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到这里,隆隆之声更响,而且还夹以哇哇的声音,好像海水已开始灌进来,金蒲孤惊道:“我们快冲出去吧!黄姑娘,那里是出路?”
黄莺道:“没有用,这里是最低的地方,出路都被海水堵死了!”
金蒲孤急声道:“无论如何也得拼命闯一下!”
说着就要往崇明散人等退走之处冲去,黄莺却一把将他拖住叫道:“不能去!你冲上去,我们死得更快,现在四处门户紧闭,水进来得还慢一点,你假如把门冲开了,海水一下子涌进来……”
金蒲孤果然被她说得不敢妄动。
南海渔人却道:“黄姑娘!除了海水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埋伏吗?”
黄莺道:“没有了……”
南海渔人笑道:“那怕什么?老朽在水中可以两三个时辰不换气,只要你们闲住呼吸,我负责把你们拖上海面去
黄莺摇头道:
“这不是呼吸的问题,我在海里可以四五个时辰不出来换气呢?那是指浅海而言,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海面下两百丈深处,光是海水的压力,就可以把我们挤成一片薄薄的肉饼!”
这一说使南海渔人也怔住了,他是个会水的人,自然懂得水压的厉害,以人体所能抗受的压力,最多也只能及于六七十丈的地方,再潜深一点,就会七孔流血,深至两百丈,压成肉饼倒不是夸张之说!
金蒲孤看看南海渔人的脸色,知道他也没办法了,不禁愕然问道:
“那我们就在此地等死了!”
黄莺苦笑一声道:
“由于室内空气的阻力,可以维持到一刻工夫,海水才能注满此地,在这段一时间里,我们若是想不到逃生的办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南海渔人长叹一声道:“真想不到我一辈子称雄海上,最后会死在水里!”
金蒲孤却泰然地道:“前辈不必自怨自艾,死生有命,我们倒不如利用这片刻的生机,为生命最后作的挣扎!”
南海渔人摇头道:
“这有什么可挣扎的呢?你不知道水的力量多大,我在年轻时,曾经向海水挑战过一次,用力向下潜,结果在八十三丈的地方,连毛孔中都被压出血来,现在要抵抗两百丈的水压,我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金蒲孤却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头道:
“假如血肉之驱,绝对无法抗受深水的压力,那深海一有许多鱼类是如何生存的呢?
南海渔人道:
“那是他们的身体组成不同,体内有一种自然的抗力,足以抵消巨大的压力,所以他们到达浅海之处,反而会因外界的压力消失而死亡!”
金蒲孤道:“这就是了,假如我们也能找到一种内在的抗力,就不怕水压的侵逼了!”
南海渔人道:“老弟!你是在说梦话,那种抗力是天生的,我们从那儿去找?”
金蒲孤摇头道:
“不然!人只要肯动脑筋,天下无不可能之事,黄姑娘!这屋子四周的晶壁是从那儿找来的?”
黄骛道:
“我不知道!这是原来就有的,质地非常坚硬,就因为它能抗受水压,爷爷才用来作为建造水晶宫的材料……”
金蒲孤眉头一展道:
“只要是原地生成的,我就有办法了,你知道那里可以找到一块完整的水晶,体积要大得容下我们三个人!”
黄莺走到屋子中央道:“这脚底下的一块就是!”
金蒲孤道:“那我们赶快动手,把它割下来,剜空中间,大家躲进去!
南海渔人道:“老弟!你的想法固然不错,可是用什么方法去割呢?”
金蒲孤微笑道:“崇明散人造水晶宫时,用的是什么工具呢?”
一句话将大家都提醒了,三个人立时动手,将地下修罗刀各拾起一柄,利用锋利的刀刃刹那间已经起出一块丈许见方的晶砖,则于时机紧迫,他们下手不敢怠慢,晶砖起出后。
金蒲孤又开始在上面剜了一个椭圆形的洞,然后将中间雕空,成了一个大水晶方匣!
这时晶室的四周都开始向里进水,巨大的水压震撼着晶壁,好像要把墙壁挤破一般。
金蒲孤的动作更快了,他把晶壁的尽量削薄,直到里面宽敞得足足客下五六个人的余裕,他仍是不肯歇手。
南海渔人急得直摧道:“老弟!快一点,再慢可来不及了!”
金蒲孤不理他,直到室中积水盈尺,他才歇手,叫黄驾与南海渔人先钻进去,他自己却脱下了上衣,赤着背脊,先将衣服与身上的弓箭等物放进去,南海渔人却突地叫了起来道:
“老弟!我们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费的,首先这个缺口就无法堵上!”
金蒲孤一笑道:
“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才脱下上衣,而且还把缺口开得合于我背后的大小,等一下水涌进来的时候,压力一定很大,你们还得帮我忙挡住!”
