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看了丁天仁一眼,又道:“你是为师的俗家弟子,在封山期间,俗家弟子是
不得留在寺内的,这是历代祖师的遗训,不能破例,所以非下山不可。”
丁天仁道:“弟子不能过了四年再下山吗?”
“当然不行”。
无根禅师蔼然道:”本寺规矩,凡是不满十年,中途下山的弟子,均不得算为峨嵋派正
式弟子,对外不得自称峨嵋门下,不准再使本派武功……”
他不待丁天仁开口,柔声道:“孩子,为师刚才说的乃是本派祖师所订的规矩,但
你……因为事出无奈,和一般学业未成中途下山稍有不同。虽然不能成为峨嵋派正式门人,
但为师可以收你为记名弟子,也准许你使用六年来所学的武功……”
接着轻轻叹息一声,又道:“但你能不用峨嵋派武功,那是最好,因为本寺封山之后,
你如果仍然使用峨嵋武功,只怕雪山派的人不肯放过你的……”
丁天仁再次跪了下去,哭道:“师傅,弟子不走,弟子……”
“不!孩子!”
无根禅师坚决的道:“你一定要下山,封山需要十年,你不能一直留在寺里,你上山来
已经有六年了,应该回去看看你娘。”
不待丁天仁开口,续道:“为师叫你进来,就是要告诉你这几句话,好了,孩子,你去
收拾一下衣物,立即下山,因为中午本寺就要宣布封山了,你走吧!”
“师傅……”
丁天仁已知事情无可挽回,仰面垂泪道:“弟子下山以后,就不能回来看你老人家了
吗?”
“不能,封山之后,你不能再来。”
无根禅师道:“因为师和你九位师叔,都将闭关静修,你来了也见不到为师的。”接着
又道:“记着,你下山之后处处都要小心,因为除了自己,是孤立无援的,记住为师的话,
最好不要使用峨嵋武功,不说是峨嵋弟子,才能平安无事,如果不忘为师,十年之后,可上
峨嵋来看看为师。”
丁天仁拜了八拜,站起身,拭拭泪水,说道:“师傅说的每一句话,弟子会牢记在心,
十年之后,弟子一定会上山来跟师傅请安的。”
无根禅师慈祥的点点头,道:“你可以走了。”
丁天仁双手合掌,恭敬的道:“弟子告辞。”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退出方丈室,急步来至自己卧室,收拾好衣衫,打了一个小包,然
后从他被褥下取出大哥送给自己的短剑,贴身藏好。然后再把峨嵋的松纹剑端端正正放到铺
上,迥眼看看这个睡了六年的房间,即将离去,心头难免感到依依不舍!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只见大师兄明通走了进来,急忙垂手叫了声:“大
师兄。”
明通走到近前,脸色凝重的用手拍拍丁天仁的肩膀,说道:“师弟,你下山之后,好自
为之。”
另一支手上递过两封银子,续道:“这是一百两银子,师傅要愚兄送来的,你收下
吧!”
丁天仁道:“要这许多银子作甚?”
明通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下山之后,食宿舟船处处都要用钱,师傅给的,
你自然要收下了。”
丁天仁双手接过,说道:“谢谢师傅,谢谢大师兄。”
明通道:“我事情很忙,不送师弟了,下山之后,你要多保重,也要坚强一点,咱们可
能要十年后再见了。”
说完,转身就走。
丁天仁大声道:“大师兄再见,保重!”
丁天仁把两封银子塞入包裹中,一手提着包裹,走出卧房,看看天色还早,就一脚朝第
二进右侧一排禅房而来。
这排精舍,共有八间,是八位长老的禅房。
丁天仁走近一问禅房门口,脚下一停,正待举手叩门!
只听里面传出无能大师的声音问道:“门口是什么人?”
丁天仁忙道:“是弟子丁天仁。”
无能大师道:“进来。”
丁天仁推门而入,回身掩上了门,举目看去,无能大师端坐在禅榻上,目光正朝自己望
来,这就放下包裹,走了过去。
无能大师已经先开口了:“天仁,你是来跟师叔辞行的吗?”
丁天仁拜了下去,说道:“弟子今天一早,就要来探视师叔伤势的,如今也是跟师叔拜
别来了……”
说到后来,忍不住流下泪来。
除了师傅,无能大师是最痛爱他的,所以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你起来。”无能大师黯然道:“峨嵋派封山,你不是寺里的佛门弟子,所以要下山,
这是寺里的规矩。”
丁天仁站起身,点头道:“弟子知道。”
无能大师又道:“师叔昨晚中了隗通天一记‘寒冰掌’差幸师叔有‘心灯掸功’护住经
脉,经大师兄助我运行真气,已无大碍。”
他目光一直看着丁天仁,问道:“天仁,你身上那方玉佩,是那里来的?”
