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芸等人已急急自后面奔上来,见状惊呼道:“你受伤了?”
罗成吐出一口气,神志一松,真元立散,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地上,神色一片苍白。
这种情形可急煞了众人,香芸撕下衣襟,掏出身上刀伤药为罗成迅速包扎大腿上的伤口。
“托塔天王”牛钊则盘坐罗成背后,运起本身功力,双掌在罗成身上作全身按摩。
“摩云神鞭”带着五个同伴难友去搬运尸体,挖土作墓。
费了半个时辰,罗成神色才恢复一丝红润,以剑支地站起来,道:“多谢二位帮忙疗伤!”
牛钊作色道:“这算什么话,你少侠为咱们舍生忘死,我们侍候你又算得了什么!”
香芸却催道:“好了,好了,快走吧,再要碰上宫中人可麻烦了。”
“摩云神鞭”这时已筑好坟墓过来道:“但少侠此刻左腿重伤,移动艰难,怎么能再走?”
“不妨,由我来背少侠!”“托塔天王”牛钊不等罗成有所表示,背起他就撒起大步,向前奔跑。
他一身蛮力,根本不在乎背上多一个人。
于是二拨价做一起,认准方向,默然疾奔。转眼夕阳已经含山,他们一口气奔出二十余里。
一天又过去了。一路上再未遇任何阻碍。
第二天的中午,一行九人像一批深山野人,衣不蔽体地到达了白云山区边缘山麓下的凤凰村。
一日一夜的急行,而且未饮滴水,个个饥肠辘辘,精疲力尽。但罗成仍觉得距离天星宫太近,忙以身上金块,向村民购买了一些衣服食物,再到溪边洗了一个澡,吃饱肚子,仅仅就搁了半个时辰,立刻又动身起程。
傍晚时刻,终于看到了宽阔的驿道,到了顺德镇,这时大家才松过一口气。觉得终于离开了险境绝地,挣脱了天星宫魔掌,真正得到了自由。
尤其罗成,遥望白云山,回忆逝去的三月时光,犹如一场噩梦。
这一夜,九人包下了镇上一家平安客栈,渡过了平安的一夜。
第二天,“摩云神鞭”偕同五位功力未复的老人,向香芸请教了化解“断经截血”手法的要诀,纷纷告辞。临行,个个感激涕泣,依依不舍。
尤其“摩云神鞭”,老泪纵横,抖声道:“少侠,老朽此去是运功养气自解禁制,但并不是离开你,一旦功力恢复,立刻前来投效,老朽残生已为你所有,只希望到时你不要拒绝。”这番话恳切诚挚,使罗成也掉下了泪水。患难间相处出来的友谊终究令人难忘。
于是“摩云神鞭”与五位老人雇着马车走了。当罗成望着“托塔天王”牛钊时,这个粗壮的大汉立刻吼道:“罗少侠,你别赶我,你就是赶我亦赶不走,牛某昔日干的虽是绿林道买卖,但今后就是你的仆役,你的长随,你到什么地方,我也到什么地方,水里火里,决不皱下眉头,你叫我东,我不敢往西,只是想赶我可办不到!”
一片赤诚,说得罗成默默无言,只拍拍牛钊的肩膀,代表了他心中的默契。
香芸这时撒娇似的,凑上了口,道:“现在该轮到我了,成哥,我怎么办。”罗成微笑道:“你自然暂时与我同行,我还有许多事想请教!”香芸俏目一瞪,道:“你说是暂时?”罗成苦笑道:“只要姑娘愿意,又何必计较这二个字。”香芸这才回嗔生笑,一哼道:“希望你别忘记对云大娘的诺言!”牛钊哈哈大笑道:“看来姑娘将是罗少侠的唯一克星了……”罗成双目一瞪,吓得牛钊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香芸却抿嘴一笑,道:“成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养伤,等伤好了再走吧!”罗成摇摇头道:“不,离家三月,我已归心如箭,今天我们立刻起程,到了江南,想必我的伤也好了。牛兄请去雇车辆吧!”牛钊一瞪眼,改口道:“少主,大家自现在起改了称呼,假如你再叫我牛兄,别怪我骂你祖上八代!”罗成被他说得一呆,牛钊却已大步离开。
时已初春,春风乍暖,枯枝茁芽,大地一片新绿,到处呈现一片勃勃生机。
南海驿道上,一辆马车,不疾不徐而行。
车辕上并坐着车把式与黑塔似的“托塔天王”牛钊,在竹帘下垂的车篷中,罗成半倚半卧,香芸靠在另一边。这已是行程的第五天。
罗成在香芸的细心照料下,腿伤虽然日渐痊愈,苍白的脸色也日渐红润,可是浮于脸上的忧郁之色,却愈来愈浓重。
香芸忍不住道:“成哥,你究竟有什么心事,何不说出来听听!”
