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过赤犬的庞然身躯,爬起来,不知万戮到底从何看出赤犬跟我关系好了。
不过他这样搞突然偷袭,实在是弄得我心神不宁,倒不是我自觉魅力惊人,人见人爱,就怕这游戏卖肉成了习惯,一日清水,我就提心吊胆一日。
“真的这么怕我?”万戮打量着我。
我低下头,尽量缩小存在感。
沉吟片刻,万戮道:“随我来。”
我跟随万戮来到议事厅,发现上上下下站着一帮老臣,一个个眼睛都喷火一般,仇视地盯着万戮。
“贼子,我们是绝不会叛变的,你找我们来到底想干什么!”其中一位鹤发童颜的紫衣老臣气势汹汹地说道。
万戮让出身子,我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那紫衣老臣先是一惊,接着,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公、公主殿下?”
万戮长袖一摆,无形气墙扫开紫衣老臣,笑道:“我万戮忠于王室,只不过王室荒淫过度,令九曜民不聊生,我替王室清理门户罢了,现在有公主在此,我将调教他到足以继承王位的程度。今天请诸位来,也是做个见证,将来去了泉下,也好同九曜王室祖宗说上一说。”
“万戮,你卑鄙无耻,叛上作乱,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就算你挟持公主,也无法改变你乱臣贼子的名头!”紫衣老臣斥道。
“公主殿下,你看这位刘台甫说话如此没有尊卑,是不是该拖下去砍了?”万戮说罢,回头看我。
我一愣。
“好吧,那就遵从公主殿下的心意,以乱臣贼子的罪名,将他打入天牢,明日问斩。”万戮笑道。
左右冲出几个带刀侍卫,将紫衣老臣押住。
紫衣老臣吼道:“你就算杀了我,列祖列宗英灵在上,也不会饶过你的!!”
接着,他就被拖了下去,而我全程半句话都没说,只听见他愤怒雄厚的声音回荡在会客厅里。
万戮似乎对我听话的样子很是满意,回首揽住我的腰,将我推向前台,道:“公主殿下在此,还不速速跪拜?”
“……公主殿下,应当有九曜纱罗加身。”一位美髯大臣说道。
其他大臣也纷纷小声附和。
万戮冷森森地扫视众大臣,阴笑一声:“九曜纱罗,被人偷了,不过诸位同朝可以放心,万某定会将那方天院的小贼捉拿归案!”
我心头一动,想到,他说的莫不是冷夜?
接着,万戮驱散朝臣,会客厅只剩下我与他两人。
他眯着眼睛看我,接着,往前一步,几乎与我身躯相贴,我想退后,却被他抓住了手。
我心头剧颤,怕不是他刚才在别人显摆不成反碰壁,要把气撒在我这里吧?
“方才表现得不错,”万戮沉声道,“不过,气势上还差了一些,你太胆小了。”
我战战兢兢听着。
他又摆弄我的手,目光沿着我手指打量:“你会弹琴么?”
我不明所以。
“你说宫廷礼仪学的差不多了,那就像我展示一下你的琴艺吧,别想蒙混过关,”万戮忽然阴恻恻一笑,“若是弹得不如那两个礼仪官,你这双手也别想要了。”
果然是撒气吧,我想。
万戮用力捏住我的手,捏的我手骨吱吱作响,我疼得轻呼出来,被他拽到会客厅旁的琴案前,按着肩膀压在坐位上。
“来吧,我的小公主,让我看看你的琴艺,能不能蒙骗过那仙尊。”万戮笑得冷飕飕。
我是不明白他什么心理,如果一开始就认为我弹琴不行,又想在短时间内提升我的琴艺,他该重点培养这方面啊,为何要搞突然袭击,还威胁捏断我的手?
所以说,他一定是一时兴起。
对于这么喜怒无常的万戮,我只能乖乖弹琴。
上辈子为了消雨露均沾丸的火,我没少练琴,琴艺自然远超礼仪官,但万戮这么多疑,我怕他看出什么,便只挑了简单的逝水调弹了一弹。
万戮面无表情地坐在我对面,看我弹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我弹到后来,他开始无意识地用手指叩着桌角打拍子。
我弹完了,将手放在膝盖上,自然而然地抬起眼睛看万戮。
万戮墨绿色的眼珠正直直地盯着我。
我被他吓了一跳,不由眼神躲闪,心跳如擂鼓。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阴沉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逝水调,”我回答,“是初级的曲子。”
“逝水——是什么意思?”万戮问。
我不信他位极人臣会不知道逝水是什么意思。
“时如逝水,一去不返。”万戮自言自语道,接着又短促地笑了一声,“你还会弹别的曲子么?”
