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子孙也没滥加诛杀,不过是派人监视他这一家,那是免不了的……”
铁一笔心想:“这也不过是死刑改为无期徒刑而已。”说道:“听说现在耶律延禧的那
些孙儿,也差不多死了十之七八了?”
向天冲道:“亡国王孙,当然是难免受点折磨了。他的子孙有些可能是因为看不开自杀
的,有些则可能忧郁伤身,短命死的。但咱们金国总是优待降人了。”
铁一笔道:“若然王爷知道耶律完宜是辽国王孙身份,还敢用他,那就更加是宽宏大量
了。”
檀羽冲躲在一块大石后面,听到这里,暗自想到:“这个耶律完宜若然是个贪图富贵的
人,完颜长之倒是不妨用他来笼络辽国的人心的。嗯,杀降不如招降,怀柔胜于高压。这是
师父议论历朝得失时说过的两句话。
”又想:“怪不得师父把完颜长之视为平生大敌,看来恐怕还不仅仅是因为完颜长之的
武功比得上他呢。”
向天冲却不愿和师侄多加解释。说道:“王爷的运用之妙,
…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武林天骄》——第十一回 曲终人散
梁羽生《武林天骄》 第十一回 曲终人散 北京兴化门外有个地方叫钓鱼台,据说金初有个诗人名叫王郁,曾隐于此,以钓鱼为
业,因而得名,其后金太宗完颜晟在这里建了一座行宫,并将王郁钓鱼的潭疏浚打大成湖,
于是渐渐成为公子王孙的游乐之所,在险湖那座山岗上建了许多别墅。其中一座就是完颜家
的。如今是商州节度使完颜鉴夫人的住所。此处正有人在门前卖花,这个人是檀羽冲。
“卖花,卖花!金盏,绣球,大红菊,姚黄,白玉,黑牡丹,谁家要买趁早买!“他大
声叫卖,那家人家的门却不打开。
檀羽冲提一口气,又再叫卖:“极品黑牡丹,青龙卧墨池。名花卖识主,识者莫迟
疑!”这次用上了传音入密的内功,声音容过重门保户,估量完颜大人即使在最里的一道。
也当听得见了。
过了一会,那家人家的门果然开了。
出来的是个女丫。檀羽冲不觉有点失望。
他当然不敢希望完颜夫人亲自出来,他的失望是因为不见他的妹妹。一般说来,小孩子
多是喜欢新奇的事物的,门外有人卖花,而且叫卖的是极品黑牡丹,他的妹妹为何不跟随女
丫出来呢?那女丫也似乎有点诧异的神气,说道:“你当真有青龙卧墨池吗?”
檀羽冲道:“不信你看!“在篮中检出黑牡丹,给那女仆。女仆说道:“我是不懂的,
要给夫人看才知真假。你跟随我来。”
檀羽冲跟随那女丫进去,不过,只是登堂,未能入室。女丫叫他在客厅坐下,接过他手
中的花篮,说道:“我拿去给夫人,你在这里待上一会儿。”让一个卖花的小厮在华丽的客
厅坐候,对他也可算得优礼有加了。但檀羽冲的失望更加深了。因为还是未见他的妹妹。
过了一会,那女丫出来说道:“夫人说,这黑牡丹虽然不错,但却不是青龙卧墨池。不
过你知道这个花名已经算是不易,夫人说不能叫你自来一趟,这十两银子是赏给你的。”
十两银子买一朵真的“青龙卧墨池“也足够了。不过,檀羽冲当然不会要她的。
他故意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功夫学不到嫁,真是不好意思。”
檀羽冲道:“实不相瞒,家母是给人家种花的,而且种的都是牡丹。我自小在牡丹国中
长大,什么名种壮丹都曾见过。我以为这是青龙卧墨池,谁知还是看差了。”
那女丫吃了一惊,说道:“你多等一会儿。”
这次她出来的时候,对檀羽冲更加客气了,说道:“夫人想问你几话,你跟我来。”
檀羽冲暗暗欢喜,只道这次一定可以见得着完颜夫人了。那知道还是见不着。
不错,这次他不仅只是登堂,而是入室了。他被请进了夫人的卧室。
但完颜夫人的卧室是一间套房,他在外间,还是有一板之隔。
“你说你的母亲给人家种花,那家人家是个么人家?“完颜夫人隔着板问他。说话的声
音似乎有点气喘。
檀羽冲不觉一怔,心里想道:“完夫人是会武功的,怎的说几话也会气喘,给道她是生
病了么?”他的听觉甚为灵敏,听得出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妹妹如果在家的话.按说是应
该留在房间中陪伴完颜夫人的,此时他只能盼望他的妹妹能够及附回来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家,只记得那家人家有许多武士,主人好像是个将军、”檀羽冲答
道。
完颜夫人心头一跳,接着再问:“令堂本来就会种花的吗?”
