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实时传来伦婉儿的声音,道:“光天化日,关着门干什么?”
傅玉书急嚷道:“不要进来,不……”
门已经被伦婉儿推开,那两只鸟儿旋即往门外飞了出去。
伦婉儿一眼瞥见,一呆道:“谁放走了我养的鸟儿?”
傅玉书不由手指着赤松。
赤松大窘,道:“我们只是,只是……”
伦婉儿一跺脚,道:“我不依,你们快替我找回来。”
赤松尴尬至极,道:“好,好,明天我们下山去给你买……”
“我要那两只──”
赤松一摊双手,迁怒苍松道:“都是你,硬说那种鸟不会飞。”
“我的确见过有些,有些不会飞……”苍松仍然不服输。
两人遂又吵起来,伦婉儿眼圈又红了,傅玉书看在眼内,亦不知如何说话。
云飞扬却就在这下子走了进来,一双手各抓住一只鸟儿,竟就是飞走了的那两只。
赤松、苍松看见,齐皆一怔。
云飞扬一直走至伦婉儿身前道:“婉儿姑娘,这是不是你养的?”
伦婉儿连连点头,破涕为笑,接过来,放进鸟笼内,道:“谢谢你……”
“幸好正撞在我身上,下次可要小心了。”
伦婉儿瞪了赤松一眼,赤松偏开脸,立即迁怒云飞扬道:“你又进来干什么?出去,去!”
云飞扬慌忙退下。
苍松追上两步,正想借这个机会外溜,却被赤松截下,道:“你输了,怎样罚,你自己说……”
苍松心念一转,道:“胡说,你输了。”
“那两只鸟儿……”
“若是真的会高飞,又怎会落在云飞扬的手中?”
傅玉书听着心头猛一动。
破落的古剎殿堂中,烧起了一堆火,无面人倚着旁边的一根柱子,呆望着那堆火,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夜空中忽然传来了飞鸟振翼声,剎那间,一只飞鸟向那堆火投下来。
无面人及时一把抓住,随即在鸟腿上解下了一卷字条,抖开来。
字条上写的字并不多,无面人面上目光一寒,手一搓,将字条投入火堆。
字条迅速地化为灰烬,无面人接一挥手,鸟飞入夜空。
他的人亦像飞鸟一样掠起来,掠上了墙头,消失在迷蒙夜色中。
伦婉儿这时候亦已发觉不见了一只鸟儿,追问傅玉书。
“我是看见它们弄了一身的灰尘,想替它们抹干净,哪知道一个疏神,就给飞掉了一只。”傅玉书望着伦婉儿,一脸歉意。伦婉儿嘟着小嘴,道:“我不依……”
赤松一旁插口道:“那也是天意,终于还是飞掉了。”转向苍松道:“怎样?”
苍松忙岔开话题,道:“婉儿不要生气,我罚玉书弹琴赔罪。”
“该罚。”傅玉书忙将琴取过。
伦婉儿看见傅玉书这样,再也气不起来,道:“要我从未听过的才可以。”
傅玉书当然同意。
“叮咚”琴声远传户外,云飞扬挨着墙壁,坐在院外,也听得很入神。更远处,无面人已换过一身黑衣,用黑布蒙上面庞。
他的装束与青松传授云飞扬武功的时候完全一样。
然后他就向退思堂这边走来。
他的脚步放得极轻,对于周围的环境显然也很熟悉,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云飞扬。
琴声未绝。
云飞扬忽有所觉,往东面一望,就看见了那个黑衣蒙面的无面人。
“师父”一声几乎出口,无面人实时手一扬,一根树枝穿著一张字条,就向云飞扬飞过去。
云飞扬一手抄住,目光自然的一落。
──三更老地方。
字条上只有这五个字,云飞扬看着一呆,再望向那边,无面人已经不知所踪。
师父从未这样的给我消息,一定有要事。
云飞扬怔在当场。
一曲终尽,傅玉书双手在余音中停下来。伦婉儿如梦初醒,赤松、苍松大声叫好,也确实是好。
又过了一会,伦婉儿忽然走过去提起那个鸟笼来,道:“傅大哥,剩下这一只孤苦零仃的,不如将它也放掉,让它们在外成双作对,好不好?”
傅玉书实在想不到伦婉儿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也亏他人急智行道:“不好。”
“为什么?”
“你不知道飞走的那只是雄的,雌的留在这里,雄的一定会飞回来。”
“会这样?”
“你难道没有留意,它们平日是怎样恩爱?”
伦婉儿摇头道:“看不出……”
“当然了,你年纪还小。”苍松插口道:“说起来,那种鸟飞得也不慢……”
赤松截口道:“你现在承认那种鸟会飞了?”
