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彩云四下踩探了一遍,飞掠而回,垂手禀道:“禀宫主,前面有拨草砍校之迹,囚犯似是向西而逃!”
天星宫主一哼,道:“巡察堂主,你循迹追下去,若有发现,不必阻截,只要放出本门烟火,就在原地等候。”
“是。”彩云施礼而退,向西掠去。
天星宫主只派巡察堂堂主一人向西追寻,不但出于罗成估计之外,也出乎天星宫随行其他高手意外。
敬事堂堂主云大娘惑然道:“宫主何以只派一人追觅?囚犯行迹既知,只派一人去追不太冒险了吗?”
天星宫主一声冷笑道:“姓罗的居然敢与老和尚勾通,带着所有囚犯逃亡,他就不会是傻子,留下可疑之迹,这分明是诱敌诡计了,我岂能上他的当。”
云大娘柳眉轻皱道:“宫主怎能肯定这次事件是姓罗的在策动!”
“嘿!他不来,数十年平静如恒,他来不过三月,就出乱子,除了他在捣乱外还会有谁!”
这位天星宫主实在是太聪明了,事事犹如目睹一般。说得云大娘默然不语。
只见天星宫主接下去道:“大娘若是不信,不妨等着看,四位侍者——”
四名金衣中年女子立刻走出行列,垂手肃立道:“宫主有何吩咐?”
“你们四人除西方外,分散查察其余方向,看看一里内有何可疑之处,立刻回报!”
“是!”四大侍者身影立刻分散,掠入林中。
不过盏茶时刻,四位侍者竟同时电掠而回,天星宫主问道:“可有所见?”
“禀宫主,东方沿途踪迹不显,但有囚犯遣下之物,清宫主过目。”中间一名侍者说着右手二指夹着一物呈上,竟赫然是块又小又脏的碎布。
不用说,这是逃亡者衣裤上的碎布,行走时被树枝刮下来的。天星宫主问道:“其余三位可有发现?”
另三名侍者同声道:“没有。”
天星宫主轻笑一声,目注云大娘道:“如何?由此可见,向西疑迹,必系故意布置,最多只有一名逃犯,东方迹晦而不显,才是大群囚犯真正逃亡的方向,璇玑侍者,带路,追!”
“是。”那名禀报的中年女子立刻转身带路,天星宫主率领其余人在后尾随。
她一边走,一边道:“任姓罗的再刁滑诡谲,本宫自信不会让他逃出手掌,嘿嘿,抓回来后,少一名囚犯,我就要多割他身上一块肉。”
云大娘心中轻轻一抖,她疑心天星宫主这番话好像是讲给她听的,不禁暗暗担忧起来,当然,她不是耽心罗成,而是耽心香芸。
这是一座浅谷,满谷都是杂生树林,隐蔽得不见天日。
靠西边一段山坡,藤草蔓延,中间却隐着一座山洞,由外面望去,却绝难发现。而罗成与香芸带着“摩云神鞭”一干功力未复的难友舒适地躺在洞中。
他们已吃过午餐,正自休息。
罗成与香芸相对坐于洞口,不时拨开洞口覆垂的草藤,向外窥视。
由阳光的斜度,可以判断出时已过午。
罗成喃喃道:“依我估计,天星宫主必已发动追截,此刻该是向白云崖以西追去了,但不知钟大侠能否避过这一劫!”
香芸嘟起了小嘴,不满地说道:“你老是担心别人,为什么不想想三天后咱们该怎么找路下山!”
罗成反问道:“姑娘长居天星宫,难道对白云山中路径,一点都不熟悉?”
“我平时只在附近兜兜,谁会跑得这么远!”香芸说到这里,转口道:“若这里有吃有喝,我倒愿意与你一辈子住下去。”
话说完,双颊倏升起二朵红云。
罗成对她的话,似乎并未注意听,正凝神从隙缝中望着洞外,倏沉声道:“洞外似乎有人!”
香芸陡然一惊,侧耳倾听了片刻,却没有听到声息,不禁怨道:“你好像在活见鬼!”
罗成正色道:“那人行动似乎极为小心谨慎,你不信再多注意片刻!”
香芸不再说话了,凝神细听,约一盏茶时刻,果有一阵细微的拨枝踏叶之声传来,但这些声息瞬眼就消失,若不细听,倒真无法发觉。
罗成沉重地说道:“莫非天星宫高手已经追到这里?”
香芸挺身站起来道:“我出去看看!”
罗成神色一变,伸手位住她衣袖道:“我们行踪未露,你怎可以冒险出洞!”
香芸目光一转,笑道:“你太紧张了,难道没有分析,若是天星宫高手尽可大摇大摆的走,岂会像这么谨慎小心!”