“不是,家母是到了那家,才跟那家人家的花王学会种花的。”
“你说你自小在牡丹的园中长大,难道那家人家的花园里就只种牡丹?”
“那家人家有两个花园,大花园里什么花都有,小花园里只种牡丹。”
“为什么只种牡丹?“完颜夫人喘着气说话,连她的女仆都听得见了。
“夫人,你省点气力说,让奴婢替你传话好吗?”那女仆赶忙进入内室,服待主人。
“因为那家人家的主母只爱牡丹。”
“你还记得那家人家的主母是个怎么样的人吗?”完颜夫人低声向女仆说,再让女仆替
她传话,其实檀羽冲是听得清楚她说什么的,不过他却并不说破。
“那位夫人又美丽,又高贵,而且心地又很慈祥。”檀羽冲道。
这次完颜夫人和那女仆说话的声音更小了,檀羽冲也听不完全。
女仆传话:“夫人不想听空泛的颂词,夫人想要知道的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檀羽冲道:“让我想想。”装模作样,想了片刻,忽地问那女仆:“大姊,你会吹箫
吗?”
问题来得太过突兀,那女仆呆了一呆,说道:“为什么你问我不会吹萧?”
檀羽冲道:“那家人家的主母有个丫环,和你一般年纪。很会吹萧,不过吹来吹去,老
是一个曲调。”
那女仆道:“夫人想要知道那家人家的主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说这些不相干的话干
吗?”
檀羽冲道。“丫环吹的那个曲子,就是她的主母教会她的。她已经吹得很好听,但据她
说,她的主母吹得比她更加好听。但只教一支曲子,不是有点特别吗?不过,那支曲子也真
是耳听不厌,我听得多了,也会吹了。”
完颜夫人越发吃惊,不要女仆传话,便即提高声音说道:“哦,你也会吹?唉,可惜我
那支玉萧失了——”
檀羽冲道:“恰巧我也有一支玉萧,夫人,你若是不嫌污耳的话,我吹给你听。”
玉萧一亮。女仆禁不住失声惊呼:“夫人,他这支玉策好像比你以前那支玉萧还好得
多!”一个卖花郎居然能有一支堪称稀世之珍的玉萧,实是不可思义的事;但完颜夫人已是
无暇思疑,因为檀羽冲已经开始吹萧,萧声把她带进入了一个如幻如梦的境界!
她好像看见了她少年时代的情人,正在手持玉箫,含笑向她走来。
这是耶律玄元和她第一次相会之时,吹给她听的一支曲子。也是和她分手之时,吹给她
听的那支曲子。
她茫然若梦,不知不觉,跟着节后,哼出歌词。
“万万花中第一流,残霞轻染嫩银瓯。能狂紫陷千金子,也感朱门万户侯。朝日照开携
酒看,暮风吹落绕栏收。诗书满架尘埃扑,尽日无人略举头。”
萧声止了,完颜夫人却好似还在梦中。怆然说道:“玄元,你为什么要来?二十多年
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么?”
女仆失声惊叫:“夫人,你说什么?他不过是个花店小厮!”
完颜夫人忽地坐了起来,叫道:“不对。他不是花店小厮,快叫他进来。”不待那女仆
传呼,檀羽冲已经踏进她的卧房了。
“你究竟是谁?”完颜夫人颤声问他。
“我是兰姑的儿子,拜见夫人!”檀羽冲跪下去给她行礼。
完颜夫人呆了一呆,蓦地起身,说道:“我早就该想到你是兰姑的儿子了,我怎能受你
的大礼,快快起来!”
她无力拉起檀羽冲,竟然也跪下去给他还礼。女仆这惊非同小可。说道:“夫人,你、
你!”只道主人疯了。
“你知道这人是谁?”完颜夫人道。
这个女仆是她回到金京之后才跟她的,说道:“我知道兰姑是你从前心爱的侍婢,但她
的儿子——”
完颜夫人道:“你知道什么,他是小贝勒的身份;他的母亲也不是寻常人,她是南宋名
将岳飞外孙女儿!他的身份比我高贵得多!”
那个女仆登时呆若木鸡。
檀羽冲将完颜夫人扶起,说道:“夫人,请你不要这样说,什么贝勒的身份与我无关,
我只是用兰姑的儿子的身份来见你的。”
“从前我不知道你们母子的身份,实在委屈了你们,请你原谅。”完颜夫人道。檀羽冲
道:“我们母子患难中得你庇护,大恩大德,水难言报。我是为了死去的母亲向你磕头
的。”
完颜夫人道:“啊,令堂她,她仙逝了。”
檀羽冲道:“就是在夫人出走那天,家母不幸在牡丹园里,中箭身亡的。”
用不着他多说,完颜夫人已经知道他的母亲是给自己的丈夫叫手下射杀的了。
完颜夫人忍着眼泪,问道:“飘香呢?”飘香就是她出走那天,特地留下,叫她去阻止
耶律玄元向她丈夫寻仇的待女。
檀羽冲道。“飘香也是给府中的武士射杀的。”
完颜夫人道:“那支玉肃呢?”
