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边荒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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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边荒传说- 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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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奉三先喝了声“加速”,快艇先一步越过从左方冲来的一艘客货船,然后道:“郝长亨自幼随聂天还在水道上打滚,从对方的战术和旗帜,可察辨指挥的人是否司马道子,只要不是司马道子,他有什么好怕的呢?”
    刘裕点头道:“今晚若来的是司马道子,他肯定不会采取如此愚蠢的战略,只看直至此刻,‘隐龙'仍是全然无损,便知司马元显落在绝对的下风,被郝长亨牵着鼻子来走。”
    建康水师对上下游的封锁,已完全崩溃瘫痪,以百计的大小民船,分向上下游两方逃窜,是拦无可拦,阻无可阻。
    高彦叫道:“‘隐龙'改向哩!”
    “隐龙”在两艘民船间穿出,二十四桨齐划,风帆改动,接风顺水,以惊人的高速,向靠近南岸,驶至最接近的敌方战船拦腰撞去,数十支火箭划破夜空,先一步投向敌人。其它战船援救无从,只好眼睁睁瞧着己方战船遭劫遇难。
    屠奉三笑道:“郝长亨的绝技来哩!兄弟们!准备!”
    “轰!”
    水师船尾舷处木屑激起,在水面侧倾遽震,更有人掉进河水里,同时起火。屠奉三说的郝长亨绝技并非指此,而是“隐龙”在重创水师战船后,竟借碰撞的力道,猛然改向,从最外档掉转头来,还奇迹地增速,又往另一艘敌船疾冲而去。用劲的巧妙,碰撞角度拿捏的准确,教人叹为观止。
    建康军水师船发射的箭矢,不是射空,便是射在船舷高竖的挡箭板上,构不成任何威胁。
    此时只要不是眼盲,便晓得“隐龙”的船头是铁铸的,只是伪装成一般的木料。
    十多丈的距离,在“隐龙”的极速急驶下转瞬即消,那艘被她选作攻击的水师战船,虽拼命改向逃避,亦难以避过厄运。
    距此船后五十丈许处,便是在最后方押阵,由司马元显坐阵的帅船,其它水师船虽散布四 周,却都是逆流前进的形势,再来不及掉头保帅。
    三十多枝火箭从“隐龙”射出,往目标投去,宛如要命的符咒。
    燕飞等人的小艇,在屠奉三的指挥下,不住加速,在暗黑和混乱的河面,幽灵般滑行,在所有人的意料外,绕弯往司马元显的帅船赶去,任由战船带起的巨浪冲击,小艇依然平稳地在浪尖水谷上飞驰,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轰隆!”
    水师船给猛撞在近船首的左舷处,登时撞破个大缺口,打了半个转,颓然倾滑开去,还多处起火,其中一张帆燃烧起来,一枝帆桅折断,情况比起先前被撞的水师船更是不堪。
    “隐龙”亦有三处着火,迅被救熄,船身另被从敌方投石机掷来的两块大石击中,但损害轻微,没法影响她强大的机动性和战力。
    高彦看得倒抽一口凉气,道:“厉害!”
    刘裕一边运桨如飞,边道:“司马元显没得选择哩!”
    “隐龙”再次藉碰撞改向,变成直接向司马元显的帅船迎头冲过去。
    司马元显的帅船,已成最后的把关者,没法逃避,只好尽最后努力,正面迎击敌人。
    司马元显的帅船是“开浪船”和“广船”的混合改良战船,是建康大型水师战船里的至尊,名之为鸟艚,为一种大型的尖底海船,以铁加木和樟木制成,船首船尾均装上铁锥,两舷竖立竹排,排上留有箭孔、铳眼,以施放弓箭和火器,宜于冲锋陷阵,不惧与敌直接碰撞,两旁搭架摇橹,以增加灵活性和速度。
    论体积重量,在“隐龙”倍半之上,如两船直接撞击,虽然“隐龙”占上顺流之利,然鹿死谁手,尚未可预料。
    两者迅速接近,由五十多丈拉近至三十多丈,帅船上的弩弓投石机,全蓄势以待。
    屠奉三正在掌握风势,道:“今夜成败,看此一击!”
