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天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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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骄-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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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他们说我的妹子被一个什么江南大盗王宇庭带走,是,是真的吗?” 
  完颜夫人道:“是真的。王宇庭是太湖七十二家寨主的总头领,他的总舵在太湖西洞庭 
山,他也是你师父的朋友,我把令妹交给他,你可以放心。”她说话之际;连连咳嗽,显然 
是没有气力细道其详了。檀羽冲道:“夫人,你当真没事?让我替你把一把脉。”指头一触 
她的脉门,檀羽冲的一颗心就吓得几乎从腔子里跳出来。从脉搏中,檀羽冲不但知道她的内 
伤甚重,而且似乎有中毒的迹象,脉息凌乱、微弱,这种情形心脏随时都有停止跳动的可 
能。完颜夫人平谈说道:“你不必枉费气力,我在被金超岳打伤之前,已经服了毒,这种毒 
令我死得比较舒服的。”檀羽冲大叫:“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完颜夫人淡然一笑:我不这样,又能怎样。说道:“我经过了今日之事,还能够和完颜 
鉴过一辈子吗?” 
  檀羽冲连忙按着她的后心,把真气输送去,让她可以多活片刻。说道:“夫人,你有什 
么未了之事,快和我说。” 
  完颜夫人那本已是细如蚊叫的声音大了一点,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想听你 
的师父吹一次萧。听不到也无所谓了。嗯,他吹的萧真好听……”神智逐渐模糊,像是已经 
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但脸上显然有遗憾的神情。 
  那女仆忍着眼泪说道:“檀公子,你快走吧。夫人后事,有婢子料理。他们恐怕还会回 
来的,再迟,就来不及了。” 
  檀羽冲没有走,他一言不发,却吹起玉萧。 
  萧声如出谷黄莺,女仆听不懂,完颜夫人却跟着节拍,在心里默念那美妙的歌辞。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是耶律玄元和她初相识的那天,第一次吹给她听的那支曲子。是赞美那株名种牡丹 
“青龙卧墨池”的。当然,其实则是借花赞人。 
  她向女仆使了个眼色,眼睛望向檀羽冲进来那个花蓝。 
  这次女仆倒是懂得她的意思了。把那朵黑牡丹拿来。放在她眼前。 
  她深情的望着这朵黑牡丹,好像把它当作了真的“青龙卧墨池”。牡丹在她的眼前晃呀 
晃呀,摇摇晃晃,幻出了耶律玄元的影子,也幻出她自己少女时候的影子。 
  萧声一变,愉快的节拍中略带几分苍凉。 
  “万万花中第一流,残霞轻染嫩银瓯。 
  能狂紫陌千金子,也感朱门万户侯。 
  朝日照开摇酒看,暮风吹落绕栏收。……” 
  这是耶律玄元和她分手之时吹的曲子。 
  一曲未终,完颜夫人的眼睛己是闭上了。 
  她的脸上还绽着笑容,她的确是满怀喜悦,带着初恋的心情离开这个人间的。   
  … 
  羽生堂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武林天骄》——第十二回 西湖风波  
梁羽生《武林天骄》 第十二回 西湖风波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檀羽冲终于来到了临安,倘佯于西子湖边了。 
  “湖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苏东 
坡赞美西湖的句子。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这是白居 
易卸官之后,因对杭州的思念而填的三首《忆江南》中的一首。同样,也表达了对西湖的赞 
美。西湖,千百年来,曾受过多少诗人词客的歌咏,赞叹!檀羽冲来到的时节,正是春暖花 
开的早春二月——西湖最美丽的季节。但他在心迷目醉于西湖美景之余,却也不禁另有一番 
感慨。西湖两边的苏堤白堤都满是游人,他倘佯湖畔,放眼四顾,湖上是画船载酒,稳泛平 
波;堤上是油壁香车,分花拂柳。湖上岸上都是隐隐竺歌处处随。那里看得出一点备战气 
氛?他想起从金国的南来途中,一路所见的车辚辚、马萧萧的景像,实是不禁为这作为南宋 
“战时首都”的临安叹息了。“赵宋南渡,把杭州改名临安,临安其实即是苛安,看来他们 
是想在临安以图苟安的了。”他想。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了西湖边最负盛名那家酒楼——楼外楼的门前了。 
  他想起的不是赞美西湖的诗词,却是和楼外楼有关的一首诗,一首讽刺意味很浓的诗。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他摇头苦笑,走上楼外楼,他选了一个临窗的座位,点了楼外楼的名菜“醋溜鱼”和 
“蜜方”(最好的蜜汁火腿),要了一壶“加饭”(上好绍酒),暂且把胸中的抑郁放开, 
低斟浅酌,欣赏西湖风景。 
  一条画船在窗外的湖面经过,船中的歌女正在唱一首新词。 
  唱的是张于湖的《西江月》:“问那湖边柳色,重来又是三年。 
  来风吹过我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寒光亭下水连天,飞起沙鸥一片。” 
  邻座的两个官员同赞:“好词!”一个说道:“果然不愧是状元之才。”(按:张孝 
祥,号于湖,是绍兴二十四年状元)一个摇头晃脑说道:“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真是能够看破世情,心境平和,能把闹市当作山林隽语。听人歌此词,我也想在湖山终老 
了。” 
  另一个座头的客人,头戴方巾,身穿蓝布长衫,虽然不是衣裳破旧,质料却很普遍。看 
来像是落魄秀才。他却忽地冷冷说道:“张于湖的词有出世的一面,也有入世的一面。他最 
好的词,可不是这一首。” 
  一个官员皱眉,说道:“哦,依你看来是哪一首?” 