再来就是广陵了……那曲子难度较高,我可不想被万戮知道。
“你很有天分,让礼仪官再教你些琴曲吧,这逝水调,名字不好,往后不要让我听到你弹。”万戮起身说道。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我坐在空荡荡的会客厅里,茫然不知他什么意思。
接着,系统传来提示音,解了我的疑惑。
【系统提示:万戮对玩家的好感度+100!】……还好过了这关。
之后万戮就没怎么来骚扰过我,我和噬魂在一起玩扔球接球的游戏很开心,但我心里仍然惦记着万戮的雨露均沾丸,无论如何都要扭转这个情节,后面一系列倒霉事都是因为这个而发生的。
终于有一天,万戮又来找我,这次他没有先出现,而是派出两个侍女为我收拾行装,说是要出远门。
我本以为至少有个马车之类的停在门口,没想到什么也没有。
万戮已负手站在那里,他旁边还有个熟悉的身影——
我突然想到,这不就是张余么!!!那个恶心的章鱼怪所化的人形!!
我的心骤然提起来,脑海中闪过无数猜想,章鱼竟然是万戮安排的,一周目穿过妖顶国的那一路,我本以为是摆脱了万戮的监视的,没想到地狱谷那一关,竟然也是万戮设下的陷阱!
只听万戮道:“千华京……地狱谷……嗯……双保险。”
他侧过脸来,看到我,便停了下来。
“过来,我的小公主。”万戮道,“要跟爹爹出远门了,高兴吗?”
我一阵恶寒。
万戮摆摆手,张余又看了我一眼,嗤地化作一道轻烟,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人?”我咬着牙,故意问。
“大人的事,你不需要知道。”万戮笑道。
我:“……”
“不过刚才那人可是个色中饿鬼,你以后可万万不能单独见他,爹爹也不一定能保得了你。”
我想,再色也没有你变态。
万戮笑着替我整了整领口,道:“今天这身衣服很好,我们这就出发吧。”
我被他的“慈父”语气惹起一阵鸡皮疙瘩。
“往哪儿去?怎么走?”我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疑问。
转瞬间,一道赤红光芒出现在半空中,仿佛燃烧着火焰般炽烈的毛发在风中飞扬,凶悍异常的巨大赤犬低下头,发出低声咆哮。
万戮笑道:“挽紧爹爹的手臂。”
我:“……”双手抱住万戮的胳膊,大力到像要把它掰断。
是你说挽紧的。
万戮轻声“咦”了一下,笑道:“怎么又不怕爹爹了?”
我不吭声。
万戮带着我跃上赤犬的后背,将我拥在身前,手臂越过我肩侧,手中化出一条墨绿色的鞭子,凌空一抽。
“走,去妖顶国!”万戮喝道。
赤犬凌空跃起,周围楼宇屋顶迅速后撤,逐渐变成一片模糊不清的景色,风声在耳边呼呼鼓动,我迫不得已把脸埋在赤犬脖子后面的长毛里,防止被吹成面瘫。
终于……要见到冷夜和一周目的自己了。我心中竟有些小激动。
经过我这些日子的偷偷测试,我果然还是继承了一周目的功力,只是那个神奇的公主治愈术,不见了。
我没办法再通过摸摸的方式治疗伤口,也没办法再记忆回放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遗憾的,毕竟这回我是和万戮组队,并不需要治疗队友。
噬魂第一站停留的是千华京,我们在千华京住了一晚,这时我才知道,万戮其实并没有把握,我们到底会从千华京还是从地狱谷走,为了“双保险”,他两边都设伏,可谓算无遗策。
在设陷阱害人这方面,万戮特别有天赋。
很快,地狱谷那边便传来张余的消息,说目标已经进入狩猎范围。
我心急如焚,想要赶到那里,去阻止我和路萌莫名其妙的第一次,可是万戮却岿然不动,似乎丝毫也没有过去验收成果的意愿。
我大胆想了个主意,自己跑过去地狱谷。
地狱谷和千华京距离并不近,但我继承了仙尊一半功力,如果拼尽全力过去,说不定正好能赶得及。
我晚上过去,白天回来,正赶着万戮起床,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事情办了。
这法子实在太冒险,一旦被万戮发现,或是被张余看到,后果都不堪设想。
但是……但是……
想到冷夜那晚遍体鳞伤地回来,看到我时伤心的眼神——
我一定要试一试!
傍晚,万戮吃完晚饭,独自进屋修炼,我偷偷摸摸地跑出来,溜过院门前。
忽然一阵呼噜噜的低喘声,吓了我一跳。
我回过头,赤犬就用大舌头甩在我脸上,将我从头到脚舔了个遍。
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它每次见到我都这样,而且还会叫两声。
我立刻把手指竖在唇上:“嘘——”
赤犬呆呆地看着我。
“坐下,呆在这。我出去一下就回来。”我命令道,赤犬果然乖乖听话,像座小山似的安静地坐着,扭头看我,我又叮嘱一句,“别告诉万戮,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哦。”
赤犬歪着头,似懂非懂。
等等,我可以骑赤犬去啊。那不是快了很多吗?
