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忽道:「老卓来哩!」
慕容战定神细听,果然听到轻微的破风声,讶异地瞪燕飞一眼,不得不令他佩服。
高彦发出一阵鸟鸣。
卓狂生鬼魅般闪进来,喜道:「是否救回千千哩?」
见到三人呆头呆脑,颓然蹲下,叹道:「慕容垂赢哩!」
到卓狂生听毕整个拯救行动的情况,目光闪闪地打量燕飞,道:「小飞竟能与慕容垂战个难分难解,已足可以为我们边荒集挽回失去的面子。千千说得对,先收复边荒集,然后我们再从慕容垂的魔爪里把千千主婢救回来。哼!荒人岂是好欺负的。」
慕容战道:「情况如何?」
卓狂生道:「费二撇仍在我说书馆的密室养伤,已大有起色。庞义和方总现在成了被俘兄弟的领袖,大家知道燕飞大难不死,立即士气大振,人人磨拳擦掌,等待反攻的好日子来临。」
高彦苦笑道:「万事俱备,只欠武器。」
燕飞道:「武器由我们想办法,你们不用担心。高彦你留在这裹,负责建立起一个最庞大的情报网,借众兄弟在集内各处做苦工之便,掌握敌人的所有布置和行动。我特别想弄清楚铁士心的行藏,只要干掉他,我们便成功了一半。」
卓狂生点头道:「只有宰掉铁士心,方可泄我们被慕容垂掳走千千的鸟气。」
又道:「孙恩极可能已离开边荒集返回南方。黄昏后天师军卢循旗下的人开始收拾行装,照我猜卢循会领部分人撤走。」
慕容战向高彦道:「你有问题吗?」
高彦道:「当然没有问题,老子是边荒集的首席风媒,这方面的事不由我担当由谁担当呢?」
燕飞道:「小心点!若你给人抓起来,我们的反攻大计立即完蛋。」
高彦傲然道:「我又不用出面,只须把收回来的情报加以分析,保证万无一失。」
卓狂生道:「我会看着他哩!」
慕容战道:「每晚戌亥之交,我们会派人从秘道进来与你们在此交换消息。」
高彦道:「你们待会须去找姬别,他藏在西潮山南面山脚的密林里,只要你们发出夜窝族的鸟鸣讯号,会有人出来带你们去见姬别。」
四人将诸般细节商量妥当后,分头离开。
两人依高彦之言,在西潮山附近的密林内寻得姬别,守护他的手下共十七人,均为姬别的伤势沮丧。
姬别比高彦所说的更严重,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神智不清,不时胡言乱乱语。
燕飞在面向姬别处盘膝坐下,右掌覆在他额上,另一手以拇指按着他的天灵穴。
慕容战在燕飞身旁蹲下,讶道:「如此疗伤法我还是首次见到,是否你燕飞独家的秘传?」
以李顺良为首的一众姬别亲随高手,团团围着三人坐下,两支火把插在树干处,燃亮这在密林开辟出来三丈许的空间。
燕飞道:「坦白说,这只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治疗方法,至于是否有用,试过方知。」
李顺良等本来充满期待的眼神,立即换上失望的神色。事实上他们已用尽办法,仍没法令主子有起色。
慕容战苦笑道:「原来你并没有独门秘法的。」
燕飞真气从左手拇指输进姬别的天灵穴内,从容道:「我曾接过宗政良一箭,对他的真气有一定的体会和认识,那是一种非常霸道的真气,专事攻击头部的经脉,所以我由姬少的头顶入手。」
众人听得精神-振,虽然对燕飞能否治愈姬别仍抱怀疑,不过只要燕飞不是盲目施救,便有一线希望。
燕飞闭上眼睛,金丹大法全力运行,半刻不到已失去对身体的感觉,而姬别经脉的情况,宛如一幅山川地势图般展现在他心灵之眼的前方,无有遗漏。
他感到真气到处,姬别的经脉立即畅通无阻,生机勃现。覆盖姬别额头的右掌,不是要双管齐下的医治姬别受创经脉,而是要保着姬别脆弱的心脉,使血液流通,呼吸畅顺。
燕飞并不明白自己的真气怎会神奇至此,但他既然可以自疗孙恩差点要了他小命的严重内伤,当然可以用同样方法救姬别一命。
林内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和呼吸声,人人睁大眼睛,看着姬别全身不住抖震,听着姬别的呼吸逐渐加强,再不是先前的气若游丝。
「呵」!