南海渔人又道:“就算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们还有一个更大的困难,等这里完全被水注满的时候,我们仍是深埋海底,用什么方法上去呢?”
金蒲孤眉头微皱道:“目前就是这一点困难无法解决,虽然我已想到了一个方法,但是成与不成,只好诉诸天命了……”
南海渔人还想问他是什么方法。
金蒲孤已急声道:“时机紧迫,我来不及多作解释了,你们记住我把背贴上缺口时,尽量撑住我的身体……”
说完他忽然举起一块剜出的晶石,用力对晶壁掷去,先是哄隆一声巨响,壁破水入,激动空气,使得他们的呼吸都闭住了。
然后金蒲孤仍是半身探出缺口外,一直等海水快逼近缺口时,他才迅速地缩回身子,用坦露的肉背紧贴着缺口。
南海渔人与黄驾四双手拼命地撑在他的胸膛上,就算勉强抗住了那巨大的冲力,直到空中被海水注满后。
黄莺才吁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进来呢……”
金蒲孤微笑道:“早进来倒是没什么,不过我们可得永远埋在这海底下了!”
南海渔人却明白了他的用意轻轻一叹道:
“老弟!没得说了,除了衷心的敬服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句话!”
黄莺仍是不明白道:“那有什么不同呢?”
南海渔人道:“金老弟是要利用海水涌进来时的压力,将室中剩余的空气挤压到我们这个方匣中来,用以增加浮力,也可以使我们多支持一点时间!
黄莺一翻眼道:“现在海水已经注满四周了,我们并没有上浮的现象呀!
这句话使得二人都为之一怔,海水的确已经注满了四周,室顶上的晶壁也因为海水涌入时被气体的压力震破了,可以看见上面传射进来微弱的蓝光,同时也有一部分身体会自动发光的鱼类在四周游行。
可是他们处身的那个方形晶匣却仍停在原处,一动不动。
金蒲孤长叹道:
“这下子倒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我没有想到这晶石如此坚固,那么巨大的冲力仍是无法移动它,…··”
南海渔人莫明其妙地道:“老弟!你说些什么?”
金蒲孤用手一指角上道:“前辈看那里就明白了!”
南海渔人顺着他的手去,只见角上仍有臂膊粗细的一根石柱,使他们的晶匣与原处相连,不禁失声叫道:“老弟!你是负责切割那一带的,为什么要留着这一点不割断呢广金蒲孤叫道:
“那是我设想过份周到,反而误了大事,我是怕水涌入时,力量过于强大,把我们这个方匣冲到墙壁上撞破了,所以才留下那一点牵扯的力量,在我想像中这一条石柱一定会被冲断的!谁知……”
南海渔人长叹一声道:“百密一疏,看来我们是命中注定要归天了!”
三个人都十分沮丧,木然相对无语,匣中有限的空气经过三个人的呼吸后,渐渐有不敷之象,虽然其中的气体含量并未减少,可是人体所需的氧气都越来越稀薄。
又过了一会儿,每个人都感到有点晕眩的感觉,金蒲孤一叹道:
“你们放手吧!与其窒息而死,倒不如让海水压成一片薄饼还痛快一点……”
南海渔人同意他的想法,正想放手,黄莺却忽地掩嘴轻啸,发出一种极为奇特的声音,那啸声幽幽咽咽,如同小儿的啼哭一般,听来十分刺耳,金蒲孤一皱眉头道:
“黄姑娘!你在干吗?”
黄莺一面发啸一面道:“这是我们最后的一个机会,希望老灰能听得见我的招呼!
金蒲孤微征道:“老灰是谁?”
黄莺却欢声叫道:“老灰来了!”
隔着透明的晶壁;他们看见海水中泅来一条暗灰色的影子,长约丈许,圆头细目,炯然生光!似鱼似蛇!
黄莺来不及解释,只是急急地道:“老灰!快把我们送到上面去!”
那条灰影点点头,扭动细长的身子,用它的尾部勾住匣角的石柱轻轻一扯,即将石柱扯断!
然后它带着这巨大的石匣,迅速地向上升去。
南海渔人怔然道:“这是什么怪东西,我这没见过!”
黄莺笑着道:“我也叫不出它的名称,有一次我在海水中玩,看见它被十多条鲨鱼围攻,情势十分危险,我为打不平,帮它把那群鲨鱼赶跑了,从此我们就成了好朋友,想不到今天它居然能救了我们……”
石匣本身有着浮力,再加上那条怪鱼的牵引,上升异常迅速,眼前愈来愈亮,最后终于浮出了水面!
三个人都是死里逃生,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中十分舒畅,而且他们此刻的位置,正好在前次二人登陆的附近,金蒲孤首先探身出去,只见岛上火烟四冒,烈焰腾腾,到处都是火苗!