丁天仁道:“是中秋晚上,弟子在万佛顶遇上的大哥送给弟子的。”
“那是怎样一个人?”
无能大师惊异的问道:“你把当时经过详细说一遍。”
丁天仁觉得师叔神情有些异样,就把当时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丁大衍?”无能大师沉吟着道:“莫非就是他……但他怎么会有辟邪玉符的呢?又怎
么把玉符送人……”
他这几句话,好像只是在自说自活,并不是在问丁天仁。
丁天仁觉得奇怪、问道:“师叔,你老认识大哥吗?”
“哦!无能大师微微摇头道:“我不认识他。”接着又道:“你这位大哥既然把玉佩送
给你,你要好好保管,不可失落了。”
丁天仁望着师叔问道:“师叔,这块玉佩是不是很重要?”
“这个……师叔也不知道……”无能大师道:“一但人家好意送给你,自然要好好珍惜
它了。”
丁天仁看得出来,师叔好像没有说出来,但师叔好像知道这方玉佩很重要的原因,他不
肯说,自己也就不好多问。
无能大师忽然轻轻叹一声道:“你要下山,就早些下去了,以后……师叔是指行走江
湖,要处处留心,不可轻信人言,交友更宜谨慎,坑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朋友……”
他回过身去,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本,递了过来,说道:“你上山六年,已经练过掌
剑,内功已有几分火候,还没有练过点穴功,这本点穴法,不是本派武学,但手法之奇,胜
过本派甚多,下山之后,不妨多加练习,这上面已经解说得很清楚,可以无师自通的,你拿
去吧!”
丁天仁感激得几乎又要流下泪米,急忙从手接过道:“多谢师叔成全,弟子感激不
尽。”
无能大师道:“你该走了,记住,封山期间,千万不可到寺里来。”
丁天仁合十躬身道:“弟子记下了,师叔保重,弟子走了。”
他退出精舍,走到前进,穿过大天井,就看到小师兄明远站在大门口。
他看到自己,老远就奔了过来,一把紧抓自己臂膀,道:“师弟,我到处找不到你,还
以为你已下山去了。后来听守山门的师兄说,你还没出来,所以守在这里。”
丁天仁感激的道:“谢谢你,小弟刚去看了八长老才出来。
明远依然抓着他臂膀,边走边道:“真弄不懂我们为什么要封山?封山,为什么一定要
你下山呢?”
丁天仁道:“师傅发现本派‘心灯禅功’不足以抗拒雪山派的‘寒极神功’,才决定封
山的。”
明远激动的道:“那为什么一定要你下山呢?”
丁天仁道:“因为小弟不是出家人,不能留在寺里……”
明远道:“大家都在说,昨晚隗通天的突然离去,可能是看到你那块玉佩的缘故,因力
当时他口中曾惊呼出‘辟邪玉符’……”
丁大仁突然想到无能大师问自己玉佩的时候,神情有些异样,但又不肯说出来,不觉脚
下一停,急急问道:“小师兄,他们还说些什么?”
明远双手一摊,道:“没有了,但大家有一种感觉,隗通天看到你掉出来的那块玉佩,
脸有惊悸之色,所以猜测他的退走,可能和你的玉佩有关。”
两人又开始并肩走着,跨出大门。
明远偏头问道:“小师弟,你那玉佩那里来的?”
丁天仁道:“是我大哥送的。”
明远奇道:“你不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吗?怎么钻出一个大哥来了?”
丁天仁道:“他也姓丁,小弟的义兄,哦,小师兄,你该停步了,不用再送了。”
“你只管走。”明远又拉着他手臂,说道:“我要送你下山。这一别要十年后才能见
面。”
他这么说了,丁天仁只好由他送了。明远一直送到山脚,才互道珍重而别。
峨嵋派伏虎寺封山了,丁天仁下山,就不能携带镌有“峨嵋派”字样的长剑下山。(他
下山时把长剑留在禅房床铺上)不带随身兵器走在路上;只是一个普通行人而已,就不会引
人注目。
这对丁天仁来说,未始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从下山开始,人家不注意他,就是他注意人
家的时候了。
这里还是属于峨嵋山区,路边正好有一家松棚搭盖的酒店,棚下放了三四张板桌,供山
区行旅歇脚之用。
时光渐渐接近午牌,松棚下两张板桌上已经有人坐着,丁天仁走入棚下,在一张空桌上
放下包裹,拉开板凳坐下。
左首靠里首一桌,是一个货郎,桌边还放着货郎担,外首一张桌上,坐着三个人,却十
分抢眼。
因为这三人一式蓝布劲装,肩头背着厚背钢刀,刀柄挂着雪一般的白绸,这一身装束,
正是雪山派的人!
