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占魁心中好笑:“你这小鬼头分明心里有鬼,倒想哄我欢喜。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
追究了么?”
“难得你还记得我教过你这一招。”他冷笑道:“这小鬼敢玩花招,我先打你屁股!”
他伸手一抓,不料竟然抓了个空。他方自一愕:“这小鬼头的身法怎的如此溜滑?”只
听得檀羽冲已在扮鬼脸道:“师父我这一招练得怎样?
你说过,练得好有赏的,怎么反而要打起我的屁股来了?”
高占魁更起疑心,冷笑道:“好,为师的赏你!”双臂齐张,冷笑声中向檀羽冲打去。
檀羽冲借着练这招“黑虎偷心”为名,展开身法,突然拔出匕首,就向他刺去。
“嗤”的一声,高占魁的袖子给匕首削去了一幅。可惜两人武功相差甚远,高占魁冷不
及防。险给他刺伤伤,大怒喝道:“小杂种!”脚尖一勾,檀羽冲站立不稳,登时给他打落
匕首,抓了起来。
他一抓起檀羽冲,立即把檀羽冲双手拗向背后,喝道:“小杂种,车大人是怎么死的,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要你小命!”
他手上多加两分力道,檀羽冲好像已经听得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了,但他还是咬紧牙
关忍受,不吭一声。他没有叫出声来,另一个人却叫起来了。
三个时辰已经过去,楮岩的穴道不解自解,恰好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了。他一张眼睛。就
看见檀羽冲正在被高占魁虐待的情形,吓得跳了起来。
“你们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能放过吗,有什么罪我来承担,放开这个小孩子再说!”楮岩
喝道。
他只道高占魁是已知道了兰姑的身份,奉命来捉拿兰姑的儿子的。
那知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更加露出破绽了。
高占魁冷笑道:“你要我放这个小杂种也未尝不可。你告诉我,你要替他承担的罪是什
么?”
楮岩喝道:“我没工夫和你说,你放不放?”
高占魁渲:“不放!”更加用力的捏檀羽冲了。
楮岩扑过去喝道:“高占魁,你不买我这个情面,我和你拼了!”
楮岩的职位和武功都比高占魁高,本以为可以震慑他的,那知高占魁看他扑上来时脚步
踉跄,已是看出了他穴道方解,功力未复的弱点。他心里想:我虽然有这小杂种作盾。但要
把这小杂种顺利带回去。可还得摆脱这厮的纠缠。他也动了杀机。
楮岩扑上来时,高占魁一声冷笑道:“这小杂种给你!”冷笑声中,把檀羽冲高高举
起,作了个旋风急舞,突然就抛出去。
楮岩大惊之下,无暇思索,抢上去接,陡然间只见白光—闪,高占魁飞刀出手,已插入
他的背心。
“你要拼命,那你去见阎王吧!”高占魁加一脚,把中了飞刀的楮岩踢翻,骨碌碌的滚
下山坡。
这两下子免起鹘落,他杀了楮岩,回过头来,刚好接着从半空中落下来的檀羽冲。檀羽
冲落入他的手中,又是动弹不得了。
XXX张雪波听见楮岩惨叫的声音,吓得心胆俱裂,连忙叫道:“耶律先生,你快上去,
救救我那孩子!”
救人要紧,耶律玄元只好将她放下,飞步上山。
可惜已经迟了。
楮岩滚到他的跟前,已是遍体鳞伤。“耶律先生,我后悔没有,没有听你的话。”他只
能说出最后这一句话,就咽气了。
“师父!”檀羽冲只叫得一声,就给高占魁扼住了喉咙!耶律玄元喝道:“把手放开,
否则我誓必杀你!哼,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高占魁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朝廷的钦犯耶律玄元,不过却还未知道你是这小杂种的师
父。不错,我也知道你的武功号称天下第一,但可借你的徒弟已经落在我的手中,你纵然能
够杀我,也只能抢回你徒弟的尸体!
”说至此处,冷笑喝道:“给我站住,你敢踏上前一步,我就刺这小杂种一刀。”
“你要怎样?”耶律玄元喝道。
“没怎么样,只要你不插手管这闲事。我就不会伤你宝贝徒弟的性命。”
“冲儿,冲儿!放开我的冲儿!”张雪波嘶声呼叫,也跑了上来!。
她才来是受伤甚重,连走路部走不动的。如今竟然能够自己爬上这座山峰,也不知哪里
来的气力!
