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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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蚕变-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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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的一声,钓叟在水中一没无踪。
  管中流冷笑一声,人与剑停下。
  也不过片刻,江中“通”的一声,钓叟飞鱼一样从水中飞出来。一个起落,钓竿往水面一插,钓叟身形又起,接连又三个起落,终于掠上了对岸。
  管中流破声大笑道:“江湖上徒负虚名的人未免太多,无敌门护法如此,希望武当派的弟子不要令我太失望。”
  他竟然真的是要去武当派,但又到底为了什么?难道他就是要挑战武当派的弟子吗?
  夕阳仍未下,武当山上六绝石室中,白石、金石、玉石、谢平、姚峰、傅玉书仍然在苦练。
  他们每人独据一石室,六座石室绕成一个半弧形,石室的出口都向着青松。
  青松在石室外的一个石室中,盘膝坐在一个木制的大八卦上。
  那个大八卦可以团团移动,青松只须手往旁一按,便可以转过第二个方向。
  他盘膝坐在那里,间中方张开眼睛一望,然后就转一个方向,从他的神态看来,对于这六个弟子的进展,甚为满意。
  六个弟子都赤着上身,汗流浃背,但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白石、谢平、金石、玉石、姚峰一片忠心,势与武当共存亡,傅玉书身负血海深仇。
  喝叱声不绝,远传出石室之外。
  云飞扬从石室外走过,听到喝叱声,脚步已放缓。
  他听着不由自主蹑足走上前去。
  两个武当弟子守在石室门外。
  云飞扬一眼瞥见,已有分寸,转走向那两个武当弟子,未等他走近,一个武当弟子已喝止道:“站着!”
  另一个接着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送茶水给练功的六位师兄。”这倒是实话,他继续道:“两位师兄守在这里这么久,相信也很累很渴了。”
  一个武当弟子道:“所以最好就别忘记我们的一份。”
  “这当然──”云飞扬放下手捧木盘,那上面放着几只杯子,一壶茶。
  他取过两只杯子,交到那两个武当弟子手上,再替他们各斟了一杯茶。
  茶色苍翠,芬芳扑鼻。
  两个武当弟子一看已知道是好茶,再一跃,更就心旷神怡。
  “好茶。”一个脱口赞道。
  “这是雨前龙井,师父平日拿来奉客用的。”云飞扬接将着木盘捧起来。
  “怪不得这么好喝。”两个武当弟子呷了一口,不由都各自吁了一口气。
  “雨前龙井不愧是雨前龙井,生津解渴,与一般的确大有分别。”
  云飞扬立即把握机会道:“两位师兄只管慢慢品尝一下,我这就送茶进去。”
  “好──”那两个弟子只顾喝茶,赞不绝口,云飞扬手捧木盘,当中走过,他们都没有理会。
  云飞扬心头大喜,方待推门走进去,其中一个弟子已然想起来,“霍”地回头,喝一声:“站在那里。”
  云飞扬一呆,那弟子探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道:“要进去偷看?没这么容易。另一个弟子亦走了过来,道:“一杯雨前龙井就想收买我们?”
  “看你这个人表面老实,骨子里原来也狡猾得很,可惜你遇上我们。”
  “别费心思了,茶我们替你打点,快回去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接下云飞扬手捧的木盘,抓住衣领的那个手一挥,云飞扬立时飞了出去。
  河水清澈,看着河中自己的倒影,云飞扬非常之感慨。
  他实在不明白,青松对自己的成见怎么会这样深。
  晚风吹来远山森叶的清香,清澈的河水中清楚看见,一条大鲤鱼正向这边游来。
  云飞扬眼珠一转,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四顾无人“飕”地一探手,就将那条鱼一把抓住。
  “婉儿,我抓到了一条大鲤鱼!”他脱口大呼,拔步奔出去。
  伦婉儿并不在那附近,当然听不到云飞扬的叫声,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云飞扬对她的感情。
  夜色渐浓。
  小院中寂静无人,云飞扬双手捧着一个小瓦罐,悄然穿过月洞门,走到伦婉儿的房间门前。
  他放轻脚步,在房门左右徘徊了好一会,腾出一手要拍门,还未拍着,却又缩回放下。
  看他的样子,非常之懊悔,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终于还是没有拍下去。
  又呆了一会,他才有了主意,俯身将瓦罐放在门前,吁了一口气,倒退了两步,转身便要离开。
  一转身,他就看见了一个人,当场就目瞪口呆。
  那个人正就是伦婉儿,站在他身后不远的花树丛中,云飞扬竟然完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到来的。
  她奇怪地望着云飞扬道:“你放这个瓦罐在我门外干什么?”
