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局主道:“既然如此,我不送了,明天早点来,让老哥作东,大家畅喝一杯!”
“一定一定。”
邵峋立着,拉开厅门,倏然一震。只见莫于道屹立门外,挡住去路,道:“邵总镖头,你要走?”
邵峋忙含笑道:“是,是,在下想早点休息!”
莫天道冷冷一笑,道:“既想早点休息,又何必再来?”
邵峋变色道:“莫兄是什么意思?”
莫于道莫测高深地道:“我的意思,你难道还不懂?”
“邵某确实不懂。”
莫于道脸色倏然一沉,道:“你装迷糊,莫某也不妨揭穿你,是想立刻回去通风报信吗?”
邵峋心中大惊,但他也自思并没露出什么破绽,故而沉住气,道:“莫兄之言,邵某益发不懂了,我通什么风,报什么信?”
莫于道阴笑道:“不愧是老江湖,但在莫某面前耍,嘿嘿,你总镖头差得太远了!”
说着伸手就向“铁枪银钩”邵峋“软麻”二穴戳去。
邵峋大惊疾闪,可是他怎是莫于道的对手,身形方动,只感混身一麻一软,噗通仰天翻倒。
腾局主眼见这种情形,一片迷糊,忙道:“莫先生,这可能是巧合,误会,万祈看腾某薄面,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莫于道微微一笑,道:“腾局主的面子,莫某岂能不顾,但莫某决不是无的放矢,等问过话若是莫某不对,但凭局主处置,莫某立刻跪下赌罪。”
腾局主没有说话了,魏长豪也同样感到惑然,接口问道:“莫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邵兄怎可能……”
莫于道却已一把抓起邵峋跨入厅中,道:“魏兄勿急,听莫某慢慢间完话,再说不迟!”
他复坐原位。把邵峋放在地上,其他人也纷纷围拢。
莫于道目光一扫道:“在下问话时,请各位暂勿插言,若有疑问,待完后再问不迟!”
接着,对地上邵峋道:“邵总镖头,你知道我怎么识破你的行藏吗?”
邵峋厉声道:“我正要听听你的理由,为什么凭白无故折辱于我!”
莫于道一哼道:“莫某一生用计,却从不多疑,疑必有因。现在莫某可以告诉你,你不该急着要走,莫某本还拿不定你来意,但你在李二报告后就走,正好证明了你心虚!”
邵峋冷笑道:“莫于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既不识天星宫主,又不想通风报信,为什么心虚?”
莫于道说:“我相信你不识天星宫主,但你恐怕认识罗成吧!”
邵峋心头怦然一震!他不知莫于道怎会知道他与罗成有往还?这人简直是魔鬼了。
其实莫于道在打听到天星宫主落脚招商客栈后,就联想到必与罗成在一起。
其中的复杂关系,又岂是“铁枪银钩”所能想像的。
只见莫于道接下去道:“当李二说天星宫主进了招商客栈,我就起了疑,世上何其凑巧,你总镖头居然也凑巧在招商客栈订了房间?”
邵峋抗声道:“难道我不能住在招商客栈吗?”
莫于道阴森森笑道:“不错,仅是这点凑巧,还有可说。但腾局主留你歇宿,你却推却,莫非你银子多吗?莫非住在客栈中比留在七星镖局做客舒适吗?这是大反常,清之事,其中必有鬼。”
顿了顿又接道:“自然,这么说,你可能还不服气,现在我再找个人做证。”
扬声道:“李二!”
厅门微启,李二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
莫于道含笑道:“李二,你过来,我把刚才问你的话,现在再重复问一次,你肯回答吗?”
李二走近,望望躺在地上的邵峋,默默点头。
“很好。”莫于道问道:“刚才你是在街上碰到邵总镖头的吗?”
李二道:“是。”
“邵总镖头给了你银子是吗?”
“是。”“他因你说起局里来了朋友,就立刻问你几个是吗?”
“是。”
“你告诉了他,他立刻就说要来局里,对吗?”
“是。”
“很好。现在你再说一遍,与邵总镖头是何处碰上头的?”
“在王大吉香烛铺门口!”
“他是从后面赶上来把你拖住的吗?”
“是。”
“王大吉香烛铺在哪条街?”
“笔直通往南门的大街。”
莫于道挥挥手道:“好,李二,你下去吧,明天我有赏。”
李二倏痛哭失声道:“邵镖总头,是我害了你……”
邵峋暗暗一叹,暗暗道:“完了!”