但这么一阵狂奔,她的伤口又裂开了,耶律玄无所用的闭穴止血法也失效用,鲜血又在
汩汩流出了。
耶律玄元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件事情,恐怕非得用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来解决不可
了,否则檀夫人的性命先保不住。”
高占魁一见张雪波如此情形,更为得意,哈哈笑道:“兰姑,你舍不得你的儿子吗?那
也容易,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了。你是夫人的亲信,料想夫人也能保得你们母子平安。”他明
知夫人已经出走,这样说自是有意嘲讽“兰姑”的。
张雪波气得双眼发白,骂也骂不出来。
檀羽冲叫道:“妈妈,不要求他。师父在这里,他不敢伤我的。他伤了我,他就得偿
命。师父会救我的!”
高占魁哈哈大笑:“我本来不要伤人,只是要把你拿回去献给完颜将军、你师父神通再
大,也不能从完颜将军手中救你脱险吧?”
耶律玄元忽地冷笑道:“我无需从完颜鉴手中抢他回来!”陡地一声大喝:“我要你放
人,你敢不放?”
这一喝好似在高占魁头上响起焦雷,今得他心头大震。他本来要说“不放”的,不知怎
的说不出来了。
不但话说不出来,在这一威严之下,他的手也颤抖起来了。握在手中的匕首晃了几晃,
风乎刺着檀羽冲。
原来耶律玄元用的是佛门的狮子吼功,这一喝能令奸人丧胆。可惜他这门功夫还未统到
炉火纯青之境,否则已是可以令得高占魁的匕首也掌握不牢。
但高占魁这陡然一震,却已是给了耶律玄元可乘之机。
“铮”的一声,耶律玄元早已藏在掌心的一枚铜钱飞出,打落了高占魁的匕首。
高占魁忙把檀羽冲当作盾牌。往前一迎喝道:“你敢上?”
耶律玄元非但上来,而且一拳打出去了。
这一拳当然是打在檀羽冲身上。
张雪波惊得晕过去了。
但更吃惊的还是高占魁,他是绝对料想不到耶律玄元敢打出这一拳的。
原来耶律玄元用的是新练成的“隔物传功”,这一拳虽然是打在檀羽冲身上,但受到他
这一拳的力度的冲击的却是高占魁。
高占魁庞大的身躯给抛了起来,倒跌出去。檀羽冲跌了下来。
耶律玄元接过檀羽冲,看高占魁时,高占魁已是七窍流血早已倒毙。
”
XXX张雪波朦朦胧胧的听见了最熟识的、最亲切的呼唤。
“妈妈、妈妈,你醒醒呀,你醒醒呀!”
她张开眼睛,果然就看见她的儿子。儿子正在替她敷药。檀羽冲道:“妈妈,你不用担
心了,坏人已经给师父打死了。”
张雪波道:“冲儿,你不必为我敷药了。妈有话和你说。”植羽冲道:“妈,你的伤口
正在流血呢,金创药怎能不敷?你说吧,我在听着。”
张雪波又是欢喜。又是悲伤。
她把悲伤藏在心里,欢喜放在脸上,忍着眼泪。灰白的脸上现出笑容,说道:“不错,
冲儿,你已找到师父,我是可以放心了。冲儿,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你明白吗?你一定要听
师父的教导,学好武功。”
檀羽冲道:“妈,我明白的,公公的仇,爷爷的仇,爹爹的仇,还有那位我从未见过的
外公的仇,都应该由我替他们去报的。我怎能不练好武功?”张雪波叹道:“冲儿。你还是
未能懂得妈的意思,我说的担子不单是指报仇。唉,这两年我想得许多,渐渐也懂得一点道
理,我想说的是报仇以外的事情。”
张雪波咳了两声,声音越来越低沉了,继续说道:“咱们的亲人,有的是给宋国的皇帝
和奸臣害死的,有的是给金国的皇帝和奸臣害死的,咳,咳,要报仇也不知从何报起——”
檀羽冲轻轻给她揉搓背部,说道:“妈,你歇一会再说吧。”但张雪波还是说下去。
“我身上藏有一个锦盒,你拿出来。”檀羽冲道:“是。”心想妈妈这样郑重其事,锦
盒里藏的是什么珍重东西。张雪波道:“打开来看!”
锦盒里藏的不是奇珍异宝,是一张残旧发黄的字纸。
张雪波道:“这是我外公亲笔写的一首词,他是宋国的名将,姓岳名飞后来给和一个名
叫秦桧的奸臣害死的。他写的这首词名叫满江红。他的书法,是我的义父冒了生命的危险为
我保存下来的,现在交给你了。你读不懂,可以请师父讲解。现今害他的奸臣亦已死了,他
的冤枉相信总有一天会昭雪的。我的爹爹和他同时被害,葬在一起。我希望将来你能够到他
们坟前一祭,以补我的遗憾。”
檀羽冲道:“妈,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张雪波苦笑道:“我是不能去了。唉,没时候给我多说了,你听着——她说了许多话,
气喘越发加促了,檀羽冲心痛如绞,却无法阻止她不说。
“我说的是报仇以外的事情,记着,你的父亲是金国人,你母亲是宋国人,金宋虽是敌
国,你的父母却是恩爱夫妻——”她实在说不下去了,最后只问了一句:“你明白吗?”耶
律玄元知道不妙,连忙把手掌贴在她背心,真气输送进去。张雪波睁开眼睛,说道:“不
懂。你可以问你师父。耶律先生为我我的缘故,已经连累了佟师傅、楮岩等人为我身亡。我
不能再连累你们了。有你照料冲儿,我放心得很。我可以早点去见他的爹爹了。”
耶律玄元叫道:“檀夫人、你不能死!”但张雪波已经瞑目了。她受伤极重,全凭要见
儿子的愿望支持着她,如今心愿己了,纵有玄元将真气输入她的体内,亦已是还魂无术!