    在他领导下,快艇转了个急弯,绕往帅船,由于司马元显的帅船、“隐龙”均在全速的推进里,依眼前采取的路线,快艇会绕到帅船的后方去。
    燕飞讶道:“我们岂非会错过两船相碰的最佳掳人机会?”
    屠奉三瞥“隐龙”一眼,胸有成竹的道:“看!”
    众人连忙瞧去,一时都看呆了眼。
    “隐龙”的风帆正在移动,不但速度减缓下来,还往南岸斜弯开去,此时“隐龙”刚进入司马元显帅船的火箭射程内,帅船箭矢蓄势发射,却差点全部落空,只有三枝射至“隐龙一蒙上生牛皮的挡箭板上,当然毫无杀伤力。
    高彦脱口道:“郝长亨要逃跑哩!”
    屠奉三更正道:“不是逃走,而是要施展聂天还亲传的‘正面弯撞法',不要眨眼。”
    帅船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隐龙”身上之际,快艇来到帅船后,再破浪绕急弯,整条快艇倾斜起来,浪花直溅上来,人艇皆湿,就那麽转往帅船右侧,舷稍后十多丈许处,全速追上去。
    “隐龙”果如屠奉三所料的,又从三十丈外转弯回来,且速度遽增。
    两船再不是正面硬撼,变成“隐龙”的铁船头斜斜向逆流疾驶的帅船撞去,如依目前的走势,双方速度方向不改,帅船会被“隐龙”拦腰撞个正着。
    两船的距离已不足二十丈,根本不够时间让司马元显作任何改变。
    帅船上的投石机来不及改变投向,全派不上用场,只有人手射出的火箭,及时朝“隐龙”射去。
    “隐龙”火箭亦如雨发,数十枝火箭齐投往敌舰。
    一时间两船的上空,全被一道道火痕填满,煞是好看,火艳而激烈。
    两船纷纷起火,在短兵相接下,连风帆也难以幸免。不过,如帅船被拦腰碰撞,将失去作战能力,而郝长亨可从容逸走,再扑灭火头。
    快艇已来至帅船右舷的一边,而“隐龙”则全速撞向帅船左舷,在时间上的把握上,确是无懈可击,尽显屠奉三水战之技的眼光和手段。
    燕飞和刘裕暗呼侥幸,如非有深悉郝长亨的屠奉三主持今次掳人勒索的壮举,徒然有此良机,他们亦将眼睁睁的错过。
    屠奉三喝道:“彦少!全仗你哩!千万不要被碰沉。”
    高彦一声得令,燕飞三人已收起船桨,同时腾身而起,直跃上帅船。
    轰!八Т缯鹎阈保脖蛔驳煤嵋普尚恚⊥У囊槐叩构ァ?
    高彦刚把艇子划开,以毫厘之差,避过被帅船像喝醉了酒、脚步不稳的巨人般撞沉之危,险至极点。
    燕飞三人就在帅船被撞后的一刻,抵达帅船右舷的竹排上,只见“隐龙”的铁船头磨擦着帅船,已被撞破大缺口的左舷,发出尖锐木裂碎溅的难听声音,把船推得在江面往北岸摇摆颤震,使人感到撞船可怕和无情的威力。
    这边厢的帅船,有十多人纵身而起,投往“隐龙”,冒险硬拼。
    最惹燕飞等人触目的,是其中一位黄衣艳女郎,手中长剑化作长芒,比所有人均快一步的朝“隐龙”投去,看其身法剑势,均臻第一流高手的境界。
    三人想不到司马元显一方,竟有如此高明的人物,无不心中侥幸,如有她在旁,他们要活捉司马元显的大计,说不定要功亏一篑。
    刘裕唤道:“楚无暇!”