他想不到莫于道的头脑竟如此精密清晰。
只见莫于道目光巡扫道:“诸位谅已听到了,现在莫某可以略作解释,邵总镖头若仅是来此串门子,他决碰不上李二。若要碰上李二,必是从南门而来。对面碰上,可是他分明已过了此地,因为听到李二之言,转身再来此地,由此证明,他是为了我莫某而来,若非查探我的动静,必是刺探我的落脚点。”
低头冷冷一笑,道:“邵总镖头,由你急于要走,再查你并非无心而至,我说的没有冤枉你吧!”
邵峋知道再赖也没有用了,冷冷一哼,道:“是又如何?”
莫于道哈哈一笑,道:“你总算承认了,告诉我,罗成可是也在招商客栈落脚!”
招商客栈的三进上房,罗成母子与“七剑神君”,天星宫主围灯而坐。
他们静静地不发一言,不时喝着茶,静静等着“铁枪银钩”邵峋的消息。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至。
街上打锣已敲响初更,每个人不禁皆有些倦意,罗成道:“娘与宫主还是回房去休息吧!有了消息,我立刻去通知你。”
天星宫主道:“姓郡的究竟靠得住吗?”
罗成道:“我想不会有问题,至今未至,可能还没有得到消息,或者正在查探。”
罗夫人道:“好吧,邵总镖头再不回来,你与亲家也该安歇了。”
说完走出房间。
这三进上房已经全包下了。中间一个院子,三面各一幢三间。天星宫主与罗夫人住的是中间一幢,罗成与“七剑神君”住在上首一幢,云娘及天星宫一干侍从合居下首一幢。
此刻罗夫人与天星宫主一走,罗成道:“燕伯父先回房休息,我再等片刻。”
“七剑神君”站起来道:“我看你也不必等了,若邵总镖头回来,他一定会来敲门的。”
瞬眼已是二更。
罗成独自呆坐,正想休息,倏听到墙外一阵铃声远远传来。
轻脆的铃声,本极悦耳,可是在这寒天深夜,却令人感到诡异而恐怖。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缓缓而近,似乎在街上经过这段围墙。
罗成不禁起疑,若说这铃声是御马铃,则并未听到蹄声,若说是驼铃,那该在大漠中才有。除此之外,除非有人在摇着铃走!
如此寒夜,谁会摇着铃走路呢?他为什么要摇铃呢?
他心中愈想愈奇,立刻轻推门走出房外。
寒风中,却听到一声轻唤:“罗公子,你快来看!”
声自墙上而来,只见青云院主趴在墙上在回首招呼。罗成也轻轻掠伏墙头,道:“院主怎没有睡?”
青云院主道:“奴家负责这一更守值,公子,那是怎么回事,好吓人!”
罗成早已凝神俯视街道,暗暗心惊。
这是一队静悄悄的行列,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灰衣,戴着道士帽的高瘦的人,说他是羽门玄士,身上穿的非道装,说他是普通人,又戴了一顶道帽,那么不伦不类,左手拿着一点青烟袅袅的线香,右手不住地摇着铃。
在身后一列三人,每人脸上都垂着一块黑巾,从衣着上分别,第一个是女人,后面二个是男人,但这三人走路不是双脚移动,而是僵直地并脚跳动。
每当摇铃人走一步,后面三人也跟着跳一跳!
这正是一行诡异的夜客,静悄悄的街道,静悄悄的寒夜,加上这列静悄悄诡异的行列,交织出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景象。
罗成心底不禁冒起一阵寒意,失声道:“是辰州赶尸的!”
青云院主远居南荒,从未看过这种现象,立刻轻声问道:“什么叫赶死?”她把尸字当作“死”字。
罗成低声回答道:“人死异乡,路远无法回家,又要葬于故乡,死者家属就请人赶尸,但这仅有辰州才有这么一个神秘门户,专门用符咒黑夜带着死人赶路,所以这叫‘赶尸’!”
青云院主倒吸一口凉气道:“那死人怎会跳动?”
罗成道:“这就是符咒的神秘地方,你没细听那铃声,时长时短,忽疾忽徐,这完全在指挥尸体!”
青云院主机价伶一抖,道:“好恐怖!”
这些说话声中,那赶尸人已经带着死人一跳一跳自围墙下经过。
罗成周身汗毛几乎竖起,他隐隐感到这些人并不是人,仿佛自阴曹地府出来的幽灵。
静静地望着赶尸者过去,他倏见第一具大尸体背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姓氏:“燕玉姬!”
心头猛然机伶地一抖,念头尚未转过,又看到第二具尸体背上的姓氏!
“邵峋!”
罗成心头又是一震,他脑中一片杂乱,暗忖道:“莫非自己一时幻觉,看错了?”
霎了霎眼,定神正想仔细看一看,那行列已转弯走向横街,隐没不见。
罗成身形直掠而起,青云院主急急问道:“公子,你去哪里?”
