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汉民投过了不安、歉疚,还带着赞许的一臂。
聂小倩却含笑说道:“兰儿,不许出去,来,坐在娘身边,听你民哥说!!
霍玉兰温顺地走了过去,聂小倩转注朱汉民,道:“民儿,你兰妹不是外人,没什么可避忌的。”
朱汉民应了—声,遂把适才所见说了一道。
静听之余,美姑娘霍玉兰落落大方,泰然而安详。
听毕,聂小倩皱了眉,道:“我没想到和坤这位如夫人,会是这么个人,而且会跟邬飞蒸长得这么相像,这简直是……”
朱汉民截口说道:“她只认为她跟邬飞燕长得很像么?”
聂小倩道:“难道你不是这么想?”
朱汉民摇头说道:“民儿认为她就是邬飞燕,并不仅是像!”
聂小倩道:“可是,民儿你别忘了?咱们离开北京的前夕,那邬飞燕还摆酒为你饯行,那时候和坤的这位如夫人该已到了江南,这怎可能会是一个人?”
朱汉民皱眉说道:“民儿就是这点想不通,可是民儿知道,那分明是一个人。”
聂小倩道:“民儿,一个叫邬飞燕,一个叫宓玉娘!”
朱汉民道:“娘,为某种必要,姓名可以改。”
聂小倩道:“难不成邬飞燕她有分身之术……”
忽地抬眼说道:“民儿,给你饯行的那个邬飞燕,你可曾看出……”
朱汉民摇头说道:“娘,民儿看的清楚,她没有戴人皮面具,那确是真面目!”
聂小倩道:“然而,民儿,在那饯行以前,你并没有见过邬飞燕的本身!”
朱汉民道:“可是,娘,她那颗痣民儿见过,而她那双眼神也瞒不了人,再说,她跟今夜和坤如夫人长得一样!”
聂小倩道:“那么她又怎么跑到了咱们的前头,难不成她有瞬息千里之能?”
朱汉民道:“娘,在咱们未离开北京的时候,和坤这如夫人巳到了江南了。”
聂小倩道:“是啊,所以娘不以为她们是一个人。”
朱汉民道:“不,娘,那绝对是一个人。”
聂小倩抬头苦笑说道:“那就太玄奥了,这是我平生仅遇的一件奇事……”
朱汉民霍地站起,道:“娘,民儿打算再去一道!”
聂小倩呆了一呆,道:“民儿,你还要去干什么?”
朱汉民道:“民儿要当面问她个清楚!”
聂小倩道:“民儿,有这个必要么?”
朱汉民道:“要不然民儿会寝食难安。”
聂小倩道:“假如她不是邬飞燕,而确是和坤的如夫人宓玉娘呢?”
朱汉民道:“民儿要问问她为什么陷害小霞!”
聂小倩道:“假如她真的是邬飞燕呢?”
朱汉民道:“那民儿也要问一问她是怎么分身的!”
聂小倩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好吧,民儿,你就去吧!”
朱汉民应了—声,才要转身。
忽听美姑娘霍玉兰道:“民哥,太累了,明晚再去不行么?”
朱汉民摇头说道:“兰抹,她这一两天就要走了,也许就在明天!”
美姑娘霍玉兰道:“那么,夜深露重,民哥要不要多穿件衣服再去?”
朱汉民摇头微笑说道:“谢谢你,兰妹,今年大年初一进北京,我就是这身单薄衣衫,如今到了三伏天,我仍是这一身,”
霍玉兰“哦”地一声,道:“民哥的修为已到寒暑不侵了……”
朱汉民笑了笑,说了一句:“兰妹,我还没那么神气……”
转身出了房门。
霍玉兰连忙站起跟出。
朱汉民转头道:“兰妹,外面凉,别出来了!”
霍玉兰柔婉说道:“不,我送送民哥!”
到了院中,朱汉民含笑说道:“兰妹,夜已深,别等我了,早点睡吧!”
霍玉兰摇了摇粉首,低低说道:“不,我要等民哥回来!”
望着郡张艳丽冰凉的娇靥,朱汉民油然而生一份怜惜,一时之间,不免有点失神。
霍玉兰娇靥一红,也有点不安,轻轻说道:“民哥,你怎么了?”
朱汉民倏然而醒,玉面上掠上一丝惆怅与黯然,忙摇头强笑说道:“没什么兰妹,我在想一个人,她要是你该多好!”
霍玉兰睁大了一双清撤,深邃的美目,道:“民哥是说谁?”
朱汉民忙道:“没什么,兰妹,我要走了,早点睡吧!”
腾身而起,飞射不见,走得似乎有点匆忙。
霍玉兰那张冷清的娇靥上,倏地浮现起一片极其复杂的神色,那神色,令人难窥万一,她呆呆地出了神……
适时,一只温暖的手,搭上她的香肩,背后传来聂小倩那柔和的慈祥话声:“姑娘,外面冷,进屋里去吧!”
