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觑了这两式手法,好自为之!”
他站起身就走。
丁少秋看他指点自己招式,如此热心,还给自己讲解了半天,自己竟然连人家道号都没
请教,这就慌忙跟着站起,叫道:“老道长……”
那知就在这转眼之间,那里还有枯瘦老道人的影子?
心中觉得大奇,再运目四顾,山顶上总共也只有十来亩方圆,除了十几棵老松,吟声细
细,此时月光在天,照得甚是清澈,那有老道人的踪影?心想:“这老道长好快的身法,不
知他是什么人?”
当下提着长剑,回转观中。
他的房间是在观主室左首,两间较小的静室之中,那是松阳子因他年纪还小,便于照
顾,另外一间是伺候观主的小道童清风的卧室。
丁少秋回到房中,放下长剑,就脱下长衫,在床上坐好,运功调息。
一晚过去,第二天清晨,丁少秋盥洗完毕,吃过早餐,本来是他练拳的时候,但他因昨
晚遇上枯瘦老道,要向师父禀报,就匆匆朝观主室行来。
刚走到门口,看到清风从师父静室中走出,这就迎着低声问道:“师弟,师父起来了
吗?”
清风点点头,还没开口,只听师父的声音问道:“少秋,你有事吗?”
丁少秋慌忙应了声“是”。
松阳子道:“好,你进来。”
丁少秋跨进静室,只见师父盘膝坐在云床之上,急忙趋上几步,走到榻前,恭敬的叫了
声:“师父。”
松阳子目光一抬,蔼然问道:“你有什么事?”
丁少秋垂着手道:“弟子正有一件事要向师父禀报。”
松阳子颔首晤了一声道:“你说。”
丁少秋道:“昨晚弟子一个人在山顶上练剑,遇上一位老道长……”
松阳子问道:“是怎样一个人?”
丁少秋道:“那老道长一脸病容,生得又黄又瘦,身上穿一件灰布道袍,右手还拿着一
柄白色拂尘,先前弟子并没有看到他,正当弟子练至‘画龙点睛’。忽然有人笑着说:“这
是画龙点睛吗?’弟子回过身去,才看到他站在弟子身后不远……”
松阳子听得极为注意,问道:“后来呢?”
丁少秋就把自己问枯瘦老道的话,以及枯瘦老道如何要自己把“画龙点睛”再练一遍给
他看,他如何用手捏着自己臂膀、指点自己发剑,详细说了出来。
松阳子听得大奇,跨下云床,一指壁上挂着的松纹剑,说道:“徒儿去把为师的剑拿
来,照他说的练一遍给为师瞧瞧。”
丁少秋答应一声,走过去从壁间取下师父的松纹剑,就在静室中间站定,抽出长剑,左
手指眉,右手长剑依着枯瘦老道说的练法,缓缓吸了口气,心中想着,把全身劲气聚集“肩
髁穴”,然后由肩头循臂而下,他这一暗自凝神,果觉有一股劲气由“肩髁”而臂膀、五
里、肘胶、曲池、合骨、商阳,一路传注剑身,等到剑尖轻点,但听“嘶”的一声,从剑尖
透射出去,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嗤”,射在右首三尺外的粉壁之上!
这一下连松阳子都不由得为之一怔,回头朝墙上看去,只见粉墙上居然被丁少秋剑尖射
出去的剑气刺了米粒大一点,足有一分来深!
松阳子当然看得出丁少秋这根本不是“白鹤剑法”的“画龙点睛”,只是和“画龙点
睛”十分近似而已,老实说,就是自己练了数十年的剑,要在“画龙点晴”这一招上,射出
剑气来,也未必办得到。
那么这枯瘦老道可能在用手轻捏丁少秋右臂穴道之时,暗中给徒儿打通了什么经穴,不
然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那能使得出剑气来。一面问道:“那老道长还和你说了什么?”
丁少秋接着又把枯瘦老道要自己练“白鹤掌法”给他看,自己练到第十七式“鹤舞空
庭”,他又叫停,接着教自己左手如何使“引”字决,右手如何用“劈”字决,还给自己解
说了好一回,一直说到老道人站起身要走,自己跟着站起,只叫出“老道长“三字,转眼失
去了老道人的踪影,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松阳子愈听愈奇,当然这一式掌法,也并不是“鹤舞空庭”,而是这位老道长借“鹤舞
空庭”,传了丁少秋一记十分奇奥的掌法,光从他和丁少秋解说的引字决和劈字诀,就非一
般门派的掌法了!
这人会是什么人呢?
身穿灰布道袍,手持灰白拂尘,生得又黄又瘦的枯瘦老道……
哦,莫非会是……十六年前,丁少秋的父亲丁季友成亲那天的晚上,南首屋脊上出现的
那个灰衣老道人,不就是一脸病容,生得又黄又瘦,身上穿的是灰布道袍,手持一柄灰白拂
尘?(当天松阳子也在场,所以记忆犹新)
丁少秋眼看师父只是沉吟不语,忍不住问道:“师父,你老人家认识他吗?”
