“你高兴我是一个女子吗?”
“这个……当然,没有什么分别!”
那边—
吴小眉满腹梦里相思,化做了无边哀怨,她一见钟情的人。竞是心有所属,她曾因他的死而流泪,因他的死而心碎,现在,像奇迹似的,他没有真的死去,可是,她得不到他了。
于是——
她离开了,默默地走了!
她想起此来的目的乃是为父报仇,仇恨,冲淡了她碎心的记忆,她直奔“天齐教”总坛所在地的“连环套”。
另一边——
东方慧以一种祈求似的目光,看着韩尚志道:“志哥,你不能改变一下称呼?”
韩尚志剑眉微蹩道:“我叫你慧妹!”
这一声慧妹,使东方慧如盛夏饮冰,芳心清凉无比,她本来已决定一死以殉,可是韩尚志奇迹般的没有死,那些断肠的记忆,在这一声“慧妹”中完全消失。
韩尚志忽地想到东方慧的出身,不由打了—个冷噤。沉声道:“慧妹,你是‘鬼堡’中人”
东方慧粉腮一变道:“是的,这……这有什么不妥?”
“鬼堡主人是你的什么人?”
东方慧芳心也同时记起一件事来,登时粉腮大变,退了—个大步道:“志哥,何必问那些事呢?”
“不:我必须要知道:“
“你一定要知道?”
“是的!”
东方慧面上掠过一抹痛苦的阴影,玉牙紧咬道:“他是我父亲!”
“鬼堡主人是你父亲?”
“不错!”
韩尚志全身—震,起了一阵痉变,这现实未免太残酷了,自己心目中义薄云天的拜弟,原来是乔装巧扮的女红妆,而且。她是血海仇人的女儿:
和她绝交吗?不可能!
放弃仇怨吗?更不可能!
她意然是使武林陷于末日恐怖的魔尊“血骷髅”的女儿,太出人意料!
一时之间,他呆若木鸡,宛若跌人万丈冰窖,从头直凉到脚心。
东方慧粉面之上,神色懊忽数变,她已经知道她的志哥目前在想些什么,她以前不敢朝这方面想,现在,她不敢想的事终于来临。
仇,什么样的仇,她不知道。
她的父亲鬼堡主人“血骷髅”平生仇家难以计数,他不许任何人过问他的行事。
她的心碎了!
她恨造物主这种酷毒的安排!
情,使她无以自拔,现实,使她心碎。
如果韩尚志真的死了,她的情有始有终,然而,他不曾死,像奇迹似的,这奇迹只给她带来刹那的惊喜,随之的是无边的痛苦。
韩尚志冷漠坚毅地性格,索仇是必然之举,而他索仇的对象是自己的父亲。
那后果,她不敢想!
在经过长时间的痛苦煎熬之后,她终于有所决定,惨然一笑道:“志哥哥,你曾说过你与家父仇深似海?”
“是的!”
“什么样的仇?”
韩尚志目中忽现怨毒至极之光,咬牙沉声道:“杀父毁家屠族!”
东方慧娇躯晃了两晃,尽量抑制着将要发狂的情绪道:“你要报仇?”
韩尚志痛苦一点道:“慧妹,这说来未免太过残酷,但我不能不这样做,‘鬼堡’将像我的家一样被毁,一样的涂上鲜血!”
东方慧面色灰败,忍着两泡泪水道:“志哥,我们不该认识的!”
“但是我们认识了,而且慧妹你对为兄恩义交加!”
“志哥,事无两全之道……我……我……”
“怎么样?”
“愿趁现在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东方慧含蕴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滚落粉腮,凄凉欲绝的道:“自我们第一次邂逅起,我就……我就……”
韩尚志已意识到她将要说什么,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以事实的发展来看,他再笨也不会体味不出来,但,他仍侧然道:“你就怎么样?”
“我爱上了你!”
韩尚志闻言之下,抨然心惊,果然事实正如自己所料。
东方慧说完这话之后,低垂臻首,但很快的又拾起头来,杏目睁得滚圆,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迫视在韩尚志脸上。
韩尚志心乱如麻,几乎不敢和她眼光接触。
东方慧突地展颜一笑,这一笑,十分惨然,是断肠的笑,幽凄的道:“志哥,你不会轻视我吧?因为,这是我最后向你表露压抑在胸中许久的心意的机会……”
“最后,为什么?”