  云飞扬双颊发热,讷讷道:“听……听说你有些不舒服,不想吃饭,所以我煮了一些粥给你……”
  “你真关心我。”
  云飞扬心头大乐,道:“婉儿姑娘,你就乘热吃……”
  伦婉儿含笑点头道:“给我拿进去,好不好?”接着上前将门推开。
  云飞扬当然说“好”,捧起小瓦罐走了进去,放在桌上。
  伦婉儿实时问道:“是了,方才你怎么鬼鬼祟祟,想拍门又不拍门呢?”
  云飞扬一某,红着脸,道:“我……我是没有面目再见你……”
  “哦?”
  “早些时,我对你说,主持要收我做徒弟,结果没……没有,我想你一定又认为我说谎。”
  “小飞,你是怎样的人,我是明白的,若要怪,只怪你运气不好。”伦婉儿反而安慰他。
  云飞扬听着心情顿开。
  伦婉儿接着将瓦罐盖揭开来,道:“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了,你也吃一点好不好?”
  “我……”
  第六回 宾主争上阵
  “你若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我吃我吃……”云飞扬慌不迭点头,忙替伦婉儿盛了满满的一碗。
  伦婉儿吃了一口,不由赞道:“好鲜甜。”
  “当然了,我用一条大鲤鱼煮的。”
  “是真的?”伦婉儿嫣然一笑,道:“太辛苦你了。”
  云飞扬看见伦婉儿这样开心,不由大乐。
  粥在笑声中吃光,云飞扬本以为太多,现在反而又嫌不够了。
  他只希望能够逗留多一会,所以收拾起东西来,也是慢吞吞,毫不着急。
  夜色这时候已深沉。
  “铮琮”的弦声忽然响起来,彷似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外。
  弦声一入耳,伦婉儿就变得更开心,她本来在帮忙云飞扬收拾东西,也是一面在笑语,这时候笑语声一顿,动作却快起来。
  云飞扬并没有在意。
  “就放在这里,让我替你洗干净。”伦婉儿看已经收拾妥当,便这样说。
  “不用不用。”云飞扬当然摇头,才将瓦煲捧起来,伦婉儿已往外走。
  云飞扬只有跟着。
  弦声争琮不绝,非常悦耳,伦婉儿走出房间,也似为弦声吸引,显得有些儿精神恍惚。
  她接着对云飞扬道:
  “那我也不送你回去了。”
  云飞扬连声道:“不必了。”方待要再说什么,伦婉儿已举步走上前去。
  走出了院子。
  ──她急着去哪儿?
  云飞扬方在奇怪,就看见一样东西从伦婉儿身上掉下来,连忙叫住:“婉儿姑娘──”
  伦婉儿忙应一声道:“我们改天再好好地设一谈。”一转消失。
  云飞扬听说又是一怔,才又举步走过去。
  一个香囊弃在那边的地上,云飞扬绝对肯定,那是伦婉儿之物,一向随身携带,珍如拱璧。
  ──她看得这么重要,怎会这么轻易失落在地上?
  ──莫非是有意留给我?
  云飞扬欠身拾起香囊,又怔在那里。
  弦声来自一株古松之下。
  星光凄冷,古松苍劲,盘膝坐在古松之下的傅玉书,看来更加上潇洒脱俗。
  一张五弦古筝放在他身前一方大石之上,他双手悠然抚筝,彷佛亦沉醉在琴声中。
  伦婉儿蹑足走至,一声不发,只恐惊扰傅玉书。
  傅玉书却仍然发觉伦婉儿到来,弹着筝突问道:“师妹,你来了。”
  伦婉儿微笑应道:“师兄,继续弹下去。”
  傅玉书一笑,弦声“铮琮”不绝,伦婉儿在这边一方石坐下,倾耳静听,很快就陷入忘我之境。
  看情形,她已不是第一次听傅玉书弹筝,而且边显然发生了很大的兴趣。
  傅玉书目注伦婉儿,双手不停地拂动,曲调始终未乱,他在这方面的造诣无疑甚高。
  古筝的曲调犹如清溪水流,所有的疲倦、忧郁彷佛已经被弦声滤尽。
  曲尽处,傅玉书神采更飞扬,伦婉儿却似未觉。
  傅玉书笑问道:“师妹,这曲子你觉得怎样?”
  “很好。”伦婉儿如梦初觉。
  傅玉书接道:“你喜欢就最好。”
  “怎么?你是奏给我听的?”
  傅玉书无言领首,伦婉儿的脸颊不由红起来,低声道:“师兄,你文武全才,真是了不起。”
  “又说这些了。”
  “是啊,师兄,什么时候,你教我奏这个?”
  “你真的要学?”
  “当然是真的,你说啊,什么时候才开始教我?”
  “现在怎样?”傅玉书说得很认真。
  伦婉儿不暇思索,立即点头,急步走过去。
  傅玉书起来让开,伦婉儿在石前坐下,双手按在弦线之下,问道:“是不是这样?”
