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眼前的危境,骆秋枫的生死,使他悬念心头,无论怎样也排除不去。
但他终究是凡人,终究不是铁打的身体,想着,终于靠着鼎脚沉沉睡去。
紧闭的门户倏然有一响动,一种警惕的本能,使罗成自沉睡中惊醒,只见一名黑衣大汉端着一盘菜与饭,自外跨入屋中。窗外的天色又是一片漆黑。原来一天已悄无声息地溜逝过去。
那黑衣大汉把晚膳往地上一放,一言不发,转身阖上门户离开。
罗成的确饿了,他见盘中四菜一汤,红烧鸡、炒三鲜、香菇白菜、炖鱼翅、外加笋尖鸡汤,茶肴的确丰盛。他走过去端着走到床边,盛了一碗饭,含笑道:“你不能起来,我来喂你?”
一夜之隔,骆秒枫的脸色又萎黄了许多,双乳间的火焰仍然燃烧着,这火焰似乎在煎熬着她的青春与精髓。
只见她摇了摇头。
罗成怜惜地道:“无论如何,饭总是要吃的,纵然立刻要死,也该填饱肚子,做个饱死鬼!”
骆秋枫含情脉脉地道:“好,我吃一点点。”
罗成俯身喂了她一口饭,还夹了一块鸡肉,倒了一点鸡汤。
骆秋枫吃了这些后,摇摇头。
罗成怔怔道:“既然吃了为什么不多吃一点!”
骆秋枫没有作声,罗成劝道:“人是铁,饭是钢,无论如何,你该听话,多吃一些,来!”
骆篓枫无力地一叹道:“我实在一点也吃不下去,只是为了你,我不能不吃二口!”罗成一怔道:“为了我。”骆秋枫道:“我怕他们在菜饭中下毒,反正我快要死了,所以我先试试,免得大哥上当,不过现在你可以安心进食了。”
罗成大为激动,激动得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还能说什么呢,感激已是多余。他不能再勉强她进食,自己默默地填饱肚子。
放下饭碗,他复席地打起禅来。
他的精神已经恢复过来,不需要再休息,但他不能不静心好好地想一想!”
眼见她的生命只剩下二天,难道就这么束手无策,等着她死吗?
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纵然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得救她离开,可是用什么办法除掉她胸上的毒火呢?除不掉那盏练魂心灯,就无法把她搬出去,要除去“心灯”除了答应金环门的条件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想着想着,漫漫长夜就这般的消逝过去。
由于太劳心神,罗成本来清澄的神思,渐渐紊乱起来,紊乱中他倏想起怀中那只荷包,心中不由一动,开始有主意。
他不知行不行得通,不过这已经是唯一可能做到的办法了。
第二天傍晚,当大汉端着晚餐进来时,罗成倏然欺近伸手一掌劈去。
那大汉想不到罗成会起杀机,毫无防范之下,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手,一声闷哼,连人带盘倒飞出门外,嘭的一声,仰天翻倒院中,当场气绝身亡。
罗成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衣衫,慢慢吞吞地向屋外走去。
刚到门口,倏见人影一闪,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已挡在门外。罗成早已预料到,脚轻轻一垫力,人已退回五步。
只见那副门主举步跨入门槛,沉声道:“二天来,本座遵守诺言,并末打扰你思虑,你何以竟对一个下人猝出杀手!”
罗成故作怨恨已极的样子,厉声道:“骆姑娘命在顷刻,我又无法答应你的条件,故而决定替骆姑娘报仇,杀一个是一个!”
副门主道:“这么说你是不想救这位姑娘了。”
罗成狠狠道:“明知救不了,我何必劳心费神,阁下准备吧,区区要动手了。”
副门主目光连闪,脚下退了一步,道:“你要与我动手!”
罗成一哼,道:“不要动也可以,阁下滚开一点,让我走!”
副门主干笑道:“公子这样做,你以后会后悔的。”罗成厉声道:“你们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只能让她死,再替她报仇!”
“本座并没有说毫无商量余地。”
这位副门主的口气倏然变软起来,似乎不想逼人太甚,造成破裂局面。
罗成也乘机收篷,道:“那很好,听说你们曾于十天前拦截一位武林同道,想抢劫一件三皇藏宝图,有这件事吗?”
副门主讶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罗成冷冷道:“别管我怎么知道的,答我所问!”
副门主道:“就是有这回事,与咱们现在的交易似乎不发生什么关连!”
罗成一哼道:“你既然说有商量的余地,不逼我走绝路,我就告诉你,藏宝图就在我身上!”
“啊!”副门主似乎大为意外,脱口惊呼了一声,道:“我不相信!”
