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武杰道:“以老夫揣测,相爷宫中有人,万松老太婆并不能面奏皇上,只能将奏折递到宫中交给内侍,内侍若是相爷心腹,就不会将奏折呈禀皇上,此其一。另外,万松老太婆以许亲为诱饵,在秦玉雄迎亲时抓捕秦玉雄,秦玉雄犯了何罪,老太婆并无凭证,若是上面追究下来,她也不好交代。因此,相爷敢叫金龙会屠戮老太婆及其手下,事后内侍以‘暴病而亡’、‘仇杀’之类的托辞便搪塞过去,根本不必奏闻圣上。”
他说得极为有理,大家点头称是。
黄武杰又道:“只有尽快找到相爷谋反凭证,才能将其绳之以法,相爷一倒,金龙会不攻自散。若等相爷谋划举事,必酿大祸!”
冯二狗道:“前辈说得极是,这胡老儿不知把机密藏在何处,看来只有再去一次,把书房翻个底朝天,不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吴小东道:“上次去已经打草惊蛇,如今防范更严,只怕连书房都进不了!”
正好侯四姑端着盘凉菜进院来,岔言道:“怎么,你胆寒啦,亏你还是江湖上叫字号的人物,你不敢去,姑奶奶去!”
吴小东叫屈道:“啊哟,我说我不敢去了么?我吴小东要是胆小怕事,就不是亲娘养的,算是在地头田边拾来的野种……”
四姑脸一红:“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不会拣好听的说么?你给我闭上嘴!”
众人哈哈大笑,年青人忙去屋中抬出桌子,让四姑把菜放桌上,她一瞅吴小东,走了。
不一会,打下手的仆役纷纷抬菜上桌,天井里支了四张桌子,人们自动凑合。直等三娘、四姑、飞燕、秀娥、汪青青来了才开席。
侯四姑有意高声说:“各位,尝尝这盘红烧狮子头,看滋味如何?”
冯二狗嚷道:“北方菜肴,我最爱吃的就是红烧狮子头,不论是大小馆子,我每次都要点这道菜,不是吹牛,我二狗进过的饭馆酒楼不下千家,可从来没吃过这般美味的红烧狮子头。真的,二狗从来不骗人,我敢赌咒,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妙的狮子头了,四姑人巧心巧手巧,什么天下名厨,去他娘的,这道菜在四姑奶奶手中,才算是登峰造极啦!”
这长串阿谀之词,引得众人大笑。
吴小东站起来道:“各位、各位,请别笑,听我一言。我这人与二狗这只老鼠不同,恰恰相反,北方菜中,我最不爱吃的就是红烧狮子头了。这玩意儿名称听来雄伟,其实不就是肉丸子么?不过比丸子做得大些而已……”
四姑嗔道:“不爱吃你就别吃,张扬了什么?谁又强迫你吃了,你……”
冯二狗大是得意,道:“对嘛,猴子,你这人真不知趣,四姑辛辛苦苦做了来,你不但不感恩,反而大放厥词,真没良心!”
吴小东道:“慌什么,我的话还没完呢,四姑奶奶,你且耐下性子听我慢慢道来。”
四姑道:“谁耐烦听,不许你吃这菜!”
吴小东道:“各位,我刚才说了,我最不爱吃的就是狮子头这劳什子玩意儿,因此一见红烧狮子头心里就犯嘀咕,怎么又是这肉丸子,欲待不吃,却见这道菜色泽鲜艳,香气诱人,又听说是四姑做的,心想人家辛苦一场,你多少也得尝点儿,以表对四姑奶崇敬之心。于是夹起一个往嘴里一送,又滑又嫩,咳,绝啦!我边嚼边想,不对吧,这是狮子头么?狮子头哪会有这么美的味道!可是细细一瞧,不是狮子头又能是什么?今日我小东才知道,天下竟有这么巧的手儿,能做出这么美的狮子头。不过,各位,我要是再上酒楼饭馆去,我仍然不要吃那些庸人厨役做的狮子头,只有四姑奶奶做的,我小东才愿吃,才爱吃……”
这番宏论,听得众人哄堂大笑。
姑娘们笑得花枝乱颤,用手帕掩了面,直笑得弯下腰去。大老爷们则笑得前仰后台,那杨忍老儿边笑边跺脚,指着吴小东说不出话。
郎戈笑出了眼泪,许久以来她第一次这般开怀,和这些人在一起,人不会发愁。
只有冯二狗笑不出来,气得直瞪眼,吴小东则得意洋洋,左顾右盼。
两人这一捧,分出了高下。
沈志武笑道:“两人一番阔论,以小东说词更高明,大家以为如何?”
俞秀娥仍格格笑着,道:“高明高明,只是太肉麻啦,你们说是不是?”
四姑道:“别慌,这道菜是我姐姐三娘做的,我做的是第一道凉拌菜。”
众人不由又大笑起来,说两人白费一番口舌。
冯二狗和吴小东面面相觑,尴尬已极。
四姑笑着又点出韩飞燕、俞秀娥、汪青青做的是哪道莱,要大家评判。
二狗和小东又来了劲,把她们做的菜捧上了天,直乐得大家笑声不断。
这一顿饭吃得快活,饭罢有的回屋,有的坐在天井里闲聊。
丁二匆匆跑进来,对张劲风低声道:“少镖头,金狮镖局的人又来了,说今日再不交出房屋,他们就不客气了!”
