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借不借固由你,但你们的口气样子太难看了。”
高顺眼一瞪道:“朋友,你少找岔子,要拿就是这五两,嫌少,嘿哩……”
牛钊又气又羞,吼道:“嫌少怎么样,怎不说下去?”
高顺见牛钊那种窘相,更加得意地冷笑道:“要嫌少敝局也可以加,但你朋友得先估量自己那块招牌!”
牛钊狂笑道:“凭我‘托塔天王’这块招牌难道够不上一百两银子?”
“托塔天王?”高顺摇摇头不屑地笑道:“没听说过,就是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看你个子虽能充得过,作风与名号就不大像,依我看,你干脆改‘托钵大王’还恰当些,讹吃讹喝,向人伸手才名符其实。”
这番话说得店中伙计哄堂大笑,个个笑得弯腰打跌,高顺的得意更甭讲了。却气得牛钊七窍冒烟,怒不可遏。
二十五年来重履江湖,第一次露面,居然会碰得灰头士脸,丢这么大的人,牛钊昔日的火爆脾气与习性又复萌了。
“妈的,都给老子停口!”他双目发赤,一声大吼,震得梁上瓦片簌簌作响。
笑声顿时歇了下来,但店堂里的那些伙计都摆出蠢蠢欲斗的架势,恶狠狠地注视着。
牛钊目光狠狠凝视着高顺,道:“钱借不借是另外一回事,你的话大损人!”
见他那付凶恶的神态,心中微微一寒,但气势已摆出去,要收却难,高顺一哼,道:“我倒不觉得,朋友若不愿听,就请吧!”
牛钊伸手戟指厉声道:“土蛋的,凭你这两层嘴皮,老子就要好好教训你,要你知道,老子的招牌不是这么好损的!”
说话中,伸手就向高顺前胸抓去。
高顺闪身而退,冷笑道:“嘿!脸上挂不住,就要动手啦?大家上,把这条粗汉赶出去!”
堂中五六名伙计顿时抄起兵器架上的单刀铁棍,蜂拥而上,厉喝着就向“托塔天王”牛钊身上扎去。
倒霉遇小鬼,牛钊怒火更炽,二只巨灵掌一抄,就抓着二条铁棍往后一带,接着拿起一只大师椅向二柄单刀磕去。无论功力身手,那批伙计怎是“托塔天王”牛钊的对手!
只听得啊呀惊叫与一阵叮当哗啦啦乱响,二名伙计连人带棍摔出门外,滚落大街,三柄单刀齐齐飞上墙壁,三名伙计被撞得连跌带爬,滚向墙角。太师椅却已摔成碎片。
一个照面,打得落花流水,鸡飞狗跳,使得双钩高顺神色一呆,旋即怒声道:“朋友倒还有二手,来人呀!取我兵器来!”
一名伙计跌跌爬爬向里跑,瞬息取出一对虎头钩,交给了“双钩”高顺,有的见情势不对,已急急往里通报。
“托塔天王”牛钊冷笑道:“凭你个这批鸟蛋,居然还开镖局,真令人笑掉了牙,姓高的,越老子杀性未起,你乖乖跪下向老子磕三个头,老子就饶了您这遭。”
高顺心中虽有些发毛,但面子不能不要,一摆虎头钩道:“少耍嘴皮子,大爷先给你尝尝厉害!”
跨上一步,双钩交叉,疾挥而出。
这种招式,牛钊那会放在眼里,他也懒得拿背上那柄新打造的三十斤生铁降魔杵,身躯一闪,掌出如风,右手疾扣高顺左腕,左手已抓住高顺肩头,厉声道:“土蛋子,跟我撒手!”
此刻的高顺可真听话,双手一松,双钩呕嘟落地,全身发抖,脸如土色,抖声道:“朋友要怎么样?”
原来他右肩被牛钊抓住,早已半身发麻,痛澈心脾,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已消逝得无影无踪。
“托塔天王”牛钊五指一紧,厉笑道:“我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右手抓住他衣襟,像稻草似的,把高顺举了起来。
这时,里面已冲出一位五络长髯的方脸老者,大喝道:“朋友住手!”
“托塔天王”牛钊铜铃眼侧视,道:“你是谁?”
长髯老者气度沉稳,拱手道:“老朽姓万,请朋友暂且放手,若有得罪之处,由老朽向你赔礼!”
牛钊哈哈大笑道:“放人容易,乖乖送上五百两银子,老子就放他一命!”
柜里的账房叫起来道:“东主,他刚才只要借一百两,现在倏改口加上四百,简直是存心勒索!”
牛钊哼道:“不错,牛某一向是因人讨价,姓万的假如早点出来,这姓高的士蛋子不会损人,我是言出法随,有借有还,现在你局主架子太大,嘿嘿,老子当然水涨船高,要加上四百两银子,半分也不能少!”