霍玉兰霍地转过娇靥,美目中,含着两眶晶莹泪光,娇躯轻移,缓缓地依向聂小倩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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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汉民到了总督府后院的时候,那小楼上面的纱窗,又透射出了灯光,只是两扇纱窗仍然是掩得紧紧的。
朱汉民双眉一扬,立即提气传音发话:“不速之客夜访,请整衣衫!”
话声方落,便听小楼中隔窗传出宓玉娘的惊讶话声:“是哪一位自称不速之客?”
朱汉民道:“见面即知,请打开纱窗,破坏了我赔不起,”
那两扇纱窗伊呀而开,只见宓玉娘站在楼内,向窗外讶然四顾,娇靥微酡,春意盎然,那头乌云更为蓬松,只是那身上衣衫已整齐了不少。
朱汉民身形闪动,穿窗入楼,顺手带上窗户。
小楼中,暗香浮动,温暖醉人,那案头琉璃灯灯焰一阵晃动,宓玉娘以玉手掩口,退到了床边,那双妙目中的神色难以言喻,紧紧盯在朱汉民脸上:“你是……”
朱汉民淡然摆手,道:“请坐下说话!”
宓玉娘惊恐万状地如言坐在了床边,又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朱汉民淡淡笑道:“没什么,跟你谈谈!”
宓玉娘强自镇静地道:“夜闯总督府,更私入楼头闺阁,你不怕……”
朱汉民遭:“别拿这个吓我,北京城里的深宫大内我也是要去便去,何况这小小的两江总督府,要怕我也就不来了!”
宓玉娘越发惊恐地往床上退:“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朱汉民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想跟你谈谈!”
宓玉娘道:“素昧平生,无一面之缘,没有什么好谈的,你要是再不走,我可要叫了,总督府的兵勇……”
朱汉民淡淡笑道:“我很放心,灭清教的人,还不至于如此做法!”
宓玉娘愕然说道:“什么灭清教?你说谁是灭清教的人?”
朱汉民道:“你,那有那石冲,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我第二趟踏入总督府,刚才我已经来过一道,这楼中的一切我悉收眼底!”
宓玉娘刹时红了脸,娇呼说道:“哎呀,你这个人……”
朱汉民截口说道:“我这个人很佩服你的手法!”
宓玉娘妙目一转,立即平静下来,那两只勾魂的眼角处,又是春意,娇媚地笑了笑,道:“我明白了,你是刚才在外面偷看,心火难奈,如今等他走了,你闯了进来,想分一杯……”
朱汉民玉面一热,挑眉说道:“你看错了人,我不以此鄙视你,但请你自重!”
宓玉娘娇笑说道:“要是你点头,我包你如愿以偿,称心快意,你比他俊得多,我瞧着就喜欢,干什么装模作……”
朱汉民脸色一沉,目中陡现威棱:“你不怕有失你和相夫人的身份么?”
宓玉娘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你当真不是要……”
朱汉民冷冷说道:“我不是人间贱丈夫,不会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宓玉娘道:“你是第一个见了我能不动心的男人,说吧,你要干什么?”
朱汉民道:“首先我要告诉你,我叫朱汉民!”
宓玉娘“哦”地一声,说道:“原来是总盟主当面,我失敬了!”
朱汉民淡淡说道:“这么说来,你已经承认你是灭清教中人了!”
宓五娘神情微震,笑道:“一切既然已悉入总盟主眼中,我不得不承认了。”
朱汉民道:“承认了就好,那一张,是姓鲍的卖身契么?”
宓玉娘道:“差不多,可以这么说。”
朱汉民道:“灭清教的手法很高明。”
宓玉娘娇媚地笑道:“在我软硬手法兼施之下,很少能不入彀上钩的,不过,总盟主顶天立地,铁石心肠的奇男子该例外。”
来汉民轩了轩眉,道:“为大业,我认为这尚无可厚非!”
宓玉娘娇笑说道:“谢谢总盟主不以下贱淫荡视我!”
朱汉民不愿在这上面跟她扯下去,改了话题,道:“你真姓宓叫宓玉娘么?”
宓玉娘吃吃笑道:“姓名还能有假的?有些人叫我玉娘!”
朱汉民淡淡说道:“恐怕你也知道,你我之间,并不陌生!”
宓玉娘道:“不错,相逢何必曾祖识……”
朱汉民道:“别跟我来这一套!”
宓玉娘道:“那么,总盟主的意思,是你我从前见过?”
朱汉民道:“是的。”
宓玉蝗讶然说道:“我平时足不出和相府,想不出何时何地有幸……”
朱汉民道:“你懂那句江湖俗语: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么?”
