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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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环曲-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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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鹤亭只能闪避,无法还手,这老人拳法不弱,一时之间,他竟脱身不开。
  陶纯纯手扶窗门,秋波转动,直到此刻,方自掠出窗外娇喝道:“我到外面去追她
们。”
  柳鹤亭心神一定,身躯闪动,避开这老人急攻的数拳,口中说道:“老前辈已有误会,
可否停手听在下解释。”
  哪知这老人全不理会,反而怒叱道:“似你这等轻薄子弟,武功愈高,愈易贻害江湖,
老夫今日非要好好教训你一番不可。”长髯拂动时,呼呼又是数拳。
  柳鹤亭心中不禁也微微有气,心想这老人偌大年纪,脾气怎地还是这等莽撞,但又知道
此人此举全属正义;自己定然不能还手,轻轻闪过数拳,只见这老人拳风虽颇沉厚,但拳法
却不甚高明,招式中尤其破绽甚多,在江湖中虽可称高手,但与自己对敌,却还相差颇远。
  又打了数招,老人似乎越发激怒,髯发皆张,暴跳如雷,口中连番怒骂,直将柳鹤亭骂
成了一个世上最最轻薄无耻的登徒子弟,拳势亦更激烈,生像是恨不得一拳就将柳鹤亭伤在
手下。
  柳鹤亭心中又气又笑,这老人如此容易被激怒,岂是与人交手之道,他年纪虽轻,但却
深得武家对敌的个中三昧,知道心浮气躁,最是犯了此中大忌,又过数招,他身形轻轻一
闪,掠后一丈,便已脱开老人拳风之外,方待好言解说,哪知身后突地一缕尖风刺来!
  一个娇甜轻脆的口吻说道:“爹爹,将这无耻狂徒,交给燕儿好了。”柳鹤亭脚下微一
滑步,陡然翻身,让开一剑,只见一个青中包头、青衣窄袖的绝色少女,掌中青锋连闪,又
自攻来三剑,剑式锋利,剑式狠辣,招招俱刺向自己要害,竟似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那老人呼呼喘了两口气,又手叉腰,站到一旁,尤在怒喝:“燕儿,这厮身法甚是滑
溜,你只管放开身手招呼他便是。”
  青衣少女娇应一声,玉腕一翻,剑锋飞抹,剑招倏然一变,霎眼之间,但见青光漫天,
剑气千幻,柳鹤亭心中不禁又为之一愣,他见到那老人武功不高,只当她女儿剑术亦是泛
泛,哪知她此刻展开身手,剑式之轻灵幻变,竟是江湖少见。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而就在他心念转动间,青衣少女剑光霍霍,竟已向他攻来七
剑!
  这七剑剑式连绵,招中套招,一剑接着一剑,矢如龙翔,矫如凤舞,连刺柳鹤亭双肩、
前腕、双肘七处大穴。
  柳鹤亭衣袂飘飘,长袖飞舞,虽将这七剑一一躲过,但已不似方才那般从容,再躲数
招,只听阵阵痴笑由远而近,似乎在打着圈子,柳鹤亭暗中焦急,知道今日若不还手,当真
不知何时该是了局,陶纯纯一去不返,又不知那两个少女是否已斗出祸来。
  高冠老人怒目旁观,看了半晌,只见这“登徒子弟”虽然迄今尚未还手,但身法之轻灵
曼妙,无与伦比,心中不觉又气又奇,面上也不觉现出惊异之色,目光一转,突地一声大
喝:“你们看些什么!,
  原来窗门外已聚集了数个早起的旅客,闻见声响,跑来旁观,听到这一声大喝,出门人
不愿多惹是非,耸了耸肩膀,都转身走了,青衣少女刹那间一连刺出数十剑,却连对方的衣
袂也没有碰到一点,柳鹤亭只当她也将觉不住气,那时自己便要出手将之惊走。
  哪知这少女竟与她爹爹大不相同,数十招后剑势突又一变,由轻灵巧快,变为沉厚雄
浑,秋波凝睇,正心静气,目注剑尖,左掌屈指,无名指、小指连环相叠而成剑诀,与剑法
相辅相生,竟像是一个有着数十年功力的内家剑手,哪里还像是一个年方破瓜的窈窕少女。
  剑招一变,情势亦为之一变,柳鹤亭身形步法问,似已微有明象,青衣少女秋波一转,
知道对方若再不还手,不出十招,便得败在自己剑下,嘴角不禁升出一丝笑意,哪知就在她
心神微一旁骛的刹那之间,突见对方长袖一拂,宛如从云端向自己剑尖拂来般,她脚下立一
错步,玉掌疾伸,“唰唰”两剑,一左一右,刺向柳鹤亭的双肩,剑招方出,突觉手腕一
麻,掌中长剑“呛”地一声清吟!
