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吉自然不敢作主,拿眼朝总管看去。
公孙轩朗声道:“丁少侠要荀副总领队撒开围着西首的铁卫武士,自然要从西首离去
了,撤开铁卫武士,自无问题,但少侠什么时候放开大小姐呢?”
姬青萍忙以极低声音说道:“快说,你们人多势众。很难使我相信,所以只好请姬姑娘
送咱们一程,到了田心,我自会放她。”
(田心是地名,在大行山西首)
丁少秋依照她的话说道:“你们用迷香把我迷倒,囚禁地室,因此我对你们已不敢相
信,只好请姬姑娘送咱们一程,到了田心,我自会放她。”
公孙轩道:“丁少侠不肯见信,也是人之常情;但咱们又如何信得过丁少侠呢?”
丁少秋道:“姬姑娘在我手里,你们就是信不过我,也只好相信一次了,不过在下可以
保证,绝不会伤到姬姑娘一根头发。”
(方才姬夫人说过:你敢伤我女儿一根头发,我就要你们横尸当场)
姬夫人总因女儿落在人家手里,无法可施,冷冷的道:“荀副领队,要西首的武士撤
开,让他们去。”
荀吉连忙应了声是,右手从袖中取出一面红色三角小旗,凌空展了两展。
围堵在小街西首的铁卫武士,一共有四个队,早就列队以待,此时看到荀吉的旗号,立
即由四座森森刀阵,变成四支队伍,迅疾后退,只要看他们阵形变化迅速,动作划一,显见
平日训练有素了!
公孙轩等铁卫武士退下,就招招右手,大声道:“丁少侠,你们可以请了,但希望你言
而有信,到了田心,就释放大小姐回来。”
丁少秋一手握着姬青萍的手腕,说道:“大伯父,你走在前面。”
丁伯超含笑道:“你有人质在手,应该走在前面,由大伯父替你断后才对。”
丁少秋道:“姬姑娘委屈你了,我们走吧!”
他依然握着姬青萍的玉腕,和她平肩向小街西首行去。
丁伯超手持朴刀紧跟在两人身后,全神戒备,一路走去。对方铁卫武士果然全撤开去
了,一路上一个也不见,敢情姬夫人投鼠忌器,并未采取行动,因此一路上也没人拦截。
出了丁家庄,没有多远,就是一条大路了(这是山麓间较宽阔的大路,并不是官道大
路)。
丁少秋要待放手,姬青萍低声道:“你还是扣着我手腕走的好,这一带经常有公孙总管
的手下隐身监视路上动静,若是被他们看见了,就会去告诉娘,我岂不变成吃里扒外了?”
丁少秋道:“那我只好扣着不放了。”
姬青萍幽幽的道:“你只管扣着走好了,我不会怪你的。”
丁少秋感激的道:“你救下大伯父和我,这份盛情,我不知怎样谢谢你才好。”
姬青萍偏头过来望着他,笑了笑道:“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妹,还要说谢吗?”
丁少秋被她说得大为尴尬,大伯父就在后面,她这话给大伯父听到了多不好意思?他偷
偷回头瞧去,原来大伯父和自己两人还差一丈来远,那就不会听到她说的话了。
很明显这是大伯父有意落后的了,一时之间,俊脸不禁为之一红,就不好意思再说话
了。
姬青萍等于是和丁大哥送别,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并肩同行,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甜意,
最好这样一直走下去,从丁家村到田心,不过三里来远,在她来说,当真嫌它太近了!
田心终于到了,丁少伙只好放开姬青萍的手,低低的道:“妹子,谢谢你。”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只有姬青萍才听得到。
姬青萍一双秋波盯着丁少秋脸上,也低低的道:“丁大哥,你多保重。”
话未说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隐隐起了一层雾水,她不好意思让丁伯超看到,赶紧别
过头去。
丁伯超走到两人身边,低声道:“他们有人跟下来了,姬姑娘谢谢你,你回去吧!”
丁少秋回头看去,来路上果然有一条人影,远远跟了下来,那是总管公孙轩。
姬青萍催道:“丁总镖头、丁少侠你们快些走吧!”
丁伯超点头道:“不错,少秋,咱们走吧!”
丁少秋看了姬青萍一眼,才跟着大伯父朝大路上奔去,一面问道:“大伯父,我们到那
里去呢?”
丁伯超道:“这里离雷岭不远,咱们先上武德堂去。”
武德堂,就是武功门的掌门总堂所在,巍峨房舍,矗立在雷岭南麓,前面一片广大的草
坪,围以古木,形势极为壮观!
这是武功门发祥之地,建派迄今,已有三百年历史。
丁伯超带着了少秋赶到雷岭脚下,走完一条半里来长松柏夹道的山径,踏上绿草如茵的
广场,才走了几步,就发现情形有些不对!