一丝不详的阴影,袭上韩尚志的心头。
“志哥,我们用不着掩饰,你该想到我们必然的结果是什么2”
韩尚志痛苦的低下了头,他无话可说。
东方慧像是失常般的泯没了少女应有的矜持,音调—变道:“志哥,你愿回答这一句话吗,发自内心的?”
“慧妹,你说!”
韩尚志抬起头来,正视着东方慧。
东方慧一掠鬃边散发,无限迫切期待的道:“志哥,你爱我吗。”
韩尚志心头一震,惶然退了两个大步,张口结舌。一时答不上话来,他知道她是女儿之身,前后不到半个时辰,说爱她,是违心之论,若说不爱,以往手足般的情份,和这疑暂的时间内心里的微妙反应,似乎是接近了爱。他恨女人,然而东方慧的情形,又当别论。
她当初立碑留名,目的是殉情,片面的爱,一种隐藏着的爱,这足够说明她的痴心,她的纯情。
人非草木,韩尚志岂能无动于衷。
东方慧见韩尚志的神情,芳心如绞,紧咬香唇道:“志哥,我不勉强你说爱我,只要我爱你,这样……就够了!”
韩尚志终于冲口而出道:“慧妹,我爱你!”
东方慧粉腮顿现惊喜之色,但睦即又化为一片凄清,道:“志哥,你为了怜悯我,还是安慰……”
韩尚志面色湛然的道:“慧妹,我不欺骗你,我想我内心真的有这种感觉,不错,我恨女人,然而对你,我意念中没有这种因素!”
“真的?”
“真的!”
“志哥,我有一个奢望!”
“什么?”
“对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求!”
“慧妹不妨明说,只要我……”
东方慧秀眸微闭,腮红似火,樱唇半张,梦呓般的道:“你我!”
韩尚志登时面热心跳,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使他呼吸也随之迫促起来,惊惶失措的道:“吻……吻……”
“昭!”
那如花似玉,薄带凄清的粉靥,那新月般的翠黛,那遮盖着剪水双瞳的长而黑的睫毛,那琼玉似的鼻子,半张着的,微见自动的唇瓣,窈窕的身材,因激动而起伏不已的酥胸……无边的诱惑,使韩尚志迷茫又迷茫。
终于一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她走近。
一股如兰似麝的幽香,导引着他走向一个奇妙的梦境。
他揽着她的细腰,环住她的粉颈。
两双玉臂,适时的围了过来。
于是———
四片唇瓣,紧紧地凑在一起,两个身形,密密接合。
一种生平未经历过,但却是本能的动作,融化了两个人。
吻!长的吻!
这一刻,似乎时间停止了运行,宇宙的一切也不存在了,一阵阵微妙的感觉,流遍全身,加上彼此急遂的心跳……
不远处的一棵矮树之后,传来一声叹息!
但沉醉中的两人,一无所觉。
久久之后,东方慧轻轻推开了他。
泪水,又挂了她的粉颊。
“志哥,我满足了,此生已无憾事!”
韩尚志面上掠过一抹痛苦的抽搐,喃喃的道:“我做了什么?我究竟做什么?”
“志哥,你后悔?”
“不!”
“那你又何必自责?”
“慧妹,我无法解释我心的感受!”
东方慧首一点道:“志哥,我知道,情和仇二者使你困感,这没有结果的爱,使你苦恼对吗?可是志哥,我们无法躲过命运的安排,小妹我已有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
“这个,你不必问,今后,天上……人间……愿常相忆……”
字字断肠,语语含悲。
韩尚志一听话风不对,急道:“慧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慧的如花容貌,刹那之间,像是憔悴了,哽咽着道:“志哥,这是命运,爱不能化解仇,但愿仇也不掩盖这一段爱!”
韩尚志黯然的睇视着对方,他能说什么呢?
天老、地荒、花残、月缺、好梦已注定难圆。
东方慧仰天一声幽然长叹,道:“志哥,我走了,愿你珍重!”
说完,以袖掩面,弹身朝岗下奔去。
韩尚志木然的看着她的背景消失,他想喊,但没有出声,他想追,但挪不动脚步血海深仇使他没有抉择的余地,他不能因儿女之私,而抛去血仇,他不能一方面爱她,一方面向她的父亲索仇2
现实的安排,使他和她无法结合。
刹那之间,他感到一阵晕眩,心痛如割。
东方慧对自己可说思义双全,情深似海,但、他只能任她离去。
倏地——
东方慧说过一句话,又响在耳边:
“……天上人间,愿常相忆……”
他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付道,不对,她的意思似去寻死……心念及此,狂呼一声,“慧妹你不能”
身形一弹,就朝东方慧身影消失的方向奔去……
“孩子,回来!”
