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虹道:“那就比我大了,你是我大哥了,我……是十一月生的。”
丁少秋道:“我们同年。”
李飞虹道:“但你足足大了我十个月。”
丁少秋从地上一跃而起,说道:“不知这神龛里供的是什么神祗,来,我们就在神前结
为兄弟,叩几个头,请神祗作证。”
李飞虹跟着跃起,面向神龛,神色庄重的和丁少秋并肩站定,一起跪拜下去,叩了几个
头。
丁少秋仰脸道:“弟子丁少秋和李飞虹结为兄弟,今后同甘共苦,生死与共,请神明为
证,如背誓言,天人共弃。”
说罢,又拜了几拜,才一同站起。
李飞虹朝丁少秋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说道:“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哈哈,贤弟,现在我们是兄弟了,还和愚兄客气什么?”
丁少秋口中说着,双手一伸,握住李飞虹的双手,把他拉了起来。
“嘻嘻!瞧你们这般模样,真是相敬如宾!”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丁少秋、李飞虹反应极快,急忙转过身去,身后连个
鬼影子也没有。
丁少秋道:“这人口音,好像就是刚才下去的那位老丈。”
李飞虹道:“他明明在我们身后说话,人到那里去了呢?”
“嘻嘻!小老儿不就在这里吗?”那尖细声音又从两人身后传来。
两人急忙又转过身去,(他们本来面向神龛,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转过身去,就面对塔
门,如今又转过身来,就是又面向神龛了)只见刚才已经下塔而去的蓝褂小老头这时不是就
在神龛前面席地而坐,双手捧着一把大酒壶,仰起头,嘴对嘴咕咕喝着酒。看到两人转过身
来,才放下酒壶,用袖底抹抹嘴角,嘻的笑道:“小老儿没打扰二位小哥的清兴吧?”
“怎么会呢?”丁少秋含笑道:“老丈刚才不是已经下塔去了吗?这样快就回来了?”
蓝褂小老头笑嘻嘻的道:“小老儿是没有酒喝,找酒去的,这几天道观里为了招待各方
来宾。准备不少缸好酒,去倒上一两壶,真是方便得很,弄到了酒,自然要回到上面来喝比
较清静,眼不见俗人,心头就减少许多俗虑,喝起酒来,就爽快多了。”
丁少秋道:“老丈真是妙语如珠,在下还未请教老丈如何称呼?”
“啊,嘻嘻,呵呵!”
蓝褂小老头眯起一对小眼睛,笑得十分开心,口沫横飞的道:“小哥果然不是俗人,但
老丈二字叫不得,小老儿要在老字上面加一个小字,就是希望返老还童之意,小哥叫我老
丈,老而称丈,岂非老上加老了?这个万万使不得,嘻嘻,你们两个方才不是对神结义,叫
着大哥,贤弟吗?这样吧,咱们一见如故,蛮投缘的,你们两个就叫小老儿一声老哥哥
吧!”
丁少秋连忙拱手道:“这个如何使得?”
就在他说话之时,李飞虹耳边响起了极细的声音说道:“你大哥有点傻呼呼的,既拘
束、又固执,你是小铁的……嘻嘻,你叫我一声老哥哥,你爹听到会高兴得发疯,这是好机
会,你先叫我一声老哥哥,他就会跟着叫了!”
李飞虹方才还嫌他脏,但自小听爹讲述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听得多了,心头不觉一动,
暗道:“这人莫非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异人?那就不可失之交臂,自己就叫他一声老哥哥,也
不会吃亏。”
心念一转,连忙拱手道:“你要我们叫你老哥哥,我们就不和你老哥哥客气了。”一面
回头朝丁少秋道:“老哥哥既然这么说了,大哥,你就依老哥哥的话,叫他老哥哥好了。”
“对、对”蓝褂小老头嘻的笑道:“还是这个小兄弟爽快!”
丁少秋也只好抱抱拳,叫了声:“老哥哥。”
“嘻嘻!”蓝褂小老头欣然道:“你们既然认了我这老哥哥,就得跟老哥哥学一样本
领……”
李飞虹心中暗喜,忖道:“他果然是一位风尘异人,难怪他要自己两人叫他老哥哥,原
来他有意传自己两人一样本领。”一面问道:“老哥哥,你要我们跟你学什么呢?”
蓝褂小老头嘻嘻的笑道:“你们跟老哥哥学会这套本领,保证到处都不吃亏……。”说
得兴起,口沫横飞的续道:“譬如当新郎官吧?小兄弟……”
眼睛望着丁少秋,接着道:“你总有一天要当新郎官的,对不?当新郎那天,有多少人
要灌你的酒,你不跟老哥哥学,就会被人家灌得烂醉如泥,新郎官醉倒了,当新娘的岂不要
干着急?还有,一个人如果交游广阔,朋友多了,难免时有应酬,你如果不会喝酒,家家扶
得醉人归,做你娘子的人,时常要侍候一个醉人,又吐又呕的,如果你娘子是个怕肮脏的
人,你吐得一塌糊涂,这有多恶心……”
李飞虹道:“老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蓝褂小老头睁大一双小眼睛,正容道:“老哥哥是说你们跟老哥哥学了一套本领,保证
受益无穷……”
李飞虹问道:“你要我们学什么呢?”
