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边荒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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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边荒传说- 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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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心中一动,问道:“你们建康的高门大族,怎样看刘牢之这个人?”
    王弘嗤之以鼻道:“刘牢之算什么东西?充其量只是司马道子的走狗。以前我们看在玄帅分上,对他也没什么话好说。可是他以下犯上,以卑鄙手段害死王恭,这样无信无义的卑鄙小人,根本是要不得的。建康有识见的人对他都非常失望,我们年轻一辈的却对他恨之入骨,恨他比恨桓玄更甚。”
    刘裕讶道:“你们年轻一辈因何特别恨他?”
    王弘狠狠的道:“如果不是他,淡真小姐便不用因父亡而服毒自尽,谁不恨他呢?”
    刘裕有如被锋利的铁锥对准心脏刺了一记,心中涌起伤痛,旋又硬压下去,呼吸却不由自主沉重起来。
    王弘并没有发觉他异样的情况,径自道:“唉!想当年安公玄帅犹在之时,建康是多么兴盛繁华,一片太平盛世的气象。我们从来不用担心什么,每天都在享受宴游之乐。我便不时陪淡真和钟秀两位小姐到郊外打猎,生活不知多么惬意。”
    稍顿又叹道:“现在风流己逝,天师军作乱南方,桓玄则随时东下攻打建康,乌衣巷里人人自危,不知何时再有好日子过。”
    刘裕忍住心内的酸痛问道:“你们害怕桓玄吗?”
    王弘道:“坦白说,我们对桓玄的恐惧,远少于对孙恩又或刘牢之。说到底桓玄与我们出身相同,即使掌权仍会维护我们的利益,还有比司马道子父子掌政更糟糕的情况吗?纵然桓氏取代了司马氏,也不该差到哪里去。”
    刘裕心中一震,王弘的话代表着建康高门大部分人的想法,只要能维护建康高门既有的利益,谁当皇帝并没有分别。说到底桓玄本身正是高门大族的一分子,远较孙恩或刘牢之易于被接受。
    刘裕问道:“令尊又有什么看法?”
    王弘早视他为知心好友,坦言道:“爹的看法与别不同,我可以告诉你,但刘兄不可随便向人透露。”
    刘裕点头答应。
    王弘压低声音道:“他认同安公和玄帅的做法,就是在布衣中挑选有为之士,以承继他们的志向,为南朝带来新的气象。
    刘裕讶然朝他瞧去。
    王弘正紧盯着他,双目亮了起来,点头道:“对!他看好你,认为你是够资格改朝换代的人,我当时并不把他的看法摆在心上,现在与刘兄生死共患难,方深切体会到他的智慧,如果刘兄有机会到建康来,我会为刘兄引见家父。”
    又笑道:“刘牢之曾应司马道子之邀到建康谒见皇上,那当然不会出问题,因为皇上只是个无知小儿。不过当刘牢之参加我们的宴会,却没有人理会他,或当他是个人物。如此丢人现眼,我若是他,就躲在广陵算了。”刘裕心中暗叹,这确是刘牢之自己招来的,与人无尤。
    刘牢之最错的一着是依司马道子之言杀王恭,令他再没法被建康世族接纳。
    这个情况会带来什么后果呢?在现阶段确难预料。
    问道:“司马道子父子又如何对待他呢?”
    王弘答道:“他们父子一向视天下人如无物,对他只是表面客气,实则心内鄙视。刘牢之如果不是蠢蛋,心里该明白的。”
    刘裕终于感觉到危机,他明白刘牢之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怎都忍不住备受建康贵族高门排挤的怨气。
    此时何锐来到刘裕另一边,双手托着一把大弓,送到刘裕眼前道:“这是我帮所收藏最强力的大弓,名为”裂石“,是江南著名弓匠精制的。刘爷既然须找一把强弓,我们就把它拿出来,转赠刘爷,希望刘爷重演当日一箭沉隐龙的威风,以此弓杀贼。”
    刘裕连声道谢,并不推让,接过强弓,暗运真气,轻松地把强弓拉成满月。
    何锐佩服道:“此弓足有三百石,家兄在世时,也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它拉开,刘爷却像不须用力便办到了。
    刘裕放开弓弦,发出“铮”的一声,弓弦仍不住急速颤动,好一会后静止下来。
    刘裕回头一瞥盐城的位置距离,欣然道:“此弓足可把箭射出千步之遥,由墙头到这里只是八百多步的距离,此弓肯定可以胜任。”
    何锐朝大海望去,叹道:“我现在倒希望焦烈武快点来,快点把事情解决,生生死死听天由命,怎都好过心惊胆跳的焦等着。”
    王弘点头道:“我完全同意何兄的想法。”
    何锐道:“假设焦烈武今晚不来,我们怎办好呢?”
    刘裕淡淡道:“他一定会来的。”
    王弘道:“或许他仍在赶制攻城的工具,例如云梯和撞门檑木等一类的东西。”
    刘裕摇头道:“他该早做足工夫。自孙恩作乱的消息传来,他己有攻城的打算。现在盐城等于一座空城,兼之他的女人又在我们手上,他一刻都等不了。”
    三人目光不住朝黑夜的大海搜索。
    王弘道:“破贼后我们是否直捣坟州?”