那是因为广场上三三两两在走动的人,都是身穿青灰道装的年轻道人!
武德堂是武功门的总堂,武功门是俗家人,不是道家,白鹤门才是道家,如今武德堂的
广场上,来往的尽是年轻道人,岂不显得有些反常。
就在两人穿行广场之际,已有两个年纪稍长的道人迎面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打着稽首问
道:“二位施主光临寒山,不知有何贵干?”
这话听得丁伯超不期一怔,若非自己从小走惯这条山径,熟得不能再熟,真会怀疑自己
走错了地方。
有人迎面挡住去路,自然只好停下步来。丁伯超打量着这两个道人,抱抱拳,问道:
“二位道兄是那一门派的人?”
左边一个道:“贫道是岳麓观门下道善。”
丁伯超道:“但这里是雷岭武德堂……”
“没错。”左首道人点着头道:“只是早就改为岳麓观分院了。”
“你说什么?”
丁伯超几乎不敢相信本门根本重地,会变成岳麓的分院,接着问道:“这里会是岳麓观
的分院?那么武功门呢?”
右首道人冷冷的道:“咱们只知道这里是岳麓观的分院,旁的咱们不知道。”
丁伯超抱抱拳道:“在下想见见你们观主,烦劳二位道兄可否给在下通报一声。”
左首道人打量着丁伯超两人问道:“施主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丁伯超道:“在下丁伯超。”
右首道人问道:“那里来的?”
丁伯超道:“在下武功门下。”
“江湖上几时还有武功门?”
左首道人微哂道:“好吧,你们两个且请稍待。”
说完,朝右首道人使了个眼色,转身往前行去。
右首道人朝丁伯超抬抬手道:“二位请随贫道来,举步就走。
丁伯超只好跟着他走去,不消一会工夫,便已越过!”场,来至一座高大的门楼前面。
这一刹那间,丁伯超不禁变了脸色!
那是因为这座门楼前面,本来高悬着“武德堂”的一方横匾,业已不见,如今却换了一
方“岳麓观分院”的横额!
武功门屹立江湖已有三百年之久,真没想到三年工夫,竟然沧海桑田,会有如此大的变
化!
右首道人领着两人走近阶前,便自停下步来,回头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一会,没有
观主召见,就不能再进去了。”
丁伯超忍着一肚子气,只哼了一声,就和丁少秋一起站停下来。
这样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光景,才见一个头椎道髻,身穿青布道袍的马脸中年道人,一手
持着一柄拂尘,施施然从门中走出。他身后紧随着方才进去通报的左首道人,由此推测,这
青袍道人敢情就是岳麓观主了。
那青袍道人跨出门口,就在阶上站停,目光一掠丁伯超两人,大不刺刺地回过头去,问
道:“道善,那一位是丁伯超丁施主?”
左首道人连忙躬身道:“年纪大的一个就是求见观主的丁伯超丁施主。”
丁伯超连忙抱拳道:“在下丁伯超,这位大概就是观主了?”
青袍道人嘿道:“贫道白灵风,忝为本处分院院主,观主因有贵客在座,不克亲自出
迎,才要贫道出来,请问丁施主,求见观主不知有何贵干?”
说了半天,他只是这里的分院主。
丁伯超道:“在下求见观主,如今见到了白分院主也是一样。”
“啊,啊,呵呵!”
白灵风方才还大不刺刺的模样,如今听丁伯超说出见到他和见到观主也是一样,这句话
听得他极为受用,一张满布皱纹的马脸上不期绽出了几条极难得的笑意,说道:“丁施主好
说,观主原是贫道的师兄,贫道原是岳麓观的副观主,这里虽属分院,也总是成了局面。”
丁伯超道:“在下想跟白分院主请教……”
“不用客气!”
白灵风稽首道:“丁施主请说。”
“在下那就直说了。”
丁伯超道:“在下此次原是晋谒敝门掌门人来的,没想到敝门武德堂竟已易手,变成了
岳麓观的分院,在下感到惊异,是以想求观主,问问此中原委,不知白分院主能否见告?”
白灵风听得不由一呆,说道:“这个贫道就不清楚了!”望着丁伯超,马脸上挤出一丝
歉意,续道:“贫道只是奉观主之命,率领一批门下弟子前来主持分院,如此而已,丁施主
这一问题,只怕要问观主才行。”
“丁施主要问什么,贫道已经出来了!”
大门内传出一个尖沙的声音,接着就见一道一俗从门内并肩走出。
那老道年约六旬,个子瘦小,尖瘦脸,颏下留着疏朗朗的一把黄髭,穿一件青灰道袍,
腰悬长剑,手持拂尘,一脸俱是老奸巨猾之色,正是岳麓观主常清风。
另一个身材高大,红脸秃顶,浓眉鹞眼,和一部垂胸苍髯,则是南天一雕盛世民。
丁伯超不认识两人,朝瘦小老道抱抱拳道:“这位大概是岳麓观主了?”