  她大惊之下,拧腰后掠,秋波转处,却见自己掌中长剑,竟已齐腰折断!
  老人本见他爱女已将得胜,突见这轻薄少年,长袖之中,弹出一指,爱女手中长剑,竟
自应指一折两断,心念转处,大声喝道:“盘古斧!”
  柳鹤亭本自不愿与他父女交手,更不愿露出自己身份来历,是以长袖先拂,手指后弹,
意在掩饰,哪知这老人一语便已喝破自己这一招的来历,心中亦不禁为之一怔,只见老人一
步掠到身前,沉声道:“伴柳先生是你何人?”
  柳鹤亭微一沉吟,终于答道:“家师。”
  锦袍老人浓眉一扬,神情微变,突地连退三步,仰天一声长叹!柳鹤亭心中大奇,不知
道这老人叹的什么,却听他已自沉声叹道:“苍天啊苍天!你难道当真无眼?伴柳先生一生
行事,正大光明,是何等胸怀坦荡的磊落君子,你为何要教他收下这等不肖子弟?”
  柳鹤亭暗叹一声,知道这老人对自己误会已深,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清,长袖垂
处,躬身一揖,朗声说道:“小可自知愚鲁无材,但亦绝非老前辈想象中之登徒子弟,方才
之事全出误会——”
  锦袍老人浓眉一扬,大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欺凌弱女,老夫亲眼目睹,你岂还能狡
辩!”
  语声方了,突地一声娇笑,自远而近,一闪而来。
  柳鹤亭大喜道:“纯纯,她们捉回来了么?”
  陶纯纯一声娇笑,飘然落下,缓缓道:“亲眼目睹的事,有时也未必正确哩!”
  锦袍老人呆了一呆,突地仰天狂笑起来。一面狂笑着道:“亲眼目睹之事,还不正确,
哈哈——老夫闯荡江湖数十年,至今还没有听过如此言语。”
  陶纯纯手抚云鬓,娇笑接道:“曹操误踏青苗,微法自判,王莽廉恭下士,天下皆知,
若以当时眼见情况,判其善恶,岂非失之千里。”
  锦袍老人不禁又自一呆!
  陶纯纯缓缓接道:“三国关公还金赠袍,过五关、斩六将,老前辈当时若也在旁眼见,
岂非要说他对曹操不义?吴越西施为家国施媚术,老前辈当时若也在旁眼见,岂非也要说她
不忠,昔年滇中大侠嫉恶如仇,遍杀江湖匪寇,鄱阳一役单剑纵横,诛尽两湖淫贼,据闻湖
水为之变赤,老前辈若也亲见,难道要说他不仁,还有——还有的事大多了,我说也说不
尽,一时眼见,未必属真,老前辈你说是么?”
  锦袍老人膛目结舌,木然而立,只觉她这番言语,说得教人无言可对,呆呆地愣了半
晌,突地大喝道:“这等事情,哪能与方才之事相比,纵然你舌灿莲花,也难使……”
  陶纯纯轻轻一点头,双掌一击,院门外走出四个店伙,将那两个银衫少女抬了进来,陶
纯纯含笑又道:“这少女两人,形已疯癫,所以我们才会制止她们,为的只是怕她们惹出祸
事,伤人害已,难道这又有什么不对么?”