罗成一呆,香芸已拨开藤帘,飞身而出。
由于谷中林木交错,草长及身,所以视线无法远及,她提气轻身,飘上树顶,踏校飞掠。
这样一来,不但避免发生声息,居高临下,也可以一览无遗。飞出三十丈左右,果见十丈远处树边有个人影在晃动。
她蓄足功力,凌空扑去,双掌一分就欲压下,下面的人影也已惊觉,猛然长身抬头……
这一照面,双方俱是一声轻呀,各收真力,飘然错开。
原来那人竟是“托塔天王”牛钊。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香芸首先发问。
“托塔天王”苦笑道:“我是乱打乱撞……唉!姑娘,罗少侠呢?”
“就在那边洞中。”
“请姑娘带路,咱们进洞再说。”
二人急急走回洞中,所有人一见牛钊突然出现,齐都一怔!
罗成首先问道:“牛兄怎么会来此?”
“托塔天王”抿嘴傻笑道:“我就是在找你少侠,一路乱闯,果被我撞着了。”
“那牛兄所带的二位同伴呢?”
“老子抓到三个猴子,杀了一条山猪,把他们一齐安置在山洞中,就跑了出来……”
罗成神色一变,沉声道:“牛兄这就不该了,临危相弃,岂是英雄本色?”
“托塔天王”黑脸一红,讷讷道:“我是个急躁直性人,也不会动脑筋,要我带着他们二个不死不活地拖着走,简直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走出这鬼地方,躁得老子心头生烦,所以把他们安置好后立刻跑了出来,不过那些野食够他二人吃上十天八天,我关照他们等我七天,七天后想必天星宫不会再追,他们也可自行觅路下山了。”
罗成道:“但无论如何牛兄也该回去……”
“托塔天王”急急道:“我不能回去,路上已见天星宫那些雌货向东直追,再出去岂不是送死!”
罗成神色一变,道:“有多少人?”
“约有二十左右,二人在前查勘,其余的跟着后面,我差一步就被后面一批人撞上。”
罗成目注香芸道:“天星宫主想必识破了我诱敌之计,而且还提早了二个时辰到达,看来我们已陷入了险境!”
香芸强定心神道:“只要我们不出去,她们也未必能发觉我们潜藏此地!”
罗成摇摇头道:“刚才我飞掠出五里左右,沿途已布置了十处疑迹,但这并不能保证咱们此刻完全无险,唉!但愿她们能错过此地,但其余同道就难保不被发现了!”
话声方落,香芸倏惊叫道:“快看外面!”
罗成等人闻言自空隙中向洞外望去。只见远处天空中升起一朵烟花爆出五点金星。
“托塔天王”问道:“这烟火旗花是天星宫的讯号?”
香芸道:“不错,正是宫中传警烟花,想必已有人被她们发现了。”
罗成沉重地叹息一声,“摩云神鞭”已急急问道:“那怎么办?”
香芸道:“还能怎么办?一切唯有听天由命,只要我们不被发现就行了。”
“摩云神鞭”叹息着喃喃道:“苍天保佑!”
他为那些分散的同伴在祈祷。
在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情形下,一天悄悄地过去,日薄西山,大地也渐渐地黑了下来。
当洞里洞外一片漆黑,罗成嘱香芸与牛钊守护山洞,身形已闪出洞外,向谷口急掠而去。
那知方出五十丈,就见谷口有条人影正在缓慢地移动。罗成心中一惊,急忙顿身伏下,轻轻地蹑足向那条人影欺去。
接近到十丈左右,他才看清对方是个长发披肩女人,身上赫然穿着一件黄色长袍。不用说,对方是天星宫的人,而且以袍色看,必是内宫高手。
罗成有点心惊,暗忖道:“难道她们已发觉此地可疑!”
方自转念,却听到那女子冷冷说道:“什么人潜伏暗窥,可以出来了!”
罗成心头一震,知道已败露了行迹,躲也无用,他长身而起,顺手折了一段树枝,抹去枝叶,飘然落于黄衣女子身后,道:“姑娘好灵的听觉,在下出来了,姑娘又待如何?”
黄衣女子缓缓转身,娇容冷艳,杀机千重,她打量几下,似笑非笑道:“你莫非就是姓罗?”
罗成这才看清对方年不过三十左右,貌美如花,可是一双目光都是阴鸷冷酷已极。不由拱手道:“在下正是罗成,还没有请教姑娘在天星宫中的职位名号?”
“我执掌执法堂,嘿!宫主料得果然不错,你们果然躲在附近。”
一听是执法堂堂主,罗成双眉飞挑,文殊大师的音容顿现脑海之中,这刹那,他仇火填胸,沉声冷笑道:“原来是执法堂堂主,听说南海少林方丈,是死在你手下?”
执法堂堂主冷笑道:“老和尚是不识时务,希望你勿蹈覆辙,乖乖告诉我其他的囚犯呢?”