常清风左手小指挂着拂尘,右手稽首道:“贫道正是常清风,不知丁施主要问什么?贫
道知无不言。”
丁伯超道:“武德堂是敝门总堂,不知如何易手,成为贵观的分院,常观主可否见告
吗?”
常清风大笑一声道:“丁施主既然见询,贫道只好直说了,此事可以说全由丁施主一手
造成的。”
丁伯超早已想到武德堂易手,一定和失镖有关,所以非要找岳麓观主问问清楚不可。但
他心中虽是这样猜想,总究没有完全证实,如今听常清风这一说,证明果然和失镖有关,心
头自然十分激动,武功门三百年来的基业,竟然毁在自己手里,自己当真成为武功门的千古
罪人!一念及此,迫不及待的道:“常观主可否说得明白一点?”
常清风皮笑肉不笑的干嘿了两声,才道:“丁施主押镖失踪,武威镖局是武功门的,百
万两巨款自然该由武功门偿还,这片山就抵给了天南庄,事情就是这样。”
丁伯超道:“这么说岳麓观是属于天南庄的了?”
“那倒不是。”
常清风诡笑道:“这片山乃是姬夫人捐赠给敝观的。”
“很好。”丁伯超略为抱拳道:“丁某告辞。”
常清风连忙摆了下手道:“丁施主慢点走。”
丁伯超脚下一停,说道:“常观主有什么见教?”
常清风看了两人一眼,阴恻恻笑道:“丁施主可是从天南山庄来的吗?”
丁伯超道:“是又如何?”
“哈哈!这就对了!”
常清风尖笑一声道:“方才贫道接到天南庄飞鸽传书,说二位劫持姬大小姐,要贫道协
助,把你们二人拿下,丁施主大概是不甘束手就缚吧?”
丁伯超怒笑一声道:“想不到岳麓观果然和天南庄沆瀣一气!”
丁少秋道:“大伯父,站在他身边的就是天南庄的南天一雕盛世民。”
盛世民大笑道:“小子,你还认识老夫!”
常清风道:“看来丁施主二位不到黄河心不死,还想顽抗了?”
丁伯超傲然道:“不错,在胜负未分之前,常观主这顽抗二字,似乎下得太早了。”
“一点不早。”
常清风道:“丁施主不妨回头看看,你们两个今天还能插翅飞得走吗?”
丁伯超退后两步,回头看去,但见广场南首,不知何时,已有数十名青衣武士,像雁翅
般排开,中间站着姬夫人,左首言凤姑,右首公孙轩。
广场左右两边,则是方才拦着自己的两个青衣道人各率一个年轻道人,同样仗剑列阵以
待!
这一阵仗,已把两人围困在广场之中。情势比方才在丁家村小街上更见险恶!显然,方
才他们故意拖延时光,就是为了姬夫人还没赶到,布置尚未就绪!
“哈哈!”丁伯超仰首向天,发出一声苍劲的长笑,说道:“很好,常清风,你用心布
置了半天,原来也只有这点阵仗!”
话声一落,神色安样的一手携着丁少秋的手,又后退了几步,才转过身去,手中朴刀朝
姬夫人一指,说道:“少秋,你记住了,三年前盛世民以一盒价值百万的珍宝要大伯父从南
昌送往长沙,但他妹子姬夫人却派了十几个蒙面人在江西、湖南交界的东峰界劫镖,还把大
伯父擒去,在地室囚禁了三年之久!
直到今天,大伯父才知道劫镖匪徒中为首一人,就是天南庄铁卫总领队缪千里,后来还
有一个左手使用拂尘,缠住大伯父长剑,右手连点我三处大穴的,竟然会是岳麓观主常清
风,你突围出去,务必把大伯父这话,转禀爷爷和掌门师伯祖,把天南庄这一件毒辣的阴
谋,公之于世,咱们才能收回武德堂、收回丁家庄,你要牢牢记住了。”一面又压低声音说
道:“待会,一有机会,你务必突围而出。”
他自知以目前这份阵仗,自己两人绝难突围而出,他决心选择最好的机会,拼将一死也
要把丁少秋送出去,才会有这番叮嘱。
丁少秋点着头道:“侄儿记住了。”
常清风厉叫道:“丁伯超,可惜你这番心思白费了,今日之局,还会让你们两个人中有
一个漏网的吗?”
丁伯超咬牙切齿的道:“常清风,丁某今日第一个饶你不得。”
既然迟早都要动手,自是先下手为强,喝声未落,人已一欺而上,右手朴刀“逢山开
路”,刀光如练,直射对方心窝,等到欺近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