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群雄先见胡谷兰与沈上九发生冲突,以为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本要启步离去,齐都驻足而视,此时云雾已消失,亦即离去。
这时沙河堡主穆行易上前与一元居士胡同施礼道:“穆某事前不知胡老师也有兴来此,失礼之处,万望海涵,几时胡老师有空,请移玉敝堡,穆某则不胜幸甚。”
一元居士胡刚立起哈哈大笑道:“穆老师无须这么客气了,胡某他日有暇,一定至宝庄晋偈,穆老师你有事,请便吧。”
阴阳追风穆行易抱拳,转身趋往楼下。
火眼金蛛林豪红着一张脸,垂首离去,胡谷兰姑娘望着
身后面现怒容。
一霎时,群雄均已走光,诺大的清风楼上,只剩下胡刚父女,雁回老人,及奇丑少年四人。
奇丑少年自始至终,神色自若,轻酌低饮。
“喂”姑娘莲足一跺,说道:“你这个人怎么搞的,姑娘给你解了围,连谢字都没有一个。”
奇丑少年哈哈一笑,立起一揖到地,道:“那么,小生谢谢姑娘了。”
姑娘一闪腰挪身,娇笑道:“谁希罕!”
一元居士胡刚大笑道:“兰儿,你是白担了半天心思,沈上九可不在人家眼内。”
奇丑少年不禁面上有点讪讪的,尴尴地一笑道:“老前辈神目如电,晚辈不是令媛及时拦阻,只怕要伤在那沈上九手下了。”
一元居土哈哈大笑道:“就拿老弟方才对付沙河堡主手下时,那份干净利落已足见一斑,老弟何必讳言。”说此顿了一顿,又道:“这位是衡山雁回老人,老弟见见。”
奇丑少年说了几句客套话,一元居士胡刚遂笑道:“老朽等就宿在对面三元客栈内,老弟何不请过来坐坐。”
这少年正欲推辞,耳边突响起鸾声呖呖,只听胡姑娘说道:“爹,你看这人长得太奇怪,怎么颈以下肤色与头面不同嘛。”
一元居士胡刚低喝一声道:“兰儿,不得无礼。”他知其女心细如发,必然看出有什么不对,他凝眼注视,果然颈间与头面分界处。有一圈淡黑线,被下颔遮住,不留心看不出罢了。
此时奇丑少年微微一笑道:“不敢欺瞒老前辈,晚辈实是戴着人皮面具,这种作为有难言的苦衷,到时老前辈一定知道。”
一元居士与雁回老人不觉惊叹异常,雁回老人抚着雪白的银须哈哈大笑道:“这年头,年轻人都有他那么一套,我们这班糟老头儿均跟不上时代,应当淘汰了。”言下有不胜今昔之感。
姑娘怔怔地痴望着这少年脸上,忽道:“你怎不将面具取下,让人家瞧瞧。”她说是看看面具,其实还不是想看人家庐山真面目。
那少年一笑道:“姑娘,非是在下不欲将面具揭去,只因强敌环伺,稍有疏忽,便有杀身之祸,姑娘万请见谅。”
“哼!”姑娘一鼓小嘴,道:“这又有什么怕的,有我爹在,你还怕吃亏了不成。”
一元居士胡刚笑骂道:“胡说,你爹算得了什么,方才高黎山四魔,秦中双怪等人身手无一不高过你爹,你这丫头,老是招祸上身。”,继又转面对奇丑少年笑道:“老朽等先走一步,若老弟有空,旧话重提,则望来栈中小坐。”
奇丑少年笑道:“一定趋谒,一定趋谒。”
眼望着一元居士胡刚等三人飘然下楼之后,奇丑少年不禁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位胡姑娘丽质天生,与金华的那位倪姑娘俱是一般刁玩性情,而且同是一个兰字,不过这位姑娘刁玩中不失天真,一怒一嗔的妩媚无比,不像那位老气横秋。想到这些真不敢往下想下去,因为想到雪地疗伤这一幕,玉体皓乳齐现眼前,事后又听到倪婉兰姑娘追唤,那声音是多么的凄惨,宛同巫峡猿啼,歉仄之心不禁油然泛起来。
转念到傅青既然被少林法一上人救走,明日玉泉山抽冷问问法一上人傅青现在在哪儿,了却一件心愿,当然收归少林门下更好,自已可向傅六官有了一个交待。
又想起盟兄九指神丐苍玺及乾坤手雷啸天两人,偌大的北京城,连一个丐门弟子均未得见,人海茫茫,叫我如何去找,为自已投身处地,千万不可轻启旁人疑端,三月初三上已日,泰山丈八峰,南北丐门约斗,他们两人一定要去的,到时必可见面,何必急着一时,想着他飘然下楼。
此刻雪已停了,朔风尚自劲刮着,彩云密布低压,就似伸手可及,灰蒙蒙的一片,令人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雪地上被来往行人践踏成凌乱的图案,污水一泓泓地,遍处可见。