苍松一呆道:“你先别打岔,我是奇怪,云飞扬怎能够将它们抓起来。”
傅玉书把握机会,道:“也许他的轻功很不错。”
“云飞扬哪懂得轻功。”赤松立即反对,道:“他只懂烧饭。”
苍松道:“可是,不懂又怎能够一手一只抓住那两只鸟儿?”
伦婉儿摇头道:“他若是懂轻功,平日也不会被师兄弟欺负了。”
苍松道:“这叫做深藏不露。”
赤松道:“我说他不懂。”
“懂,一定懂!”苍松一口咬定,再也不肯服输。
“两位师叔用不着争吵,要清楚,只要一试他就成。”傅玉书眼转一转,道:“反正他就在外面,整天都没有离开。”
“如何试?”赤松追问。
“这简单。”苍松玻鹆搜劬Γ溃骸拔艺舛陀幸桓龊冒旆ǎ皇且幌峦穸!
伦婉儿听得直眨眼睛。
云飞扬仍然挨坐在墙下,眼帘已垂下,却未入睡。
一声叱喝突然传来,道:“是什么人?”
云飞扬猛吃一惊,跳起了身子,探头往退思堂那边望去。
声音是那边传来,也不难辨得出是苍松的声音。
退思堂那边的灯火实时完全熄灭。
伦婉儿的尖叫声接着响起来。
兵器交击声,桌椅倒地声,傅玉书与苍松的大喝声接起。
云飞扬大惊,身形急向退思堂那边掠去。
他心切伦婉儿的安危,身形其急如箭矢,两个起落,已落在退思堂门前,双掌一合一印,霹雳威力立现!
轰的一声,门被震开,他夺门而入。
房中没有灯光,但有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这对云飞扬来说已足够。
他在黑夜密林中练功,有时就只有借助天上的月色星光,一双眼特别尖锐。
傅玉书倒在地上,伦婉儿畏缩一角,两个黑衣蒙面人手执利剑,看似就要斩下去,但都被云飞扬的窜入惊动,一起回过头来。
云飞扬大喝道:“什么人?胆敢闯进武当山杀人!”
黑衣人不答,身形暴展,双剑齐动,一起向云飞扬刺过去!
云飞扬不暇思索,双掌一错,迎上前去!两个黑衣人在剑上似乎亦下过不少工夫,左刺三十六,右刺四十三,剑光如飞蝗!
云飞扬身形飞闪,竟在双剑中游走自如,猛拍出几掌,霹雳声大作,反而将那双剑对开去!
一个黑衣人霍地伏地一滚,剑横削云飞扬的双脚,云飞扬的双脚一蹬避过,右脚一沉,竟就将那柄剑踩在脚下!
那个黑衣人慌忙拔剑,但是拔不动,另外一个黑衣人一剑慌忙抢救,迎面“哧哧哧”三剑,急刺云飞扬眉心、人中、咽喉!
云飞扬双掌啪啪啪声响,一拂、一托、一拍,竟就以双掌接下那三剑!
三掌都正中剑脊,这一份目光的锐利,出手的敏捷,判断的准确,实在惊人。
两个黑衣人俱都一呆,云飞扬脚一挑一踢,立即将攻向下盘那个黑衣人连人带剑踢飞!
那个黑衣人虽然闪避,及时将力道卸开,仍变成滚地葫芦。云飞扬身形接从剑光中欺入,右掌压住了当前那个黑衣人的右腕,左掌一抄,便将那个黑衣人当胸抓住!
“大胆,倒要看你是什么人?”语声一落,云飞扬右掌一翻,硬将那个黑衣人蒙面的黑布撕下。
黑布后面的,赫然是赤松的脸庞。云飞扬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松手,连退七步。
赤松却迫前,另一个黑衣人这时候亦自撕下蒙面黑布,正是苍松,一面冲上前,一面大喝道:“这一次你还不上当!”
云飞扬这时候总算知道原来是一个陷阱,不由又退了几步,他望向伦婉儿,目光既惶惑又伤感。
伦婉儿没有作声,已经被云飞扬过人的武功惊呆。
傅玉书在地上站起身子,也没有任何的表示,赤松、苍松没有理会他们,只管迫向云飞扬。
云飞扬转身急奔!
“不要走!”赤松大喝着追上前。
“看你走到哪里。”苍松亦追了上来。
傅玉书、伦婉儿起步追出去的时候,三个人你追我跑地离开了院子。
赤松、苍松的呼喝声仍不断传来。
傅玉书看了伦婉儿一眼,道:“师妹,我去助两位师叔一臂之力,你立即赶去召集其它的兄弟!”
伦婉儿芳心大乱,果然领首,同另一个方向奔出,傅玉书往前走了几步,却改向相反的方向掠出去。
现在他总算已揭破云飞扬一身武功的秘密,更恶毒的阴谋立即紧接进行。
夜已深,一灯如豆,青松仍未睡,独坐在灯下,手抚着那块凤珏。
一种不祥的感觉充斥心头,青松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将锁打开,拉开了床侧的抽屉。
那之内放着一袭黑衣。
东面窗户实时一开,三支透风镖疾射了进来!