宓玉娘点头说道:“这句话通俗得很,我懂!”
朱汉民道:“那么,我叫你一声邬姑娘,既有当初之饯行,如今你就不该瞪着眼睛说瞎话来欺瞒我。”
“饯行?邬姑娘?”宓玉娘愕然说道:“总盟主,你认错人了吧?”
朱汉民道:“有没有认错人,姑娘该比我清楚,姑娘唇边那颗痣,及那张脸瞒不了我,还有姑娘住在内城之语,和天仇该是雷惊龙的遗腹子等等,这么对照一想,便更为明了。”
宓玉娘讶然欲绝地道:“张冠李戴,错把冯京当马凉,总盟主,我真不明白总盟主在说些什么,天仇是他爹的遗腹子不错,可是雷……”
朱汉民截口说道:“邬姑娘,今日你既这么说,当初你就不该多那一举地为我饯行。”
宓玉娘哭笑不得地道:“总盟主,我真不是……难道说世上有个人那么像我?”
朱汉民轩了轩眉,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承认是那邬飞燕了?”
宓玉娘道:“我根本就不是邬飞燕,总盟主叫我从何承认起?”
朱汉民道:“你是和坤夫人宓玉娘?”
宓玉娘点头说道:“是的,总盟主,我是和坤的姨太太宓玉娘。”
朱汉民道:“为什么又是灭清教中人?”
宓玉娘笑道:“明智奇才,何须有此一问?要不是和坤有利用的价值,天下那么多年轻的俊彦小白脸我不嫁,反会嫁个不中用的糟老头子么?”
朱汉民道:“看来灭清教要比日月盟高明得多……”
宓玉娘道:“那是总盟主夸奖,其实,途殊而归同,只不过手法各异而已!”
朱汉民扬起了眉,道:“你既以和坤夫人的身份同我说话,那么我就也拿你当做和坤夫人来问你一件事,朱汉民跟你何仇何恨?”
宓玉娘呆了一呆,讶然说道:“总盟主这话从何说起……”
朱汉民道:“你还记得当年有个民女被选入宫,你在弘历太后前进谗,遥弘历把那民女赐给乃兄和亲王弘昼,最后又在弘昼福晋面前翻弄毒舌,使得那民女殉了葬么?”
宓玉娘点头说道:“不错,是有这回事,难不成那民女跟总盟主有甚渊源?”
朱汉民道:“那是我的妹妹,也是傅威侯的亲骨肉。”
宓玉娘“哦”地一声愣在了那儿,半响始道:“这么说来,总盟主跟傅侯也……”
朱汉民道:“那说来话长,也是我的私事!”
宓玉娘委婉地说道:“总盟主该原谅我,我并不知道那位姑娘的出身及本来,我要不那么做,和坤很可能会失宠,和坤一旦失了宠,本教的多年心血,我的牺牲也就白费了。”
朱汉民冷笑说道:“这么说来,舍妹的死,死的值得?”
宓玉娘道:“我不敢这么说,至少站在总盟主民族大义的立场,该有所体谅!”
朱汉民道:“可是撇开立场不谈,你不能不承认这是仇!”
宓玉娘道:“我不敢不承认,那是仇,但那是私仇,总盟主如今报不得!”
朱汉民挑眉说道:“为什么报不得?”
宓玉娘笑了笑,道:“第一、像总盟主这样的身份地位,该以身作则,先公而后私,报了公仇之后再谈私仇……”
朱汉民微微呆了一呆。
宓玉娘妙目微瞥,接道:“第二、我是灭清教中人,总盟主既跟敝教教主订有会晤之约,而在约期之前杀了他的人,我不以为这是谋求精诚合作的表现,将来后果如何,很难想象,对么?”
朱汉民哑口无言,半响始道:“你说得不错,我只有等到公仇了结之后再说,可是那只是时间的问题,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宓玉娘淡淡笑道:“我也并没有要求总盟主放过我,不过,总盟主,匡复义举,是难免牺牲的,到时候谁存谁亡还很难说。”
朱汉民道:“那很简单,如果你牺牲了,私仇一笔勾销,我还拿你当位忠义烈士看待,如果我牺牲了,武林中仍有找你索仇之人。”
宓玉娘含笑说道:“总盟主令人敬佩,我能知道这是谁么?”
朱汉民道:“现在不必问,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宓玉娘笑了笑,道:“既如此,我就等了,总盟主,天时不早,总盟主若是无意跟我缱绻终宵,作一夕之欢,销魂真个,我可要睡了。”
朱汉民陡挑双眉,倏又敛态说道:“你不必逐客,我自己会走!”
言毕,打开窗户,飞射而去。
小楼上,传出宓玉娘的娇笑:“奇男子展禽再世,总盟主真是可敬可佩,只是,未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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