  锦袍老人浓眉一扬,大步走到那两个似乎已被点中穴道的少女身前,俯首看了半晌,伸
手翻了翻她两人的眼角,把了把她两人的脉息,挺胸立起,瞑目沉思半晌,突地又走到柳鹤
亭身前,当头一揖,说:“老夫错了!休怪休怪。”
  柳鹤亭见了这老人的言语举止,知道此人定是个胸情坦荡、直心热肠的性情中人,方待
还礼谦谢,哪知这老人一揖之后,转身就走,竟笔直地走向自己所赁的厅堂,回首喝道:
“将她两人快些抬入,老夫还要仔细看看。”
  柳鹤亭、陶纯纯对望一眼,互相一笑,并肩走入。
  那青衣少女本自手持断剑,呆呆地发愣,此刻突地掠至柳鹤亭身侧,朝他肩头一拍,柳
鹤亭愕然转身,心中大奇,却听她已说道:“方才我那一剑,若不用‘左右分花’反而‘倒
踩七星’绕到你身右,然后再用‘袖撤连环’刺你肋下三寸处的‘天灵’大穴,你势必要先
求自保,我掌中之剑,就不会被你折断了吧!”
  柳鹤亭本在奇怪这女子为何要拍自己的肩膀,见她那番言语,方知她方才输得甚不心
服,微微一笑,缓缓道:“我用的是左指!”
  青衣少女倏然垂下手掌,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瞬即又说道:“那么我就用‘缩
尺成寸’的身法,一闪到你身左,剑身随势削你的右足,你若闪身掠开,我就反手刺你足心
‘涌泉’,你若转身后避,我就抖手刺出一招‘七月飞花’,剑尖三点,分点你左肋‘膺
窗’、‘乳根’、‘期门’三处大穴。”
  柳鹤亭微微皱眉,暗道一声:“这女子剑招怎地如此狠辣。”口中却毫不犹豫他说道:
‘我既不纵身,亦不后退,你脚下方动,我右手两指就先去点你右腕的脉门,左时撞你脐上
‘分水’,你纵能躲开这两指,但你手中之剑,就仍要被我折为两断!”
  青衣少女呆了一呆,轻叹道:“你的右手呢?”
  柳鹤亭微微一笑,道:“我还需用右手么?”转身走入大厅,走了两步,忍不住回首望
去。
  只见这少女木然呆立,俯首垂目,朝阳之下,只见她眼帘之中,竟已垂落两滴晶莹的泪
水,心中突地大为不忍,停下脚步,正待安慰她两句,又听她幽幽一叹,缓缓像是自言自语
般低声说道:“我什么都不学,什么都不想,一心一意地专练剑法,哪知我苦练了十年的剑
法,到了人家面前,竟有如儿戏。”双手一垂,手中断剑,“铛”地落下。
  柳鹤亭恍然忖道:“难怪她剑法这般精纯,原来是此缘故。”转念又忖道:“她苦练多
年的剑法,如此轻易地败在我手下,心里自然难受。”一念至此,忍不住悦声道:“姑娘不
必伤心,若以剑法而论,以在下所见,在武林中已是极少敌手了。”
  青衣少女垂首沉思半晌,突地抬起头来,嘴角微泛笑容,口中说道:“对了,你虽然胜
了我;却不是用剑法胜的。”纤腰突地一扭,又自掠到柳鹤亭身侧,一把捉住柳鹤亭的手
掌,娇声道:“你老实告诉我,在你眼中所见的人物中,有没有剑法高过我的?”