罗成掏出那只荷包,高高举起,晃了一晃道:“阁下可以看看清楚,现在我就以这件三皇藏宝图换骆姑娘一命,假如你接受,就先除去她胸前毒火,疗好她伤势,我就交出藏宝图,立刻带她离开,假如你仍不肯,嘿嘿!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宰光你们金环门,再拍拍屁股离开!”
副门主道:“我怎么知道此物是真是假?”
罗成又把荷包里子翻过来,扬了一扬道:“你可以先看看清楚,我罗成还不是个骗人无信之徒。”
副门主沉思片刻道:“好,这买卖算是成交了。”
倏伸手连击三掌,屋外立刻响起一阵步履声,只见“鬼医”带着二名女子跨入屋中。
“鬼医”提着药箱,那二位女子却各捧一堆衣衫鞋袜。副门主沉声道:“速为骆姑娘解除练魂心灯。”
“鬼医”应了一声:“是。”狠狠盯了罗成一眼似乎心有未甘,可是他却不敢不听顶头上司的话。
彭城的夜市方盛,一辆马车已如飞出城。
车厢里,骆秋风紧紧地依偎在罗成怀中,显得柔弱不堪。
罗成道:“你有什么地方感到不舒服吗?”
骆秋枫道:“我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罗成道:“二日夜苦刑,必定熬去你不少精力,好在小宝兄弟偷得不少补药,到了我娘那边,你可以好好休息进补!身体很快就可以恢复!”骆秋枫幽幽道:“大哥,我想不到还能活着离开彭城,可是我实在不甘心!”“还有什么事使你不甘心?”“大哥,我不甘心那张藏宝图凭自送给那批王八龟孙,这岂不等于把许多奇珍异宝,拱手让人!”罗成道:“不要再去想这件事,珍宝虽好,岂能比生命重要!”“可是将来你那位朋友问起你来,你又如何向他交待?”罗成含笑道:“我那朋友若知我舍图是为救人,尤其是救像你这样的姑娘,他也不会反对的。”骆秋枫心头一阵甜蜜,娇躯却在罗成怀中一阵忸怩,道:“大哥好坏,又在取笑我了!”罗成倏哈哈一笑道:“其实宝图虽然送给了他们,我脑中却还有一张图,一样可以去寻宝。”骆秋枫高兴地道:“那等见了你母亲后,我们立刻去寻觅。”罗成道:“目前我还不能去,因为我还有许多事,再说你也要跟我娘开始练武功!”“大哥,我有点害怕起来!”“什么事使你害怕?”
骆秋枫仰首道:“我从未见过你母亲,你母亲自然也未见过我,不知道她老人家会不会喜欢我?”罗成失笑道:“只要你听话,多拍我马屁,她老人家自然会喜欢你。”骆秋枫啐道:“大哥,你油嘴!”见她那又羞又嗔的样子,罗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蹄声夹着轮声,在这深夜空旷的驿道中。特别响亮震耳。
旅途坐车是最寂寞不过的,尤其是赶夜路,既无景物可看,又无其他消遣,但是此刻骆秋枫并不感到寂寞,她自小流浪,在江湖中打滚,思想早熟,第一眼见到罗成就爱上了他,此刻得遂心愿,依在他怀中,觉得生命从未如此充实过,心灵从未如此甜蜜过。
罗成的心情虽然略为开朗,可是他的笑容有一半倒是装出来的。
云大娘的生死还在未定之天,十五天中找不找得天星宫主?能否取得沉香龙涎膏?还在难卜之数。其他如莫贼的行踪,文殊大师及南海少林的血仇……这些重担还压在他肩上,他纵想高兴也无法高兴起来,哪还有闲情顾得男女之间的爱情。
此刻他见骆秋枫依在怀中一动不动,已沉沉睡去,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地收敛起来,渐渐地已进入朦胧之境。
蓦地,马车猛烈刹住!罗成一惊而醒喝道:“为什么停车?”
只听见车辕上的车把式科声道:“大爷,路上躺着一个人,好像已死了!”
罗成轻轻扶正骆秋枫低声道:“你坐好,我下去看看!”
骆秋枫这时也醒了,叮咛道:“大哥,你要小心!”
罗成颔首推开车门,掠到车前,果见不远处仰躺着一个人,光秃的头顶,灰色的长袍,像是一个和尚,三丈远处还横着一根弯曲的禅杖。
夜色中,难见分明,罗成急忙上前,蹲身仔细一看,顿时一惊,失声叫道:“天寂大师!”相隔不过十余天,这位少林高僧怎会在此彭城道中?而且左半身一片血迹,似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斗,不敌伤亡!罗成惊疑中一按天寂大师胸口,发觉尚有微弱的心跳,急忙掌势一贴,一股浑厚的内力向天寂大师体内渡去,口中连声喊道:“大师……大师……”
天寂大师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望着罗成,喘息着喃喃道:“天……星……天星……”
仅仅吐出四个字,头一歪连那微弱的心跳也停止了,显然已经死亡。
罗成急忙解开他的僧衣一看,只见无寂大师的左肋上有个血洞,深达肺腑,鲜血尚在汩汩涌出,显然这是致命之处!