时光流失,转瞬过了七年。
这七年当中,金宋两国打打谈谈,谈谈打打,大仗打过一次,小仗不下数十,最后还是
以宋国缔结了屈辱的和约结束了战争。
谁也知道这样的和平是不能维持长久的,战争随时可以重开,所谓“结束”只是暂时结
束而已。
但战争总算停止下来,虽然老百姓仍是未能喘过气来,但也有一些人却是又可以重过歌
舞升平的日子了。
今日的归云山庄就正是这样一个歌舞升平之地。
…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武林天骄》——第 八 回 大闹寿筵
梁羽生《武林天骄》 第 八 回 大闹寿筵 寻云庄在洛阳城外东南十里之地,庄主归元龙是武林大家,家财百万。
他不只有钱,而且有势。大徒弟班定山是洛阳虎威镖局的总镖头,虎威镖局是和中都
(北京)震远镖局齐名的大镖局;二徒弟魏连魁是洛阳总兵盖天雄手下的参将,参奖虽不过
是五品武官,但因他甚得总兵宠信,也是一个可以手操生杀之权的官儿了。他又有“小盂
尝”之称,门客虽然不及孟尝君的三千之多,亦是数以百计。
今天是他的六十大寿的寿辰。
他本身的交游己是极为广阔,再加上有两个“奢拦”的徒弟为他做寿,洛阳城里有头面
的人物谁不想来巴结,当真是贺客如云。
好在他家有个大花园,足以容纳宾客。
寿筵尚未摆开,宾客有的在园中赏花,有的在花园中听戏,也有借这个机会与平时少见
面的朋友相叙的、各适其适,热闹异常。
菊花、兰花、水仙、银柳、芍药、金钟纵然还说不上百花齐放,花卉的品种之多,也足
以够瞧的了。
不过园中种的最多的还是牡丹。
客人们在啧啧称赏,指点各种罕见的名种牡丹:大胡红,大中紫、烟龙紫、照粉、白
玉、葛中紫、蓝玉——“真多,我看除了御花园,恐怕没有哪家人家的花园里有这么多牡丹
了。”一个客人道。
“老兄,你真是少见多怪。据我所知,有一家人家,他花园里的牡丹就比这里多得
多。”另一个客人道。
“是哪一家?”
“商州节度使完颜将军有一个花园是专种牡丹的。这些名种牡丹他都有,这里没有的他
也有,赛红、姚黄、瑶池春是最名贵的三种牡丹,你见过没有?我就在完颜将军的花园里见
过。有人说御花园里的牡丹,也没有他的牡丹好呢。”
第一个客人本是想拍主人家的马屁的,一听他抬出完颜将军,就不和他抬杠了,只敢嘀
咕道:“我说的是一般人家,你说的是将军府,再有钱的富贵人家也不能和完颜将军比
呀。”可是他不敢和那人拾扛,另外却有人要和那人抬杠。
这人说道:“你是什么时候曾经到过完颜将军的花园赏花的?”
那人屈指一算,说道:“八年之前。”
“那就难怪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什么其二?”
“据我所知,完颜将军已经有七年没有邀请客人去他家赏牡丹了。据说是他家两个最有
本事的花王已经死去,牡丹没人料理,早已零落了。”
此时却另有一个归家的门客在一棵牡丹下自言自语:“你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宾客大都去观赏“名种牡丹”,这株牡丹没人特别介绍,似乎不是什么名种,因此在花
下的只有他一人。
他以为没人听见,忽地有一个人从旁门出来,笑着问他道:“老候,什么只知其一,不
知其二?”
这个人是归元龙的老仆人,在归家是颇有地位的,姓娄名阿鼠,排行第七。因他名字不
雅,归家的门客都尊他为七叔。
那姓候的门客单名一个“昆”字,庸碌无能。一向没人瞧得起他,此时却有点得意的神
情说道:“那些人只知道赛红、姚黄和瑶池春是名种牡丹,却不知这株‘青龙卧墨地’更是
牡丹中的极品,岂不可笑?”
那老仆人忽地似笑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