  那穷秀才模样的中年人,斟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高声吟唱起来:“长淮望断,关塞 
莽然平。 
  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 
  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诛泗上,弦歌地,亦膻腥。 
  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 
  看名王宵措,骑火一川明。 
  笳鼓悲鸣,遣人惊。 
  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蠢,竟何成! 
  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 
  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锋燧,且体兵。 
  冠盖依,纷驰骛,若为情。 
  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 
  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这首词调寄《六州歌头》,是张于湖感怀国事之作。尤其最后两句,写中原遗老,盼望 
南宋收复故土的心情,含有无限悲愤。檀羽冲情不自禁的赞道:“好词,好词!” 
  那两个官员都是不约而同的皱眉道:“狂生!狂生!” 
  就在此时,又来两个客人。一个年约四旬,面白无须,头戴乌沙,身穿官服、另一个不 
过二十岁左右,衣服华丽,看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弟子。 
  这两人一进来,酒楼上倒有一半客人站了起来,争着和他们打招呼。檀羽冲邻座那两个 
官儿,更是趋前迎接,一个说道:“史大人,怎的今日这样好兴致来喝酒?”一个问道: 
“这位公于是——看来这个姓史的中年官员,官阶很是不小。 
  檀羽冲却不理会这个史大人是什么人,倒是那个少年令他吃一惊。他从未见过这个少 
年,怎好似曾相识。 
  那“史大人”道:“这位谭公子是我的世交,他刚从外地到,故此我请他来楼外楼观赏 
西湖。” 
  旁人听说这少年是他的世交,当然都不禁对他另眼相看了。檀羽冲邻座那两个官儿便 
道:“难得谭公子运道而来,请让我们为公洗尘。” 
  那“史大人”道:”怎能让你们破费?” 
  那两个官儿道:“这是请都请不到的,何况我还想向史大人讨教呢。” 
  那“史大人”推辞不掉,便道:“也好,我这世侄初来乍到,就让他多交两位朋友吧。 
这们位是蓝编修,这位是黄编修,他们都是在翰林院。” 
  檀羽冲听得这少年自称姓“谭”,“檀”“谭”音近,他自己也曾改姓“谭”的,心中 
一动,难道他也是——” 
  那“史大人”坐下来道:“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唱张于湖的词?” 
  那姓蓝的官儿道:“不错,湖上的画船有个歌女唱了张于湖那首西江月,这酒楼上也有 
人唱了他那首六州歌头。” 
  “史大人”道:“我都听见了。” 
  那姓黄的官儿道:“我正想请教大人,这两首词究竟哪一首好?” 
  “史大人”笑道:“你们两位都是翰林院学士,是该我向你们请教才对。” 
  两个官儿齐声说道:“秦相爷生前都夸赞过大人的文才的,我们这点学问,怎能和大人 
比较?” 
  檀羽冲心里想道:“他们说的秦相爷想必就是秦桧,原来这个史大人是秦桧提拔的。” 
  “史大人”道:“两首词风格不同,各有各的好处。不过我喜欢那首西江月更多一些。 
此心到处悠然,真有几分渊明诗的味道。” 
  那姓蓝的官儿道:“是呀,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这正是一一”他本来想说:“这正是英 
雄所见略同”的,但想若这样说,岂非把自己的身份提高到和“史大人”一样,急忙住口。 
  那落魄秀才模样的人正在喝酒,忽地噗嗤一笑,酒都喷了出来。 
  那姓蓝的官儿道:“你笑什么?” 