罗成轻叹一声,道:“据云大娘说,家园已毁,家母失踪,我不知道事情经过怎么样?究竟怎么会发生的?”
香芸安慰道:“现在急也无用,到了地头,向当地询问一下,不就了然了!”
罗成摇摇头,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为什么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却在我离家三月后失火,再说,家母卧病二年,再遭此惊变,不知是否还活在世上!”
香芸沉思道:“其中的确有问题,问题在为什么一场大火中,单单失踪了你母亲?”
罗成道:“我想来想去,疑点似乎皆在三环先生莫于道身上,龙堡主为我自刎,遗言居然会生变!鲁叔叔的尸身又会自墓中钻出来……但是艾于道却又救我三次危难,使我得以脱困,细想起来,他又似乎并无可疑之处,真是思如乱丝,欲理还乱!”
香芸道:“疑点既在姓莫的身上,到了江南,先找他不就解决了。”
罗成道:“我也有此打算,只怕事隔愈久,真相愈晦,所以我归心如箭,但事与愿违,我们行程却将愈来愈慢了!”
牛钊在车辕大笑道:“少主,我是怕你腿上伤势,受不了颠簸之苦,要快还不容易,车把式,你加上一鞭!”
罗成忙道:“牛钊,你错会我的意思了!”
香芸奇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罗成叹道:“一路行来,我们雇车歇店,购衣进膳,还制了二柄剑,替牛钊打了把降魔杵,身上的金子想必也花得差不多了,盘缠一尽,我岂不又要走路,难道还会比坐车快吗?”
“托塔天王”牛钊在车辕上哈哈大笑,道:我以为少主在急什么,这点小事何必放在心上,有我牛钊跟着,怎会让你少主走路挨饿!”
罗成问道:“这附近你有熟人?”
牛钊道:“我二十五年未出江湖,哪还有熟人!”
罗成语声一沉,道:“牛钊,你听清楚,要跟我就别再动歪脑筋,若你故态复萌,走黑道上的老路,到时可怪不得我划地绝交!”
“哈,少主,你请放心,我决不会去偷去抢,其实凭我这块招牌,到处少不了吃喝,临走人家少不了乖乖送上路费,我才不屑做那种下五门官小勾当哩!香芸嗤地一笑道:“听你口气倒不小,那我问你,既不能偷,又不能抢,难道你要摆档子卖拳头?”“嘿,若跑江湖卖艺,行程岂不更慢了。”香芸毫不放松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我可以借。”
香芸一怔,旋即会心向罗成一笑,道:“这下你该放心了,牛钊原是绿林道上霸王,跟他绿林道上老朋友借点路费,倒也不伤脾胃,也碍不了你罗家清誉!”
罗成苦笑道:“你不必再调侃我,我只是想稍改牛钊习性,免得他故态复萌,陷溺渐深罢了。你我相处多日,我倒忘了问你点事!”“莫非又想掏我的底子?”罗成忙道:“请勿误会,我只想请问,你与云大娘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自小就跟着她,由她抚养长大,视我如亲生一般。自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她!”香芸说着,触动伤感,不禁眼眶渐红,泪水隐现。
罗成忙转话头,道:“今后有什么打算吗?”“云大娘说我生父尚在人世,故要我出来觅找。”“哦!令尊是谁?”
“听说名叫‘赛诸葛’尚子义,云大娘还为我画了一幅像!”
香芸说着自贴身抽出一幅白绢,罗成接过细看,绢上画的是半身人像,五宫端正,颚下微须,倒是一派清秀脱俗。他看完交还给香芸道:“令尊今年大约多少年纪?”
“约模已过五十了,云大娘说画的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岁月催人,现在容貌多少会有些改变,不过她要我注意家父右目重瞳,最易辨识。”罗成道:“有此特征,就好办了。”
谈话之间,暮色已深,车也到了市集,牛钊指挥车把式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包下了后进上房,叫了酒菜,进膳完毕,牛钊又为罗成请了当地一名医家,替罗成换药包扎,他却趁这空档,溜出了客栈。
他不是为别的,为的是袋中金尽,路上又吹了牛,拍了胸脯。但到哪里去借呢?一路上不住搔头,大伤脑筋!
若在二十五年前,这的确是小事,凭托塔天王四个字,只要往绿林道上窖子窝里一闯,谁敢不买账!
可是今天,老兄弟音讯不闻,人生地不熟,就没口说那么简单了。
久思无计之下,他抓住了迎面而来的一位老者,抱拳道:“老丈,请问一件事!”
那老人楞了一楞,道:“壮士有何相询!”
牛钊道:“这是什么地名,看样子倒蛮热闹的!”
老人笑道:“敝地龙潭县首府,是北上中原的要道口,壮士大概是初次过敝县吧!”
