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掌门易容关重九,还带着武当高手杀官造反,投靠三三会,这确实使人不敢相信。
少林、武当为九大门派之首,素以执掌武林牛耳自居,武当剑法更是一向自负,净宽不惜以掌门身分,易容为天魔剑客关重九,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由于这件事情牵连太大,使得整个大堂上呈现一片沉寂。
这时一条人影悄悄地走了进来,是尤不平。他看了净宽一眼,轻咳了一声道: “在八道沟我第一次跟他见面,就知道他是武当派的高手,却想不到他会是武当掌门。”
“你怎么会看出他是武当派的?”吕艳秋最恨净宽,所以她抢先发话道, “他在那条山谷中所施展的剑法,没有一招是武当剑法。”
“他当然不会在剑招上露出破绽。”尤不平分析道:“我在八道沟逼着他以天魔剑客身分替两位沈兄弟助长功力,他不得已拿出武当派的三清神丹,这种药为武当秘制,不仅可治疗内外伤,而对助长功力更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光凭这两粒三清神丹,你也不能就断定他是武当派的人。”
“当然不能,但金针过穴却是独门手法,其他门派虽也不乏高手,但手法与武当不同,所以两位沈兄弟服下药后,我又逼他用针。”
“那不是太危险了,万一他刺错了穴道,岂不是白白送了两位性命?”
“我就站在他身旁,他的针如下错位置,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何况他为了取信于我,还真很卖力。”
“你这个人才是真正可怕,凭他武当一派掌门,却在不知不觉间栽在你的手中……”
“他栽的地方还多呢!他怎么也想不到两位沈兄弟借重他的金针过穴,而练成了三绝刀法,后来他在长白牧场偷听我们谈话,我故意叫两位沈兄弟放他一马,而留下他的一片衣襟,就是希望他能革新洗面,好好做人,谁知他陷得太深。”
“我现在才想通一件事,长白牧场的场主千金陆小云,可能是他故意叫人劫走的?”
“不错!那个丫头喜欢自作聪明,让她去吃点亏,以后她就不会那么任性了。”
“你的话中好象有刺?”
“我说的是实话,女孩子太好强总是要吃亏。”
“哼!她落在三三会手中,你想到后果吗?”
“他们的目的是长白牧场,不会对一个小女孩怎样的,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到了,这个武当掌门就交由你处理。”
“现在真总兵还没有升堂,咱们还是用江湖人的规矩,来解决这些狗杂毛较妥当。”
尤不平看看那个临时总兵,道:“前辈的意思呢?”
“老夫以为先废去他们全部武功,打入大牢,将来九大门派找来,才好有个证据。”
盛太平也接口道:“老前辈说得不错,这些人既敢杀官造反,咱们还是向九大门派公布他们的罪行……”
吕艳秋冷哼一声道:“净宽这狗杂毛得交由我处理,他骗得我好惨……”
“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临时总兵笑笑道,“谁叫你认人不明。”
“可是他装得太象了。”吕艳秋显得满腹委屈道,“连你老人家的声音,他都学得一模一样。”
重伤坐在一旁的净宽,这时突然睁开双目,指着临时总兵道:“原来你是天摩剑客?”
临时总兵笑笑道:“老夫也不是真的天摩剑容,关重九生前是老夫唯一好友,他在十三年前独闯兴安岭,连杀二十多名三三会高手,可是他自己也受了重伤,逃到老夫隐居之处,已是奄奄一息,他强提最后一口真气,说明经过,并要求老夫替他守住天摩岭,以天摩剑客身分出现,他说完这几句话就死了。”
“可是你并没有守住天摩岭。”
“不错,但老夫住的地方很隐密,只要有人上岭,绝逃不过我的监视。”
“本来我们还以为关重九没有死,所以又派了几批人上天摩岭狙杀,并选出部分高手,易容成天摩剑客,目的就是想把你给逼出来。”
“你现在已经见到老夫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能告诉我你真正身分吗?”
“不行,你们还是把我当做天摩剑客关重九。”
“可是你不是天摩剑客,贫道想遍所有的江湖中高手,却想不出有谁能在一招之内,使我重伤不起。”
“江湖之大,奇人之多,又岂是你所能尽知的,就以在场的人来说好了,镖客的武功,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高。”
“这倒是事实,连我也不敢信,尤不平能在一招之内破去武当的四象阵。”
“只有你们武当派这批败类,才把四象阵看得多么了不起。”吕艳秋冷冷接口。
“你的剑法咱们已观察很久。”净宽说道, “以剑术造诣而论,你确已得到吕孝章的真传,但在四象阵内,你绝难撑过十招,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有机会我倒要去武当试试。”
“你最好还是不要去,武当已经封山,十年之内如有人擅自闯山,格杀勿论。”
“是不是因为武当派出了你们这批败类,老杂毛们都在闭门思过?”