天已到申末时分,昏暗模糊,打磨厂街道两旁店肆都掌了灯,灯光明亮,灯火万家,街檐旁设着一处处烤白薯的摊地,热香四溢。
奇丑少年漫无目的地走去,不觉暮云四合,夜色深沉,又复转去打磨厂。
北京专接镖车商店的旅店,多在打磨厂,花市集一带,投宿的多半也是镖车达官爷趟子手,及随镖车的商主,闲常人也不会未此光顾,皆因气氛不同,太过繁嚣嘈杂。
眼光所及,这打磨厂就有数十家镖商客寓,门前骡马成群,这些客栈都是白粉墙,黑大门,金字牌匾,内面四合大院。
他睡在大土炕上,隐约听得街上叫卖“烤白薯啦”,“煎馍”,“萝葡赛梨”之声,不禁辗转难以入梦,真是,无奈天涯他乡客,漂零游子倍伤心。
他不知怎么朦胧睡去,一觉醒来,窗外天色已泛曙光,“呢呀”一声跃起,吹熄了炕上的菜油灯,唤来店伙盛水盥洗,匆匆进食,便自离开了吉祥客栈,直望西直门外走去。
晨寒凛冽,呵气成云,此时的都城宛如白玉砌成,一片晶莹,天上依然是彤云垂罩,可掩不住这些京城清丽脱俗的景色。
出得西直门外,便是海甸,湖光山色日景陡现眼底,其地以圆明园著名,本为雍正居藩之赐地,中有光明股,建筑巍丽,及本朝乾隆皇帝南巡,采集天下名胜,照式修建衲入园内,春暖花开时,风光宜入,俗虑全消,可惜禁卫森严,庶民难越,直至逊清慈禧太后重行修耷,园中景致,悉效西湖胜景,并有二十四桥,七十二亭,洵为大观,借光绪庚子拳匪之乱,引来八国联军,始毁于外兵,古董宝物,遗失殆尽,画阁雕梁都付一炬,当焚园时,火三昼夜不熄,傅今人不及见当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漫回,长桥卧波之盛况,不胜浩叹。
且说奇丑少年施展凌空驾虚身法,径往玉泉山麓掠去,才及山腰,回首转望,万寿山,紫禁城,圆明园,颐和园景致历历在目。
他略不耽搁,身形往上疾涌,稍时,就到达玉泉山琉璃塔之下,四外静悄悄的,并无半点人影,心想:“他们大概也就快来了,我何不至琉璃塔上守候,居高临下,他们一举一动,无所遁形。”心念一动,即盘旋陡登塔顶层,放眼四顾,静明园就在足下,雪盖苍绿嫣红,山风劲烈,环宇皆白,不觉震荡心胸。
这座琉璃塔不知建造何代,大概建造于辽金王朝,高凡八十余丈,共七层,层建石级,盘旋陡登,顶之极处,置高可丈余铜佛一座,庄严肃穆。
玉泉山出自太行山脉,山在城西,万寿山之北,东首为青龙桥,山建有辽金行宫,殿阁极崇严,厥后逐渐倾颓,清圣祖“康熙”尝游其处,因重新修善,并御题“静明园”匾额以赐之,山下玉泉,泉水清冽,以之享茗,甘芬逾于他泉,其上有石碑,到有天下第一泉五字,尚有乾隆刻文以记之,泉水出自山下,流入玉河,汇为昆明湖,入皇城而入大液池,玉泉出水处,以石凿作成蟠禽之形,水流其间,喷射而出,洵为奇景。
玉泉山与五峰山香山,均为京都名胜,“玉泉垂虹”为燕京八景之一,最为烩炙人口,每当雨过天晴,长虹经天,五彩缤纷,堪称奇景。
(故国风光,倍感向往,不禁屡作赘述)。
且说此时,山下忽传来几声啸音,风送入耳清楚异常,少年凝目下视。只见山坡上几条人影,弹丸飞跃。
来势之疾,从来少见,不到一盏茶时分,便已抵达塔下,看出那是高黎贡山四魔,天外三尊者。
他们一定身,二魔华宙微微一笑,道:“老大,这四个秃颅本定是不敢来了。”
语未了,一声佛号起自距四魔不远处雪丘中,皆因身为灰白僧袍加上须眉皆白,贸然望去不易察觉。
四僧立起,不见怎么作势,就落在四魔等人身前。
法一上人低首合十道:“老衲等在此坐候多时了,请怨失迎之罪。”语声一顿,忽又长眉一轩,朗声道:“此事老衲也曾想过,老纳等既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何必卷入纷扰之中,华檀樾昆仲武学盖古凌今,无人可及,老衲等服输就是了,只是乞求赐回”无相金刚掌经“经书,俾全武林道义。”
华宇嘴角泛出笑容,道:“既是服输,当初又何出此言,联合九大门派,驱逐邪魔外道不准在武林立足?”
法一上人摇首道:“老衲何曾出过此言,想是华檀樾误闻。”
大魔华宇双眼凝在法一上人的脸上,沉吟须臾,笑道:“‘无相金刚拿经’华某也曾翻阅一遍,内容无甚出奇,用来对付泛泛之辈,自有它威力之处,不过施用在华某身上,毫无用处!”