果然,有了赤犬,当我抵达地狱谷边上的张府时,府中还是一片寂静。
就要接近冷夜,接近还在走一周目的自己,我握紧拳头,手心里一阵黏湿。
我可以改变那些不好的过去,让冷夜的回忆里只有美好,那样,是不是冷夜也会更加坚定地留在我身边呢?
我趴在墙头,静待一切发生。
赤犬在我身后呼噜呼噜地喘着气。
“乖,你先去我们来时那棵古杉树下等我。”我拍拍赤犬的脑袋。
赤犬拱了拱我的脸,又用大舌头甩了我两下,哼哧哼哧地跑开。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拍拍脸,重新趴回墙头。
我告诉自己,一不能让张余看到我的脸。
二不能让冷夜、路萌还有一周目的自己怀疑我。
要尽量减少存在感,少参与到这些事里,比如在章鱼用粘液喷一周目的“我”的时候,我就要忍住冲上去救自己的冲动——
忽然一声惊呼划破寂静,衣衫破烂的“我”从屋里冲出来,狼狈不堪地呼救。
接着,冷夜出现了。
我看着那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挺直的后背、紧握佩剑的右手,久违的思念涌上心头。
他毅然解下外衣,披在“我”身上,而后直张余,抽出佩剑。
剑锋的反光晃花了我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就模糊成一片。
直至冷夜和张余追打出去,路萌出现在院子中,开始和“我”交谈。
我的魂儿已经跟着冷夜飞走了,清新过来时,竟已经追出几步,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很理智地守在院子里,因为反正有人会救冷夜,而路萌和“我”这边却铸成大错——但当我看到冷夜为了挡下张余一招,手臂留下一道血痕时,我冷静不下来了,不由自主就追了出去。
我狂奔出去,林深不见月亮,黑压压的一片,远处传来交战激烈的声音。
忽然,我想起不能被他们看到自己的脸。
我从包袱里取出小斗笠,用蒙脸的黑纱缠住,戴在头上,紧紧系住,如此一来,就不会被人看到脸。
我不能放着冷夜不管,就算明知道会有人救他。
但是,当我装束完毕,去帮冷夜之时,正看到冷夜被化身巨大章鱼怪抽中后背,飞了出去。
我立刻飞身而上,抓起一根树枝,捏作几段,如飞镖一般向着章鱼的口器打去。
章鱼受伤剧痛,开始毫无章法地挥动触角,扫过一层层树林,张牙舞爪的树冠倒下来。
我俯下身,抓住冷夜的手,托住他的后腰,飞快地向前掠去。
没有了树枝的遮蔽,月光洒落下来,我看到冷夜尽在咫尺的容颜,他因为受伤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令我甘愿为之付出一切……
但我不能。
我不能说话,他会听出我的声音,我更不能露脸,他会怀疑为什么会有两个我。
他说:“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他说:“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他说:“兄台……?”
我始终沉默,他也不再问,拔出剑去,趁着章鱼不备,将剑从它头顶要害刺入,而后又拔出。
带着腐蚀性的血飞溅开来,我手中爆开白光,形成结界护住冷夜,令他安全下落。
章鱼轰然倒地,空气中漂浮着难闻的气味。
冷夜提剑而来,走到我面前,把剑鞘交给我。
“兄台既然无法言语,小弟也不再多说,这剑鞘赠予兄台,若兄台将来有事召唤,小弟必定全力以赴。”冷夜顿了顿,道,“只是小弟身属九曜国公主殿下,不能做任何不利于殿下与国家之事,相信兄台一定不会强人所难。”
我如遭雷击,呆呆地接过剑鞘。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冷夜?那个神秘的黑帽人呢?
这剑鞘竟然给了我?
冷夜双手一拱,他向来话少,一句“告辞”,便转身离去。
我一阵风中凌乱。
一个大胆的猜测冒出来——如果,一开始,那个黑帽人就是我呢?
我扶额,这事情太乱了,前因后果,种种牵扯,本来我以为简单的表象,竟然不是那么简单。
忽而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哆嗦,想到变态万戮的起床气,立刻向古杉树跑去,谁知这林子特别绕,我找了半天才找到那棵树,赤犬正在树下打盹,见我来立刻精神起来,我一个呼哨,飞身上狗,赤犬也不耽误,化作一道红光向千华京而去。
而我终于赶在日头攀上窗棂之前,回到了床上,衣服一换,被子一蒙,我忍不住为自己逝去的第一次而悲伤逆流成河。
玩了两遍,还是糊里糊涂地跟路萌啪了,连二周目的自己都救不了一周目的自己。
不过,就算救了又怎样呢,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非要当它没发生,那不就是掩耳盗铃么。
我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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