    何锐心焦的道:“破贼后再说吧!现在是否言之过早呢?”
    王弘笑道:“你对刘爷还没有信心吗?我己敢肯定今夜必胜。”
    刘裕笑道:“你也来唤我作刘爷了,小弟怎消受得起?”
    接着一震道:“来了!
    王弘和何锐极目搜索,仍看不到半点贼船的影子。
    刘裕指着东北方向的海面道:“看!”
    两人循他的指示瞧去,半晌后,同时色变。
    只见海平处现出重重帆影,黑压压一片,一时间数不清有多少条贼船。
    王弘和何锐都被贼船的威势吓呆了。
    刘裕搭着两人肩头笑道:“只看其来势,便知焦烈武不把我们放在心上。轻敌乃兵家大忌,焦烈武太大意了,我会令他栽一个永不得翻身的大筋斗。”
    接着改拉着两人臂膀,笑道:“我们回去恭候敌人大驾,好一尽地主之谊吧!”
    第九章狭路相逢
    刘裕立在墙头,看着贼船不住接近,心中想的却是和任青媞分手时,她说过的几句话。
    任青媞特意地解释她为何要在建康下手杀他。以他的精明,一时间亦没法分辨她话中的真伪。
    不知是否因方玲被押上城楼,从这女人身上看到任青媞的影子,致令他想起任青媞。两女同样美艳动人,又武功高强,可除此之外,比较沉着冷静的功夫,方玲就比任青媞差上不止一筹。
    像现在的方玲,双目射出深刻的怨毒和仇恨,换了是任青媞在她这种情况下,肯定仍是从容不迫,摆出向你投降的楚楚动人模样,且媚态横生,教任何男人不忍伤害她。
    “到哩!”
    刘裕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往说话的李兴国瞧去,后者两眼射出恐惧的神色,显然是被贼势吓得魂不附体。
    何锐比李兴国只好一点儿,倒抽一口凉气道:“焦烈武竟有这么多艘战船,人数该不在三千之下。”
    老手笑道:“来得越多越好,正可以一网打荆刘爷算得最准,猜到焦贼是有据地争雄的心,所以把真正的实力隐藏起来。却给刘爷一招引蛇出洞,令焦贼的底子全曝光了。”
    刘裕心中暗赞,老手不愧是北府兵操舟高手,见惯大风大浪的场面,经得起考验。
    王弘反冷静下来,沉声道:“共有二十二艘开浪海船,以每船百人计,敌人兵力达三千之数。”
    三十二艘没有点上风灯的开浪船,仿如黑夜出动的海怪,渡海而至,择人而噬。而立在城楼上的二百多人,则清楚焦烈武和他的手下,事实上比任何猛兽更凶残可怕。
    最接近码头的一排贼船,离岸己不到三十丈。
    泊在码头处的沙船,比对下更是孤苦零丁,如羊儿股等待群兽的扑噬。
    这完全是触景生情的错觉,事实上沙船是个可怕的死亡陷阱,偏又因沙船本属大海盟,令对方生出安全的错觉,不起戒心。假如此船不是从方玲手上抢回来的,而是故意摆在码头处,那敌人肯定会生出警觉,先以火箭毁掉她方会登岸攻城。
    这是非常微妙的心理。
    刘裕暗呼好险,如果自己没有想出此招,纵使能杀焦烈武,但要凭二百多人去对付三干多个凶悍的海盗,最后必是落得城破人亡的结果?更何况这二百多人里,除老手和他的兄弟外,人人失去斗志,恐怕未待敌人攻城,早四散逃亡。
    刘裕举起裂石弓,把右手拿着绑上火种的劲箭安放在弓弦处,微笑道:“点火!”
    “蓬!”
    老手燃着火把,等待他进一步的指示,拿火把的手没颤抖半下。
    只有在这种面对生死的时刻,才能真正的认识一个人。
    刘裕想想也觉好笑,这招“死亡陷阱”,是忽然冒出来的一个主意,他把沙船留在码头处,原只是示威性质,好惹火焦烈武,令他更急于报复。
    最接近码头的战船己不到五丈,最远的敌舰也只在三十丈许外,予他们的感觉是敌人全无顾忌,正争先恐后的泊岸登陆。
    离盐城东门只有八百多步的码头区,大小码头十多个,足时供过半数贼船同时靠岸停泊。
    沙船位于码头区正中的位置。
    刘裕正回味着在太守府商量抗贼的会议,当时他想到如有姬别在,仍难重演“一箭沉隐龙”的威风,不但因地理形势截然不同,更因难从众贼船里分辨出焦烈武的座驾舟。
    就在那一刻,他想到以沙船破敌船的招数。
    刘裕喝道:“点火!”
