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人也不多说,身形一长,掠上了瓦面缺口,一闪就不知所踪。
傅玉书冷然一笑,一手抄起旁边的缨枪,放步向殿外走去。
十四个无敌门的弟子,这时候已有十个溜进来,四面八方,每一个都很小心。
他们的目光都盯着那边的大殿,彼此之间,亦保持密切的联系。
虽然小心,但由于人多,其实他们都同有很多顾虑。
他们看到了傅玉书从殿门走出,都不由一呆。
“这不是方才那个人。”
“那必是一伙。”
两个无敌门的弟子才说出这两句话,寺外惊呼声突起,留在外面接应的四个无敌门弟子束手束脚地先后飞进来。
他们显然都不是出于自愿,一个个跌进草丛中,急急地站起来,无不是一脸惊惶之色,他们虽然没有摔伤,却显然已吃惊不少。
潜伏在寺内那十个无敌门弟子亦大吃一惊,方想跳出来,傅玉书缨枪已一抬,厉声道:“所有的无敌门弟子都给我滚出来。”他缨枪直指向那些人藏身的地方。
那些人看见还是自己方面的人多,相顾一眼,纷纷现身,为首的一个大喝一声:“并肩一起上,干掉这厮!”
语声一落,长刀纷纷出鞘,十四个人齐冲上前,将傅玉书围在当中。
傅玉书面无惧色,缨枪一引,道:“小心了。”
为首的冷笑道:“你是逍遥谷的人?”
“不错!”傅玉书并不否认。
“放下武器,随我们回去见舵主。”为首的眼看以十四对一,胆力大壮,说话也变得嚣张起来。
“你们还想有命回去?”傅玉书冷笑,身形一欺,缨枪挽了一个枪花。
两个无敌门弟子急不可待,挥刀疾冲了上去,傅玉书身形同时迎前,缨枪其急如闪电,一连两枪,哧哧两声,都正刺那两个人的咽喉。
那两个人惨呼一声,仰天倒下。
其它人大惊,也就在剎那间,傅玉书缨枪脱手,“夺”地反掷进身后一个人的胸膛。
鲜血怒激,那个人仰天疾倒了下去,其它人这一次反而大喜,挥刀一起冲杀上前。傅玉书身形实时一欺,右手已抓住枪尾,一把长刀迅速斩于枪杆之上,顺势削向傅玉书握住枪尾的右手。
刀削空,傅玉书手中却已多了一柄剑,那柄剑也就是从枪杆内拔出来的。
剑光一闪,一个人头飞上半天,傅玉书左一剑,右一剑,又将两人刺杀剑下。
他左手随即又抓住枪杆,一摔一抖,留下了枪尖,变成了一根铁棍。
剑“夺”地又穿透一个人的小腹,傅玉书没有拔剑,左手棍一反,右手接从另一端拔出了一把长刀来。
刀光如匹练,连斩三人,脱手飞出,再杀一人,棍一折成两截,飕的一声,就击碎了另一个人的头颅。
十四个无敌门的弟子就这样只剩下了两个,那两个如何还敢再留下来,身形飞退,分向两个方向急掠开去。
傅玉书一声冷笑,两截棍一挑,棍端寒芒飞闪,射出了无数暗器。
左面那个无敌门的弟子陡不提防,被暗器打在腰背之上,立时惨呼倒地。
右面那个身形更急,奔至墙下,纵身急掠上去。
傅玉书身形亦动,双袖鼓风,凌空猛一翻,已远掠三丈,左脚往右脚背一点,再掠两丈,正好落在墙头上,双掌同时击出,这正是武当派的梯云纵。
那个无敌门的弟子身形未稳,傅玉书双掌已到,“叭叭”两声,都击在他的背上。他一口鲜血喷出,身形倒飞了出去,脊骨已尽碎。
傅玉书一个倒翻,掠回院内,无面人挟着那个中掌毙命的尸体亦掠了进来,大笑道:“武当派的六绝果然不凡。”
傅玉书心胸亦一开,放声大笑起来。
无面人迅速一转,将傅玉书那支枪变化出来的兵器一一拾起,以布抹干净,又一一嵌回,交给傅玉书,道:“这支缨枪变化多端,更加厉害。”
傅玉书笑道:“只是麻烦一些,可惜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无面人道:“这已经很不错了。”
傅玉书这才问道:“是了,我叫你查探云飞扬的身世,怎样了?”
“根据公子给我们的资料,云飞扬有一个外公住在洛阳,但我们在洛阳调查所得,只知道他是二十三年之前搬来,至于从何处搬来,亦一无线索,我们的人留在附近又调查了五个月,发觉他的口音,家居一切,甚至衣服,都与一般的洛阳人无异,一直到今年端午,才从他们食用的粽子发现那是地道的湖州粽子,于是立即派人到湖州调查。”
“又有何发现?”