姬别张开眼睛。
众人大喜欢呼。
燕飞笑道:「感觉如何?我正在消融你后脑一块巴掌般大的瘀血。」
姬别一震道:「燕飞!你竟然没死?」
慕容战道:「我们不但活得好好的,还要反攻边荒集,所以你千万要振作。」
燕飞道:「我打通你所有闭塞的经脉,又清掉瘀血,你至少还要躺上三、四天,方可复原。」
姬别呻吟道:「只要死不了便成,边荒集情况如何?」
慕容战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点东西,这方面的事由我们去忧心,你至要紧养好身体。」
李顺良也劝道:「大少勿要说话,燕爷在为你疗伤呢!」
姬别坚持道:「欠的是甚么?」
燕飞心中一动道:「欠的是可供六千多人用的箭矢兵器,你是兵器大王,该比我们有办法。」
姬别叹道:「若是在边荒集,你要多少我都可以供应多少。只可惜边荒集已落入敌人手上。」
燕飞和慕容战同时动容。
姬别苦笑道:「在我工场下有一个秘密武器库,若不是舍不得此库,我早溜之大吉。」
燕飞和慕容战交换个眼色,齐声怪叫。
第七章边荒行动
黄昏。
天上乌云疾走,暴雨将至。
十二艘代表着大江帮剩余战力的双头船,载着一千三百名战士,藏在离颖口只有数里处的淮水上游,耐心静候。
江文清和刘裕在帅舰的指挥台上仰观天色变化。在刘裕的坚持下,他们苦候半天,终于得到老天爷善意的响应。
豆大的雨点打在他们脸上,接着大雨哗啦啦的洒下来,转密转急。两人任由风吹雨打,大感痛快,尽泄心中抑郁。
战船队解索启航,朝颖口推进。
江文清叹道:「我现在开始相信玄帅的话。」
刘裕往她望去,战衣尽湿下,尤显露出她胴体动人的曲线,不过刘裕却没有异样的感觉。不知是因王淡真而令他对情场生出怯意,还是根本不把她视作女儿家。
讶道:「甚么话?」
江文清道:「玄帅说你是个有运道的人。像这场大雨,不但来得及时,没损你观天能者的声名,且是近月来最狂暴的风雨,会令河水暴涨,建康水师不得不躲进河弯里去。
即使有拦河铁索,也会因水涨失去效用。」
刘裕微笑道:「或许是因小姐和我并肩作战,方得老天爷眷顾,谁说得定呢?将来如我刘裕有成,必保大江帮的兴旺。」
又岔开道:「有没有聂天还的消息?」
江文清道:「我们最后知道的,是聂天还亲自率领,由二十五艘船组成的舰队,已驶离两湖。照我估计,最迟明早他们将到达颖口。」
此时雨势更趋狂暴,天色转黑,从指挥台往前瞧去,船首只是隐约可见。十二艘双头舰在船尾挂上风灯,一艘跟一艘的在汹涌起伏的河道上行走。从左右船舷探出的船桨,整齐有力地划行,不但显示出橹手的训练有素,更以行动表明大江帮战士复帮的决心和毅力。
刘浴沉吟道:「如比说,桓玄的荆州军亦应在进军边荒集的途上,只要问屠奉三,当可以弄清楚荆州军行军的路线。」
江文清皱眉道:「刘大人是要偷袭荆州军吗?」
刘裕道:「聪明人出口,笨人出手,当我们掌握到荆州军的行军路线,便可以设法让边荒集的敌人知道,由他们出手。从现在开始,小姐千万勿以官职称呼小弟,此为荒人的大忌。」
江文清欣然道:「我早有此意,不过却没有刘兄想得那麽周详。最好是在荆州军和两湖帮进攻边荒集,双方坚持不下的时刻,我们一举挫败所有敌人,如此短期内边荒集将不会受到威胁。」
刘裕道:「这须考验掌握时机的能力。」
船队此时抵达颖口,水流湍急凶险,河面波涛汹涌,四周大雨茫茫,加上黑夜的降临,站在船尾已看不清楚船首,更遑论陆岸。而大江帮黑夜暴雨下的操舟奇技,亦叫他叹为观止。
江文清道:「这叫天助我也,我们现在等若一支隐形的船队,再加上刘兄的藏身小湖,我们将成为兵家梦寐难求的奇兵。亦只有以奇制胜,才可补我们实力上的不足处。」
刘裕道:「事实上玄帅在多年前,已看到边荒在南北战场上起的关键作用。」
江文清接口道:「而刘兄却是北府兵探察边荒本领最高强的斥候,我们现在并肩作战,配合精锐和空前团结的荒人,结果将会令孙恩、聂天还和桓玄大吃一惊。」
船队破浪逆流,畅通无阻的驶上颖水,这条关系到边荒集荣辱、流经边荒最著名的长河。
大江帮船队过颖口后第七天的黄昏,边荒集东南的镇荒岗上,燕飞、屠奉三、呼雷方、慕容战、拓跋仪精神焕发的远眺边荒集。
光复边荒集的大战即将开始,人人一洗颓唐之气,更把纪千千被虏走的耻辱暂搁一旁,全心全意展开计划周密的军事大计———「边荒行动」。
慕容战沉声道:「由杨全期率领的一万荆州骑军将于今晚三更时分到达此岗,情报来自江文清,是由刘裕亲作探子,所以该绝对准确、敢问屠兄,杨全期究竟是何等人物?」