众人忙问:“怎么回事?”
张元顺道:“金狮镖局的人见我父子多日不归,欲想趁机霸占虎威镖局房产,王大吉这厮不用说已经入了金龙会,否则无此胆量。”
冯二狗道:“岂有此理,走,看看去!”
张元顺父子打头里走,冯二狗、吴小东、东野焜、雷霄等人在后跟着,到了前院。只见客室里坐着七八条大汉,张元顺父子一进来,他们似乎有些意外,顿时紧张起来。
丁二拖着长声道:“王总镖头,你老时时催逼我丁二交出虎威镖局房屋,我丁二可不是没良心的人,背弃主人投奔金狮镖局这样不要脸的事,打死我也做不出来。如今老镖头回来了,王总镖头要霸占房屋,自己当面说吧!”
王大吉有些尴尬,道:“张总镖头久违了,并非我王某乘人之危,起意图霸虎威镖局房产,实因奉命而来,不得不为。”
张元顺冷冷道:“王总镖头,彼此都在一条街上开设镖局,这些年来没少来往,贵局有难处,老夫从来不含糊,多次仗义相助,是以彼此间总算有些交情,张家一时有难,外出暂避,王总镖头莫非就认不得人了么?三番五次威逼丁二等人交出房屋,投靠金狮,这……”
王大吉满面羞惭,岔言道:“张总镖头,提起过去交情,王某岂敢相忘,收缴房屋一事,实属被逼无奈。虎威镖局突然关门,我等俱感惊讶,不明所以。上两月王某突然接到金龙令,强逼入金龙会,归属忠武堂。金龙令震慑江湖,金狮镖局无力对抗,只得屈从。忠武堂总管魔手秀士应天华派追命双钩龚强、黔北双煞董坤董雷管辖武阳街上所有镖局。自那以后,镖局须按月上缴银两一千两,若不按时交纳,以叛会论处。此外又命镖局设圈套引大雇主上钩,到时由忠武堂派人劫镖,失镖后镖局关门,镖主镖师到分堂听侯调遣,是以我等皆不敢接下大买卖,几度遭分堂训斥威逼。后又命我等霸占贵局房屋,然后出售,银两交分堂。我等虽有八家镖局,但也不敢对抗,以至尽做违心事,实出无奈,请张老镖头鉴谅是幸!”
张元顺道:“原来如此,王总镖头受金龙会胁迫,情非得已,老夫也就不再计较。当初老夫被迫入会,查知该会野心极大,意欲谋反,遂待机反戈一击。今有东野焜少侠、紫星红梅女侠、如澄大师以及京师九宫门、白鹤门等武林正道之士,匡扶正义,祛除邪魔,与金龙会作殊死之斗并屡战屡胜,那应天华不就是恶贯满盈,被诛除了么?老夫奉劝王总镖头,勿再忍辱偷生,以免堕于万劫不复之境,背上反叛大罪,累及九族。听与不听,王总镖头自处。”
王大吉满脸惊惶:“金龙会十分神秘,又有高人坐镇,若是背叛满门遭诛,但若张老镖头所说是真,我等更要遭灾,这便如何是好?”
冯二狗道:“左右是个死,何不死得气概些,与这些兔崽子拼了性命,总强似以后谋反不成,九族皆灭!”
雷霄、东野焜、吴小东又说了金龙会的种种情形,劝王总镖头及时省悟。
王大吉满头是汗,说回去后与其余几家镖局商议,晚间再来请教。
至晚,王大吉果然与几家镖局的镖头前来,如澄、如愚、沈志武、严壮行等前辈与张元顺、东野焜等人会见众镖头,晓以利害,劝大家及时省悟。众镖头俱说不愿受金龙会压榨,大家戮力同心,反戈一击。
王大吉又道:“明日董雷、董坤与黑衣女妖彭桂兰要到金狮镖局收银票,何不将他们拿下,除下祸害!”
如澄问明三人在午时到并要金狮镖局盛宴款待,便决定开宴后捉拿,设下陷阱。
第二日午时,彭桂兰与黔北双煞来到金狮镖局,王大吉与各家镖局头目立即开宴款待。
彭桂兰道:“王总镖头,银票收齐了么?”
王大吉道:“收齐了,只等彭总管收纳。”
彭桂兰把手一伸:“拿来!”
王大吉把手一指东野焜:“在他那儿。”
彭桂兰看了看东野焜,眼睛一亮,格格笑道:“哟,好俊的书生,我怎么没见过?”
王大吉道:“他是敝镖局的镖师,以往外出走镖,故彭总管未见过。”
“是么?怪不得眼生呢,你过来坐我旁边。”
东野焜大喜,便走过来,王大吉便让座。
彭桂兰笑嘻嘻的:“你叫什么名儿?”
