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凝神静气,死命的抵住。
一柄长剑,从孔中伸了进来,抵在韩尚志的腰眼上。
“小于,比如说,这柄剑前进两寸,你猜结果是什么?哈哈哈哈,血,慢慢的流,铁闸不能压死你,我要让你在咫尺之地,活活地饿死,渴死,我要看着你慢慢的死,哈哈哈哈……”
压力愈来愈重。
韩尚志感到真元已在开始丧失,头晕耳鸣,眼前金星乱进。
完了,他体察到自己正步向死亡,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消失。
难道我韩尚志就这样含恨以终?
“不!”
他歇斯底里的狂叫一声,一股不知何来的气力,使他把铁闸推开了将近一尺。
但,这只是瞬间的现象,这一振之后,内力更加不济了,铁闸又慢慢向中央合来……
眼角,惨出了血水,怒恨怒毒使他目眦尽裂。
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他已万无生的指望。
韩庄,遍地白骨。
母亲为了家仇,师仇,忍辱改嫁,自号“失魂人”,其内心的痛苦不亚于死。
于是一一
又一股无名的力量,使他把铁闸再一次推开。
‘须弥神功’到了极致,周身都被白气围饶,他每激动一次,白气剧烈的波动,力道何止万钧,尤其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激撞的力量,更是非同小可。
“轰隆!”洞壁的岩石,经不起这绝世神功所产生的倾轧力的波震,竟然碎裂了下来,狭窄的空间,顿时被填塞了一半,而壁间,却呈现出一个凹槽。
这是奇迹,韩尚志做梦也想不到的奇迹。
一声惊“噫!”从孔洞传来……
韩尚志双掌猛地一收,身形电也似地射向那洞壁的塌槽。
铁闸缓缓合拢,堆积其问的塌石,被挤成了粉末。
奇迹,使韩尚志从死神手里夺回了生命。
轧!轧!声中,两道铁闸迅快的迟开,随即隐去,剩下洞径中一堆石屑。
“天齐教主余丙南”幌身到了石屑之处,口里发出一声:“噫!难道他没有死?”
“我如果死了,岂非是天地不公,鬼神有私!”
余丙南亡魂皆冒,猛一退身,但,迟了,一支独臂已被扣牢。
转面之间,四日相对。
韩尚志目中闪射的森森煞芒,使余丙南全身起了一阵痉摩。
“余丙南,你作梦也想不到吧?”
“小子,本教主……”
“拍!”的一响,余丙南面上清晰的现出了五个指印。
“哈哈哈哈……”
那笑声是疯狂的,充满了恐怖的杀机,令人听了为之毛发俱竖,余丙南一代果雄,竟然面不失色,有,那是怨毒之色。
韩尚志一敛笑声,凄厉的道:“余丙南,你想不到今天吧?”
余丙南独臂奋力一挣,韩尚志手爪一紧,五指直扣入肉内,血水从指缝间渗出,痛得他面色发青又变白。
“小子,恨我当初一时疏忽,未能斩草除根。”
韩尚志切齿道:“余丙南,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
一声闷哼响处,韩尚志飞栽出一丈之多,张口射出一股血箭……”
原来余丙南乘对方疏神之际,一脚踢向了他的丹田重穴,韩尚志猝然被袭,五指顿然松开,身形飞栽出去。
余丙南一弹身,射向石室……
韩尚志咬紧牙关,跟着弹身猛扑。
余丙南身形方定,韩尚志已飞扑而至,独臂一挥,劈出一道如出劲气。
“砰!”挟以一声凄哼,韩尚志再度仆倒。
余丙南狞笑一声,反扑过去。
韩尚志在复仇意识的支持下,仆而又起,十指疾弹,‘洞金指’电闪射出,惨哼声中,余丙南仅有的一支独臂,被洞穿三孔,血泉喷处,身形一连几个踉跄。
韩尚志勉残存真气,呼的一掌直劈过去,其势如涛。
劲风卷处,石窒之内桌椅齐飞,余丙南被震得直贴向石壁。
韩尚志幌身欺近,一支手紧抓住对方独臂,另一支手,却扼向对方的咽喉,慢慢地,慢慢地加紧,他想像着那铁闸逐渐挤拢的情景……
余丙南的面孔,由青转紫,双睛渐渐鼓出,口张得大大的,舌头不停的伸缩抽动,身躯在剧烈的扭摆……
生命在扔摆中慢慢消失。
渐渐,扔动停止。
韩尚志在麻木中带着疯狂,那支扼住对方劲项的手,仍然不断的加紧。
“察!”