望着天寂大师尸体,罗成本已沉重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他抱起尸体就在道旁草草埋葬,以树枝作了记号,对着这位生前对自己怀有偏见的少林高僧坟墓,他没有一点兴奋,反而感到悲枪!
一切妥当,回到车旁,轻轻打开车门,对骆秋枫道:“我不上车了……”
骆秋枫神色一惊,急急道:“你要离开?”
罗成忙安慰道:“我并不是离开,只是先走一步,无法再与你一同坐车,强敌可能就在前面,我得先行查探一下!”
骆秋枫这才惊容略定,幽幽道:“大哥,你要小心。”
罗成点点头对车把式叮咛道:“我先走一步,你放慢脚程慢慢跟着,好好御车,我另有赏。”
“是。是!”车把式早已吓得打抖,怎敢说半个不字。
这条驿道在白天,行商不绝于途,车来马往,颇为热闹,可是在这深夜,却显得荒凉。天上星光迷蒙,一侧林中不时传出夜枭凄啼,织出一幅凄清恐怖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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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成急掠出五十余里,果见前面隐约有八条人影在赶夜路,但并未见天星宫主那顶黄金小轿。
心中有疑,立刻急掠逼近,想看个仔细,究意是什么人物,那知刚迫近二十丈距离,那走在最后的人影倏止停脚转身,喝道:“是哪一个鬼鬼祟祟跟踪在后,莫非也不想活了?”
罗成心头一震!这时也看清了对方,八个人齐穿着闪闪发光的金色长袍,肩上悬剑,果然是天星宫中的服饰,只是八人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婆子,以前从未见过。
行藏既露,罗成也不想再掩避,飘然走近,道:“八位想必是天星宫中出来的?”那首先喝问的老婆子目闪精光,盯着罗成道:“既知我们来自天星宫,还敢跟踪,敢情吃了熊心虎胆?”
罗成哈哈一笑道:“老太脾气好大!小可只是适逢其会,见一位少林高僧死于途中,故而一路赶上来想看看死于何方高手剑下,并非是追踪各位!
老婆子冷冷道:“老和尚行踪鬼蜮,老身已再三出言警告,他自恃功力,竟先动手,咎由自取,前辙可鉴,你小伙子若不想死,速速离开,我们不喜欢屁股后有条尾巴。”
“原来如此,但小可奇怪,何以不见天星宫主?”“老身接宫主飞鸽传书,奉召而来!前去会合……小伙子,你话问完了吗?”罗成含笑道:“不瞒老太说,小可正有急事欲找贵宫宫主……”“你找宫主何事?”罗成不答反问道:“便不知老太们属于宫中哪一堂?”“养老堂。”“哦!那是贵宫历代元老颐养天年之所。”“不错,我们就是宫中八大元老,老身即为养老堂主,小伙子,你也该说明来意了。”罗成拱手道:“不瞒老太说,贵宫敬事堂堂主伤重垂危,非贵宫灵药沉香龙涎膏,无法挽救生命,故而小可正在找宫主,但不知老太身上有无此药?”
天星八老脸上齐现惊容,养老堂堂主道:“沉香龙涎膏为本宫一秘,唯有宫主身上才有,不过据沿途传讯,宫主已到襄阳红云帮,离此已是不远,云娘现在何处?你先带老身去看看!”罗成心中暗暗一震,想不到天星宫主也去了红云帮,与母亲住处岂不近在咫尺!
他自然不敢带天星八老去,替母亲惹上麻烦。故而摇摇头道:“按理小可应该带各位老太去看看,惜居停之处那位主人不准人扰,只能有违方命!”养老堂主道:“小伙子,你何以对本宫一切如此清楚?”罗成含笑道:“小可与贵宫宫主曾有数面之缘!”养老堂主道:“这就难怪了,你既找本宫宫主,就与老身们一起走吧!”罗成摇摇头道:“不,老太们先走一步,好向宫主传告,小可还有一位同伴有病,在后面车上,必须照顾,稍晚才能赶去相见。”说完拱手一礼,转身欲走!“慢走”另一个老婆子倏然一声大喝。罗成心头一震,缓缓转过身来道:“那位老太有什么事?”说话的方脸婆子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可罗成!”“我们要去看云娘,你不肯,叫你跟我们一走去见宫主,你又推三阻四,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罗成哈哈一笑,道:“老太,你机心太多了,天星宫主并无秘密可言,再说依我身份,也不必对各位撒谎!”方脸婆子冷冷道:“听你口气倒还不小,你就拿出什么给我们瞧瞧,证明你的话毫无虚假!”罗成心念一转道:“武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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