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作恶多端,却与我素无仇隙……”
南海渔人一笑道:
“当杀则杀,这才是侠义本分,假如每一个死在你手中的人都必须是你的仇家,你就不配称得上这个侠字了……闲言少叙,你看前面那一片黑压压的山影,就是崇明岛了,我们还是准备登陆要紧!”
金蒲孤放眼望去,但见朝阳中一片山影,不过才像脸盆大小,怔怔地道:
“崇明岛只有这么一点大……”
南海渔人笑道:
“崇明岛大得很,隔着几十里水面,你自然不觉得,等你到岛上,就知道它不比一城市小,崇明散人住在岛的西端,我们是在那一边登岸?”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我们直接往西面去!”
南海渔人一怔道:“我们是明访还是暗探?”
金蒲孤道;
“刘素客已经比我们先了一步,不管他与崇明散人是如何见面,明访对我们总不是利,自然是暗探为上策……”
南海渔人奇道:“既是暗探,我们总不该避开正面,怎么反而直闯而去呢?”
金蒲孤微笑道:“崇明散人在那一面布置最严?”
南海渔人睁大了眼睛道:“自然是西面,那是他海底水晶宫阙所在地……”
金蒲孤摇头道:
“我以为不然,不管我们在那一面登陆,都无法逃过他的监视,可是在西面被他发觉的可能还少一点,越是人家认为万无一失的地方,漏洞也越多!”
南海渔人想了一下,突然浩叹道:
“对!我上次也是暗探就是怕与他正面冲突,从东岸进去,结果还没有走近他所居所三里,就被他拦住在一处未曾设防的地方,兵法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老弟深得其中三昧,你这份人才闯江湖太可惜了,若是坐科比,怕不是个庙堂大将之选……”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
“前辈太过奖了,我不过是照着人情之常,设身处地而乱加揣测而已,走江湖论私斗不比用兵,我也没这份才情……”
南海渔人摇头道:“不然,天下事皆出一理,由小可以观大。”
金蒲孤却正色道:
“这不同,我这个作法是在冒险,万一所料不中,最多死一、二人而已,假如我身为将帅,成败关系着无数人的性命,我一定要采取最稳当的步骤,当日司马懿明知孔明摆的是空城计,仍不敢冒险轻进,后世批评他怯懦,我独认为他明智,夺一孤城何足轻重,几万人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南海渔入怔了一怔,继又轻轻一叹道:
“老弟,我不敢再对你说什么,倒是我有机会见到刘素客的话,可以对他进一句忠言,仁者无敌,智勇何足论哉,他若是能明白这个道理,天下就太平了!”
金蒲孤也轻叹道:“就是怕他不会明白,否则我们又何须作这一次崇明之行!”
南海渔人一言不发,划动鱼翅,绕出崇明岛外,再掉头向西方进行,尽管舟行甚速,已经费了不少时间。
岛越来越近,渐渐地可以望见岸上的一切了,那是一片悬崖,崖下是纵横的乱石海滩,乱石上丛生许多贝壳,锋利的边缘刀口一般锐利,任何人都不会利用这个地方作登陆的目标!
因为海浪不住地冲击,操舟的人根本无法控制舟行的方向,撞上那些乱石,一定是舟覆人亡。
然后他们这一艘鱼皮的轻舟却正好克服了这种困难,柔韧的鲨皮不惧任何冲击,藉着海浪的摧送,使他们顺利地登上了海岸,弃舟登陆后,南海渔人犹自将小舟拖了起来,藏在一个屋洞中。
两人才结束一下身上的装备,金蒲孤长箭控弦,南海渔人也执着他那根视同性命的钓竿,开始寻找登陆上崖的路,找了很久,他们才发现一条隐秘的小径!
其实那已经不能算是通路了,只在乱石罗列中略略有人攀登的痕迹而已,可是他们却毫不犹疑地循迹而上。
走不了几步,忽然听见上面有人谈话的声音,两人立刻找了一块岩石躲了起来,片刻之后,上面的谈话声却越来越清楚了,首先是一个清晰的童音道:
“姊姊,今天来的那几个女的真了不起,爷爷自负琴棋书画四绝,居然全给人家比下去了,你为什么不跟她们拼一下呢!”
接着这是一个少女的声音道:
“我才瞧不起她们呢!一个个都是妖精怪状,我想她们一定都不是好人……”
那童音的声音却笑着道:“我知道了,她们都比你长得好看,所以你才不高兴……”
少女的声音叱道:“弟弟!你胡说……”
男童的声音笑着道:“我一点都不胡说,她们是比你好看,你一向认为自己了不起,今天可碰上对手了……”
少女叫道:“你再胡说八道就要揍人了!”