丁天仁不觉心中一动,暗道:这里还是峨嵋派的地方,雪山派的人在这里打尖,想做什
么?
这时店家送来茶水,间道:“客官要些什么?”
丁天仁道:“你给我来一碗面,再切些卤味就好。”
店家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丁天仁拿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一边凝神想听听左首三人说些什么?那知雪山派这三
个人各自低头吃面,谁也没有作声。
丁天仁听了一会,听不到他们说话,心中更是起疑,暗道:他们分明怕泄漏口风,才不
说话的,看来他们一定有什么行动了,这事不给自己遇上,倒也罢了,既然给自己遇上,就
得要弄个明白才是。
不久,店家送来一碗汤面,一盘卤味,丁天仁也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左首三个汉子,先前对丁天仁在右首桌上坐下之际,也曾经回头打量,但因丁天仁只是
一个大孩子,身边除了一个花布包裹,并无随身兵刃,也就不再注意,但他们依然没有开口
说话,吃毕酒菜,就起身付账,走出松棚。
丁天仁四顾一眼,然后远远的跟了下去。
前面三人走了半里光景,忽然舍了大路,(其实只是较宽的山径)朝右首一片长满了松
林的山坡小径行去。
丁天仁看他们行径,越发料到这三人必有事故,掩近松林,就一下闪入林中,以松树作
掩护,悄悄尾随着三人下去。
山绿溪转,松林依然十分浓密,是以丁天仁虽然一路跟踪随着三人,但三人却一无所
觉。
现在山径已经似有若无,群山绵绵,山势渐见荒凉,前面三人依然一路疾行,似乎还未
到地头。
丁天仁在峨嵋伏虎寺住了六年,但一直待在寺里,难得出山门一步,是以对峨嵋山并不
熟悉,但他知道峨嵋山周围千里,自己跟他们只走了一个多时辰,最多也不过走了三五十
里,自然还在峨嵋山范围之内了。
“他们究竟要去那里?”
丁天仁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自己已经跟了这许多路,终不能半途而废,就这样,还是
继续跟了下去。
山势越来越陡,古木阴森,到了这里,连似有似无的山径都没有了,一条干涸已久的山
溪,全是累累山石,高低不平,这是若干年前随着大水滚下来的,虽然寸草不生,但岩石上
依稀可以看到,经常经人践踏而成的痕迹,这就是所谓人迹了!
前面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似有得意之色!
丁天仁心中暗想:这里已是峨嵋后山,一向人迹罕至,雪山派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呢?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这时前面三人已经加快脚步,一路纵掠而上。
丁天仁不时藉着大石隐蔽身形,走得较慢,抬头之际,突然失去三人踪影,一时不敢大
意,耳目并用,轻蹬巧纵,等他登上一处山拗,举目四顾,才发现前面三人正朝右首山腰间
的崖石上行去。崖石间不是正有一条经人践踏的痕迹?”这种痕迹,你只要站在远处,就可
以清晰的看到。
这条痕迹,是横贯山腰,绕向另一个山拗去的。
三人已经去远,丁天仁急忙跟了过去,绕过山腰,老远已可看到一片参天松林前,有一
个小小的山坡,一幢木屋,围以竹篱。
深山之间,居然还有人家!
雪山派的人,莫非就是找这个人来的?
丁天仁迅快的闪入林中,再缓缓的朝山坡木屋掩了过去。
雪山派三人作品字形缓步逼近竹篱,就停了下来,迅快从肩头取下钢刀,紧靠左臂,然
后由走在前面的一个提高声音叫道:“屋里有人吗?”
木屋中忽然响起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问道:“是谁呢?”
随着声音,木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身穿紫花布衣裤的少女来。
这少女约莫十六八岁,一张瓜子脸,配着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额前覆着一排刘
海,两条乌黑的发辫,分挂在前胸,一副美人胚子。
只是皮肤稍稍黑了一些,那是住在山上,经常晒到阳光的关系。
为首汉子看到出来的竟会是个小姐,不觉眼睛一亮,直勾勾看着人家姑娘家,口中嘿然
道:“咱们山中走迷了路,想跟姑娘讨口茶水的。”
布衣少女看他一双眼睛只是盯着自己,脸上也似笑非笑,好像不怀好意,心头不禁有些
慌张,说道:“我们家里没有烧茶,你们要喝水,右边山谷里多的是水。”
为首汉子道:“姑娘没听我说在下三人是迷了路吗?”
布衣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