东野焜道:“有是有个名儿,只是不大好说,说出来只怕你没胃口喝酒。”
彭桂兰笑得更甜了:“哟,我不信,莫非你这么俊的人会起个可怕的名儿不成?”
此时王大吉等十分紧张,人人准备跳起来动手,他们不明白如澄大师等人是何意图,要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青人陪席,张老镖头还说只要他出面,三个魔头不在话下。可是,他不敢相信,众镖头也不相信。因此,人人惴惴不安。
东野焜道:“我与你们三位其实是见过面的,只是你们不认识我而已。”
彭桂兰笑道:“是么?快把名儿说出来吧,瞧你年轻轻的,说话尽绕大弯儿。”
东野焜道:“我就是——”一顿,一字字念道:“青、衫、客!”
彭桂兰一惊,旋又笑道:“你好会哄人,你是青衫客么?真好笑!”
董坤听着不是味,道:“小子,别信口开河,你是从何处听到青衫客之名的?”
董雷喝道:“快说!不然大爷……”
彭桂兰道:“别吼别吼,莫吓着了这后生,他说说玩笑话,有何不可?”
东野焜道:“我可没功夫跟你这等人说笑,我就是青衫客,半点不假!”说完,举手连指发出三股指风,把彭董三人治住穴道。
彭桂兰惊得尖叫:“你干什么?”
董氏兄弟欲跳起动手,可惜为时已晚,东野焜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治住。
彭桂兰大叫:“你真的是青衫客?”
董坤怒喝:“暗算大爷,你是个小人……”
东野焜将他两人一把一个提起,走到室外天井,把两人放下,道:“好,明着打!”
彭桂兰心计多,忙道:“算我一个!”
东野焜又进到室内,把她提了出来。
王大吉等紧跟而出,要东野焜把三人毙了,不要上当与之比武。
东野焜为消除众镖师对金龙会的畏惧,存心显示一手功夫,因此就来个一对三。
他道:“我与你三人动手,凭武功定生死,但有一条,只许打不许跑,想跑也跑不掉!”
董坤骂道:“臭小子,你夸什么口,大爷一人就可以将你了帐!”
东野焜道:“你们三人并肩子上,我与你等解穴,记住,不准逃跑!”
他依次在三人身上举手一拂,穴道顿解。
董坤立即抽出九环刀,呛啷啷一声响,一刀斜劈,东野焜一闪避过,董雷立即拦腰一刀扫去,东野焜又是一闪躲过,并不以臂招架。
彭桂兰冷眼旁观,有心让董氏兄弟先试试东野焜的身手,若他以臂挡刀,那么这小子当真是青衫客,她就溜之大吉。要是那小子是个冒牌货,她就找王大吉算帐。
五个回合之后,只见那小子东躲西蹿,手忙脚乱,根本不敢以臂格挡,她便格格一笑,道:“小子,你拉大旗做虎皮,冒充青衫客吓人,姑奶奶先做了你,再找王大吉的晦气!”
东野焜故作慌乱,旨在引她出手,他要以一对三,威服王大吉一班人。彭桂兰以柳叶刀搠东野焜心窝,配合二董三面夹攻。
东野焜道:“女妖,我就是等你来上钩,以一对三,方显得有本事!”
董雷大骂:“小子你少狂,二爷活劈……”
话未完,刀已迎头砍下,只见东野焜突然举左臂一架,右手突伸一把捏住他手腕,一条大汉便似一堆泥滩在地上。与此同时董坤刀正斜劈过来,东野焜左臂往下一甩,恰好挡住刀锋,只听“啊哟”一声,九环刀被震出手,横着飞到厢房里去了。彭桂兰此时面对东野焜背后,一刀正砍出手,东野焜正对付二董,眼看一刀得手,却在间不容发之际身子向前一倾避过。彭桂兰已从对方挡架中认出确是青衫客,不禁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还敢再出招,急忙提气跺足,飞身上了房屋,眼前一晃,被个人挡住,认出是伏正霆,也就是混入仁勇堂卧底的雷家堡少堡主雷霄,吓得又向斜刺里奔,仍被雷霄挡住,喝道:“滚下去!”
彭桂兰欲夺路而走,举刀砍向雷霄,被雷霄举笛格挡,只听“当”一声,柳叶刀被震脱出手,惊得“哎呀”一声,被雷霄一笛点在心室上,顿时口喷鲜血从房上栽了下来。
此时东野焜已将董坤治住,见雷霄从房上下来,便道:“雷兄,此二人也曾到雷家堡行凶,但又是杀张善人的真凶,该如何处置?”
雷霄道:“交由皮前辈和彦礼兄弟处置吧,只要二贼授首,一样是报了仇。”
王大吉等镖头对二人武功心服口服,对金龙会的畏惧减去了大半。
当下由镖伙收拾彭桂兰尸身,派人将皮怀志、张彦礼等人请过来,双煞知大限已到,骂不绝口,被张彦礼割了首级,草草设了个香案,跪祭先父亡灵。到晚由镖伙将三人尸身运到城外埋了。众人商定好,只要忠武堂再派人来,能捉的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