万局主脸色铁青,看看双钩高顺还在半空中手舞脚离地在拼命挣扎,只得沉住气,转首对账房道:“快取伍百两纹银,给牛朋友送上。”
老账房怔了一怔,只得取出银子,放在盘子里,颤抖抖地送到牛钊面前。
手一松,高顺叭挞摔在地上,牛钊冷冷道:“下次狗眼睁大点看人!”
双手抓过盘中纹银,往腰里一揣,转身欲去。
万局主蓦地一声大喝:“站住!”
牛钊陡然转身,瞪眼道:“局主难道不服气?”
万局主冷笑道:“不错,万顺镖局的银子并不是好拿的,朋友得留下一手,让老夫拍拍份量。”牛钊大笑一声道:“这好办!”目光一闪,倏大步跨出门槛,俯身单臂扶起门外的石狮子,像搬砖头似的,往店堂中间轻轻一放。万局主脸色顿时一变。
门外那二座石狮,每只少说也有五百斤,眼见对方像拿块砖头似的,这等神力哪曾见过。
牛钊目注万局主裂牙又笑道:“搬石狮像是江湖武师耍石担,局主或会说我有蛮力,现在我再露一手,倘若局主能照方抓药,五百两银子不但奉还,老子还要向你磕三个响头。”
说完巨灵掌就向狮子项上拍下。
哗啦啦一声响,斗大的狮头变成了一片碎石,散落地上,可是狮身齐颈而下,却丝毫无损。
要知道这石狮是青石雕刻的,岩石中以青石最为坚硬,牛钊这一掌不但显出了天生神力,也表现出沉厚纯青的内功修养。
万局主的神色又是一变,他这时才发觉自己看走了眼,对方的份量太重了。但这口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当下冷冷道:“好功力,恕万某有眼无珠,还没请教牛见大号!”
“嘿!老子就是昔年绿林总瓢把子‘托塔天王’,今后江湖上随时候教!”
牛钊说完,转身大步出了万顺镖局,扬长离去。
双钩高顺此刻闪身向一名伙计使了一个眼色。那名伙计急忙奔出镖局,尾钉着牛钊而去。
万局主都是脸色大变,口中喃喃道:“绿林总瓢把子‘托塔天王’牛钊?……奇怪……奇怪,此人在江湖上失踪了二十几年,今天怎会在此现身?”
正自惊疑不定,店门口倏进来了一位英风飒爽的中年人,原来是万顺镖局的总镖头“铁枪银钩”邵峋。
这位总镖头一见店中乱糟糟地连石狮子也进了门,而且还少了狮头,不由愕然道:“局主,发生了什么事故?”
万局主长叹一声道:“邵总镖头,今天咱们是栽到家了!”
柜里面的老账房早已急匆匆地走近,把刚才的经过情形,一五一十源源道来。
“铁枪银钩”邵峋始则一惊,继则笑道:“局主,你被人唬住了,那大汉纵然有点功夫,却绝不会是昔日的绿林霸王‘托塔天王’牛钊!”
万局主道:“我也在捉摸不定,唉!若真是‘托塔天王’,万顺镖局能保住已是邀天之幸,刚才那档事只有忍了。”
“铁枪银钩”邵峋道:“就是这句话,若真是昔年的绿林霸王,依刚才情形,万顺镖局怕不早被他拆散了,再说,依他当年心狠手辣的个性,既然开了口,怎会只要区区五百两银子?何况听说他失踪二十数年,早已生死不明,又怎会出现在这偏南地区!”“不错。”万局主情不自禁地点点头。“所以我说那粗汉绝非‘托塔天王’,只是仗着一生神力,冒充唬人而已,以此引伸,他纵然有点蛮力,其他方面也不会高明到那里去!”
吃足苦头的双钩高顺听完这些分析,立刻兴起报复之念,忙道:“总镖头分析得不错,局主,万顺镖局响当当的招牌,绝不能砸在一个来历不明的粗汉手里。否则传了出去,咱们再见江湖上朋友,脸往哪里放!”
万局主被说动了心,眉头一挑,说:“高顺,你快去请郭庄主,咱们好歹要把那王八蛋抓住,问他个青红皂白!”
高顺得意地一笑,道:“局主别急,我已派人钉住了那龟孙,等回报了再好好商量。嘿嘿,反正他绝跑不掉!”
牛钊带了五百两银子,兴冲冲地回到客栈,走进包下的客房,罗成已问道:“你刚才那里去了?”
“嘻嘻,我去借钱了。”牛钊说着取出那伍百两银子,放在桌上道:“这点够咱们用一阵子,用完了,我再想办法。”
罗成轻叹道:“也难为了你,早点安息,明晨大清早还要赶路呢!”
第二大大清早,牛钊换雇了一辆更宽敞的马车,像往日一样,坐上车辕,轻快地驰出龙潭县。
那知方出城镇里余,只见前面道上一排站着七八个人,有老有少,个个手执兵器,一动不动。
车把式慌忙勒住缰绳,惊疑莫名。“托塔天王”牛钊凝神看清这些人的来历,竟是万顺镖局那批人,不禁暗暗叫苦。
他并非怕这批万顺镖局的镖头与邀来助拳的高手,而是怕给罗成知道。
只见“铁枪银钩”已扬声道:“朋友,你昨天拿了银子,今天就想溜!嘿嘿,好朋友都等着,你乖乖下来吧!”