    燕飞和屠奉三都心中同意,只有楚无暇才厉害至此。
    帅船上火苗处处,船上战士东歪西倒,指挥台上人人立足不稳,司马元显在十多名将士簇拥下,本应是威风凛凛,此刻却是狼狈不堪,乱成一团。
    没有人注意到燕飞三人已在身旁。
    “隐龙”的指挥台上,郝长亨左右立着的,正是任青媞和曼炒两人,另外尚有十多名两湖帮的高手,见敌人扑过船来,立即迎战。
    燕飞见机不可失,喝道:“动手!”
    三人不约而同,把手内的烟雾弹,向主台上的司马元显投去。
    “噗!噗!噗!”
    烟雾弹爆开,化为一团一团紫色的烟雾,分别扩散,登时把指挥台完全笼罩。
    此时“隐龙”早擦着帅船尾舷移向下流滑去,两船分开,帅船逐渐回复平衡,不过混乱的情况却有增无减。
    惊惶的叫声中,燕飞三人,从船舷掠往指挥台的浓烟里去,痛哼惨呼声不住响起,三人全力攻击,片晌,燕飞发出撤退的叫声,提着被点穴昏了的司马元显,从烟雾里冲天而起,传音叫道:“本人燕飞!司马道子若想要回他的儿子,就好好听我的吩咐。”
    说罢大鸟腾飞般投往右舷,足点竹排顶时,刘裕和屠奉三同时跃至,三人以竹排借力,再投往高彦划回来的快艇上去。
    “隐龙”此时已远去,不过“隐龙”上的激战,仍在剧烈地进行着,欲罢不得。
    两人俯伏瓦背上,看着隔街另一人家的房舍。
    燕飞道:“这家伙叫什么名字?他的生活看来相当不错,他的家是这一区最华丽的。”
    两人借夜色的掩护,施展轻功的本领,由秦淮河逢屋过屋的直潜到这接近内城的民屋区来,找寻那出卖高彦的线人,好进行勒索的行动。
    高彦道:“这小子叫蒋锋,有个颇吓人的外号,叫‘门神',在建康非常吃得开,专门向我出卖消息,以维持他夜夜笙歌的生活方武。武功只是平平,你老哥半个指头已足可制服他。”
    燕飞道:“四周似乎很宁静呢!”
    高彦吃惊道:“似乎?不是有埋伏吧?”
    燕飞微笑道:“你道司马道子听到儿子被我们掳走的消息,会有何反应呢?”
    高彦想也不想地答道:“当然是怒不可遏,先把手下骂个狗血淋头,然后发动手上拥有的所有筹码,把建康城里里外外翻转过来,务要救回人质。”
    又讶道:“我明白你在说什么哩!现在的建康确是平静得不合情理。”
    燕飞道:“你的猜测是合情合理,惟不适用于今晚微妙的情况下。司马道子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以威权压伏朝中的王族大臣,好让傀儡继承人顺利登基,然后再设法应付地方上有兵权的大臣。所以,像儿子被掳一类的窝囊事,绝不愿张扬开去。”
    稍顿接下去道:“其次是若他不是蠢人,便该晓得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可轻易举把他的宝贝儿子带离建康,藏在他势力范围不及之处,所以,如在建康区进行搜查,只是扰民之举,徒暴露自己的无能,于他现今的情况有害无益。”
    高彦点头道:“对!纵使我们仍在区内又如何?建康这么大,搜十日十夜也搜不完。”
    建康不但分内城外城,外城还是开放式的商铺民居,只是长达七里,由内城门至朱雀门的御道两旁,便杂居着数十万人民,何况附近还有多个城市。
    燕飞目光凝视蒋锋宅院内亮起的灯火,沉声道:“可是司马道子心焦如焚下,却不能不做点事,查究所有线索,蒋锋便是其中一条重要线索,例如,他有否出卖司马道子,暗中通知彦少你已暴露了行藏呢?如果我没有猜错,蒋锋之所以尚未就寝,是因来了恶访客,正在盘问他与彦少你的事。”
    高彦道:“你的脑袋果然厉害,给你这么分析,连我也觉得情况必是如此。唉!希望他们不会一怒之下杀掉蒋锋,否则,我们将失去最佳传话的人,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把勒索信射进琅琊王府去。”
    燕飞笑道:“蒋锋再不是最佳人选,最佳人选是来盘问他的人。你给我留在这里,我去哩!”
