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绝剑只感到毛骨悚然,勒马后退。他后面的两名同伴,策马避在路旁发抖。
八骑士脸色大变,张目结舌如见鬼魅。
林华一人一骑,正策马高歌小驰而来。
远处烟尘滚滚,掩住了视线,看不见两位骑士,不知下落生死不明。
两匹坐骑冲出尘影,向东小驰,鞍上没有人,两骑士的命运令人耽心。
瘦马渐近,越过了道旁的李,王两位师父。八骑士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居然木立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林华越过了脸如土色的三绝剑,接近八骑士三丈左右,勒住了坐骑,将四支狼牙向为首骑士的马前一丢,泰然地说:“你的两位勇士射了我六箭,我全接下了。这里有四支,还给你,另两支贯在他们的咽喉上,你可以派人取回,便知此言不虚,在下不想吞没你们的箭。”
为首骑士打一冷战,毛骨悚然地问:“边城野鬼说你会妖术,真的?”
“废话!你知道什么是妖术?”林华笑答,笑容不正常,眉梢眼角,涌现阴森残忍的神情,虎目泛现重重杀机。
“那……你用什么方法杀了在下的两位弟兄?”
“在下并无意杀人,但对方先下毒手又当别论,你们讨来河三堡仇怨深结,成为世仇,十余年来,互相仇视互相杀伐无休止。这些事,与我外乡人无关,死的是你们的人,我可没感到心疼。但不问情由,便下毒手要置在下于死地,在下却无法忍受,以牙还牙以杀止杀,你可不能怪我心狠手辣。贵堡听信边城野鬼的鬼话,只怪你们愚蠢无知。我警告你,任何人想动这笔红货,他必须付出可怕的代价。阁下,要红货,人马过来,要活,回去。”林华脸色一沉,声色俱厉地说。
“以一敌八,你不会有机会。”骑士切齿叫。
“不信你可以试试,但如果我是你,最好别试。”
骑士长刀一击,大吼一声,八匹马在一声怒吼之下,狂冲而上。
银虹一闪,飞刀贯喉。林华的瘦马也跃进前冲,突入敌阵。
为首的骑士只看到一星寒光,来不及转念,飞刀已贯入喉部,仍能击刀冲到,一刀猛劈,可是已失去准头,连人带刀向侧倾。
同一瞬间,左面的一名骑士也挺枪前扑。
林华的瘦马居然十分矫健,后两位骑士在空隙中疾冲而过,冲出五丈外兜转马头,他手中多了一记夺目为首骑士的斩马刀,驻马立刀大喝道:“六比一,不久便会胜负分晓。骑战难有围攻的机会,人多派不上用场,你们要死还是要活,给你们片刻思量抉择。”
六骑士在五丈外兜转马头,但为首的骑士与另一名同伴,摔落马下声息毫无,坐骑已冲出十丈外去了。
六骑士大骇,其中一个扬刀厉声叫:“咱们决不能让毒药到达嵩山堡,弟兄们,分兵,先搏杀那三个镖师。”
林华仰天长笑,笑完说:“你们这群蠢材,中了边城野鬼借刀杀人的毒计,至死不悟,可笑亦复可怜。在下在中州镖局守候一月,嵩山堡所交的货物,在下皆可一一道来。那四瓶千金散确是防治热毒并固本培元的药物,并非可致人于死的毒药。你们如果不信,在下可以当面服食以解你们的迷惑,免得你们枉送性命。去,把千金散取来。”
六骑士互相商量片刻,派出一人驰向三绝剑,叫道:“把那四个陶瓶取来。”
“这……”三绝剑迟疑地说。
“芮师父,你没有选择的机会。让他们拆封,以表明不是你监守自盗,快!”林华高叫。
三绝剑不敢不遵,向李师父招手。李师父硬着头皮策马上前,下马解鞘囊递给骑士,在旁候命。
骑士提着鞘囊而回,就鞍上取出四只陶瓶察看片刻。林华驱马走近,伸手叫:“倒一些在我手中。”
骑士揭掉瓶塞,倒出一些灰黄色粉末到林华手中。林华仰首将药散倒入口内,从容吞下笑道说:“你们可以带走一瓶,在下负责向嵩山堡解释,你们如果还不满意,咱们只有拼个你死我活了。”说完,策马后退。
六骑士商量片刻,留下一瓶千金散,将鞘囊还给李师父,一名骑士大叫道:“咱们认栽。你阁下杀了咱们四位弟兄,咱们山长水远,后会有期,结算之日为期不远。”
林华丢了斩马刀,冷笑道:“在下记住了,随时恭候诸位当面结算。”声落,策马驰回,在两具死尸前下马,取回他射入两骑士喉中的两把飞刀,上马向三绝剑冷冷地说:““阁下,你转告嵩山堡的堡主扑天雕杨健,警告他不可插手过问林某与高文玮的事,如果他胆敢打抱不平强出头架下这段梁子,那么,嵩山堡将有飞来横祸,尸堆成山血流成河。你们可以走了,明天嵩山堡见了。”
