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非非何智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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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非非何智丽-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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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在新德里发生的那场风波,果真如孙梅英所预料的那样:领导要何智丽让球;领导要何智丽表态;何智丽真打之后,领导要何智丽检查。

  何智丽呢,按照早在出发之前就已与孙梅英商定的策略,一步步对付:先是明确表态不让球;不得已,口头答应让球;上场后真打,打掉管建华;一举击败梁英子……何智丽真的夺得了世界冠军,孙梅英真的为她顶住了沉重的压力。孙梅英这位正直的全国人大代表,仗义执言,终于得到中央领导同志的支持,使何智丽摆脱了困境……何智丽说冠军有一半是孙梅英给的,这话是她的肺腑之言,孙梅英确实是她的“后台”。没有孙梅英作为她的坚强后盾,她在强大的压力之下独木难支。

  孙梅英早已功成名就,到了眼下的年龄,该是马放南山,安享晚年之乐了。她所担任的只是中国乒乓球队的顾问。在中国,顾问往往是“顾而不问”的荣誉性的虚衔而已。何况,何智丽不过是中国乒乓球队的一名队员,与她之间不存在直接的工作关系。

  孙梅英为什么甘于冒那么大的风险呢? 

 
 
 
第三章 乒坛女帅鼎力相助
  孙梅英也来自上海

  最初,我只以为孙梅英是何智丽的教练。渐渐地,我意识到孙梅英在“何智丽风波”中的分量。这样,为了仔细了解“何智丽风波”,我不能不先深入了解孙梅英其人。

  一九八八年十一月一日,千里迢迢,我从上海前往北京,来到体育圈的宿舍群。打听哪楼哪门挺费劲,我一问孙梅英住哪里,路人皆知:“喏,那儿就是!”

  事先,何智丽告诉过她我要去采访,所以一见面,省去了寒暄的程序。她中等个子,穿着球衣,依然是运动员的风度,只是额头深沟浅糟,意味着她上了年纪。

  她知道我从上海来,便用一口流利的上海话跟我交谈。她烟瘾甚重,一根刚熄又点燃了另一根,牙齿都熏黑了。

  她的祖籍浙江宁波。后来,祖父到上海双龙洋行工作,便迁来上海。一九二九年,她出生在上海,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

  孙梅英家住上海南市,她家一向跟乒乓球无缘。

  一九三七年“八·一三”日军进攻上海之后,孙家避难到租界。八岁的孙梅英转到上海温州路、新闸路口的涵德小学上二年级,她头一回在学校里看到乒乓桌。

  她吵着要父亲给她买乒乓球拍和乒乓球,从此打乒乓入迷。

  家里买了“大闸蟹”,原是她最爱吃的,如今匆匆咬几口,连手都来不及洗,跑去打乒乓了。

  她家门口是小菜场,收市以后,她在肉案上打乒乓。

  她在储德中学上初中时,球艺已不错。有一回,她通宵未归,急煞父母。清早,她得意洋洋挟着球板回家,哈哈笑道:“昨天夜里‘摆大王’,跟十几个男同学轮流打球,说好不输不下台。我一直没有输,当了十个钟头的‘大王’。后来他们都被打得吃不消了,这才收抄…”学校里的男同学不是她的对手。她听说大上海电影院附近的宁波同乡会里有乒乓桌,想到那里“摆大王”。她不是会员,进不了门,便到父亲那里要了包香烟,往宁波同乡会看门人手中一塞,也就进去了。她在那里“厮杀”。

  她在道中中学上高中。那是一所女子中学,学校里没有乒乓桌。孙梅英到八仙桥一家私人乒乓房(今工人文化宫附近)去打球,每一回八角钱。在那里,连男青年都抵挡不了她的抽杀。

  一九四六年,十七岁的孙梅英在那里遇见了蔡秀娱。老板对蔡秀娱说:“蔡小姐,这个小囡打球打得不错,你跟她打打看!”

  蔡秀娱比孙梅英大七八岁,广东人,乒乓球名将。那时候,活跃在全国各地的乒乓球名手,大都是广东人。因为中国最初的乒乓球中心是香港,由香港传人广东。

  蔡秀娱朝满脸雅气的孙梅英瞟了一眼,鼻孔中发出“哼”的一声,穿好高跟鞋,橐橐地走了,连头也不回。

  孙梅英下了决心:“非赢你不可!”