青松耳听风声,身形一闪,镖从旁飞过,都钉在墙上!
窗外同时黑影一闪。
青松很自然地将凤珏往黑衣上一放,将抽屉推上,身形一转穿窗掠了出去!
窗外是一片竹林,一个黑衣人穿林而进,青松紧追在后面。
达林莫入,青松却偏入,耳听衣袂声响,紧追不舍。
出竹林,黑衣人接着向后出掠去。
从身形看来,他就是那个无面人,青松当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无面人一身轻功修为,当然比不上青松,但青松暗疾在身,功力已大打折扣,所以反而让无面人始终领在他之前。
两人迅速地飞掠前去。
云飞扬也始终走在赤松、苍松的前面,他要将二人拋离实在轻而易举,可是他没有。
他已经方寸大乱,一慢,就给赤松抄小路截住,道:“还走?快跟我去见主持。”
苍松接着追至,道:“你这个小子,也可谓阴毒极了,一身武功,竟然装作完全不懂,你说,哪儿学来的?”
云飞扬没有说。
赤松道:“先别管他那许多,抓他见主持再说。”
“我……我不能去见……”云飞扬结结巴巴,连话也说不清楚。
“你不去,我们抓你去!”赤松一把抓过去。
云飞扬一闪避开,道:“我……我哪僮武功……若是懂还留下来干什么?”
“凶手就是你!”赤松一戟指,道:“留下来,就是要杀人!”
“人不是我杀的。”云飞扬急忙分辩。
“不是你是谁?”赤松又一把抓去,仍是给云飞扬闪开他冷笑道:“还说你不懂武功,不懂你如何闪避得了。”
苍松接着喝问道:“快说,谁教你这一身轻功,说!”
“是……是我自创的。”云飞扬说话更乱。
“自创?又不见我们自创,看你是绝不肯招认的了!”苍松大吼一声,扑了过去云飞扬双足一蹬,从苍松头上掠过,一个翻滚着地,拔步又走。
赤松、苍松狂追。
无面人终于停下。
竟然就停在密林中那片空地上,青松越追心头就越疑惑,这下再也忍不住,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与你一样,都是神秘的黑衣人。”
青松一凛,立即又定下来,道:“你可知擅闯武当山,乃是死路一条。”
“知道。”
“你这是明知故犯。”
“正如你一样,在这里违背戒条,以黑衣人的身份教云飞扬武当派的六绝。”
青松的面色沉下道:“你待要怎样?”
“只是想领教领教一下武当派掌门的绝技。”
“杀我门下弟子的是你?”
“不是。”
“还要否认?”
“说老实话,你又不相信,只好由你了。”
“你的来意只是那么简单。”
“绝不简单!”无面人冷笑道:“你今夜若是败在我剑下,只有死路一条。”
青松冷笑道:“你用剑,懂剑?”
无面人不答,一翻腕,抽出那柄锥子一样的长剑,道:“请!”
“请先拿下蒙面的黑布!”
“有这个必要?”无面人连声冷笑。
“本座有一个习惯,不杀见不得人的鼠辈。”
“我也有一个习惯,要对手死也不知死在何人剑下,要对手死不瞑目!”语声一落,无面人剑与人成直线,飞射向青松,一剑十三式,无一式不毒!
青松剑亦出鞘,两仪剑法展开,全身剎那间裹在绵密剑影中!
双剑铮铮的交击,片刻间,交换了二百七十三剑,青松突冷笑道:“你的剑术并不好。”
黑衣人冷笑道:“天下剑术,首推武当的两仪,像我这种雕虫小技,自然难入名家法眼。”
“你却是敢来惹我。”
“只因为我知道你有伤在身,纵然剑术天下无双,亦难以发挥其中威力。”
青松面寒如水,剑出不停,寻隙抵暇,一心将黑衣人尽快击伤剑下。
可惜他内力已只得原来四五成,实在不能够完全发挥两仪剑法的威力,有几剑本该斩杀黑衣人于剥下,就因为那寸许之差,不能够成功。
所以他的心情难免就有些恶劣,已经施展得不甚完整的一套两仪剑法,已自难免有了破绽。
黑衣人瞧不出来。
傅玉书却瞧得出,他现在就藏身密林之内,已蓄势待发。
若是他出手,与黑衣人双斗青松,绝无疑问就稳操胜券。
他仍然在等。
在等适当的时机降临。
赤松、苍松继续纠缠不清,以云飞扬的武功,要杀他们并不难。
可是他始终没有下杀手,甚至给这两个老道士吵得头昏脑胀,方寸大乱。
他再三叫两个老道士作罢,两个老道士却无论如何也要云飞扬跟他们回去见青松。
也就因为看见云飞扬手忙脚乱,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