男童也叫道:
“你只会欺负我,有本事跟人家去比,琴棋书画,我敢保证你一样都不行……”
接着是拍的一声,大概是那个少女打了男童一下,因此男童哭叫道:
“丑八怪!不要脸,自己比不过人家,只会欺负我,你以为我好欺负是不是……我跟你拼了……”
接着是拳风呼呼,掌声霍霍,大概是那两人动上了手,片刻之后,又是一声闷响,好像是掌击在人身上的声音,然后是男童的惊叫声,一条人影向下坠去,金蒲孤见底下是错列乱石,那人掉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
再也忍不住了,飞身而出,直向那人影扑去,原是想将那人接住,不让他掉下去,谁知他的手抓住那人的衣服后,心中不觉一怔,因为他手中的人轻若无物,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的重量!
等他将手中的人翻过来一看,却更为吃惊,因为那人根本就是一个皮制的假人,而且头上却发出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探出一个少女的半身,朝他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金蒲孤弄得莫明其妙,只听得上面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
“何方鼠辈,居然敢擅人禁地,还不快上来领死!”
南海渔人一惊道:“这是崇明散人的声音……”
金蒲孤怔了一怔,突然几个急步,直向山头跃去,南海渔人正想喝止已是不及,但见他跃到山头,崖上劈出一圈银光,跟着是一声断喝:“滚下去!”
银光过去,金蒲孤顿时被砍做两截,飞堕山下,南海渔人大惊失色,忽见崖下人影一翻,又是一个金蒲孤向山上扑去,他才明白先前被砍为两截的正是金蒲孤接在手中的皮制假人。
因为他与山头之间还隔着一片山石,一时看不清楚,倒白耽子一阵子心,由于金蒲孤上去了,他也毫不考虑地跟着枪上去,到了崖上,不禁呆住了!
金蒲孤与一个绿衣少女对面而立,既不见崇明散人,也看不见那个与她吵嘴的男童,照上面发声的口音来看,至少应该有三个人才对,其他二人又到那儿去了呢?
征了片刻,金蒲孤已含怒发话了!
他的声音中充分地表示了心中的怒气:“刚才那暗中伤人的老匹夫躲到那儿去了?”
少女淡淡地望他一眼,却并未作答。
金蒲孤忍不住又叫道:“我问你的话听见了没有?”
少女眨眨眼睛,依然不理睬他。
金蒲孤更为愤怒,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不开口,我就找不到那老匹夫了吗?”
说着掠过那少女的身边,想向山后走去,那少女才一伸胳臂拦住他道:
“喂!你要上那儿去?”
金蒲孤怒叫道:“找刚才暗算人的老匹夫算帐!”
少女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是谁暗算你的呢?”
金蒲孤怒道:“我听见他的声音……”
少女仍是笑着道:“光凭声音就能决定是谁了吗?”
金蒲孤怔了一怔,目光移向南海渔人。
南海渔人连忙道:
“老朽曾经与崇明散人会过一面,刚才讲话的确是他的口音,而且刚才暗算你的武器,也很像是他的‘修罗刀’!”
那少女一笑道:
“我爷爷正在水晶宫中与几个女子在对奕,那有精神来找你们的麻烦,而且我爷爷要是出手的话,此刻你早已身首异处了。”
金蒲孤怔了一怔道:“那刚才是谁暗算我的?”
少女笑笑道:“那只能算是开玩笑,我真心想暗算你的话,绝不会容你登上峰顶了!”
金蒲孤诧然地道:“刚才是你……”
少女一笑道:“不错!”
金蒲孤摇头表示不信,少女好像生气了,素手轻撩,袖中探出一圈白光,金蒲孤骤觉寒气泛体,连忙退后一步,地上发出叮当两声脆响,那是他头上束发的金圈被寒光掠过,砍为两半堕了下来!
少女这才得意地笑道:“现在你该相信了吧!虽然你很聪明,先用假人试探了一下,可是我若继续施为,你此刻那有命在……”
金蒲孤由于束发的金环已断,头发披了下来,再加上震惊与惭愧,神情显得特别狼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少女目往他微笑道:“你刚才抢身出去救人,可见你的心地还不错,所以我才饶了你一命!只跟你开开玩笑……”
金蒲孤十分难堪,忍不住叫道;
“胡说!假如我不用皮人先试探一下,岂不是着了你的暗算,这还能说是开玩笑…”
少女格格地笑起来道:
“假如你不用皮人,我下手是自然会有分寸,绝不会伤到你的,像刚才一样,我要杀你易如反掌,然而我只削你头上的金环,叫你知道一下厉害……”
金蒲孤低下了头,脸上又浮起一层愧色,这女孩子的话说得一点都不错,她能削断自己头上的金环而不涉及一根头发,足见她出手时功力之沉稳,换句话说,她要杀死自己的确是轻而易举的事,恐怕还比断环简单一点。
想到自己从离师出道江湖以来,箭诛十六凶人,青莲山庄上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即使碰到刘素客那等高明的对手,也是无往不利,可是今天却在一个女孩子前面丢了这么大的人,想起来虽然寒心,而那种屈辱的心情,却比死更难过,因此他用手将乱发朝后一挽,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少女微笑道:“你听了半天,怎么还不知道我是崇明散人的孙女儿?”