  果真,一年之后——一九四七年,上海《新闻日报》爆出一条“冷门”体育新闻:《小将孙梅英显威风,气走老将蔡秀娱》。

  当时,孙梅英十八岁,无名小卒罢了,竟然以三比零一举击败了上海乒乓球冠军蔡秀娱,人们对这位小丫头刮目相看了。这是孙梅英的大名头一回上报纸,从此她开始崭露头角。

  又过了一年——一九四八年,旧中国的第七届全国运动会在上海召开。既然孙梅英在上海选拔赛中出线,当然参加全国运动会比赛。可是,那个道中中学校长却不准她请假,以为女子中学的学生以读书为本分,何必去打什么乒乓球?倘若孙梅英不来上课,以旷课论处。

  孙梅英不理这个茬,照样参加集训。在这次全国运动会上,孙梅英力挫群芳,与香港选手林镜兰争夺冠亚军。已经二比二平,进入最后一局,打得难解难分,打到了九平(那时每局十一分定胜负)。在这关键时刻,林镜兰毕竟比孙梅英大七八’岁,沉得住气,而孙梅英一着急,连失两分,屈居亚军。

  孙梅英领到一个电冰箱那么大的奖杯,全家乐不可支,学校也轰动了。校长不再提“以旷课论处”,而且在教育部督教来校观察时,特地介绍孙梅英道:“这是我校培养的全国女子乒乓亚军。”

  孙梅英一听“我校培养”四个字,鼻子都气歪了!

  十九岁的孙梅英在上海滩出名了。她最为高兴的是,从此经常有人邀请她打球,而且进私人乒乓房也不用买门票了!

  曾为中国的“乒乓强国”地位苦苦拼搏

  解放后,高中毕业的孙梅英,成了上海外文书店经理的秘书。她是一员“武将”,性子急,脾气躁,干不好那抄抄写写的事,坐不稳办公室的椅子。没多久,她还是打乒乓去了。

  一九五二年,新中国头一回乒乓球比赛大会在北京举行。孙梅英背着被子去北京(那时要自带铺盖),住在中国人民大学的宿舍里。比赛在北京大学体育馆举行,门票五分,观众大约千把人。孙梅英大刀阔斧,横扫诸将,夺得女子单打冠军。

  获得男子单打冠军的是香港选手姜永宁。孙梅英跟他一起登台领奖,结识了,竟谈起恋爱来。后来她和他结成了一对“乒乓夫妇”、“冠军夫妇”。

  在一九五五年举行的全国乒乓球冠军赛,姜永宁又一次夺得男子单打冠军。

  在一九五六年举行的全国乒乓球锦标赛,孙梅英再度成为全国女子单打冠军。

  这对“乒乓夫妇”,成为中国乒乓球队主力,跻身于国际比赛。

  孙梅英记得,中国乒乓球队第一次出师,是在一九五三年,前往罗马尼亚参加第二十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初出茅庐的孙梅英,一举击败了世界第二名女子选手黛安妮露,引起了国际乒坛的注意。不过,如孙梅英所说:“我在家中是最小的女儿,父母过于宠爱,我的脾气变得很坏。打球时,胜了没什么,输了就发脾气。越发脾气,打得越糟……”她一受挫折,在第二十届世乒赛上便打得不好。结果,中国女子队只被评为二级第三,男队被评为一级第十。

  这是中国乒乓球队在世界上最初的地位。

  一步又一步,中国乒乓球队在艰难地前进。

  一九五六年,中国选手第二次参加世乒赛,女队进入一级第十一名,男队为一级第六名。

  一九五七年,中国女队跃入一级第三名,男队升为一级第四名。

  终于,在一九五九年第二十五届世乒赛上,容国团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为中国第一次夺得世界男子单打冠军,而中国男、女队均被评为一级第三。

  中国乒乓球队士气大振,在一九六一年第二十六届世乒赛上,一举夺得男子团体及男子单打。女子单打三项世界冠军。男队成为一级第一名,女队成为一级第二名,从此确立了中国“乒乓强国”的地位。在这一次次苦战中,孙梅英一直是中国女队的主力队员,劳苦功高。

  从一九六一年第二十六届世乒赛之后,三十二岁的孙梅英退出运动员行列,担任中国乒乓女队教练。

  一九六三年初,离第二十七届世乒赛只有四个月了,领导上突然给孙梅英出了个大难题:要她披挂上阵,参加二十六届世乒赛!这时的孙梅英已经三十四岁了,当了一年半教练之后已经明显发胖,怎能重上战场?可是,当时中国乒乓女队形势严峻,主力韩玉珍在日本自伤,闹得沸沸扬扬,被开除党籍,无法上阵;另一主力丘钟惠身体状态不好,一时间又找不到能够挑大梁的新手。考虑再三,领导只得决定起用老将孙梅英。

  孙梅英意识到责无旁贷,马上投入紧张的训练。短短两个、来月,她的体重一下子从六十多公斤降到五十多公斤。曾经受过两次伤的她,脚痛不已,咬着牙坚持下来。

  一九六三年四月,二十七届世乒赛在捷克希拉格举行。孙梅英夺得世界女子单打第三名(中国女队在这次世乒赛上的最高名次),并作为女队主力,和队友一起夺得女子团体第三名。今日的中国乒乓女选手们到了二十四五岁便挂拍退役,而当年孙梅英以三十四岁“高龄”上阵拼搏,为国争光,确实难能可贵。

  毕竟上了年纪,回国之后,孙梅英退役,仍任中国乒乓女队主教练。

  在“文革”中家破人亡,受尽磨难

  “五·一六”对于中国人民是灾难的日子,因为“文革”便是一九六六年的这一天正式发动的。对于孙梅英来说,这一无意味着双倍的灾难——她的丈夫姜永宁于一九六八年五月十六日自杀身亡!

