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二三丈,洞分两岔,东野焜以传音入密告诉晓玉,朝右走是个大石厅,里面有几十具棺木。晓玉说要瞧瞧棺木里装的是什么,东野焜便拉着她右拐,走出四五丈便是石厅。东野焜判知厅中无人,便从怀中取出发烛,此乃松木片,薄如纸,顶抹硫磺,在石壁一擦,便燃起火,一股硫磺味儿冲鼻,撑起一团光亮,再把一支蜡烛点着,眼前的棺木便显现出来,阴森诡秘,叫人不寒而栗。
凌晓玉紧靠着东野焜,轻声道:“好怕人,这么多棺木排在一起,是何用意,打开一具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
东野焜把蜡烛放到一具棺木上,蹲下身子去开启另一具棺木,棺盖并未钉死,拽开发现是空的。连开几具都如此,但有两具有大股硫磺味。凌晓玉说不必再看,继续往里走。
两人手牵手,肩挨肩,回到岔口,往左去。
她感到无比欣慰,有他在,她就有了依靠,哪怕婆婆功臻化境,只怕也奈何不了他。啊,上天有眼,把他这样的异人送到她跟前,她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一激动,她双手紧紧抱住东野妮,不走了,东野焜先是一愣,立即也紧紧抱住了她。
两人都没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片刻后,凌晓玉推开东野焜,从发髻上取下一只龙凤钗,递给他道:“这是妹妹的信物,哥哥可要收好了。”
东野焜接过收进袋中,惭愧道:“愚兄出身贫寒,无物赠给妹妹,却是奈何?”
“只要有你一颗心,胜过珠宝千万!”
东野焜灵机一动,道:“有了,请妹妹稍候。”说完摸出一片发烛,引着火点亮蜡烛。
凌晓玉不防他又燃了火,羞得一颗螓首低垂,不敢抬起来看他,不知他在忙些什么。片刻后,她才偷眼看去,只见东野焜面带微笑,正在手里捏着什么,仔细一瞧,他在摆弄黄豆,不禁诧异起来。又过一会,他笑嘻嘻把个物事递给她,竟是用黄豆粒嵌成的一颗心。他用内力把黄豆捏合在一起而不碎,足见他的内力已达收发自如的上乘境界,这使她又惊又喜。
“喏,这是哥哥的心,交给妹妹了。”他郑重其事地补充说。
凌晓玉接来嘴上亲了一下,藏进怀中,又向东野焜扑了过去,双手紧搂住他,东野焜也紧紧抱住她,激动得眼眶也湿了。
凌晓玉恋恋不舍松开了手:“走吧,哥。”
东野焜吹灭了蜡烛,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牵起晓玉的手,继续走去。
山洞愈走愈黑,然而他俩的心却充满光亮,尽管前面凶险无比,他们依然沉浸在温馨之中。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只有对方,别的什么都装不下。
然而古诗有云:“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尘。”这意思是,人生一世,变化很快,就像被狂风时时卷起的尘土一样无常,谁知以后会遇到什么磨难呢?凌晓玉或许心中是有数的,而东野焜却茫然无知,他对晓玉的处境还不够了然,是以只憧憬着珠联璧合的甜蜜未来,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人能阻止他和凌晓玉永结同心,为了晓玉他将毁掉任何障碍,决不畏缩!所以他心境坦然,无忧无虑。
两人手挽手,柔情缱绻,如在梦中,不久便听见潺潺的流水声,便停下了脚步。
凌晓玉小声道:“该去叫他们了……”
东野焜一把将她拥在胸前,在她粉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小声道:“妹妹等着,我马上回来,千万别走开!”
凌晓玉被他亲得耳热心甜,羞得不敢抬头,只低声应道:“嗯,我等着……”
“我真舍不得离开妹妹一步,啊哟,我好开心,我是不是在梦中啊……”
“嘘,小声些,快去吧,来日方长!”
“我真想大声喊叫,我好欢喜好欢喜哪!”
“使不得,使不得,你真是个大傻瓜!”
“那就再亲一下……”
“啊哟,不行不行,你快走吧。”
“我就不走,让他们等着吧!”
“咦,看你老实,却原来会耍赖!”
东野焜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抱住她飞快亲了一口,道:“我马上回来!”等凌晓玉睁开眼,他已没了踪影。她又害羞又高兴,他对她如此痴情,是她的福气,人海中能觅到一个知音该有多难啊!
她沉浸在甜蜜的幻想中,不一会便感到有人从洞口方向来,正想开口却听东野焜的声音道:“玉妹,我们来了。”话声落他已站在跟前,这份轻功使她好生佩服。
东野焜又道:“各位跟紧了,走吧!”
