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有何妨?在下不想对她永远瞒着我的来历。”
常柏呈低声一笑道:“少侠之言差矣。老朽以为,此举却有极大的关系?”
岳洋惊诧异常。
常柏呈又道:“少侠须知玄阴鬼君与康风兵相拼搏时。
康风兵所施展的武功正是玉钟岛绝学‘风云八爪’,那么,康民兵出身无疑是玉钟岛,其主人也必是少侠在关外碣石山所见的赫连燕候。更可惊的是,少侠的新婚夫人不是姓贺,而是复姓赫连……”
岳洋闻言,只觉五雷轰顶,心神大震,额角泌出豆大汗珠。他哪里科到自己竟与师门大仇之女相爱成婚!日后恩师知道,如何是好!
常柏呈深知岳洋此时的心意,微微笑道:“少侠不可如此存心。要知令师之仇是项秋居士,并非赫连燕侯父女,此乃火山喷发陆沉所致,是以常某为少侠庆幸,不必耽忧。”
岳洋大诧道:“常老师既说此话,必有高见,务请见告在下。”
“赫连燕侯膝下只有此一女,珍爱异常,少侠是他爱婿,岂会不被器重?日后就在少侠身上遏阻他雄图中原,霸尊武林之欲。此事说来容易,做却极难。他功力高绝,逞胜好名之心自是极强,但以少侠与兰姑娘机智,不难如愿以偿。”
“常老师是要在下向兰姐吐出真实来历,使兰姐与在下同心一致,消除武林祸劫么?在下看来,倘若如此,定会使兰姐与我立即反目。”
常柏呈摇首一笑。
“少侠如不吐露真实来历,将如何同赴内方山?倘少侠又私自不告而别,兰姑娘的性情你是知道的,愤怒羞愧必激使性情大变,则武林祸首将落在少侠身上……”说着,附耳低语一阵。
岳洋只感面上一阵发热,缓缓低下头去,道:“常老师立意至善,无奈过于迟缓,只恐宁千等人命在旦夕。”
“少侠话虽不错,但有道是若欲攘外,必先安内,天下事欲速则不达。少侠任重道远,能无如履薄冰之感么?”
岳洋暗道此话不错。接着,常柏呈又说:“卫英香姑娘,亦望少侠善加处置。兰姑娘之意,可效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岳洋不由涨红了脸,急道:“这如何使得?在下受残叟死前重托,求在下剪除卫飞龙,在下应诺。哪有既娶其女,又杀其父的道理?万万使不得。”
常柏呈正色道:“少侠如信得过常某,就依常某的话去做。常某自有两全之计,必不使少侠为难,否则,常某将从此抽身远去,誓不过问武林是非。”
岳洋见常柏呈出言斩钉截铁,毅然以去留为要挟,不禁大感意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措词。
只听常柏呈长长叹息一声道:“世有伯乐,而后才有千里马。常某自负才智过人,但武功却差。初出江湖,尝欲存心辅佐一雄心万丈,武功卓绝之人以成武林霸业。然而久而久之,常某逐渐心灰意懒,看穿世道人心,与其说世人心险,勿宁谓江湖人心术更险,此后托身野人山之举更是迫不得已之举……”
说到此处,常柏呈忽现黯然之色,又道:“昔年身受令师救命大恩,急思图报。虽事后知令师侠名,却还不知令师心性为人。待常某确知令师是一豪气于云,义薄云天的武林俊才时,岂料噩耗传来,使常某扼腕叹之。
……如今,少侠乃令师传人,令师既东遁海外,留下少侠只身艰难重负,常某为感令师,也感于少侠知己,能不竭尽所能,为武林苍生之福一尽心力?”
岳洋深为常大侠之言感动,长施一礼道:“在下知罪了,谨领尊命。”
二人正倾心交谈,忽闻贺束兰娇呼道:“洋弟……”常大侠忙道:“少快快去,常某还须与康老英雄一叙雄图。”
岳洋转身离去。
两厢一室,红烛高烧,锦罗帐下卧着一对璧人贺束兰与岳洋。
燕好之时,岳洋忽低声唤道:“兰姐……兰姐……”
贺束兰见岳洋神色庄重,不禁一怔,答道:“你可有话要说?”
岳洋点点头。
“正是,但小弟深恐一语即出,兰姐将弃我而去,为此不胜耽优!”
贺束兰妩媚一笑,道:“痴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怎会弃你而去,天大之事你我亦应共同承担。”
岳洋微叹了一声,将自身来历详细说出与贺束兰。
贺束兰先是一惊,继又一阵娇笑道:“其实你就是不说,姐姐也揣摩出大半。你那人皮面具,便可揭破你的来历。姐姐我的来历,你可知道么?”