拓跋仪接下去道:「据刘裕所说,敌人士气昂扬,虽日夜不停的赶路,却没有丝毫疲态,队形整齐,肯定是荆州军的精锐。」
呼雷方哑然失笑道:「我有点历史重演的古怪感觉,只不过我们被铁士心、宗政良、徐道覆等替代,天师军则换上荆州军,唯一没变的角色是聂天还。」
慕容战道:「但此时的情况,却与我们曾面对的有个很大的差异,他们并不须应付南北夹攻,该比我们轻松得多。」
屠奉三淡淡道:「轻松不了多少。我和杨全期可算是谈得来的朋友,此人智勇双全,是荆州最出色将领之一。而聂天还能大破大江帮,击杀江海流,更绝不可小觑。我和聂天还长期交锋,从来占不到他任何便宜。孙恩也占不到他的便宜。」
燕飞道:「屠兄若依我们的计划进行,等若背叛贵主,希望屠兄有考虑及此。」
屠奉三微笑道:「我只是在执行南郡公派下来的任务吧!只要我能在边荒集立足,他可以分享边荒集的利益,如此何背叛之有呢?」
呼雷方坦道:「假设我们必须和杨全期作生死决战,屠兄若仍站在我们一方,贵主不认为这是背叛才怪。」
人人屏息静气,听屠奉三如何回答此切中要害的问题。
今战是许胜不许败,败了将永无翻身的机会,所以必须弄清楚屠奉三的立场,以免因此而致败。
屠奉三道:「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就是我们制造出一种令杨全期感到事不可为的形势,我可于此时去向他痛陈利害,避过双方硬撼的可能性。」
慕容战欣然道:「我们是不会令你为难的,现在一切均在我们掌握里,要甚么形势有甚么形势!对吗?」
燕飞感觉到慕容战与屠奉三建立起深厚的友情,所以毫无保留地去支持他。同时也想到收复边荒集后的诸般问题。
为了边荒集,为了大家的生死存亡,边荒集从一盘散沙变得团结一致。可是当收复边荒集后,情况会如何呢?会否每个人对拯救纪千千仍是那么热心?拓跋仪道:「如何可以制造出那样的形势呢?」
忽然间,人人朝燕飞瞧来。
燕飞愕然道:「为甚麽都瞧着我呢?你们不懂动脑筋吗?」
呼雷方笑道:「小飞不用谦让哩!我们如何攒尽脑汁,都难及得上你如有神助的灵机妙算。若不是你老哥通灵如神,我们早中了慕容垂的奸计。」
屠奉三道:「我很少佩服人,不过对燕兄却是口服心服,谁能似你般若如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燕飞心中叫苦,又不敢把与纪千千心灵相通的特异情况说出来。
慕容战道:「据高彦的情报,铁士心和徐道覆为了粮食和财货的分配问题,闹得很不愉快,两军貌合神离,恐难齐心应付荆州军和两湖帮。」
拓跋仪道:「若事实如此,确是我们反攻的好时机。不过现在形势有变,杨全期和聂天还忽然杀至,我们如何方可取得渔人之利呢?」
众人目光又往燕飞投射。
形势因此变化而转趋复杂,幸好主动权完全绝对地稳操在边荒联军手上,不过因有屠奉三与荆州军的微妙关系牵涉在内,他们既要夺回边荒集,又不可与杨全期正面冲突,当然难度大增。一个不好,让杨全期和聂天还攻陷边荒集,又或被铁士心和徐道覆击退,他们将陷入进退两难之局。
屠奉三道:「我们在集内的兄弟会被迫助守,甚至被推上战场送死,所以隔山观虎斗这妙计并不可行。」
拓跋仪叹道:「小飞,轮到你说话哩!」
燕飞隐隐感到拓跋仪为自己推波助澜,使自己成为边荒联军发号司令的领袖。而为了纪千千,他亦是当仁不让,没法拒绝。
暗叹一口气。
燕飞道:「淝水苻坚之败,败在朱序临阵倒戈,铁士心和徐道覆有前车之鉴,该不敢迫我们的兄弟上战场,只会令他们在集内助攻。」
呼雷方同意道:「应是如此。」
燕飞道:「我们须考虑集内兄弟的安全为先决条件。当荆湖联军兵迫边荒集的紧张时刻,集内敌人的注意力会被分散,我们便把武库的兵器秘密运往小建康,只要把集内兄弟武装起来,我们可立于不败之地。」
拓跋仪点头道:「我们该有足够时间办妥此事,攻守两方的胜负不会于数天内见分明,我们有充裕的时间。」
燕飞道:「我们要制造出杨全期不得不退兵的形势,须完成两大军事目标,首先是要击垮聂天还的船队,然后是刺杀铁士心。」
屠奉三精神一振道:「燕兄想出来的战略果然精采,我大可把击退聂天还的事,完全推在两湖帮的死敌大江帮身上。」
慕容战道:「失去两湖帮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