罗成似中了邪,头也不回,疾如飘风,向赶尸行列急追而去。
燕玉姬怎会死了?她不是在杭城吗?
“铁枪银钩”邵峋怎么又死了,莫非遭遇不测?他心中为这诡异恐怖迷雾所笼罩,连青云院主的话都忘了回答。
转向横街,却见前面的行列已到了横街的尽头,这不过霎眼时间,那赶尸人走得好快!
这不是太快了吗?但罗成神智完全被这种诡异恐怖的气氛所慑,竟然忘了去细察这细小的地方。
他猛吸一口真元,提气长掠,一个起落,已凌空翻落在戴着道冠的赶尸人面前,双肩一张,沉喝道:“朋友,站住!”
赶尸人立刻停步,道:“你……这是干什么?”
罗成道:“你后面的一女一男二具尸体好像是我的朋友,我要看一看!”
赶尸人道:“小哥,你莫要冲了死气,搞成尸变,连我都没法收场!”
罗成沉声道:“无论如何?我非看看不可!”
赶尸人道:“小哥,你怎么知道后面的死者就是你的朋友!”罗成道:“那女的可是叫燕玉姬?”
赶尸人道:“不错。”
罗成道:“那男的可叫邵峋?”
“对啊!”赶尸人道:“但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小哥,你不能凭这一点就肯定是你朋友,我老远自辰州赶来,万一尸变,闹出人命乱子,那……那怎么向死者家属交待!”
这番话,加上急巴巴的神态,使得罗成心疑不定!
依赶尸人所言,这三具尸体分明自辰州赶来,那自然不会是……
可是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二个人连姓带名完全一样!想着,开口道:“朋友,你的话或许不错,但我还是要看一看,在不惊动的原则下,希望你让我瞧一瞧二人容貌?”
赶尸人八字眉一皱,道:“你一定要看!”
罗成道:“不错。”
赶尸人无奈地道:“好吧!让我把这些尸体排好,你自己看吧!”
于是铃声急疾响起,赶尸人口中念念有词,左手线香在每具尸体上虚空绕了三匝,再缓缓走到墙边。
于是每一具尸体一蹦一跳地也到了墙边,赶尸人在每具尸后轻轻地一推,就像三块木板一样,僵硬地斜拦在街边的土墙上。
罗成这时走到女尸面前,暗暗提气聚元,伸手缓缓掀开挂在脸上的那块黑布。
一张雪白的脸,泛着绿光的大眼睛立刻入目。
这一张恐怖的死人脸使得罗成血气凝寒,毛骨悚然。
一看并非燕玉姬,他方想收手,倏见女尸嘴一张,吹出一口阴气,阴风扑面,罗成骇然惊呼,缩手倒掠,他身形方动,赶尸人也惊叫道:“尸变了,不好,尸变了!”
一丢手中铜铃,怆惶而奔。
罗成大惊失色,念头还未转过来,女尸倏已跳前一步,垂下的双肩一伸,叮,一声机簧轻响,一蓬银雨向周身罩至。
变起陡然,距离如此之近,要避要挡,都已来不及,罗成惊异之下,左足钉地,仰身而倒。
可是他虽应变的快,仍觉得双腿一麻,他猛提真元,一声暴喝,双肘撑地,身躯飞快弹起,却见那女尸已身形连跃,掠出十余丈,霎眼隐没于街角。
哪有人已死还暗器袭人的?罗成顿时明白过来,气怒之下,立刻向前追去。哪知方跃起三丈,陡然觉得双腿痛麻,仿佛已不属于自己,真元一泄,身形不稳,立刻坠落地上。
回头一看,那拦于路边墙脚上的尸体又失掉了一具,只有中间那具尸体仍静静地搁着,一动不动。
这时,他已知道双腿所中的暗器,定有剧毒,强提一口真元,先自戳了几处穴道,才勉强站起来,踉跄挨近尸身,伸手一掌扫去。
尸体被掌风扫中,噗通横倒地上,接连几个翻滚,挂在脸上的黑布在滚动中落于一旁,露出容貌,赫然是“铁抢银钩”邵峋。
啊!总镖头!
罗成惊叫一声,扑到邵峋身边,用力连摇,但邵峋哪有半点气息。
蓦地,三条黑影如飞掠至。
“罗公子……罗公子……”
铃声般的呼喊声中,罗成抬头一看,是青云院主带着天星宫主与母亲赶来。呼唤的青云院主,身形泄地,已接着问道:“你还好吗?”
罗成松了一口气,道:“娘,邵总镖头死了!”
罗夫人一声叹道:“初夏末至,我心中已有不祥预兆,看来必是莫于道下的毒手,但他怎会被莫于道识破行藏的呢?”
天星宫主道:“罗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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