他双脚一夹,鞭声一响,瘦马冲出路西,越野狂驰,绝尘而去。
三位镖师怎敢逗留?向嵩山堡飞骑而去。
下古城堡南面十里,地名临水堡,这儿是西上东下的分道处。也是四面八达的交通中枢,东西大官道经过此地,西至肃州四十里,东至双井堡六十余,南至河清,清水堡与金佛寺堡。申牌未,瘦马进入堡北门,恰好赶上闭堡时分。
白天炎阳如火,灼热如焚,晚间风寒霜浓,夹衣不耐五更寒,不论军民人等,晚间除了巡逻守哨的人,全都不愿外出,这儿没有夜市,外出也无事可为。但三更时分,林华却像鬼魅似的,出没在全堡五家客栈的暗影中,神出鬼没象个无形质的幽灵。
一早,四匹健马出了堡门,奔向河清站驿,东南行归心似箭。
十里地前面出现一座小山,山下有一条小河,土名儿叫做庙儿沟,水深仅尺余,没设有桥梁马儿必须涉水而过。
第一匹马越沟冲入前面的树林,路面突然出现一个头挽须结,身穿孔雀蓝夹缎子劲装,身材高大的人,外披同色同质大氅,半统马靴擦得亮闪闪。人是衣装,佛是金装,他正是林华,换穿了华丽鲜明的衣着,像是换了一个人,显得生气勃勃,器宇超绝。
“诸位,四海堡的消息尚未传到;便打道回府,为何不多等些时日?”他拦在路中冷笑道。
第一匹健马上的骑士,赫然是换了黑衣的红衣吊客。一个以红衣获得绰号的成名人物,居然换了衣着,确是令人大感不解。
“咦!你……”红衣吊客勒住坐骑骇然叫。
“我,林华,甘峻山一别时日无多,阁下难道如此健忘么?”
第二骑冲到,是只有一条右手的独臂丧门,拨剑叫:“阎下欺人太甚,联手拼死你这小辈。”
“阁下,又想找麻烦么?”第三骑鞍上的冷面判官怒叫。
四匹马一字排开,第四匹马上的大头虎悄悄伸手入囊取暗器。
林华淡淡一笑,招手叫:“下来说话。在下要提醒你们,甘峻山在下的警告言犹在耳,你们却忘得一干二净,在下只好拦路提醒你们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红衣吊客硬着头皮问。
“边城野鬼在下古城堡,挑唆四海堡的人图谋劫镖,借刀杀人,而且意欲将在下置之死地,他的阴谋诡计在下一清二楚,先一日已被在下擒住,并迫供痛惩,你们不必指望他赶来会合了。你们必定认为在下的警告是空言恫吓,因此敢挑拨四海堡的人出面劫镖。你们说吧,要怎办才好易地而处,又该如何?要不是四海堡的人目空一切,不尽相信边城野鬼的夸大说词,只派出十个人劫镖,也许可以得手呢!倾堡而出八面埋伏,在下双拳难敌四手,你们的诡计便不至于落空了,你们说吧,该怎么办?”
大头虎对那天在甘峻山心怯认栽的举动,一直耿耿于心事后愈想愈不是滋味,深觉脸上无光,希望能找到扳回脸面的机会。这时他已在右掌心挟了三枚三棱刺,早已盘算妥当,蓦地大吼道:“咱们用马端他!”
坐骑刚举蹄,马胸便插入一把飞刀,马的冲劲并未消失,疾冲而至。大头虎本想在马儿冲击对方躲闪时发射暗器偷袭,谁知马儿只冲出八尺,突然屈蹄长嘶而倒,骤不及防,突然被掀下马来,向前栽翻。危急中,他竟然不死心,三棱刺悄然脱手,吸腹提气人向侧翻,飘落左方丈余轻灵地落下。
“砰”一声大震,马儿冲到,在地面挣扎,起不来了。
他刚站稳,便看到丈外站着冷笑的林华,大氅掀开,露出劲装外扣着刀靶森列的皮护腰,右手掂弄着三枚银光闪闪的六寸长三梭刺,盯着他冷笑道:“阁下,你在班门弄斧,暗器祖宗千手神君的亲传弟子,如在光天化日面对面之下被暗器击中,未免不近情理。阁下,还给你。”
声落,银虹乍射。在大头虎这一面,却仅能看到淡淡的三颗银星,相距仅丈余,看到银星已来不及闪避了,快得几乎不易看清,银星一现便已到了胸腹之前,成品字形射到。他大骇,扭身急闪。
晚了,他感到左胸和右肋一麻,属于他自己的两枚三梭刺,已无情地射入他的体内,劲道极为凶猛,尖透背部,身不由已被震得退了两步。另一枚三梭刺射向后面红衣吊客的坐骑,总算被他躲掉了一枚三梭刺,三发两中。
马嘶震耳,红衣吊客的坐骑左前蹄近膝处挨了一刺,马儿失惊跳跃,也把毫无防备的红衣吊客掀下鞍桥。
这瞬间,蓝影激射而至,抓住了刚着地的红衣吊客,一阵子摔、翻、滚、掷,红衣吊客最后成了个没有骨头的人,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眼珠子上翻,气如游丝。