    老手举起火把,燃着绑在箭头的火油布。
    劲箭变成火箭。
    七、八艘敌船在“隆卤声中泊往沙船两旁的码头,后面的贼船蜂拥而至,一时间码头和海面尽是黑压压的战船和帆影。
    蓦地贼船传来惊呼叱喝的混乱吵声,更有贼船敲响警报的钟声。
    李兴国骇然道:“贼子发觉了!”
    何锐也焦急的道:“他们嗅到沙船火油的气味。”
    刘裕笑道:“迟哩!”
    右手运劲,把“裂石弓”拉成满月,弓弦急响,火箭离弦而去,在空中画出美丽的弧线,冲上高空,再向八百多步外的沙船投去。火箭带起的火芒,让城墙上的守卫者,毫无困难的看到这支关乎到他们生死存亡的一箭,完成任务的整个精采过程。
    “嗖”!
    火箭命中沙船船舱。
    开始时仍只是舱顶的一小片燃着的火焰,接着火焰以惊人的高速扩展,蔓延往全船,然后整艘船陷于烈焰里,照亮了整个码头区,把敌船全陷于熊熊火光里。
    烈焰冲天而起,一发不可收拾,不过仍末波及附近的敌船。
    在墙头上众人热切期待下,“轰”!整个船舱顶弹上半空,化成漫天木屑火星,声势惊人至极点,像个火罩般往周围贼船洒下去,蔚为奇观。
    接着是连串剧烈的爆炸,己变成一团烈焰的沙船,似在海面不停的弹跳震动,每一声巨响,都送出大量火球火星,朝四面八方射去,三十多艘贼船无一幸免,或多或少受到波及。
    距离最近的三艘船首当其冲,分别被炸毁左、右舷和船头,且一发不可收拾的着火焚烧。
    更令人看得瞠目的事情发生了,数以百计的烟花火箭,从沙船的烈火核心处连珠喷发地射出,完全是乱窜乱撞的盲目四射一时间敌船的上空和船与船的空间,全填满一道道五光十色的烟花火焰,火芒处处,当这种“艳丽”和毁灭连结起来,遂构一副诡异又惊心动魄的画面。
    船帆纷纷着火,由刘裕射出火箭到此刻只是十多下呼吸的光景,码头区的海面己变成一片火海。
    只见惨叫惊呼声中,敌人纷纷弃船跳海逃生,原本来势汹汹的贼众,己溃不成军。假如刘裕手上有足够军力,例如五百北府兵又或荒人的精锐,此时便可开城出击,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只恨这二百多人,勉强守城还可以,要他们与敌人正面交峰等若着他们去送死。
    城墙爆起震天呐喊喝采声,士气大振。
    老手呵呵笑道:“老焦的攻城工具肯定完蛋了。”
    何锐点头道:“敌人再无退路,唯一平反败局之法就是攻下盐城,否则以后再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刘裕瞧着敌人弃船爬上码头,从容道:“敌人该有索钩等工具随身,仍可人多欺人少,攀墙来攻。”
    “哗啦”水响。
    忽然数道人影冲水而出,跳到码头上去,熊熊的火光,照得他们变成、八道黑影,仿如从水底跳出来索命的水魇水怪。
    带头一人手提长达丈半的重铁棍,身材魁梧建硕,长发披肩,虽然湿淋淋的有点尴尬,却无损其霸道的慑人气势,令人一看便印像深刻,永难忘记。
    刘裕暗吃一惊。他见惯场面,一看此人威势,便知是高手,近似屠奉三、幕容战等的级数。自己能否胜他,仍是未知之数。
    王弘剧震道:“焦烈武!”
    刘裕喝道:“弓箭准备!”
    站立在城墙的守兵同时祭出长弓劲箭,安在弦上,随时可拉弓射箭,亦生出逼人气势,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贼众仍不停从火海里爬上码头,部分人丢失了兵器弓箭,只是空手登岸。
    刘裕打个手势,手下听命把方玲推到他身旁来,让焦烈武可以看到她。
    焦烈武在众海盗簇拥下,举步走过来,在墙头火光映照下,终展现其威猛无俦的形相。
    这位恶名远播的海盗头子,外号“恶龙王”的凶神,拥有浓密的黑发,虎背熊腰,雄躯像他的霸王棍般笔直,一张长方形脸,浓眉下一双眼睛醚成两条缝,刀刃般冷冰冰的,予人冷酷无情的感觉。
    他的鹰口鼻和下颔留着的短须,强化了他冷硬的轮廓线条,令他更是威武强悍。年纪该不过三十,在遭逢如此剧变后仍如此沉得住气,使人清楚他是经得起任何挫折历练的。
    刘裕大喝过去道:“本人北府兵刘裕,恭迎焦兄大驾。长话短说,焦兄敢否与我刘裕单打独斗一场,以生死作胜负。假如焦兄能杀我刘裕,敝方不但把方玲丝毫无损的释放,我方的人且立即撤出盐城。请焦兄赐示!”
    焦烈武愕然止步,朝城头的刘裕望上未。
    众贼随之停步。
    此时众海盗己登岸者接近二千人之多,布满码头区,如果有足够的攻城工具,其力仍足以把盐城夷为平地。
    刘裕却是心中笃定,因为这对焦烈武来说,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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