“你怎么说都可以,只是你千万不要落入三三会手中,否则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就先宰了你。”
她说着振腕疾抖,长剑径取净宽的喉咙。
尤不平急忙出手阻拦时,她的剑身突然一偏一抬,竟活生生的把净宽两只眼球挑了出来。
“你这又何苦呢?”尤不平叹了气道, “他的武功已经被废掉了。”
“咱们在路上讲好了的,这个畜生交由我处理。”
“以后你杀他的机会很多,咱们现在还有许多正事急着要办。”
吕艳秋一怔道:“你追的人呢?”
尤不平摇头苦笑:“跑了,我亲眼见他逃出总兵府,可是转个弯就不见了。”
“这个鬼手郎中赵鸿绪,还真不是简单人物。”吕艳秋显得有些意外道,“能在你镖客手下逃走的,恐怕他是第一人。”
“赵鸿绪是个可怕人物,他武功、用毒、医病样样都懂,虽然样样都不精,但江湖上各种宵小的三滥手法,他却学有专长。”
“这种小人物,充其量也不过捞演个小角色, 又有什么可怕的。”
“唯女子与小人最难惹……”
吕艳秋双目一瞪道:“你说什么!”
“很抱歉,因为你是江湖奇女子, 我才引用了古人一句话。”
“少灌迷魂汤,我认为你刚才是上了赵鸿绪的当。”
“怎么上当法?”
“你把他追到转弯处,人就不见了,那他只有一个地方可逃。”
“那是条死巷子,根本就无路可逃。”
“我认为他有两条路可逃,一条是钻狗洞,另一条就是他会地遁。”
尤不平神色一动道:“不错,他是用地遁逃走的。”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吕艳秋说道,“地遁仅是一种传说,只有神仙才会,赵鸿绪不过是个江湖小人物,他八成还是钻狗洞逃命的。”
“那条巷子两边都是数米高墙壁,既没有人家,哪来狗洞,所以我敢肯定他是使用地遁逃走的。”
“照你这样一说,鬼手郎中岂不真的成了神仙。”
“赵鸿绪是个标准的小人,唯有小人才能想出这种逃生办法。”
“难道他真的会地遁?”
“预留退路,他事先就找人在那里挖了一条地道,就因为那是一条死巷子,谁追到那里,也是先从两边墙上找迹象,于是他就可以从地道中安全逃路了。”
“这种逃生方法,也只有他想得出来。”
“这就是君子与小人之不同处,他自知武功不行,万一阴谋共败,明闯他绝逃不出古北口,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先替自己预留一条退路。”
“这正是小人难防。”
“有了这次经验,下次他就没有机会了……”
就在他们谈话之间,真的总兵大人已经正式升堂,盛太平也利用这一段时间把现场清好,那个假扮盛太平的人,是崆峒门下一名弟子,另外四名护卫和净宽、清圣等一干犯人都已上了枷锁打入大牢。
尤不平一拉吕艳秋上前跪下道:“草民叩见总兵武大人。”
朱总兵亲自走下来,扶起二人道:“下官承各位及时援救,才得幸免于难,我代表所有人向侠士致谢。”
盛太平立刻交代下去。朱总兵退堂后,特别吩咐把酒席摆在他书房,好在人并不多,席开两桌,地点适中谈话也方便。
在座的人酒量最好的是天摩剑客,其次是尤不平,但酒过三巡之后,大家才发觉这位总兵大人的酒量比谁都高明,他先跟天摩剑客干了三杯,而后又端起酒杯向尤不平一举道:
“尤侠士,我先敬你三杯,而后有一事相求。”
尤不平连讲不敢,并一口气先干三杯,朱总兵也陪三杯,才叹口气道:“匪徒此次潜进总兵府发动兵变,多亏大侠洞悉其奸,预派神雕示警,并得天摩剑客之助,下官才得以脱险。”
尤不平想了一下道: “依草民看法,目前他们还不敢公然造反,至少在实力方面,他们比官兵差得太远,纵然暂时控制总兵府少数人,想指挥各地所辖官兵,仍没有那么容易。”
“假如是这样简单的话,他们就算挟持了下官,有何意义?”
“他们挟持大人的目的,是旨在使大人屈服,希望大人不再干涉他们的人出入山海关,说得明白一点就是你做你的官,他们当他们强盗,对于他们的行动,大人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不得动用官兵力量干预。”
“这是什么话?下官纵然送掉这条老命,也不会向强盗妥协。”
“就是因为大人为官清廉,草民才预作下这番安排,至于天摩前辈冒充大人的不敬之处,实属情非得已,尚祈大人恕罪。”
“尤侠士说哪里话,天摩大侠等于救了我一命,下官感谢还来不及呢!”