松阳子道:“不认识。”接着哦道:“以为师想来,这位老道长很可能是一位世外奇
人。”
丁少秋仰着脸道:“他教弟子的一招剑法,和一记掌法,是弟子练错了吗?”
“你没有练错。”
松阳子蔼然笑道:“为师教你的是‘白鹤创法’的‘画龙点睛’和白鹤掌的‘鹤舞空
庭’,他教你的不是……”
丁少秋忙道:“那是他说得不对了?”
“不是。”松阳子道:“他教你的一剑、一掌威力胜过咱们原来的‘画龙点睛’和‘鹤
舞空庭’甚多,是他有意要传你这一剑、一掌,只是借用咱们的‘画龙点睛’和‘鹤舞空
庭’之名而已!”口气微微一顿,续道:“因此为师之意,认为你练白鹤剑法、白鹤掌法的
时候,应该仍照原来的剑法、掌法练,把这位老道长教你的一剑、一掌,另外单独练习,将
来行走江湖,更要切切记住为师的话,这两招威力太强了,能发不能收,不到紧急关头,不
可施展。”
丁少秋道:“弟子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松阳子又道:“为师待会就要下山去,最多一两天就可回来,你在观中,要好好读书练
功。“
丁少秋问道:“如果我爷爷来了呢?”
松阳子看了他一眼,含笑说道:“本来你爷爷和为师说好的,你到白鹤观来学艺,以三
年为期,但以目前的情形看来,你内功火候尚浅,还要在山上住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一天很快的过去,晚餐之后,丁少秋一手提着长剑,走出白鹤观,循着观右一条小径,
轻蹬巧纵,又朝峰顶上来。
他时常一个人到峰顶来练剑,但也并不是每天都上来,今天,吃过晚餐就匆匆的往峰顶
跑,那是因为他听师父说的,昨晚那个枯瘦老道,可能是一位世外奇人,他对自己好像不
错,就想今晚这位老道长可能仍然会到峰上来,自已岂能失之交臂?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丁少秋已经跃登峰顶,第一件事,就是抡目四顾,先要看看枯瘦老
道来了没有?目光这一抡动,就看到枯瘦老道果然静静的坐在一方大石之上,心中不觉一
喜,急忙奔了过去,叫道:“老道长,你果然来了!”
他话声甫出,只听耳边也响起枯瘦老道的声音,说道:“小施主,你果然来了!”
两人这句话,几乎同时说出来的。
丁少秋奔到枯瘦老道身前,喜孜孜的道:“老道长,小可今晚是特地来看你老的。”
枯瘦老道呵呵笑道:“你看,老道长不是在这里等你吗?”
丁少秋道:“老道长在这里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枯瘦老道笑道:“小施主上峰来找老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丁少秋微微摇头道:“没有,小可是听师父说的,你老是世外奇人,所以小可要来找你
老。”
“哈哈!”枯瘦老道敞笑一声道:“老道出家之人,自然是世外之人了,但奇却并不
奇,不过老道和小施主倒确是有缘,如果没缘,老道就不会在这里等你,小施主也不会来找
老道了。”说到这里,忽然目注丁少秋,问道:“小施主到白鹤观来,有几年了?”
丁少秋道:“三年多了。”
枯瘦老道问道:“你想不想家?”
丁少秋神色微黯,低头道:“想,我最想念爷爷,还有伯母,姐姐,和福老爹了……”
枯瘦老道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看他们呢?”
丁少秋道:“爷爷当时说的,要小可到白鹤观来拜师学艺,满了三年,就会来接小可,
到今天已经过了半个月,爷爷和福老爹都没有来找我。”
枯瘦老道点点头,又道:“你师父就是到你家去的。”
丁少秋奇道:“那师父为什么不带小可去呢?”
枯瘦老道道:“你爷爷不来接你,因为他分不开身,你师父匆匆赶去,也为了这件事,
带着你同去,有许多不方便,所以只好把你留在观中了。”
丁少秋眨着眼睛,问道:“老道长,那是什么事呢?”
枯瘦老道看着他,忽然笑道:“老道带你去看一场热闹你想不想去?”
丁少秋问道:“老道长带小可到那里去呢?”
枯瘦老道笑道:“自然是到丁家堡去了。”
丁少秋睁大眼睛,问道:“我家里有什么热闹呢?”
枯瘦老道“唔”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丁家的事,由丁家的人出头,岂不是好?”
接着又哦了一声,说道:“老道带你去,一切要听老道的,你答不答应?”