罗成冷笑道:“其余同伴早已远离,你不必再枉费心机。”
执法堂堂主道:“能抓到你不怕那些人会飞上天去!姓罗的,你注意了,本堂要活捉你回宫。”
罗成冷笑道:“我也告诉你,现在就要为文殊大师报仇了!”
折枝当剑,疾挥而出。出手就是十成功力。
执法堂主袍袖轻挥就向递到树枝卷去,身形陡然欺进,右手春笋般的五指,已向罗成当胸抓至。
罗成疾收剑招,树枝一圈,鬼三式剑法已挟着丝丝锐啸,源源施出。
这一舍生忘命的打法,执法堂主虽然功力高出不止一筹,倒也不敢轻攫其锋,身形如风,退出三尺,轻笑道:“罗成,你何必拼命,拼命并不能挽还命运,乖乖束手,回宫去还可少受点罪!”
罗成一哼,猛扑而上,树枝抖出万点幻点,如花雨一般罩去,口中喝道:“妖妇,纳下命来。”
“不识好歹,躺下!”执法堂主声轻叱,身形如风掠起一丈,探臂就向罗成右臂拍去。
这避招出招间,犹如电光石火,快得令人目不暇接,罗成一招递空,掌影已临眼前。
他骇然欲退,避已无及,就在这时,倏见一条人影如箭凌空射下,半空寒光一闪,只听得执法堂主一声惨叫,血雨飞洒,嘭!嘭二声,身躯已变成二段,坠落地上,洒得罗成一身鲜血,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愕然收招注视,只见面前又停着一名黄衣女子,凤目闪电,竟是敬事堂堂主云大娘。
罗成长吁一声,拱手道:“多谢大娘救助。”
云大娘怒容满面,冷峻地道:“罗成,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杀尽苦力堂弟子,带走所有囚犯,莫非你不想活了!”
罗成道:“大娘明鉴,在下幼禀庭训,仗剑江湖,行侠天下,苦力堂中悲惨绝人寰,若在下独善其身,弃而不顾,岂不负先父遗训,侠义本旨!”
云大娘一哼,道:“你满口仗义救人,却不替我设身处地想想,万一你与香芸被捕回天星宫,宫主将置我于何地?”
罗成恭诚地道:“大娘以香芸相托,欲其离开天星宫,谅必也不满天星宫邪恶环境,若有能力救助这些悲苦惨境中的武林同道,想必大娘也会不惜舍身的。”
云大娘轻叹一声道:“算你会说话,但你知道目前处境么?”
“在下正想出去查探,想不到就遇见执法堂主。”
“执法堂主虽死,可是宫主已在这周围五十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决心要追捕你们回宫,你纵然潜伏不动,也会饿死在这荒山之中。”
罗成变色道:“难道天星宫主已知道我们隐身附近?”
云大娘道:“宫主天纵之资,岂是你几处疑迹所能骗过的。”
“请大娘有以教我。”
云大娘又叹一声道:“罗成,我问你,琼娘授了你多少武功?”
“回禀大娘,家母只授了我‘神鬼三式’剑法。”
“为了香芸那孩子,我不能不成全你,罗成,你感到本宫武功如何?”
“奇绝天下,莫测高深。”
“其实天星武功,理至简单,观江河奔涛,山岭泻瀑,日月运行,万物消长之械,如能透悟,即臻堂皇之境。”
罗成怔怔道:“大娘是说天星武功是以天地为师,自然为主?”
“正是,系知天下武功皆练武之形,忘练武之骸,故徒具招式而失之精髓,这也是江湖上各门各派不敌天星宫武学的基本道理。”
罗成忘情地道:“今夜我才算摸到练武的真正门径了,师法天地消长之机,测日月盈亏之理,正是练武之骨去其皮,得其髓而弃其形,难怪能冠绝天下,独步武林了。”
云大娘赞许道:“你能一点就透,顿悟道理,资质之佳,确属奇葩,天星武学无一定之成规,全在临敌见机,遇隙即乘,能到这种境地,就不必怕天星宫中高手拦截了。”
罗成一揖道:“晚辈领教了。”
“此去西南百余里,就可以到凤凰村,由凤凰村东出二十里即是通驿大道,你先把尸体找个隐蔽之处埋好,抹去地上血迹,然后尽三日时间,把我告诉你的一些话,好好融会贯通,就可以放心大胆而行了,但有一点,如遇宫中高手拦截,切勿让她放烟火,否则你必陷于苦战,纵能脱身,同行的人却难免有所伤亡,希望你好自为之。”
云大娘叮嘱完,身形已起,瞬眼逝于夜色之中。
罗成依言埋好了执法堂主尸体,以土掩埋了地上血迹,然后返入洞中。
“托塔天王”与香芸等人一见他满身血迹,顿时失色相询,罗成都摇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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