蓝褂小老头道:“自然学喝酒了,先前总会醉上几次,慢慢的习惯了,就不会醉了,像
老哥哥已经由醉进入化境,可以千杯不醉,愈醉愈醒……”
李飞虹听得为之气结,说道:“我才不要学呢,酒有什么好喝的?”
“哈,酒的好处大矣哉!”
蓝褂小老头道:“你们还没入门,怎会知道酒的好处,小老儿……”
李飞虹心里有气,不愿再听,拉着丁少秋的衣袖,说道:“大哥,我们走!”
丁少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边走边道:“老哥哥,我们告辞了。”
蓝褂小老头嘻嘻的笑道:“没关系,今天不想学,改天有兴趣的时候再来学好了。”
李飞虹拉着丁少秋匆匆往塔下就走,走下两三层,口中说道:“我们遇上了酒鬼,还叫
他老哥哥,真倒霉。”
丁少秋笑道:“是你叫愚兄叫他的。”
李飞虹道:“先前我还当他是一位风尘异人呢!”
话声方已,突听耳边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小丫头,谁说小老儿不是异人?”
李飞虹听得一怔,急忙问道:“大哥,你有没有听到老哥哥的话声?”
丁少秋道:“没有呀!你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了?”
李飞虹摇摇头道:“我只是问问罢了。”
他心里有数,自己两人遇上的这个小老儿,准是一位风尘异人无疑,因此不敢再提小老
儿的事,只顾低着头盘级而下。
一直等到走出第二层塔门,才低声道:“大哥,我想我们认他老哥哥是不会错的,他可
能真是一位风尘异人呢!”
突听耳边响起那尖细声音嘻的笑道:“现在总算说对了!”
声音从第九层飘飞下来,怎不教李飞虹大吃一惊,口中不由轻“啊”了一声。
丁少秋回头问道:“贤弟怎么了?”
李飞虹道:“没……什么。”
丁少秋笑道:“贤弟方才还说……”
李飞虹急忙拦着他的话头,催道:“大哥不用说了,我们快走吧!”
说完,急步朝前行去。
丁少秋不知就里,只好跟在他身后,急步行去。
直等进了玉皇殿大门,李飞虹才把刚才老哥哥两次在自己耳边说话的事,告诉了大哥。
丁少秋听得欣喜的道:“贤弟说得对,这位老哥哥一定是一位风尘异人,不然你在下面
说的话,他在第九层上怎么听得到?又怎能把话声传下来?”
李飞虹得意的笑道:“我们也还算有眼光,没有失之交臂。”
丁少秋抬头望望天色,这一阵工夫,已是申牌时候,这就说道:“贤弟,愚兄先领你去
看看房间。”
李飞虹点头道:“好呀,房间在那里呢?”
丁少秋道:“各门各派的来宾,都住在东院,本来前面是宾舍,一共只有八间,因为这
次来的人较多,八间宾舍,安排给各门各派的掌门人下榻,稍后还有二十几间静室,本来是
观中道士居住的,如今划给各门各派的门人居住,方才大伯父说,我和贤弟同住一间……”
“什么?”李飞虹几乎惊叫出来,脸上发赧,说道:“我从小不惯和人同住,有没有一
人一间的?”
丁少秋双手一摊,耸耸肩道:“只有掌门人才独自一间,其余都是两人一间,我爷爷也
和大伯父同住一个房间,这有什么关系?每一个房里都有两张床铺,又不会挤。”
李飞虹心里怦怦不安,攒眉道:“这个……”
丁少秋没加理会,领着他出了东首院门,一路往北,经过两排雅致的精舍,伸手一指,
说道:“这就是八间宾舍,给各门派的掌门人住的。”
他们续继往北,穿过一片花圃,果然又有两排房舍。
丁少秋又道:“左首第一间就是爷爷和大伯父住的,我们是第二间,就是隔壁!”
他一直走到左首第二间,伸手推启房门,跨了进去,回头道:“贤弟,快进来休息一
会。”
李飞虹脚下微现趑趄,还是鼓着勇气走了进去,举目看去,房间不大,临窗果然放着两
张床铺。
中间还有一张小桌,就没有别的陈设了。
丁少秋掩上房门,走到左首的床铺上坐了下来,伸手一指,说道:“贤弟,你睡对面一
张铺,愚兄晚上是不睡觉的。”
李飞虹依然站着,心里兀自拿不定主意,一面奇道:“大哥晚上不睡觉?”