少林四僧暗暗心笑,这“无相金刚掌经”义理深奥,字字暗蕴禅机,岂是你们这班邪魔外道参解得了的,虽作如此想,脸上可不现于颜色。
只听大魔华宇接着说到:“这本掌经华某并无用处,不过此刻若要奉还,则有点疑难,皆因同道议决,借以掌经已日在泰山丈人峰举行群雄大会,彼此切磋武学,公推出来天下武功第一之人,华某知这本”无相金刚掌经“,事关少林声誉至大,贵派不得不争,也势不能不参与,惟这本掌经华某保证会后定必奉赵不误。”
法一上人长眉皱得更浓了,朗声答道:“少林一脉,均属方外之人,不欲与人争强论胜,尚或少林不参与泰山大会,华檀樾也坚拒不还么?”
大魔华宇仰面哈哈一笑,道:“法一大师怎么说出这等话来,佛家戒打狂语,大师既知掌经落在我等手中,不惜万难也当让它重返少林。”
法一上人面如凝霜,道:“虽然掌经事关少林声誉,老衲就不以为其他门派也会参加,华檀樾你此举未免徒劳心机。”
华宇笑道:“各大门派华某自有方法令他们不能不来,大师不必忧心,现在四位请暂回少林吧!”
法一上人尚未回答,身旁须眉皓白另一少林高僧朗声道:“三师兄,掌经既在华檀樾身上,不如就地解决,何必这样费事。”
大魔华宇眼中奇光暴射,哈哈狂笑道:“法能,好大的口气,就是贵派掌门人白眉禅师亲临,也未见德便容易解决咧。”
法能大师长眉一动,宽大衣袖陡挥,手出如风,“达摩十二式”一招“佛祖降座”,手掌斜飞,向大魔华宇右胸点来,端得迅快无涛。
奇丑少年在塔顶着的极为清楚,只觉这法能大师与在金华跟自己试招之法华上人手法如出一辙,他知此等高手过招尽量抢占机先,一着之差,必将是挨打之局,他预料到大魔华宇不会对来把有所封架,一定疾越法能大师的身后进行抢攻。
果不其然,大魔华宇冷冷地一笑,脚下一动,身形疾逾闪电地便欺在法能大师身后,两只怪掌倏忽间攻出四掌八式,风声劲厉。
法能大师这招本是虚招,心知这种久未出世之魔头,功力异于寻常,必不会让自已抢占先机,是以早有预防。就在大魔华宇出掌之时,身形已自斜移了一丈开外,手可并不闲着,回头一旋,带起宽大僧抱,如利刃般削去。
大魔华宇哈哈一笑,身形已自让了过去。那法能大师两袖劲力竟将一尺厚的雪地,划开两道深沟,可见土色,刹那间冰雪溅射,好凌厉的袖力。
大魔华宇知道这等少林和尚,都是数十年内外性命双修,纯阳之体,不怕真力损耗,自己兄弟四人功力虽较少林僧人精湛,但此等硬拼硬打之法,不敢一试,纵然取胜,对本身真气虚耗至大,所以他一让开,立时又欺身急攻,不让对方有缓气机会。
只见他变掌为指,两手左右倏出,招到中途,右手一扬,急点法能大师“喉结”穴,右手猛降,倏往“章门穴”戳到。手法之诡异幻变,从来少见。
法能大法身为少林四大护法之一,功力之精深也非等闲,他认出对方攻来手法绝毒无比,原因是大魔华宇已欺到身前四尺处,纵使能够化解袭来“喉结穴”右手,必不能让开对方左手。
权衡利害,脚跟一点,突又滑后五步。
大魔华宇原要他这样,心中大喜,两手趁机进袭,招数使用,这一被他抢占先机,手法如同大河长江,滔滔不绝,源源济迫而前,手法之凌厉怪异,令人有弦目欲花之感。
法能大师变为被动之势,逼得将“达摩十三式”展开。但都是拆解之招,难得有一招攻式,可见高手过招,粟米之差也不能。
但见两个人身形如飞,手法之巧快,真是叫人难分彼此。
奇丑少年看此情形,心想:“这样打下去,看来法能上人必败无疑,在酒楼上,说得少林一脉逐渐衰微,显然不虚,高黎贡山大魔华宇手法,每着都暗含生灭之道,虚实莫测,错非是少林高僧,换上别人必不能接下十招,少林若不奋起直追,迎头赶上,只怕十年后武林中投有少林立足的一席余地了。”
法一上人及其他两僧看得长眉紧皱。
少林自雍正火焚嵩山后,精华殆尽,从此步入衰微,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但最大的关健,就是少林固步自封,嵩山绝技博而且繁,因人而施,每每因不得其入,宁可将绝技拳谱尘封于罗汉堂中,不得乱传,无从转授,而令该传人自慢慢摸索,终而因分毫之差,谬以千里,故少林声望一落千丈,是有其自取之道。
且说法能大师与大魔华宇过手出得五十招外,果如奇丑少年所料,法能大师身手逐渐迂缓。
突然大魔华宇一错身形,猛向法能大师头顶“承光穴”拍下。
这“承光穴”是颅骨嵌缝处,这一拍上,必致脑髓迸出来,当场身亡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