这一阵凶狠可怖的贴身相搏,响声震耳,惊心动魄,红衣吊客没有丝毫还手的机会,扑而又起,起而又扑,死去后来,天昏地黑。马上的独臂丧门与冷面判官,惊得手脚都软了,气血像是凝住啦!抓住判官头不敢下马相助。大头虎静静地躺在地上,呼吸已绝。一匹马也断了气,另一匹断了腿仍在挣扎,起不来,报废了。
一般说来,练武朋友修为愈精纯,愈不肯与人角力,贴身相搏列为大忌,深恐对方使奸暗算,身上带着阴狠的小玩意防不胜防,像肘匕,膝外刺,拳背钩,腰簧刃等等,挨上一下,不死也得重伤,所以名号愈响亮的人,愈不肯与人拼拳掌。而这位林华居然敢放主动找红衣吊客角力,显然必有所恃,那一阵子快速绝伦凶狠无比的翻摔滚掷,声势之雄,技术之熟练,简直无懈可击,大胆泼辣、快速、精熟,以金刚搏小鬼的压倒性优势,把红衣吊客整治得死去活来,骨头几被拆碎,可怕之至。
林华从容整衣,脸不改色,向马上的两个人说:“你两个也下来,咱们换一种打法,叫你们见识见识。”
独臂丧门滑下马背,解剑丢下说:“咱们认栽,你瞧着办好了。”
冷面判官也丢掉判官笔,冷冷的说:“你阁下平空管了这档子闹事,你会后悔的。”
林华抬起独臂丧门的剑,冷笑道:“我这人做事,从不后悔,你大可放心。在下浪迹江湖,并非残忍好杀之徒,但对那些出手便要置在下于死地的人,必定以牙还牙,以眼还跟。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也许我年轻尚未能体会仁道二字的真义,因此,我不能宽恕那些要杀我的人。为了活命,我必须尽可能设法保护自己,但决不滥杀,对方不下毒手,我也不会要他的命明知放掉你们,日后我可能反而死在你们手中,但你两人并未向我下毒手,我仍然放过你们。老兄们,珍惜你们第二次拾回的性命,好自为之。”
他拨出独臂丧门的剑,略一察看,不住点头。
江湖人所用的长剑,与官兵们用来冲锋陷阵的剑不同,剑身轻而狭小,锋刃特利尖,不宜砍劈,以轻灵迅捷为主,只能用来一比一公平决斗。其次是读书仕子与军官们所用的佩剑,剑身略宽,可以砍劈,用来自卫,当然也可作为装饰品,也就是最常用的剑。至于用来冲锋陷阵的大剑,长短不一,长的如八尺巨阙,短的有尺八断虹,全是可砍可杀的重家伙,长的双手抢动十荡十决人丛扬威,短的近身肉搏好用劲,拨枪架刀运用自如。
独臂丧门的剑是狭锋剑,剑身尖锋一尺三寸留有血槽,有点像刺,打磨得晶亮夺目,光可鉴人,像是新品,锋刃完整利如剃刀,剑身的厚度比决斗用的剑厚,但仍有弹性,剑锷如花瓣,可挡,可托,可击,护手绰有余裕。桃形的云头,不挡手。剑穗是织金流苏串了颗鸽卵大的祖母绿雕凤宝石。整只剑重心在中前,不习惯的人会感到不趁手。
他试行拂动,盯着独臂丧门问:“这把剑我认识,你从何处得来的?”
“在开封府买的。”独臂丧门沉着地答。
“买的?关中太白门镇山之宝飞凤剑?居然会在河南开封府出卖?太白门开山仅有三十余年。曾经出了几位风云人物。他们的祖师爷终南剑客徐耀,艺惊群豪名震武林,目下仍然健在,隐居太白庄安居纳福,门下第三代弟子关中一龙二凤,江湖声誉正如旭日初升,不论人品艺业,皆无可非议甚获好评。在太白门的门人未死光之前,这把剑不可能落在旁人手中。”
“长剑到处有卖,天下的剑何止万千?谁说这把剑叫飞凤?”
林华指着剑锷前一寸的剑身亮度有异处,冷冷地说:“天下间剑虽多,但铸剑的人各有不同兵器店打造的剑虽有一定的尺寸,但每把剑亦有些不同。至于武林中成名人物,成名以后多数的高手皆根据经验与本身修为,另行铸造趁手的剑,不管是请名匠或是亲铸,剑身必定留下代表自己的名号或图案为记,请人造的,也必定有两种刻记。终南剑客的父亲,是关中兵仗局的名匠,他会铸剑自无疑问。他能在江湖成名,得以开山立派成为一代宗师,得力于乃妻凌云凤吕凤襄助,因此在剑身刻了一头飞凤以纪念乃妻,所以称为飞凤剑。你在外面添了一道连接剑锷的铜环,掩上飞凤图案,但此剑的形态与特色,却是无法改变的,天下间止此一把,决无相同的飞凤剑。你瞧!”
他两指挟住剑的重心,信手飞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