金蒲孤又被她难住了,他自然知道这少女是崇明散人的孙女儿,刚才那句话也是情急之下冒出来的。
可是少女笑笑又道:
“不过我还是应该把自己的姓名告诉你,我姓黄,单名一个莺字,我爷爷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叫‘百啭玉女’,你懂得这个外号的意思吗?”
处于此时此地。
金蒲孤实在没有精神跟她闲聊天,因此他冷冷地道:“我不懂!”
黄驾却等不及地说下去道:
“难怪你不懂!不过你只要多用心思想一想,就会明白了金蒲孤淡淡地道:“我不需要明白!”
黄驾很不高兴地道:
“你这个人真不识好歹,我对你那么客气,你却处处扫我的兴,要不是为了我太寂寞,急于想找个人谈谈话,我就一刀杀了你……”
金蒲孤眉头一挑,正想发作。
南海渔人却对他一示眼色,含笑对黄驾道:
“小姑娘,我对你的外号倒是很感兴趣,你不妨说说看。”
黄驾用自一瞟金蒲孤道:
“我住在这里寂寞死了,那么大的一片水晶宫,就只有我跟爷爷两个人……”
南海渔人连忙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
黄骛得意地一笑道;
“那是我假造出来的,因为我太寂寞,所以才做了一个皮人,当作我的弟弟,没事的时候叫它陪我玩,跟我谈天……”
南海渔人微异道:“皮人也会讲话?”
黄营笑道:“当然不会,不过我可以代他讲话。”
南海渔人怔了一怔道:“原来刚才是你一个人在讲话,你可学得真像……”
黄莺更高兴的道:“我不但可以学两个人的声音,而且还可以学任何人的声音,我还学我爷爷讲话的口气,你们没有听出来吧!”
金蒲孤也不禁惊异了,原来刚才男女老少三个人的声音,俱出于她一人之口,维妙维肖,这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却足可见出这个女孩子的聪慧不凡!
黄骛笑着道:
“我不但学人讲话,还学会任何声音,你们在山下听见我跟那假想的弟弟吵架,打架,不会想到上面只有一个人吧!”
南海渔人一叹道:“岂只想不到,到现在我还真有点不相信呢!”
一语方毕,背后突然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老家伙!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南海渔人与金蒲孤惊然回顾,却不见半个人影,而黄骛早已格格地大笑起来,南海渔人回头怔然道:“刚才是你在讲话?”
黄驾笑着道:“我若不当面表演一下,你一定以为我是在吹牛……”
南海渔人犹目半信半疑地道:
“可是我没有看到你的嘴动,而且那声音分明来自别处……”
黄莺笑着道:
“我张开嘴只能吐出自己的声音,只有闭上嘴才可以随心所欲地发出所需要的声音,而且可以使声音发自任何一个方向……”
南海渔人道:
“内家工夫中有一种叫做传音入密,可以运气将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而不为身畔的,别人所觉,你大概练的也是这种功夫吧!”
黄骛摇摇头道:
“我不清楚,反正我从小就有这个才能,我的父母死得很早,爷爷又不大理我,我只好自己对自己说话,久而久之,就练到这个程度,记得第一次我学我父亲的声音,故意把发声的方向由地底下传出来对我爷爷讲话,吓得他三天都没有睡着觉……”
南海渔人一叹道:
“莺声百啭,只是形容它的鸣声悦耳动听而已,那里比得上你的巧妙变化,你爷爷给你取的这个外号实在还不够妥切包……”
黄莺十分兴奋地道:“那你说我该取个什么外号呢?”
南海渔人想了半天才摇头叹道:
“这个老朽读书太少,实在想不出什么妥当的名称,这位金老弟可是学富五车,你不如向他请教一下……”
黄莺把头转向金蒲孤,等待他开口,可是金蒲孤却淡淡地道:
“黄姑娘,这个问题我一时也想不起来,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地替你想个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