  柳鹤亭手掌被她捉在手里,心中既觉不安,又觉好笑,暗中笑道:“原来这少女是个剑
痴,除剑之外,丝毫不懂世事!”虽想安慰于她,却又不会对人说出欺骗的言语,沉吟许
久,终于苦叹了一声,缓缓道:“不瞒姑娘说,昨日小可见到一人,一剑便将小可击败,若
以剑法而论,此人实在胜过姑娘一筹,但姑娘年纪还轻,来日成就,不可限量——”青衣绝
色少女柳眉一扬,接口道:“他一剑就击败了你?真的?”
  柳鹤亭长叹颔首道:“真的!”
  青衣少女怔了一怔,眼帘一垂,轻轻放下柳鹤亭的手掌,缓缓走到她爹爹身侧,喊道:
“爹爹……”语声未了,泪光闪动,又有两滴泪水,夺眶而出,顺腮流下。
  锦袍老人半躬身躯,犹在俯身查看那两个已被人放在椅上的银衫少女,一会儿附耳侧听
她们心跳的声音,一会儿扳开她们的手掌,突又铁掌一托一捏,捏住她们的下巴,伸手从怀
中取出一方小小银盒,将她们的唾沫刮在盒中,对她爱女所有的言语动作,竟全然不闻不
见。
  柳鹤亭凝注这父女两人,心道:“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父女两人的心性,当真是一模一
样,怪得可爱。”心下不觉又是感叹,又是好笑。
  侧目一望,陶纯纯一双秋波,正在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不觉伸手指了指这父女两人的
背影,失声笑道:“你看他们……”突又觉得不应在背后论人长短,倏然住口,缩回手掌,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唇边颔下,这才知道自己这两日未曾梳洗,颔下微髭,已有一分长了。
  却见陶纯纯突地悄悄踱到他身侧,低语道:“香么?”
  柳鹤亭怔了怔,方自领悟到她言中之意,因爱生妒,无情不嫉,少女娇嗅,最是动心,
他不觉忘情地捉住陶纯纯的柔荑,举到鼻端,笑道:“香的!香的!”
  哪知陶纯纯突地冷“哼”一声,反手甩开了他的手掌,转身走入厅侧套房,再也不望他
一眼。
  柳鹤亭不禁又自一怔,暗叹道:“她心眼怎地如此窄小!”转念又忖道:“她若是对我
无情,想必便不会如此,她既然对我有情,我只应感激,怎能怪她。”
  一时之间,他心里反反复复,都是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无情便不如此,有情不该怪
她……”长叹一声,亦欲跟她一同进去,哪知锦袍老人突地直起腰来沉声一叹,摇头道:
“好厉害,好厉害!”
  柳鹤亭脚步一顿,愕然道:“厉害什么?什么厉害?”
  锦袍老人伸手向椅上的银衫少女一指,沉声问道:“这两个女子你是在何处见着的?”
  柳鹤亭皱眉道:“她两人与在下由沂山一路同来,不知怎地突然癫狂起来——”
  锦袍老人目光一凛,厉声接道:“她两人与你一路同来,昨夜身中奇毒,你怎会不知,
莫非她两人身中之毒,就是你施放的么?”
  柳鹤亭剑眉一扬,变色道:“身中奇毒?昨夜中毒?老前辈,此话怎讲?难道她两人之
所以癫狂,非出自然,而是被别人以药物所迷?并且是在昨夜?”
  锦袍老人目光紧紧盯在柳鹤亭面上,像是要看出他言语的真诚,凝目半晌,方自缓缓
道:“她两人不但身中奇毒,而且所中之毒,世罕其匹,竟能将人之本性,完全迷灭,所幸
她两人发作之时,有人在侧制止,否则若是任她在乱山乱野之间,狂奔狂走数日,或是将之
闭于密室,苦苦折磨数日,待其药力消过,这两人便从此本性迷失,良知混灭,还不知要做
出什么事来!”
  柳鹤亭变色倾听,只听得心头发颤,寒意顿生,木然良久,垂首低语道:“昨夜中毒?
在下怎的丝毫不知?丝毫不知……”突地抬头道:“老前辈既知药性,可有解方?”
  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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