黑暗中,他扔握住凌晓玉的手,她想挣脱却是枉然。她用力一挣,就被一股大力捏住,但又不会让你手痛,不禁感到纳罕,试了几次都如此,她只好由他握着。
走了一会,地势向下倾斜,片刻又听到流水声,水是从对面三丈高处的一个洞里流出来的。
东野焜放开晓玉的手,轻轻跃了上去。晓玉等人一个个跟了上来。走了七八丈远,又是岔道,东野焜朝有水的洞走,片刻后停下。
他回头轻声道:“洞口快到,由我先去查看一番,各位在此稍候。”
凌晓玉低声道:“知道了,去吧。”
东野焜继续往前,地势渐高,又到了岔口处,沿有水的左边洞道走出二十来丈,便是通向复仇山庄的出口。他离洞三丈远停下,发觉洞外有人,便轻轻前行一丈,只见洞口站着四个带刀武士,其中一人提面铜锣。
他悄悄后退,回到凌晓玉等停身的地方,把洞外情形说了,让大家迅速出洞,天黑后再来探庄。
于是众人便往回走。
回到树林里,大家才舒了口气。
皮怀志道:“老夫大半生行走江湖,却未见过如此隐密的居处呢!”
宣如玉道:“妙就妙在洞中有水,让人望而却步,有谁知道会通向另一个天地。”
皮怀志道:“这样隐密的地方,好比世外桃源,自耕自食,逍遥自在,与世无争,过得无忧无虑,为何却取了个‘复仇’的庄名,而且定要闯入者立誓效忠,怕泄了机密,莫非他们是什么秘密帮会教派么?”
宣如玉道:“难说,不过决不是好人,好人哪会强迫别人效忠的。”
凌晓玉笑道:“是什么人,晚上一探便知,这会儿调息一番,晚上说不定要动刀呢!”
东野焜道:“我不累,替各位护法吧。”
宣如玉道:“我也不累,我护法。”
严仁君忙道:“我来护法,你歇息吧。”
张彦礼道:“不累不累,说些闲话吧,把金龙会的作为讲些听听,好么?”
凌晓玉笑道:“既然都不累,那就说闲话,我们与金龙会数次交手,就说说径山这一次吧,这一次我们差点没命了哩……”略一顿,亲切地瞧着东野焜,对着他一指:“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皮怀志十分惊异,专心听她往下讲,宣如玉不时插话,两人极活泼,讲得有声有色。
东野焜、严仁君痴望着她们,就像听一件他们从未知晓的新鲜事,二女口中不时提到两人,他们也无动于衷,就像说的是别人一样。
此时他二人心情相同,二女讲什么事什么人都无关重要,顶顶重要的是她们自己,二人在观赏她们的丰姿,倾听她们的声音,感到无比的快活,所以他们嘴上带着一抹微笑,两眼发直,直愣愣地盯着各自的心上人,眨也不眨。若是有人从旁打量他们,就会发现二人傻乎乎的一付呆相,实在不敢恭维。
这情形二女不久就发现了。
有趣的是她们都先看到对方的“那个呆郎”的怪模样,不禁感到好笑,随即发现“自己的”那个也一模一样,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两人忽然停了下来,有些尴尬地相互瞧瞧,又狠狠向自己的“那个”瞪了一眼,发现他们仍然无动于衷,不禁又相互—看看,突然忍不住“噗哧”一声大笑起来。
张彦礼莫名其妙,“咦,二位,你们被困入山洞,处境危急,一点也不好笑呀!”
东野焜、严仁君也大惑不解,对啊,有什么好笑的?她们这是怎么了?
二女笑得伏在膝头上,双肩抖动不已,听见张彦礼的话,不约而同地伸出个指头来,分别指着东野焜、严仁君,道:“问他!”
二人一愣:“问我?”
二女吃吃笑个不住,头也不肯抬。
张彦礼道:“二位兄台,她们笑什么?”
二人同声道:“不知道呀!”二女笑得更凶,真笑得喘不过气来。
皮怀志把目光对着林外,以防有人经过,只把耳朵听着,是以也不知二女笑什么。
好一阵,二女才止住了笑。
凌晓玉这才一本正经又接着讲下去,宣如玉不时插话,把这一段经历讲完。
皮怀志惊诧无比:“幽冥三凶乃黑道上的硬角儿,竟然死去其二……”他没有说下去,心中却有几分不信,还有胭脂山四尊者中的第三第四尊者,居然被东野焜严仁君以掌力震伤,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他想了想问东野焜:“令师是哪位高人?”
“寂空禅师。”
江湖上从未听过有这么一位武僧,他更觉凌晓玉夸大其词。
凌晓玉猜出他的心思,插言道:“前辈刚才听晚辈说了如澄如愚两位大师动手的情形,对两位大师该不耳生吧?”
皮怀志道:“如澄大师之名自是知晓,昔年与风火刀王赵鹤合斗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两败俱伤,大师还失去了功力。”
“如澄大师功力得以恢复,全仗这位寂空大师的指点,寂空大师与如澄大师的师傅是好友,故东野兄与如澄大师师兄弟相称。”
这一说,皮怀志吃惊不小,原来寂空大师是一位世外高人呢。怪不得东野焜有那么大的本事,也就不足为奇了。那么,严仁君呢?