“湖州姓云的人原来并不多,我们总算找到他的好几个亲戚,转而打听到他以前曾做过户部侍郎,因为女儿与一个外甥有染怀孕,那个外甥又出家入道,不得不迁出湖州,以避人闲话。”
“他那个外甥……”
“姓羽,双名万里”傅玉书一听面色一变,无面人接道:“羽万里就是现在武当派掌门人青松!”
“那是说,云飞扬是青松的儿子。”
无面人点头道:“说不定,那个黑衣人就是青松。”
傅玉书倒抽了一口冷气。
第十回 毒手暗频施
“师父,你到底要到哪里去?”
“哪儿该去,就去哪儿。”黑衣人沉下声音道:“如果你还念师徒之情,希望你答应我两件事。”
“师父请吩咐。”
“第一,以后更加要苦练,第二──”一顿,黑衣人才接下去,道:“要尽力帮助武当,不能够与武当作对。”
“是──”云飞扬仍然忍不住追问道:“师父,为什么你要我这样做。”
“不必多问。”
“那师父以后……”
“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到来探你。”
“师父──”云飞扬悲从中来,道:“你教了徒儿这么多年,请受徒儿三拜。”
黑衣人不置可否,云飞扬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来时已经热泪盈眶。
黑衣人一再叹息道:“飞扬,你好自为之,一有机会,就到无敌门去找──沉曼青。”
夜已深,丛林中那片空地之上,云飞扬在黑衣人地指点之下又苦练剑术。
剑光飞闪,黑衣人一声轻叱,剑亦出鞘,欺上前去,刺向云飞扬,一刺就十八剑。
云飞扬有守有攻,连接十八剑,黑衣人一挽剑花,第十九剑接着剌出。
剑刺到一半,“铮”的一声,突然齐中断下来。
两人的动作不约而同都停顿,黑衣人呆望着手中断剑,忽然叹息一声,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柄剑跟了我这么多年,想不到今夜竟断为两截,你我的缘份,只怕也已到此为止了。”
云飞扬立时紧张起来,道:“师父,若是你离开,以后就没有人再教我练武了。”
黑衣人摇头道:“我要教你的,都已经够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始终难免一别。”
“可是……”
“痴儿──”黑衣人又一声叹息。
“师父,你到底要到哪里去?”
“哪儿该去,就去哪儿。”黑衣人沉下声音道:“如果你还念师徒之情,希望你答应我两件事。”
“师父话吩咐。”
“第一,以后更加要苦练,第二──”一顿,黑衣人才接下去,道:“要尽力帮助武当,不能够与武当作对。”
“是──”云飞扬仍然忍不住追问道:“师父,为什么你要我这样做。”
“不必多问。”
“那师父以后……”
“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到来探你。”
“师父──”云飞扬悲从中来,道:“你教了徒儿这么多年,请受徒儿三拜。”
黑衣人不置可否,云飞扬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来时已经热泪盈眶。
黑衣人一再叹息道:“飞扬,你好自为之,一有机会,就到无敌门去找──沉曼青。”
“沉曼青?”云飞扬方待追问,黑衣人已飘然退开。
夜更深,青松的静室之外人影一闪,一缕轻烟似从半开的一道窗门掠进去。
这是一个不容易为人发现的角度,如此深夜,也应该不会有人到静室附近。
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青松,一身淡黄色道袍,与平常的打扮无异。
房中没有灯,青松消失在黑暗之中,窗户亦无声地关闭。也就在这个时候,傅玉书从墙下一丛花木中矮身闪出来。
入夜之后,他一直就藏身在哪里,一声也不发,也不动。
在此之前,他已经好几夜藏身在那里,更早之前,他亦经弄清楚青松一个月之中,总有十来天深夜离开静室。
他要知道青松是否在静室之内很简单,一个武学上的难题便可以让他试出来。
深夜拍门,毫无反应,已足以证明,至于青松习惯由哪一个方向离开,更就不难找到。门户窗户关闭,就只有那一个窗户半开或虚掩,还不是由那儿进出嘛。
一次也许是巧合,但接连几次,傅玉书现在已经完全肯定黑衣人就是青松的化身。
至于青松为什么要这样做,傅玉书亦想象得到,自从老怪物偷学武当六绝,被发觉挑断六筋,囚在寒潭之后,武当派就订下了一条规矩,一定要身世清白的人才可以收归门下。
青松既不能认云飞扬这个儿子,云飞扬就只得从母姓,一个连父亲是谁也不知道的人,当然就说不上身世清白,所以尽管云飞扬乃是出青松亲自带上武当山,也不能够成为武当派弟子。也所以,青松只能够暗中教云飞扬的武功。
他若是露出本来真面目,云飞扬一定会查根问底,还有其它更多的麻烦。
这所以青松必须蒙上脸庞。
出了静院,傅玉书立即向后山奔去。
周围一片死寂,夜风吹冷,傅玉书的额头亦有汗珠摘下。
这到底是冷汗还是热汗?