势成骑虎,牛钊心头一横,撤下三十六斤降魔杵,长身跨下马车,厉笑道:“老子昨天是对你们客气,想不到你们阴魂不散,找到老子头上来了,索兴让老子成全你们上!”
降魔杵一竖,举步欺去。
“铁枪银钩”冷笑道:“来吧!听说你冒充‘托塔天王’牛钊,我‘铁枪银钩’邵峋正想看看你杵上工夫,究竟是真是假!”
右手银钩平举,左手短枪横胸,已摆开门户迎敌。
牛钊大笑道:“好好,你既不信老子就是‘托塔天王’,就吃我一杵试试!”铁杵猛向对方劈下。蓦地,身后响起一声娇喝!“牛钊住手!”牛钊慌忙收杵,退后三步转身一看,原来是香芸,已经下车走来。他不禁神色尴尬,讷讷道:“芸姑娘,这里由我打发就够了,你何必下车!”
香芸微微一笑,道:“成哥要我下车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铁枪银钩”冷冷道:“这家伙冒充昔年绿林道瓢把子,把咱们万顺镖局砸得落花流水,强索走五百两纹银,今天咱们要把他留下,看看他是真的‘托塔天王’,还是假的‘托塔天王’!”
香芸初履江湖,只知道胳膊向里弯,自己人应该帮自己人,哪管得了许多,当下冷冷一笑,道:“原来是这点小事,居然来了一大批人动刀动枪的,岂不有点小题大做!”“金镖追魂”万良厉声道:“姑娘是局外人,最好不要插手架梁!”香芸微笑,道:“牛钊是我的人,我当然要管。你是谁?”
“铁枪银钩”接口道:“这位就是敝局东主,在下为局中总镖头邵峋,姑娘既是主子,该知道是非,放句话过来!”
香芸道:“是非暂且慢谈,你刚才不是说要抓他回去辨辨真假吗?”“不错。”“请问假的如何?”“铁枪银钩”邵峋冷笑道:“邵峋要吊他三天三晚,教他今后少在江湖上冒充别人名号唬人!”香芸抿嘴笑道:“若是真的呢?”“铁枪银钩”一哼,道:“我看真不了,堂堂绿林总瓢把子,岂会当人奴仆……”牛钊闻言厉吼一声道:“你找死!”身形蓦地向前猛扑,却被香芸伸手一拦,道:“你急什么,要打把话说完再打不行吗?”
牛钊忿然退身,脸色已泛杀机。
香芸却好整以暇地目注邵峋道:“你别太肯定,万一是真的你又怎么办?”“铁枪银钩”冷冷道:“若是真的,道上朋友有通财之谊,咱们没二句话,袖手就走。”香芸格格一笑,转首对牛钊娇声道:“他们不相信你是真货,你就上去给一杵,可是这一柠不准伤人!”
“铁枪银钩”冷笑道:“只怕举把式未必能伤得了人!”
牛钊上前三步大喝道:“不怕就放马过来!”“正要领教!”“铁枪银钩”话声一落,身形弹起,铁枪挥得风雨不透,银钩洒出一片寒星向牛钊罩去。
牛钊声狂笑,方欲挥杵,陡听见一声大喝:“邵总镖头快退,牛钊住手!”
“铁枪银钩”闻声倒掠,牛钊也撤招后退,目光瞬处,出声的原来是罗成。
一见车旁屹立着一个如玉树临风,气宇不凡的少年,“铁枪银钩”邵绚心头一震,脱口叫道:“是罗公子!”
罗成微微一笑,道:“邵总镖头,数年未见,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铁枪银钩”倏向“金镖追魂”一揖道:“局主,都是自己人,此地误会容属下独自处理如何!”
黄局主等人神色怔愕,那声罗公子使他们早已猜出了罗成身份,但他们却装迷糊,闻言颔首道:“那就多劳总镖头了!”
这位万顺镖局东主抱了抱拳,向四周同伴使了一个眼色,立刻离开,向县城奔去。
“铁枪银钩”邵峋这才掠身落在罗成身前,施礼道:“昔日江湖失镖,多承公子相助,数年来邵峋无刻不在怀念……”
罗成忙还礼道:“过去的事,提它作甚,刚才的事,我已听清楚,确是牛钊不对!”
说到这里,沉着脸对牛钊道:“还不把银子取来,奉还邵总镖头赔罪!”
邵峋忙摇摇手道:“不必,不必,盏盏之数,就算在下礼送的一点程仪,不过,罗公子,这位真的是昔年绿林霸王牛老大?”
罗成微笑道:“不错。他正是昔年威震江湖的‘托塔天王’!”
邵峋忙向牛钊长揖道:“刚才唐突,请多包涵,早知是你牛老大,兄弟大胆也不敢冒犯虎威,自讨没趣!”
牛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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