天摩剑客也站起来一揖道:“草民无状,多谢大人不罪之恩。”
朱总兵忙拉住他哈哈大笑道:“坐下,坐下,你装得还真象,此地是我的书房,咱们把官场那一套摆开,这样喝酒谈心就显得亲热多了。”
天摩剑客也是哈哈,一笑道: “老朽生平是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应付官场话,大人既然如此吩咐,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老朽借花献佛也回敬大人三杯。”
他说完连喝三大杯,朱总兵也陪三杯。如此一来,酒席间的气氛就显得轻松多了,朱总兵以主人身分,每人各敬三杯,最后却举杯向吕艳秋道: “我一共敬你几杯了?”
吕艳秋怔了一下道: “草民陪大人喝五次,应该是十五杯。”
朱总兵点点头道: “好, 巾帼不让须眉,咱们再干三杯,我还有话对你说。”
二人又喝了三杯,朱总兵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秋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吕艳秋一呆道:“大人是……”
“不要叫我大人,我是你二舅。”
吕艳秋猛然一震道:“二舅,难道你是……”
朱总兵苦笑着叹了口气道:“现在我这间书房都不是外人,太子他们已经跟我十年以上,虽然我从没谈及我的过去,但他们都是出身江湖,对我的从前身分多少也有个耳闻……”
他看看在座的人,顿了顿道: “三十年前,江湖上有个无刃刀王朱鹄天,各位可曾听过这个人?”
天摩剑客点点头道: “三十年前江湖上流传着两句话,武林有一剑,江湖看双刀,一剑是指剑堡堡主一剑擎天吕孝章,也就是秋儿的父亲,双刀则指的是朱家双刀,在江湖中足可称为第一刀了。双刀追魂朱无影和无刃刀王朱鹄天姊弟两人行侠江湖,从来未遇到过敌手,因此也得罪了不少黑道人物,后来双刀追魂朱无影下嫁给一剑擎天吕孝章,过了两年生下一女,就是现在的剑客吕艳秋,但在秋儿周岁前一天晚上,剑堡突然来了近百名黑道高手,而这些人不仅武功特高,且又都是江湖未露过面的生面孔, 吕孝章夫妻一剑双刀拼两千余招,虽然搏杀了六七十名强敌,但他们夫妻二人都身受重伤,浴血苦战,老朽恰于此时赶到剑堡,本是去向老友祝寿的,遇上这件事也就加入战斗,又经过两个多时辰苦战,虽搏杀了十多名高手,可是老朽也受了几处剑伤,吕兄弟知道大势已去,临危托孤,把秋儿交给老朽,并掩护我冲出重围。”
朱总兵不等他说完已老泪横流,倒身一拜道: “如果在下没有猜错,兄当是名震武林的圣手华陀司马丹青兄了?”
天摩剑客叹了口气道: “圣手华陀司马丹青在江湖中已死去二十多年,今天遇上你这位无刃刀王朱鹄天,只好又复活了。”
说完两人都是流着老泪放声大笑,但在笑声中,他们已连干了十多杯。
司马丹青放下酒杯道: “你这位无刃刀王是怎么爬上一品大臣总兵身分的?”
“我重伤脱围,竟未注意方向,而糊里糊涂的跑到了两淮总督的衙门口, 当时什么也不知道, 人就昏了过去,这位总督也姓朱,倒是位好官,他交代军医替我治好伤,问我是不是遇上强盗来报案,我只好说是并把名字改为朱振天。官府办事也不过应付公事,他们当然找不到强盗,后来这位朱总督留我在府里当差,不久就遇上边关发生战乱,我被送去打仗,十多年下来竟爬到了这个总兵位置,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
吕艳秋听完,早已泪流满面跪在朱鹊天面前道: “二舅,真的是你,外甥女常听司马大叔说我有一个舅舅,却没想到竟是你这位总兵大人。”
朱鹄天抚着她的头道: “傻孩子,你竟开起二舅的玩笑来了。”
“我说的是真话。”吕艳秋嫣然一笑道, “现在我可比镖客神气多了,他那个总兵府特使身分,以后在我面前可抖不开了。”
尤不平耸耸肩道, “我这个特使只是唬唬人的,现在你摇身一变,由落魄江湖的剑客而成为总兵大人的外甥女,身价何止百倍?”
吕艳秋声音一冷道: “镖客,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干嘛挖苦我?”
“我说的是真话。”尤不平习惯性地又耸下肩,道, “你可是道道地地的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