鲜红的血,像叶泉般洒出,洒了他一身。
余丙南的一颗脑袋,被硬生生地扼断了下来,滚向一边。
韩尚志再一次疯狂的大笑起来。
是怨抑得申,凤愿得偿的笑。
当然,这笑声中仍不免带了些残忍的成份。
手一放,余丙南的无头尸身,砰然栽倒。
韩尚志一脚踢开尸体,面上杀机仍然浓炽,转入了另一间石室。
一个须发如银的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
“寰宇一怪”,当初事缘你起,现在也少不了你来收场!”
韩尚志语冷如冰的喝了一句,向床前移近一步。
奇怪,竟然无反应。
韩尚志扬手推出一掌,老怪翻了一个身,滚下床来。
床上,血迹殷殷。
韩尚志不禁心头一震,走近一看,“寰宇一怪”早已气绝,左手中指,仍插在太阳穴里。
这一代巨魔,获悉一切已化为泡影之时,运指自决了。
老怪右半边身连带右手右足,被“鬼堡”第一任堡主欧阳明击伤而成残。
现在他自己结束了半残的生命。
韩尚志发了一会怔,走出卧室,就余丙南的尸身上,撕下了一幅布,包住那颗人头,转身出洞。
恩仇了了,他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同时也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虚。
他带着余丙南的人头,奔向谷口,途中,穴道被制的锺彬,仍夹在那石笋之中,看来不到明天,他是无法解开穴道的。
顾盼之间,来到了谷外。
远处,烟消腾空,想是少林僧在火化那些被杀害的同门尸身。
“韩尚志,恭喜你大仇得报!”
那声音不但熟悉,而且悦耳。
韩尚志骇然举目,只见那神秘的蒙面女子,又现眼前,心里念及此翻报仇追凶,蒙面女子确实帮了很大的忙,当下施了一礼道:“相助之行,在下就此谢过!”
“用不着!”
噫,声音怎的忽然变了?
韩尚志略一思索,激动无比的道:“你……你……原来是”
蒙面女子幽怨的道:“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话声中,缓缓扯落面巾,露出一张美绝无人的粉面。
她,正是负气离开韩尚志的慕容黛。
韩尚志深深一揖道:“姐姐,请原谅我那日无心之过!”
“你仍然叫我姐姐!”
“当然是的!”
慕容黛改变了衣饰声音,再蒙上面巾。韩尚志竟然认不出来。
她不再神秘了,一切都那么平平无奇,她曾经嫁过“大齐教主”,当然对“连环套”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一抹幽凄的笑,掠过她的粉腮。
虽然笑容是凄凉幽怨的,但反而使她显得更美,更动人,更惹人退思。
韩尚志的心,下意识的跳荡了几下。
“弟弟,今后大涯海角,愿我们常常相忆吧!”
韩尚志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难过,鼻孔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姐姐,你……”
慕容黛苦笑一声道:“弟弟,只要你的心中,能保持我的影子,那就够了……”
“不,姐姐,我……”
“怎么样?”
“我……爱你!”
慕容黛粉腮骡呈一片激动之色,但随即又回复原来的冷漠平静,幽幽的道:“弟弟,不可能!”
韩尚志大声道:“为什么?”
“你忘了令堂的教训?”
韩尚志心头一震,一股寒意,从心的深处升起,母亲的话又响在耳边:“……蜂后……使所有江湖少年为之疯狂……她该是四十过外的人了……”
是的,慕容黛驻颜有术,看上去像是二十左右的少女,但,论她真实的年龄,足够韩尚志的母亲。
韩尚志一直不敢承认自己有爱她,因为知道这是畸恋,但,现在,他发觉他是爱她的,一种被压抑住的爱,不敢表露的爱。
“弟弟,你仍说你爱我吗?”
那声音,像她一样的富于诱惑。
韩尚志的目光骤然迫视在她那美绝艳绝的玉容上,脱口道:“我爱你!”
慕容黛平静的道:“弟弟,太迟了!”
“为什么?”
“这句话,你曾说过,但,它被现实推翻了……”
“我不明白?”
“在我们刚刚认识不久,我们彼此说出了一个‘爱’字,那是真实的,圣洁的,没有一点瑕疵,然而,现实使你怀疑我的为人,也怀疑这一份爱,爱,保人的眼睛,不能渗进一粒砂子,怀疑使爱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已经过去了!”
“正因为它过去了,所以我愿意保持那最初的记忆,同时,我深深地领悟到一种超越空间的爱,很她的友谊,胜过勉强的结合!”
韩尚志颓然道:“姐姐,你不再改变主意了?”
“是的!”
“愿你珍重,再见!”