丁少秋望着他道:“贤弟怎么不坐下来呢,哦,愚兄三年来晚上不睡觉已经习惯了,以
练功代替睡觉。”
李飞虹终于在对面床铺上坐了下来,但还是有点胆怯,心想:“这要是给爹知道了,那
还了得?”
一面迟疑的道:“那就好,我也可以运功。”
丁少秋忽然压低声音道:“不,今晚咱们不用运功,还有一件事要办。”
李飞虹心头一阵紧张,问道:“你说什么?”
丁少秋悄声道:“我们方才登上宝塔第五层的时候,你不是也看到了,有一个道士和一
个灰布衣衫的汉子在槛外交谈吗?”
李飞虹听他这么一说,不觉放下心来,睁大双目问道:“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丁少秋站起身,和李飞虹并肩坐下,李飞虹疑惧的把身子移开了一些。
丁少秋并未在意,低下头,靠近李飞虹耳边,低低的把自己和大伯父赶来玉皇殿,天色
还未黎明,发现有人从观中出来,把一件东西藏入观前石香炉香灰之中,后来果然有人来至
观前,从香炉中取走一个小竹筒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李飞虹眨着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玉皇殿有内奸了?”
“是的。”丁少秋道:“本来还确定不出在那一门派,但看方才的情形,这内奸很可能
是玉皇观的人了。”
李飞虹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呢?”
丁少秋道:“方才虽然看到的只是侧面,但这个道士我很面熟……”
话声忽然压得很低,说道:“他是侍候观主的几个弟子之一,我和大伯父来的那天,曾
去拜见观主,就是他送茶给我的,所以我还记得。”
李飞虹问道:“你预备今晚去查看吗?”
丁少秋点点头道:“这里的观主,还是我四师叔,所以要特别小心。”
李飞虹点着头道:“小弟知道。”
丁少秋道:“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两人走出房间,快到大客厅,(大客厅在八间精舍的前面)只见丁伯超迎面走来。
丁少秋赶紧垂下双手,叫了声:“大伯父。”
李飞虹也躬躬身,叫道:“丁伯父。”
丁伯超含笑点头道:“你们是去看房间的?”
李飞虹脸色微红,没有作声。
丁少秋应了声:“是的。”
丁伯超道:“目前离会期已只有两天,各地赶来的武林同道,为数不在少数,龙蛇杂
处,良莠不齐,其中不乏黑道高手,你们最好不可到处乱跑,招惹无谓的麻烦,尤其西院那
边,最好少去。”
丁少秋应了声“是”,一面问道:“大伯父,西院住的是些什么人?”
丁伯超道:“大都是九大门派以外的人。”他似是不愿多说,挥挥手道:“你们去
吧!”
晚餐之后,丁少秋悄悄拉了一下李飞虹的衣袖,说道:“走,我们回房去。”
李飞虹脸上不禁为之一红,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一路来至东院。
丁少秋推开房门,让李飞虹走入,然后跟着进房,一手掩上了房门,还上了闩。
李飞虹紧张的道:“你要做什么?”
丁少秋压低声音道:“我们先休息一会,最少也要初更以后才好行动,待会我们要从后
窗出去。
说完,脱下长衫,就在左首木床上盘膝坐好,阖上双目,不再说话。
李飞虹也就不好和他说话,只得在对面铺上坐下。房中又没点灯,暗朦朦只可略辩人
影,一个人坐着觉得无聊,也就脱鞋登床,盘膝跌坐,缓缓调息,运起功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丁少秋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叫道:“贤弟,快醒一醒,是时候
了。”
李飞虹矍然惊觉,睁开眼来,看到丁大哥就站在床前,急忙应了一声,胯下木床,穿好
鞋子,一手提剑,问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丁少秋道:“初更已经过了一会。”
李飞虹脸现愧色,说道:“小弟比起大哥来,真是太不够机警了。”
丁少秋温言道:“我只是一直留心着而已!”
李飞虹道:“那我们走吧!”
丁少秋低声道:“我爷爷耳朵十分灵异,这时候虽然有鼾声,但只要有一点声音,他老
人家就会惊醒过来,我们从后窗出去,务必小心,不可弄出声音来。”
李飞虹点头道:“小弟省得。”
丁少秋很快就闪到窗下,小心翼翼的推开两扇木窗,双足一点,一个人已经轻灵的穿窗
而出。
李飞虹自然不肯落后,足尖点处,跟着飞出窗外,落到丁少秋身边。
丁少秋轻轻掩上了窗户,朝李飞虹打了个手势,就悄悄往一排云房后面移动。他不敢立
即长身掠起,就是怕惊动了人。
他要查探的对象是玉皇殿观主身边的一名弟子,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