  那秀才道:“我不能笑吗?”这两句好像也是陶渊明的诗。弦外之音,渊明诗和于湖词 
一样,都是有两面的。 
  “史大人”似乎不屑和这个穷秀才计较,微笑说道:“我和两位说故事,前几天有个姓 
俞的学士在一间酒馆的壁上题了一首词,最后两句是:明日重排残酒,来寻陌上花钿。给当 
今圣上知道,笑道‘穷秀才寒酸气太甚了’,御笔一改,改了两字,携字改为扶字,酒字为 
醉字,你们念念!” 
  两个官儿声念道:“明日重扶殊醉,来寻阳上花钢。果然是天子气象——” 
  那“史大人”道:“不,御笔改诗,还是要用原来那人的口吻的,不过别忘了那人也是 
个官。”两个官儿又同声道:“对,对,是富贵气象,一洗原作的寒酸气了!” 
  “史大人”道:“从这个故事,你们也可得知圣天子也是愿意见到饮酒赋诗的升平气象 
了吧?”两个官儿会意,拍掌笑道:“对了,要念念不忘于刑天舞干戚,猛志回常在,那还 
有什么升平气象可言?” 
  那穷秀才忽然又冷笑了。 
  姓蓝那官儿按捺不住,站起来道:“你一再冷笑,什么意思?” 
  穷秀才越发冷笑,说道:“我觉得好笑就笑,关你什么事?” 
  姓黄那官儿趋奉不甘人后,跟着也站起来道:“我发现你两次冷笑,都是在史大人说话 
之后。” 
  穷秀才道:“那又怎样?”他不分辨,显然是直认不讳了。 
  两个官儿同声说道:“史大人的高论,你敢不服气么?” 
  穷秀才道:“他有他的高论,我有我的低论,我为什么一定要服他!” 
  “史大人”变了面色,那少年却笑道:“听说江南词风最盛,卖唱的多唱一些,著名词 
人所填的词,果然不错,可惜我刚才只听了半阕,唱得也不怎么好。”那条画船已去得远 
了。但楼下却正有一个手拉三弦的老者和一个少女经过,看来像是祖孙。 
  “史大人”忙道:“公子若有雅兴,就叫她上来唱唱吧。这姑娘长得颇为秀丽,想必也 
会唱得不错。”那少年点了点头。“好,就叫她过来唱个曲子给我听。”檀羽冲听了他的说 
话,更为诧异,原来他说的是江南流行的官话,但却是北方的口音,而且还好像是金京人士 
口音。 
  那老者携了孙女过来,打了个手势逆:“公子点什么曲子。” 
  那少年道:“随你们的便,只要好听就行。” 
  那老者道:“公子,我们给你弹唱一曲柳永的望海潮如何?” 
  那公子的神情似乎有些异样,愣了一愣,说道:“你说是柳、柳永的那首新词?” 
  那老者陪笑道:“是。公子,你若是不合意的话——”那公子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说 
道:“柳永的词,好,很好!就这一首吧,你弹。” 
  柳永的词当时最为流行,名闻中外,有个西夏官员出使宋国回来言道:“凡有井水处, 
皆能歌柳词。”可知他的词流传之广。“即使他是金人,知道有个柳永,也不稀奇。”檀羽 
冲暗自想道。 
  那老者抚起三弦,小姑娘便即唱出柳永那首《望海潮》!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 
  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爹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 
  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那公子闭目轻打节拍,如有所思。小姑娘唱完了那首词,他还没有张开眼睛。 
  老者咳了一声,说道:“献拙了,不知可中公子之听?” 
  那公子如梦初醒,方知鼓掌赞道:“好,好!三秋桂子,千里荷花,把江南的美景、繁 
华,都写得淋漓尽致,怪不得,怪不得——” 
  小姑娘道:“怪不得什么?” 
  那公子想了一想。说道:“怪不得人人尽说江南好了。” 
  “人人尽说江南好”是韦庄《菩萨蛮》词中的一句,他用一句出名的词句来作答复,可 
知他也是读过不少诗词的。 
  但听他语气,看他神情,那老者和檀羽冲都可以猜得到,他原来想说的“下文”必定不 
是这样。 
  那老者道:“这首词是天下闻名的,说起来还有一个和它有关的故事呢。” 
  那公子道:“是吗?说来听听。” 
  那老者道:“听说柳永这首《望海潮》传到金国,金国的皇帝读了大为赞赏,因而也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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