声音不大,人耳惊心,韩尚志不期然的止住了飞射之势。
“孩子,任她去吧,这样最好!”
韩尚志听出是“失魂人”以的声音,心中不由一震,这神秘的人像是阴魂不散,总是暗中不离自己,当下一顿足道:“前辈,我必须追到她!”
“为什么?”
“她……她……可能会去自寻短见!”
“不会!”
语意十分肯定。
韩高志惑然不已的道:“前辈凭什么断定她不会去自寻短见?”
“她有这个存心,但她办不到!”
“为什么?”
“你别管!”
“晚辈不能因前辈一句话,而让她……”
身形再弹……
“韩尚志,我不许你这样!”
这句话像含了极大的威力,使韩尚志不得不止住身形。
“失魂人”阻止自己的目的何在?
“失魂人”以一种无比慈详的声音道:“孩子,听我的话!”
韩尚志惶惑至极的道:“我不能眼看着她去死呀!”
“我说过不会!你和她之间,这是最好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
“不错。”
“我知道我们无法结合,因为上代的血仇已在我俩之间划了一条鸿沟……”
“这却未见得,不过另外一条鸿沟,却是无法越过的!”
“晚辈不解。”
“你不解也好,总之希望你把这段情当作过去,最好是彻底的忘记!”
“是的,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孩子,现在你马上到‘连环套’去救一个人!”
韩尚志愕然道:“救人,谁?”
“吴小眉!”“她怎么样?”
“她已被困在‘连环套’中!”
“以她的身手,还会……”
“连环套天生绝地,再加上人工布置,胜过一般奇门阵势!”
“晚辈曾受吴姑娘救命之恩,这是义不容辞的事,晚辈马上……”
“且慢!”
“前辈还有话说?”
“这是‘连环套’的谷道图,你可依图进谷,但记住,救了吴小眉之后,立即退身,不可久留,更不可深入总坛要地!”
“为什么?”
“你的目的只是救人!”
“晚辈遵命!”
一张纸片,凌空飘来,韩尚志伸手接住,知道这就是“失魂人”给自己的谷道图,当下也不惶细盾。恭谨地道了一声“再见!”弹身“向连环套”奔去。
他的脑内,乃是涨涨噩噩的,心头沉重得像压了块铁板,他无法忘怀东方慧凄然欲绝的芳影尤其,那临别一吻!
顾盼之间,韩尚志已来到“连环套”外。
果然,谷道之内,隐隐传出暴喝之声。
他取出“失魂人”结他的那张谷道图,仔细的参详了几遍、已大致了然于胸,顺手把谷道图朝腰间—塞,方待举步……
“何方朋友,大胆窥探‘连环套’?”
随着喝声,六条人影,出现谷口,一字排开,拦在进门之处。
韩尚志冷眼一扫,现身阻路的是六个黑衣持剑壮汉,
六状汉子再次喝问道:“朋友报个名儿上来?”
韩尚志冷哼一声,道:“凭你们要我报名?”
不理不睬,大踏步向谷口欺去。
六个壮汉齐齐暴喝一声,六只长剑,闪起一‘片寒芒,封住去路。韩尚志待走到距六壮汉五步之间,扬手挥出—道如山劲飞。
狂随匝地之中,挟以两声惨哼,居中的两个壮汉,首当其冲,立被震得向后飞泻,其余四个,亡魂皆冒,向两隐去。
韩尚志足未稍停,如行云流水般,一飘数丈,向里淌进。
突然——
—声娇喝传处,右侧的岔道之中,射出三条人影。
韩尚志一刹身形,目光扫处,只见现身的赫然是“天齐教”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和两个随身侍婢。
双方俱是一怔。
“彩蝶李芸香”满面骇凛之色,但瞬即变为一脸媚态、娇笑一声道:“韩少侠,想不到我们又重逢了!”
韩尚志冷漠至极的道:“李芸香,你的死期到了!”
“彩蝶李芸香”媚态依然的道:“韩少侠,我们之间似无深仇大恨!”
“天齐教对在下拜赐良多,但不是我杀你的主要原因……”
“杀我?格格格格!连环套中谈杀人,韩少侠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彩蝶李芸香”粉面骤寒.媚态尽敛,冷冷的道:“冷面人,只怕你今天难得活着出去!”
韩尚志冷冰冰的道:“李芸香,你记得八义帮主吴由道被杀的事吗?”
“不错,是本堂下的手!”
“还有江南七怪……”
“不错,不错,这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