韩尚志怀着一种惑然的哀伤,弹身而去。
就在韩尚志走后,慕容黛强忍住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喃喃地道:“弟弟,我是爱你的,但我们不能结合,那不是幸福……”
直到韩尚志背影消失之后,她才缓缓移步离开。
且说韩尚志赌气离开了慕容黛,心里感到莫名的空虚和惆怅。
他想,这一段人生历程,他得到了什么?
东方慧,死了!
吴小眉,走了!
慕容黛也离开了!
第一次,他感到自己仍然是孤独的。
他像是从一个绯色的梦境中醒来,甜蜜,辛酸,失望,空虚,幻灭……
数天之后,他来到了‘鬼堡’。
首先入目的,是滩岸巨石之上,东方慧的坟墓。
韩尚志心里一阵伥然。
他登上了那方巨石。
他斜倚在墓碑之上,泪水,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他用心灵和眼泪,向这红颜知已凭吊。
他想,深深地想……
东方慧,易容为小叫化,他和她义结金兰,情逾手足。
之后,东方慧面目被揭穿,于是,他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他把全部的感情献给了她。
再以后,睛空一个霹雷,东方慧竟然是他的师姑!
无情的现实,击破了甜蜜的美梦。
世俗的礼法,摧毁了生死不渝的爱情。
于是,冬天在春天里哭泣,东方慧做了爱的牺牲。
他冥想着她的声音笑貌,似乎近在目前,又似乎非常遥远。
他也想起自己的诺言——
生不能同枕,死后当同坟。
是的,除了死,他这一生,将永远与痛苦结下不解之缘。
然而,死,可能吗?
他想起了母亲的训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声慈祥亲切的呼唤,把他从沉思中唤醒!
“孩子,你回来了?”
韩尚志猛一抬头,母亲已站在眼前。
他有满腹的哀伤抑忧,现在见了慈母的面,再也无法忍耐,禁不住扑在母亲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他是一派之长,名震武林,然而在母亲之前,他是那么脆弱。
“孩子,别哭了,妈知道你受了极大的委曲,但……唉……”
韩尚志收泪止悲,道:“妈,孩儿已报了仇了!”
“赛嫦娥”王翠英面上立现激动之色,颤声道:“你……报了仇了?”
“是的,这布包里就是仇魁余丙南的项上人头!”
接着,他把报仇经过,略述一遍。
“赛嫦娥”王翠英泪眼婆裟道:“孩子,你爹和你张师叔将九泉含笑了!”
“妈!余丙南仍可算是‘鬼堡’叛徒,这事是否要禀明师祖?”
“不必了!”
“不必?”
“你师祖迭遭变故,现已长期封闭堡门,不问外事,你也不必进堡了!”
“那我们回韩庄?”
“我已经去了一趟,略事整理,并收理了白骨……”
“妈,这人头要祭奠父亲和死难家人之灵?”
“是的,应该这样!”
“何时动身?”
“就是现在吧,哦,孩子,吴小眉的伤怎样了?”
韩尚志俊面二变,道:“孩儿已求生‘续命金丹’,伤势痊愈,只是……”
“赛嫦娥”王翠英迫不及待的道:“怎么样?”
“她……走了!”
“她走了?”
“是的!”
“赛嫦娥”王翠英激动的摇动着韩尚志的身体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尚志把吴小眉留书而行的经过,简略的说给他母亲听。
“孩子,你必须找到她,名份上她已是你的妻子,韩家的媳妇,岂能任她在外飘流,她又没有家!”
“天涯茫茫……”
“孩子,你难道要遗弃她?”
“希望你没有,记住我的话,你无论如何必须寻到她,和她完成终身大身,不听的话,就是不孝!”
“孩儿怎敢不遵母命!”
“她,我们现在就动身回家!”
提到家,母子两同时感到一阵椎心痛楚。
母子俩动身上道……
数天之后,抵达韩庄。
扑进庄门,已不见原来那处残破荒芜的情景,虽然,白骨没有了,但,仍充满了浓厚的凄凉况味。
“孩子,所有家人的遗体,通合葬一墓,在庄后林内,你张师叔单独一墓,以后有机会你妹妹和师弟少坤的墓,务必要迁回!”
“是的!”
顾盼之间,来到正厅之内,韩尚志一看之下,不由大感骇然,只见厅中并排摆着两具棺木,一具已经加封,另一具馆盖半启,是一具空棺。
“赛嫦娥”王翠英面色连变。朝右面的棺木一指道:“这是你父亲的灵枢!”
‘韩尚志心中一痛,无暇问及那具空棺的事,跪伏父亲棺前,大放悲声,久久,才试泪起立。
‘妈,张师叔已葬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