丁少秋点头道:“小可自然都听老道长的。”
枯瘦老道站起身道:“那就要快些走了,再迟就来不及了。”
丁少秋还未说话,枯瘦老道已经伸过一只手来,握住了丁少秋左手,口中喝了声
“起!”
丁少秋突觉从枯瘦老道手中传来了一股大力,把自己身子托了起来,心中方自一怔,枯
瘦老道带着自己忽然朝峰下跳了下去。
这一下丁少秋但觉自己身子急剧往下垂直落去,一颗心也跟着往下直沉,急风吹到脸
上,几乎令他睁不开眼睛!
不多一会,好像已经落到平地,但老道长带着自己,依然脚不着地的往前飞掠,风声盈
耳,依然无法睁开眼睛,迎面扑来的急风,连呼吸都被压迫得有窒息之感!
丁少秋心中暗道:“老道长带着自己好像在飞!”
这样足足奔行了将有一顿饭的时光,耳中听到枯瘦老道的声音说道:“快到了,不过小
施主务必记住,咱们停下来之后,你说话就得小声一点,别让人家听到了。”
丁少秋听得暗暗奇怪,白鹤峰和丁家庄少说也有百十来里,骑马也要赶上半天才会到,
如今只不过顿饭工夫,就赶到了?
丁家庄是自己的家,回来了却不能说话?心中思忖之下,突觉脚下站到了实地,飞行之
势,也及时停止下来!
只听枯瘦老道的声音在耳边细声道:“到了,咱们总算来得还早。”在他说话之时,左
手一松,放开了丁少秋的手。
丁少秋急忙定了定神,才缓缓睁开眼来,这一瞧,不禁又使他大大的一怔,原来直到他
睁开眼来,才发现自己停身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之上!
只有自己一个人,早已不见枯瘦老道的影子,这棵大树是在一片大天井的左首,迎面大
厅上灯光十分明亮,却空无一人,只有厅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青竹布长衫的汉子!
这地方自己最熟悉也没有了,正是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丁家庄的大厅,那青衣汉子
不是强大叔丁强,还有谁来?
就在此时,只听枯瘦老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施主,从现在起,你不可出声了,还
有,待会不论看到、听到什么,务必忍耐,没有老道的话,你不可现出身去,更不可泄露行
藏!”
丁少秋听他说得郑重,只是点了点头,心中兀自觉得奇怪,老道方才曾说是带自己看一
场热闹来的,自己家里会有什么热闹呢?
哦!大厅上既然没有人,强大叔还站在厅门口作甚?
他好像在等什么人?
这时候已经初更天了,还有什么人会到家里来呢?
正在心念转动之际,只见一名庄丁匆匆奔了进来,朝丁强道:“南天一雕盛世民和他妹
子姬夫人来了,快去禀报老爷子。”
丁强点点头,一个转身,急步往里行去。
不多一回,才见爷爷(丁老爷子)随着丁强朝二门外迎去。
丁少秋心中暗道:“南天一雕盛世民和他妹子姬夫人,怎么会夤夜来的呢?老道长口中
的‘热闹’,莫非就是指他们而言?”
只见爷爷已陪着十个人从二门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身材高大,红脸秃顶老者,这
人生得浓眉鹞目,颏下还有尺许长一部苍髯,面目极为严肃,一路行来,顾盼自豪,大有不
可一世之概,大概就是南天一雕盛世民了。
第二个是四十出头的妇人,面貌白皙,弯弯的眉毛,似是用柳炭画的,一双凤目隐隐含
煞,但举止从容,颇有大家风度,只是颧骨略嫌高了些,女人颧骨高,乃是克夫之相,她该
是盛世民的妹子姬夫人了。
她身后随侍两名青衣丫环,一个手中捧着一柄镶嵌精致的长剑。稍后又是一个身穿青布
衣裙,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面貌清皙,只是一对颧骨也耸得高高的。
接着是一个头椎道髻,身穿青布道袍的老人,个子瘦小,尖瘦脸,颏下留着黄苍苍疏朗
朗的长须,一眼就知他不是好人。
最后四个是四十来岁的壮汉,一色青灰劲装,但每人的兵刃都不一样,有的身背太极
牌,有的腰插一支铁手,有的大概把兵刃藏在衣衫里面,外面看不到。
丁少秋看得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这些人好像寻衅来的了!”
这时丁老爷子已把南天一雕盛世民等人让进大厅,分宾主落座。
只有四名小丫环和走在最后的四名壮汉,并未落坐,他们就分别站到了姬夫人身后,一
看就知这四个壮汉是保护姬夫人来的了。
这时从大厅左厢也走出三个人来,第一个是身穿灰布道袍,白发簪髻,花白长髯飘胸的
老道,正是白鹤观主松阳子。
第二个是身穿蓝布长衫老者,同字脸,花白浓眉,花白长须,乃是武功门掌门人邵南
山,跟在邵南山身后的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