檀羽冲道:“她身亡之后。想必是落在你丈夫手中。”
完颜夫人欲哭无泪,说道:“都是我不好,害死了你的母亲,又害死了飘香。”
檀羽冲道:“夫人,这不关你的事,我的母亲虽然死了,也还在感激你的。夫人,你的
面色好像有点不对,不是生病把!”
完颜夫人道:“这是我的老毛病,不要紧的。对啦,你的玉萧可以让我看看吗?”
檀羽冲道:“当然可以。”
完颜夫人接过玉萧,又是欢喜,又是感伤,说道:“这支五萧,你、你是怎样得来
的。”
檀羽冲道:“是恩师给我的。”
完颜夫人道:“啊,他已经收你做弟子了。他、他好吗?”
檀羽冲道:“他,他老人家很好。只是,只是——”完颜夫人道:“只是怎么样?”
檀羽冲道:“中是挂念夫人。夫人,有几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完颜夫人道:“你说!”
檀羽冲道:“钓鱼台恐非隐居之地,夫人,你若决心放弃富贵荣华,不如,不如……”
完颜夫人陡地喝止他:“你,你不要说下去了!已经太迟了,我,我不能这样做了!”
女仆呆立一旁,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只见完颜夫人已是颓然倒卧.面色更加难看。
“夫人,你、你怎么啦?”女仆给吓慌了。
檀羽冲道:“别慌,让我看看、”耶律玄元杂学甚广,医术星相无所不能,檀羽冲在他
门下几年,粗通医术。他给完颜夫人把了把脉。说道:“夫人,你这好像心气痛的毛病,只
要心境宽舒,自然会好的。”
檀羽冲不敢让完颜夫人再受刺激,转过话题问道:“我那妹子为何不在你的眼前服
侍?”
完颜夫人道:“我早就应该对你说了,你的妹子,她、她——”
檀羽冲吃了一惊,一面替她推血过宫,一面问道:“她怎么样?”
完颜夫人气息调匀,说道:“你别惊疑,她只是不在这里。”檀羽冲道:“她到哪里去
了。”
完颜夫人正想回答,忽地听得有人敲门。
完颜夫人皱起眉头,对女仆道:“你去看是谁?若是那些无事来献殷勤的夫人小姐,你
给我挡驾!”
“开门,开门!”来客似乎等得不大耐烦,从敲门成拍门了。
完颜夫人觉得声音好似熟人,一时间却候不想来是谁,皱眉道:“怎的这样没有礼
貌!”
檀羽冲小声道:“来的一共是三个人,好像是一主二仆。”
完颜夫人道:“你怎么连身份也听得出来?”
檀羽冲道:“叫开门的是两个人,另一个人不出声。这不出声的想必是主人的身份,而
且身份非同小可!”
完颜夫人道:“何以见得?”
檀羽冲道:“他们敢在你们的门前大呼小叫,当然是倚仗主人的身份。”
完颜夫人哼一声道:“如此无礼,管他是谁,我都不见!”但在不知不觉之间,声音已
是有点发颤,而且好像怕给外面的人听见,说话的声音比檀羽冲更轻。
檀羽冲道:“这两个人的口音一样,咦,不对——”
完颜夫人道:“什么不对?”
檀羽冲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得那女仆“啊呀!”一声.接着就把大门打开了。
这女仆没有来通报,就把大门打开,竟是把主母的吩咐都置之脑后。这一“反常”的情
形出现,完颜夫人亦已知道“不对”了。
“有客人吗?”一直没有作声的另外一人发问了。
这个人声音是更加熟悉了,这刹那间,完颜夫人和檀羽冲都是不禁大吃一惊。
这个人并非别人,正是她的丈夫,商州节度使完颜鉴。
跟他来的那两个随从是祁连二老帅克商和帅克殷。
祁连二老是客卿与份,完额鉴的手下,以他们二人武功最高。
完颜鉴是踏进客厅之时发问的,客厅和完颜夫人的卧室还隔着好几重门户。
“奇怪,他怎的疑心屋子里有外人?”连忙示竟叫檀羽冲躲进她的衣橱。
“没有,没有呀?”女仆回答。
原来完颜鉴是看见客厅的地毯上有几片泥屑而引起疑心的。
完颜鉴见那女仆面上似有惊惶神色,更加起疑。问道:“夫人呢?”
女仆道:“夫人身体不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