“兰姐,你并不姓贺,而是复姓赫连氏……”
贺束兰媚极一笑。
“你既知道就好了。其实我爹并非你师之仇。当年项秋岛主与我爹已是面和心不和,对被陷在玉钟岛之中原人物,我爹亦有过一番维护之德。玉钟岛陆沉前一日,我爹与玉钟岛主不知为了什么争吵不休,几欲反目相拼,我爹一怒之下,携着我等迁往别岛而去。”
说着,目露忧客道:“我爹一身绝学,自负非常。此番而来中原,壮心雄图不言而知。只恐我爹难为你我之事,就批罢手。”
岳洋展齿一笑道:“令尊爱你珍如生命,也难说今后不会改弦易辙,收敛万丈雄心,重做打算。”
“但愿如此!”
两人互倾肺腑之言,枕席之爱,逾于往常。正是:说不尽山盟海誓,道不完绵绵情话,不觉时已四更。
蓦地——
窗外忽生落足微声。岳洋耳目聪灵,闻声惊道:“不好,窗外有人?”
岳洋忙整衣一下床,背上一对“红焰烈火”剑。
这时,忽听康风兵大声呼喊:“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还不束手待缚。”
另一人朗声哈哈大笑。
“无知老贼,凭你也配。”
岳洋不禁一怔,忙手掌一扬,推开窗页,穿身而出。
只见群雄已然惊醒,围作一周。场中康风兵展出旷世绝学“风云八爪”,漫天掌影拼搏一位俊美少年。
这少年一支剑寓速于缓,剑诀一引,剑随身走,但见芒影流转,寒星银花,惊虹掣电,身形奇诡。
一时之间,康风兵竟无法逼进一步那俊美少年。
康风兵突发出一声长啸,猛长身拔起,一个神龙掉尾,猛扑而下,双掌运出全力,以泰山压顶之势,当以罩下。
少年只感一片强猛罡劲,重逾万钧,压下身来,气血翻逆。
少年暗道:“我命休矣!”
忽闻岳洋一声喝喊:“且慢!”双掌猛展弥勒神功震字诀,电射而出,单臂迅如电光石火一拉那少年,把其挟住即回。
只见岳洋挟住那少年道:“赵兄,你怎会来到?”
来人正是赵林。
赵林惊魂甫定,瞧清救出自己之人乃是岳洋,大喜。
“是岳贤弟么?”
康风兵走了过来,微笑道:“原来这位少侠是岳贤侄知友,老朽还以为木龙子派来匪徒呢,多有得罪。”
赵林忙躬身道:“不敢。晚辈赵林,请问老前辈大名。”
康风兵哈哈大笑:“老朽康风兵,谅你们二人阔别已久,定有许多话语,尽请开怀叙谈。”
赵林目露犹豫之色。
常柏呈见此,遂道:“康老英雄,我们别再打扰他们二位啦!”
康风兵恍然明白赵林有话要避着自己向岳洋吐露,哈哈一笑,手掌一挥,群雄随他鱼贯入室。
岳洋笑道:“常老师是家师朋友,心思慎虑,智计无双,赵兄敢莫是暗惊心意被人窥破了么?”
赵林大为放心,慨然点头道:“既是令师至友,那就不妨事了。贤弟,你可知我俩在云雾山所遇之黑衫老者,就是令师么?”
岳洋黯然叹息。
“乃是事后知情。想不到家师伤心往事,隐秘若此,小弟每一念及此事不禁双眼泪下,痛思恩师。”
赵林又说:“那时,愚兄赶往吴江与家师上寿,不想第二日令师光临敝处。岂料与家师晤谈,甚是投机,临行之时,令师交愚兄一支铁匣,命愚兄再出江湖时,务须寻着你,面交不误。令师又说,他行将海外远游,返回中原之期,少说也要一年半载,说不定亦从此不回,望你切切照匣中之意行事。江湖传闻广成二宝为贤弟所得,贤弟之名,如日中天。愚兄辗转寻来,途中救得一位病重女童。
女童说她与众人为一群蒙面黑衣大盗所掳,只因她有病在身,匪徒不防,被她逃走,脱险后,病重体弱倒在途中,被愚兄救起。她说,居在此洲上,尚有一老祖父外出捕鱼未归,所以背负她来此,不想竟遇上贤弟。”
说时,取出铁匣交与岳洋。
岳洋接过,并不打开,却问赵林:“那小女孩是在何处为兄所救?”
“是在荆门县郊外。”
岳洋急回头呼唤常柏呈,喜不自禁将赵林所说之事,重述了一遍,并说:“此事分明是内方山木龙子所为。”
常柏呈微笑道:“与常某所料不差。不过,还须从长计议,两位请入厅一叙。”
入厅之后,岳洋一一把群雄介绍给赵林,分宾主落座。
岳洋则趁机避入静室,打开铁匣。
匣内留有两册苏雨山手绘弥勒神功及轩辕十八解图解,并附一纸手谕,郑重嘱咐岳洋处处以替武林苍生造福为念,毋以小善而不为,勿以小恶而为之……
语重心长,感人至深。
岳洋看完后不禁潸然泪下,眼前一阵模糊。
第十三章 如山重任 江雾劫敌
岳洋正自泪眼模糊,忽闻贺束兰在门外唤道:“洋弟,洋弟……”
他慌忙抬袖拭泪,贺束兰俏丽的身形一闪而入。
她一见岳洋,十分惊诧。
“洋弟,你为什哭啊?”