  姜永宁向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可是在“文革”中,却被打成“香港特务”!

  据孙梅英回忆:姜永宁原是广东番禹县人,父亲是中医。

  姜永宁三四岁的时候,父亲死去。母亲到香港,嫁给一个木匠。姜永宁和哥哥在香港跟随母亲生活,很穷,到码头拾煤碴。七八岁时,姜永宁到一家咸鱼铺里做童工,给老板扫地、倒痰盂。他喜欢打乒乓球,越打越好。后来香港《星岛日报》社看中了他,每月给他三百港市,名义上做杂务,实际上让他作为《星岛日报》的职工去打球。一九五二年,姜永宁回国参加比赛,得了全国冠军,组织上劝他留下来。虽然他在内地的工资只及香港的一半,但是他还是愉快地听从了组织上的意见,留了下来,愿为新中国争光。

  在姜永宁回国之后,香港乒乓运动员容国团、教练傅其芳也加入了中国乒乓球队。他们三人为中国乒乓运动的发展立下了大功。可是,在“文革”中,他们三人都被诬为“香港特务”,甚至是从香港来的“日本特务”!

  第一个被造反派逼死的是傅其芳,在一九六八年四月十日上吊自杀。

  接着,姜永宁在五月十日被隔离审查,遭到严刑拷打,十六日便含冤自杀。当时,姜永宁是北京乒乓球队总教练。姜永宁离世时,没有留下一句话、一个字。

  紧接着,六月二十日,容国团吊死于龙潭湖一棵树上。

  在短短两个月中,中国连失三员乒乓名将!

  丈夫姜永宁的屈死,使爽朗活跃的孙梅英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她受牵连,也遭隔离审查。炎夏的一个夜晚,四个打手上楼,进入隔离室,要给孙梅英一点“颜色”看看。一见势头不对,孙梅英一闪身,逃出隔离室,飞一般冲下楼梯,连拖鞋掉了也不顾。打手们紧追,孙梅英幸亏是运动员出身,动作迅速,反应敏捷,赤脚奔下了五楼,跑进四楼足球队宿舍。几位教练挺身而出保护了她,才使她躲过了一顿毒打……孙梅英“靠边站”了。在那苦难的岁月里,中国乒乓运动事业蒙受空前浩劫。中国乒乓球队没有参加一九六七年、一九六九年的第二十九届、三十届世乒赛,一个个奖杯落到了外国乒乓球队手中。中国乒乓球队球艺也荒疏了。

  一九七零年,周恩来总理指示,中国乒乓球队务必参加翌年在日本名古屋举行的第三十一届世乒赛。周恩来接见国家、体委负责人时,问起来:“孙梅英呢?孙梅英怎么样啦?”

  周恩来总理一次又一次关心着她

  在北京孙梅英家中,我见到墙上挂着她和周恩来的合影。我问她见过周总理多少次,她说数不清楚了——中国乒乓球队的成长,倾注着周总理的多少心血呵!孙梅英说,那时候:只要领导上通知“今天不要外出”,就知道准是周总理接见乒乓球队,大家便高高兴兴地换好衣服等待着……孙梅英回忆道,每逢世乒赛举行之际,总理随身所带的公文皮包便从一个增加到两个。一个皮包放中央文件,另一个皮包放世乒赛次序册等资料。他关注着比赛进程,不断在次序册上做记号,谁胜谁负他随时了解,一清二楚。周总理不仅能叫出中国乒乓球队主力队员、教练们的名字,而且能说得出是哪、里人,打球的特点等等。周总理有空,还和队员们打乒乓球,只是他的右臂受过伤,无法抽杀,往往只是来回推挡,但打得津津有味。

  周总理曾几次请中国乒乓球队上他家吃饭。每一回,都是四菜一汤。去的时候,要带粮票,邓大姐说:“恩来和我请大家吃饭,钱我们出,粮票我们没办法,只好请你们自带……”大家一听,都哈哈大笑。

  在六十年代初,松崎君代是日本女队主力,曾获二十七届世乒赛女子单打冠军。周总理两次设家宴请松崎,都要孙梅英作陪。周总理指着一盆霉干莱烧肉对孙梅芙说:“你老家宁波,这是你的家乡菜,快吃!”说着,就夹菜给孙梅英。周总理得知松崎回国后要结婚,给她送了两块被面、两瓶茅台酒。松崎曾对孙梅英说:“你们的周总理不光是中国总理,他是‘世界总理’,什么事都想得那样周到!”直到周总理去世之后,松崎还舍不得喝掉周总理送的两瓶茅台酒,一直陈列在客厅玻璃柜里。她总是向来客介绍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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