金蒲孤对着满山的烈火,不禁感慨万分地叹道:
“刘素客果然厉害,居然能说动崇明散人,毁去他多年辛苦经营的基业……”
南海渔人也惋惜万分地道:
“那一片水晶宫实在够得上是鬼斧神工之作,崇明散人居然会得加以毁弃,真是个狠心的人!”
黄莺却撇撇嘴道:
“爷爷连自己的儿子媳妇都能下手杀死,那里还会在乎这一点产业呢?当他引水淹毁水晶宫的时候,明明知道我也在里面,却仍是下那种毒手,以后我碰上他,绝不饶他……”
金蒲孤连忙道:
“黄姑娘!令祖对你固然不慈,你却不可不孝,因此你千万不能存这种心!”
黄莺张口欲言,却不知为了什么,竟然又咽了回去,只是低头播弄手中的那一捧修罗刀,沉思良久,她才向金蒲孤道:“爷爷是绝对不再收留我了,今后我将怎么办?”
金蒲孤一怔。
南海渔人却笑道:
“金老弟一定会给你找个妥当的归宿之地的,你用不着为这个问题而担心。”
金蒲孤连忙道:“前辈!这不妥吧!”
南海渔人笑道:
“黄姑娘是为了我们才弄得流离失所,我们当然要替她日的归宿作个安排,老朽年已就木,这件事自然要老弟多费点心,而且我们已经答应她要陪她畅游天下名山胜地,更不能对她失信……”
金蒲孤急了道:“刘素客一日不除,我一日不得安心,那里有心情去游玩呢!”
黄莺连忙道:
“你们可以不必管我,我也不一定非要靠你们照顾,早先我在水晶宫中跟你们定下那个条件,只想借重你你们摆脱爷爷,现在爷爷以为我死了,我相信可以照顾得了自己!”
金蒲孤忽然听她说出这番话来,倒是微微一怔,黄莺将手中的修罗刀送给他们每人一把,自己留下一把。
然后将余下的刀一起掷入海中,口里轻轻吹着啸声,那条怪鱼闻声朝她点点头,没入海中不见!
南海渔人愕然道:“黄姑娘!你这是作什么?”
黄莺笑道:
“我叫老灰替我把剩下的刀收到一个最妥善的地方,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得到他们了!”
金蒲孤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黄莺又道:“现在我们必须要想个办法离开这儿,前面有船,我们去找一条……”
金蒲孤连忙把她拖住了道:
“不行!你爷爷与刘素客都在前面,他们以为我们死了,才焚山毁居,我们到前面去,给他们看见了,岂不是又生麻烦!”
黄莺皱眉头道:“那怎么办呢?”
金蒲孤道:“我们自己有船,就在这附近,等天黑之后,我们可以悄悄地离开此地!”
黄莺点头不响了。
等到光线黑了下去.
黄莺才赴至金蒲孤身边道:“天黑了,我们可以走了,你说的船呢?”
金蒲孤在沉迷中觉醒过来,诧然道:“南海前辈不是去取舟了吗?”
黄驾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钻进那个山洞后,一直就没有出来过!”
金蒲孤大为着急,连忙赶到岩洞中一看,只见轻舟仍是安然无恙地放在原处,南海渔人却不知那里去了!
金蒲孤前后找了一遍,终于在海边找到了一柄修罗刀,一片刮平的岩石上刻着一行字迹“轻舟难载三人,余水性不弱,孤身浮海,谅无问题,故以舟留供二位之用,刘素客必须除之,余自审力不足任此,反为老弟之累,乃先行矣!锄奸之事,谅老弟必有善策,余毋庸多作费言。此去湖海为家,老弟功成之日,余当专程赴贺,此生结识老弟,诚为无上之幸”
金蒲孤默念已毕,随手抬起遗刀,将岩上字迹利去,心中却暗怪这老家伙太滑头,他明明是拔腿一走,将黄莺交给自己安排。
带着一个女孩子的确是麻烦事,可是除了南海渔人所说的方法外,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处置!
黄莺也看见了那片留字,倒是有点惋惜地道:
“这个老头子的人很有意思,我本来想叫他陪我玩玩的,早先他自己也答应过,想不到他一个人先溜了!”
金蒲孤轻轻一叹道:
“黄姑娘,你放心好了,他走了还有我,我们答应的事绝不会反悔!”
黄莺似乎不相信地道:“你不是讨厌我吗?”
金蒲孤愕然遭:“我几时说过我讨厌你的?”
黄尊撇撇嘴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老头子叫你照应我的时候,你就不肯答应,不是讨厌我是什么?”
金蒲孤连忙道:
“你误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