岳洋已是无可掩饰,只好将手中师谕递与贺束兰。
“小弟哪里是哭,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
贺束兰接过,细一端详,字迹虽为泪水模糊,但仍可辨明。
“令师英明天纵,侠心德厚,举世无匹,无怪乎能在一二年中名震天下,武林钦仰,但不知令师现在何处?”
岳洋凄然一笑。
“还不是去玉钟岛附近寻找师母及几位武林前辈去了!”
贺束兰闻言不禁一怔。
“去了么?”
岳洋点点头。
贺束兰唉了一声,道:“海天漂渺,岛屿沉浮,甚难寻觅,只有我和其他几个人才知道航径。”
岳洋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皇天必不负苦心人!”
“但愿如此!“
岳洋长吁了一口气,将铁匣收于怀中,牵住兰姐皓腕,凝目细视。
“兰姐,你我去到厅内,一来与赵林兄叙阔别之情,再者听听如何决定赶往内方山营救丐帮人物。”
两人携手出室而去。
大厅灯火如昼,黑压压地坐着一干群雄在高声谈论不已,赵林见他两人进来,忙起身相迎。
赵林道:“令师尚有一物托交,刚才忘却取出。”
说时,他取出一只细小蓝布包递在了岳洋手中。
岳洋顺手打开布包取出一块乌光闪闪的铜牌,上刻龙狮虎王形象,其形苍古,雕工甚精。
他面色不觉一沉。深知其师这是将振兴丐帮重任一并交与自己,连忙收存怀中,道:“多谢赵兄了。”
说时,目注常柏呈道:“在下意欲赶往内方山,如何?”
常柏呈微笑道:“目前恐难成行。常某目前已遣三人前往内方山去探听那里的情况,日内必有回报……”
岳洋面现忧容,道:
“在下恐涸泽之鱼,难待西江之水呵!”
“少侠此话虽然有理,常某怎不知缓不济急,但武林乱象已成燎原之势,绥靖之责已完全落在少侠肩上,能不审慎判断当前何为急务吗?”常柏呈说着,面色一肃,又道:“令师既授以绝学秘籍,即望你潜修息虑,参悟玄奥,在短时之内期以大进,始能扫荡魔氛。再者,少侠还有一事待办……”
“什么事?”
只见常柏呈附耳低语了一阵,岳洋一张俊脸通红,嗫嚅道:“何须如此急切?”
康风兵大笑道:“明媒花烛,谓吉成大礼,老朽亦好无愧面见良友。”
贺束兰见情已知说的是什么事了,啐了一声,红脸一闪而去。
常柏呈又道:“常某说目前暂不能离此,其中真象片刻就可明白……”
活犹未了,忽闻夜空中数声长啸随风飘送入室。常柏呈立道:“果不出常某所料,三元帮匪已至,来人当不在少数,均是身手绝高己极之人。”
岳洋面色一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何不予以迎头痛击?”
“方才我等议计已定,正好以逸侍劳。此洲处水道纷歧,外人断难侵入,七日之内必可无虞,少使暂且无须为此忧虑,先潜悟秘学,完成花烛,在此七日期内由常某主持,你尽可独辟一室不问他务。”
岳洋长施一挥,道:
“那就全仗常老师了。”
常柏呈与群雄逐一吩咐,群雄纷纷疾掠而去。
这时,常柏呈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沉目凝思片刻,又立起,走向西厢。
西厢一间房内,榻上昏睡着端丽可人的卫英香,她朦胧间倏觉面上一片清凉,缓缓启开双眸。
只见自己睡在一间布置雅洁的房内,台上烧着一双红烛,映得一室明亮如昼。台侧端坐着一位面象清奇之青衣老叟,目光微抬,似是仰面凝思,身前侍立着一个明眸皓齿的绿衣丽人。
卫英香想起前情,认出这老叟及绿衣人是谁,不禁怒火陡生。
她仰面坐起,叱道:“你们为何绑架姑娘来此?”
殊料用力过猛,突感头目一阵晕眩,四肢酸软乏力,知自己穴道尚被对方制住,不禁一怔。
这时青衣老叟缓缓站起来。
“梅姑娘,请暂回避片刻。”
绿衣人应命而出。
青衣老叟微笑地目注卫英香道:“卫姑娘请息怒,可否让老朽说两句话?”
卫英香道:“你是谁?”
“老朽常柏呈,是岳洋少侠的忘年莫逆之交。”
卫英香一听岳洋知友,不禁问道:“岳少侠现在何处?”
“现在邻室。”
卫英香不由呆住,忖道:“莫非他与贺束兰情浓,避我若蝎……”
一念及此,眸中不由已潮湿了一片,泪光乱转。
常柏呈微笑道:“姑娘不可胡思乱想,岳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