  傅玉书摇头,俯身一手轻按在弦上道:“看稳了。”
  两人的距离已非常接近,傅玉书已嗅到发自伦婉儿身上的淡淡幽香。
  他的手一拨,“铮琤”的一声,心弦亦震荡起来。
  伦婉儿依样画葫芦,又是“铮琤”的一声,却是那么的低沉无力。
  她不由抬头望去,就发觉傅玉书正在注视着自己。
  四日交投,伦婉儿娇靥一红,垂下了头,轻声道:“怎么你弹的我就是弹不出来。”
  “因为你的左手姿势虽然正确右手却弄错了,应该这样。”傅玉书轻轻捉住伦婉儿的右手。
  伦婉儿没有作声,也没有挣开,一张脸已红到脖子上去了。
  傅玉书看不到,却感到伦婉儿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铮琮”又一响,终于拨出了那一声,傅玉书接问道:“是不是?”
  伦婉儿无言领首。
  房中一灯如豆,云飞扬手抓着香囊,呆坐在床沿,只顾回想着方才伦婉儿吃粥的情形。
  他的脸上有笑容,笑得却像个白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回忆中醒过来。
  对周围望了一眼,倏地跳下来。
  他东翻西找,终于找到了文房四宝,磨了满满的一砚墨汁之后,又呆在桌旁。
  他眉头深锁,好容易才展开笑脸,随即挥笔疾书,字写得居然还很不错。
  灯更淡,地上遍是一团团的废纸,云飞扬写了又改,改了又丢了,丢了又写,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写好他要写的那封信。
  他将墨渍吹干,摇头摆脑地读了几遍,才将信折起来。
  看看香囊,再看看那封信,他终于有了分寸,将那封信再一折,小心翼翼地塞进香囊内,又呆在那里。
  他的目光逐渐迷蒙,倏地一笑,手执香囊,往外就走。
  才走到门前,又停下,伸手掩住了心胸。
  “怦怦”心跳声可以清楚地听到,他果在那里想了一会,将香囊往怀中一塞,霍地转身回奔到床前,俯身从床下抓出了一坛酒,将盖子扳开,捧起来,仰首痛快地喝了几口。
  酒珠溅湿了他的衣襟,他完全没有在意。
  几口酒喝下,他的脸颊已发红,也不知是因为心情太兴奋还是酒力已经发作。
  “砰”的一声,他将小酒坛放在桌上,立即冲前推开门,故步疾奔了出去!
  一口气奔到伦婉儿房门外,云飞扬脚步“霍”地一顿,定神住四周一望。
  一咬牙,他探怀取出那个香囊,本待冲上去,结果却还是蹑着脚步走上门前石阶。
  房中有灯光透出,云飞扬在站前打了一个转,却走下石阶。
  他张口欲呼,话到了咽喉,又咽了回去,那样子,比方才送粥来的时候还要紧张。
  因为他现在送的是一封情书。
  他绕着院子打转,倒希望伦婉儿又像刚才那样,在自己身后出现,省却那许多麻烦。
  他打着转,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果然又在后面来了。
  脚步一顿,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踢着脚,等到脚步声在身后停下,才回过头去,道:“婉──”
  一个字出口,他整个人就一呆,双手忙往后一缩。
  站在他身后的不是伦婉儿,而是赤松。
  赤松的鼻梁正在抽动。
  云飞扬傻笑,双手将香囊藏在背后。
  “你在干什么?”赤松终于提出了质问。
  “没什么──赏……在赏月……”云飞扬吱唔以对。
  “混账,今天是初一,哪来月赏。”
  云飞扬一呆,抬头望去,天上果然就只是星光闪烁。
  赤松鼻翅又一阵抽动道:“你喝过酒吗?”
  “我……我……”
  “你收着什么东西在身后?”赤松探头望去。
  云飞扬慌忙回避道:“没……没……没收着……”
  “拿来!”赤松暴喝,伸手,目光如雷。
  云飞扬无奈将香囊交出来。
  “一个香囊?”赤松随即发现那封信,道:“这又是什么?”说着将信抽出来。
  云飞扬大惊失色。
  “三更半夜,满身酒气,手执香囊,行动鬼祟。”赤松接着喝问道:“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我没有……”云飞扬一急,说话也不清楚了。
  “没有?”赤松手指香囊,道:“那这个香囊,是谁的?”
  云飞扬说既不是,不说也不是,并不知如何是好,傅玉书已伴着伦婉儿走了进来,看见两人的情形,加快了脚步。
  云飞扬更惊慌,赤松亦回头望去,伦婉儿一见奇怪道:
  “师叔,怎么我的香囊会在你那儿?”
  “是你的?”赤松一怔,手指云飞扬道:“那你得问他,我是在他的身上搜出来的。”
  伦婉儿“哦”的一声,望向云飞扬,云飞扬只有苦笑。
  “里头还有一封信。”赤松接将信一抖。
  “这封信不是我的!”伦婉儿奇怪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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