牛钊道:“正是,再请问此地有没有强盗?”
老人一怔,失笑道:“老朽世居此地,五百里之内,久未闻有盗匪,壮士可是镖客,保着财货,打听前途安靖?”
“正是,正是。”牛钊敷应着,心中暗暗奇怪,这么大的码头,会没有绿林道上线开扒,倒是稀奇的现象。
却见老人得意地道:“老朽猜得果然不错,大镖头尽管放心大胆而行。敝县昔年虽不平静,但自万顺镖局设立,那位局主‘金镖追魂’万大爷到此后,附近盗匪敛迹,来往行旅,再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牛钊灵机一动,心想找不到强盗,何不拔镖局!忙问道:“请问老丈,那万顺镖局大不大?”
老人得意地道:“怎么不大,闽粤七十二县,都有他们的分号,十二金钱镖旗,所往无阻,算得上是份大买卖。”
“多谢指教!”
牛钊暗喜,一揖别过,大步过了三条街,果见台阶宽耸,一座石库大门,悬着“万顺镖局”泥金大匾,门两旁石狮盘踞,顶上燃着写着字号的灯笼,气象巍峨,势派不小。
“嘿!老头儿的话果然不错,这么大的镖局,大概不至吝惜些许盘费吧!”
牛钊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上了台阶,一脚就踏进万顺镖局的门槛,店堂里一名像趟子手般的伙计己迎上来,目光打量着,抱拳道:“朋友有何指教?”牛钊大刺刺地道:“特来拜见万局主!”“请赐大号,以便通报。”“我姓牛名创。”那伙计目光一闪,又问道:“牛爷认识敝局主吗!”“不识。”“那牛爷有何事要见敝局主?”牛钊被问得有点火了,牛眼一瞪,吼道:“那来这么多啰嗦,我要见的是贵局主,有事难道先要告诉你?”
伙计见牛钊站着像庙里的门神,身壮胳膊粗,被他这一吼,倒有二分害怕,忙道:“牛爷别见怪,敝局主事忙,若小的回话不清楚,就会挨骂,你请坐,这就去为你通报!”
说完转身向里就跑。
牛钊大马金刀地往椅上一坐,觉得这万顺镖局的架势倒是不小,手下已这么难说话,不知万局主又是怎么一个!正自揣测,那名伙计已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一名穿着英雄短氅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目光闪闪,透着精细,牛钊是直肠子,忙起立抱拳道:“阁下可是万局主?”
中年人抱拳假笑道:“在下是局中镖头双钩高顺,敝局主正在待客,朋友有什么事与区区说也是一样!”
牛钊一呆,可有点恼了,想当年身为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道总瓢把子,与各大门派掌门人并起并坐,任何镖局局主只有站着的份儿,小小的镖头更不用想挨近边,想不到今天反了过来,说了半天话,只见到个起码镖头,连局主的面都见不到!
恼尽管恼,回想自己此来是借钱的,多少得忍点气,只要借到钱,见不见那个姓黄的,有什么二样!
这一想,他抑下了恼火,道:“既然高镖头能作主,牛某就厚颜开口了。”
双钩高顺跑久了江湖,早已成了油子,闻言心头已明白二分,笑道:“请说,清说!”
“牛某耳闻贵局仁义四海,路过宝地,身少盘费,故想商借些个,日后定当奉还。”
“好说,好说,江湖朋友,谁没困难,奉还不必,盏盏之数,敝局应该效劳!”双钩高顺笑容益发虚伪了,回头向身旁伙计道:“按照常例,给牛爷送上。”
“是。”那名伙计不屑的转身走向柜台,向账房勾勾手指,大声道:“老规矩!”
柜里的账房递出一个红封套,伙计拿着走到牛钊面前,双手一送。
依礼数来说,确是周到,但那付神色语气,却使得牛镖黑脸发赤,有点受不了。
当他接到那只红封套时,上手一拍,轻飘飘地,最多不过五两,心中不禁更恼了。
他把红封套往桌上一丢,愤然道:“高镖头,你当老子是什么人?”
高顺假笑道:“朋友啊!”
“嘿!朋友,妈的,当年老子施舍要饭的,出手也不止这一点,难道你认定老子不会还你?”
双钩高顺国在江湖上从未听过“牛钊”这名字,开言脸色一沉,不屑地问道:“牛朋友,你要多少?”
“至少一百两。”
“哈,真会狮子大开口,都要像你,万顺镖局连瓦片都剩不下了!”
“我说过我会还……”
“嘿,借钱的时候,谁都说会还,借上了就没见谁来还过,朋友,我高顺见得太多了,你这套算是失灵啦!”
“妈的,借不借固由你,但你们的口气样子太难看了。”
高顺眼一瞪道:“朋友,你少找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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