宣如玉见他目光去看严仁君,知他心意,便道:“严兄的武功是跟着他娘亲的师傅学的,他娘叫汪青青,他师祖是崆峒长老,授了他崆峒派的绝技五煞锤,故能抗击胭脂尊者。”
皮怀志又惊又喜,和这样杰出的年轻高手联手,张东家的血仇何愁难报?
当下一拱手道:“失敬失敬,两位原来都是高人弟子,恕老夫走眼了!”
东野焜、严仁君连忙还礼:“不敢,请老前辈多多指教!”
皮怀志对张彦礼道:“徒儿,你有幸结识了几位少年英雄,家仇再不难报,但你要目光远大些,服从大局,和金龙会拼到底!”
张彦礼道:“是,徒儿记住了。”
“今后你要听从两位兄长的指教……”
东野焜忙道:“彼此兄弟,且莫这般说。”
皮怀志道:“能与各位共同肩担道义,不枉老夫到世间走一场,金龙会不除,老夫誓不封剑,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罢。望各位对彦礼多加关照,张家唯有他这么个后人……”
凌晓玉道:“前辈放心,从此大家休戚与共,亲如一家,决不会冷落了这位张兄。”
皮怀志想起张东家就十分难受,他最怕张彦礼再有不测,如今有幸邂逅了这许多年青俊彦,他确实放得下心,一旦与金龙会相斗时,他就拼了命也再无后顾之忧。
谈说中彼此更为了解,不知不觉中太阳已西夕,归鸟入林,晚霞似火。
这时张彦礼问东野焜:“兄台使何兵刃?”
宣如玉抢着回答:“他嘛,奇门兵刃皮杵,不知你见过没有?”
“皮杵?牛皮制的么?”
宣如玉、凌晓玉大笑:“不错,是牛皮!”
“少见少见,亮出来给兄弟开开眼界。”
东野焜见二女取笑,尴尬地跟着傻笑。
宣如玉指指他的手:“这不是吗?早就亮着给你瞧啦,你偏看不见。”
张彦礼仔细瞧他手上并无古怪,道:“那是手呀,手上什么都没有,哪有牛皮杵。”
二女笑了起来:“你不信就算!”
皮怀志笑了,道:“傻徒儿,两位姑娘和你说笑呢,东野少侠不使兵刃。”
张彦礼道:“是掌上功夫?”
东野焜只好答道:“在下习的是韦驮金刚杵,整条手臂就是杵杆,拳头好比杵头。”
张彦礼笑了:“兄台也真会说笑,这分明用的是拳头呀,偏要起个金刚杵之名来逗笑。”
宣如玉道:“你错了你错了,他那拳头不是‘拳头’,是‘杵’,厉害得很,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也无法说清。”皮怀志也不懂她说的话,在心中琢磨。
张彦礼诧道:“不懂不懂,宣姑娘你把我说糊涂啦,明明是拳头,怎又不叫‘拳头’。”
凌晓玉笑道:“他把两条胳臂和拳头当兵刃使,所以和一般的拳法大不相同。”
东野焜看看天色不早,道:“再有半个时辰便可以进去了……”
张彦礼却道:“慢,兄台别把话岔开了,小弟还是弄不明白你那‘兵刃’怎么回事,小弟不揣冒昧,向兄台讨教几招如何?”
皮怀志虽也好奇,但徒儿这话未免太任性,喝道:“放肆,你怎……”
东野焜忙道:“前辈不必怪罪,自家兄弟说话直率,彼此才无芥蒂。”
凌晓玉笑道:“过两招吧,彼此切磋有益,我也想看看张兄的剑法呢!”
张彦礼不敢答应,把眼去睃师傅。
皮怀志也想看看这个“杵”,便点头答应。
这一带林木稀疏,两人对面站好。
“请!”张彦礼打过招呼就动了手。
一连攻出三剑,均被东野焜以臂架开。
“咦,你带着皮护套哇!”张彦礼心下释然,两个丫头故弄玄虚捉弄自己,不如趁机使出点功夫给她们瞧瞧,免得被她们小瞧了!主意打定,使出浑身解数,重又攻了上去,他的剑法称三元合一剑,每三剑攻出一气呵成,就如攻了一剑那样,剑法走的是刚猛路子,大开大合,勇猛快捷,步法则十分稳健。东野焜以守为主,偶而还他几“杵”,有几次张彦礼的剑刃就碰在他的“杵”上,却没伤了皮肤,使得张彦礼大为惊讶,这拳头上可没有戴牛皮套呀,究竟怎么回事?三十招过去,皮怀志让停,激动地对东野焜道:“少侠果然身怀绝技,老夫佩服!”张彦礼也道:“佩服佩服!”心里却不以为然,没打出个结果来,怎么就让停了。他除了手上有些古怪,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