    高彦骇然一把抓着他,道:“来找蒋锋晦气的,当然是司马道子的近臣大将,且有高手随行,你这麽下去,是想找死吗?”
    燕飞没好气道:“你好像把老子当作是像你般的货色,放心吧!即使司马道子亲临,我燕飞要走便走,谁拦得住我?”
    高彦松开手,燕飞拍拍他肩头,从暗处窜出,往灯火的方向掠去。
    刘裕独自撑着小艇,沿秦淮河逆水向谢家大宅的码头驶去。
    秦淮河风光依然,两岸青楼灯火辉煌,鼓乐欢笑从画舫传来,河道上舟船往来不绝,夜空星光斑烂。
    每次当他进入边荒的无人地带里,他总难联想到在边荒之南,竟有如秦淮河般繁华热闹的烟花胜地,可是当他抵达边荒集,却总想起秦淮河。边荒集的夜窝子,便像把秦淮河迁移了到那里去,且更肆无忌惮。若秦淮河是属于建康的高门世族和权贵名士,夜窝子便是江湖好汉、平民商贩的天堂。
    上一次秦淮河逃过苻坚南来的大祸,今次因司马皇朝的崩颓而惹起大变,秦淮河又能否幸免呢?边荒集的二度失陷,本应永无翻身的机会,但因燕飞近乎神迹的斩杀竺法庆,把荒人的劣势扭转过来。今晚能生擒司马元显,固因机缘巧合,更因屠奉三料事如神,始把没有可能的事变为事实。现在他们已稳占上风,将主动权控制在手上。
    乌衣巷谢家的码头在望。
    刘裕暗自在心底里感激燕飞,没有他的支持,他会感到自己在如此情势下,仍为儿女私情奔走努力,感到内疚。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他刘裕是绝不容许王淡真落入桓玄手上。
    桓玄一向是谢玄的死敌,自己身为谢玄指定的继承人,也变得与桓玄势不两立,终有一天,他要铲除桓玄,以完成谢玄生平未竟之愿。
    小艇靠往小码头,以梁定都为首的几名家将迎了上来。
    刘裕跳上码头去,梁定都讶道:“宋爷呢?”
    刘裕探手搭上他肩头,道:“宋爷有急事离开建康,我要见钟秀小姐。”
    梁定都脸现难色,道:“这么晚哩!”
    刘裕道:“不要紧!我在这里等你,你给我通传便成,见不见我,由小姐她决定。”
    梁定都苦笑道:“我不是不肯帮你忙,而是我们终是下人身分,很难拿主意。大小姐仍未就寝,不如我带你去见她,你当面向她请示如何呢?”
    刘裕当然不愿惊动谢道韫,兼很难向她说实话,想想又知瞒不过她这知情的人,只好道:“好吧!”
    心忖,有宋悲风在就好了。
    燕飞弄清楚整个形势后,回到蒋锋家的内院,大模大样的来到内堂前。
    把守内堂正门的四名便服好手,见忽然冒出一个人来,一时都发起呆来。
    燕飞垂下双手,表示没有动手的兴趣,欣然笑道:“本人燕飞,谁在里面和蒋爷说话呢?”
    “燕飞”两字一出,立即惹起哄动。
    先是那四人慌忙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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