寒潭中没有昼夜,雾气迷蒙,傅玉书进去的时候,老怪物正坐在石上发呆。
一听黑衣人就是青松,老怪物几乎跳起身来,道:“这个老鸡毛也真风流。”
“爷爷,这件事……”
“斩草除根,连云飞扬也杀掉。”
“孙儿也是这个意思。”傅玉书一脸阴森之色。
“那你就快去结果白石、谢平。”
“只是,爷爷你的脚。”
话还没完,老怪物突然站起身来,一脚踢出,傅玉书冷不防,竟被踢翻地上。
他反而高兴,嚷起来道:“爷爷,你的脚原来已经好了。”
“已好了八九分。”
“好,那孙儿就赶紧采取行动,让他们一试锁喉枪的厉害。”
老怪物脸色一变,道:“你千万不要用锁喉枪。”
傅玉书一呆,随即醒悟道:“那是会引起别人怀疑,好,那我就以两仪剑对付白石,以霹魔掌对付谢平!”
“好聪明的孩子,还有,做掌门不能够有婚约缠身,若是伦婉儿那个丫头死缠不休,不答应解除婚约,连她也杀掉!”
“爷爷……”傅玉书面有难色。
“怎么?”老怪物一瞪眼,道:“不舍得杀掉这个女人。”
傅玉书点头承认。
“你忘了武当与我们傅家的仇恨?”
“孙儿记得。”傅玉书沉痛地跪下,道:“只是,孙儿实在不忍心……”
“你就忍心让爷爷不能报仇雪恨。”
“爷爷,放过婉儿……”
“好,既然你不忍心,爷爷就成全你们。”
傅玉书喜出望外,尚未来得及多谢,老怪物突然反手将铁链绕在自己的脖子上,傅玉书急忙制止,用力扳开老怪物双手,嘶声大叫道:“爷爷,你千万不要这样,千万不要自杀,孙儿答应你老人家……”
语声未已、傅玉书已经涕泪纵横。
老怪物缓缓地松开铁链,道:“这才是『无毒不丈夫』。说到女人,天下多得是,爷爷离开了这个鬼地方,替你找一千个、一万个!”
傅玉书没有作声,呆在那里。
伦婉儿的倩影剎那间又涌上心头,却迅速碎成千万片。
夕阳西下。
傅玉书、伦婉儿喂倚在柳荫下,伦婉儿忽然取出腰佩的那个香囊,道:“傅大哥,这香囊我自小就带在身上,现在送给你。”
傅玉书接过香囊,心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实时一个旱雷,凌空落下,傅玉书浑身一震,不由又想起寒潭中受苦的祖父,眼瞳不觉露出了一丝杀气来。
伦婉儿没有在意,又轻呼一声,道:“傅大哥,你喜欢不喜欢?”
傅玉书充耳不闻,伦婉儿偷眼一望,道:“傅大哥!”
“什么事?”傅玉书如梦初醒。
“你在想什么?”
“我……我……”傅玉书心念一转,道:“我在想,你送这个香囊给我,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
“这样好不好,明天我下山,买一些衣料给你。”话说到一半,傅玉书好象才想起一件事,道:“不成,师父有命令,任何人如无要事不得下山。”
伦婉儿一笑道:“那我跟师叔说一声说是我的主意,跟你一起去,他定会答应。”
傅玉书一笑,道:“也好,顺带买一些我们两口子将来合用的东西。”
伦婉儿娇喂道:“谁与你两口子了”说着轻搥了傅玉书的肩头一下,既娇憨,又可爱。
傅玉书的笑容不由僵在脸上。
镇上很热闹,傅玉书牵着伦婉儿在街上走了一趟,果然买到了很多东西。
有伦婉儿喜欢的小巧玩艺,有傅玉书挑的一匹绸缎,一个玉雕的月老,一个小酒壶,还买了几个粽子,一笼颜色非常美丽,不知名的两只雀鸟。
再在镇上的酒家吃了一些东西,傅玉书才建议回去,反倒是伦婉儿有点儿意犹未尽。
他们上到半山那道溪流的时候,云飞扬正在替猪群洗澡,汗流浃背。
伦婉儿看着他实在觉得可怜,一牵傅玉书衣袖,道:“傅大哥,你看,小飞他多么辛苦。”
“实在太难为了他。”傅玉书表面同情,心底却冷笑。
伦婉儿缓步上前,抽出了一方绣帕,道:“小飞,你休息一下,先将汗擦干。”
云飞扬抬首看了一眼,摇头道:“不用了。”抬手以衣襟将汗擦掉。
伦婉儿又将手上的粽子拿了一只出来,道:“那你吃一只粽子好不好?我知道,这是你喜欢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