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双棍相交,力道千钧。
“哎呀!”南丐惊叫,被震得横飘八尺,棍向外荡。
安平一声长笑,跟到举棍再扫。
南丐不得不接招,身形未稳,不易躲闪,赶忙伸棍招出“金针走海”,便接。
“当!”暴响震耳,南丐手中棍下沉,借桥面助劲的棍定不住,连人带棍再次暴退,双手一阵麻,虎口发热。
“当当!”接着,暴响声震耳欲聋,他又接了两棍,雨膀酸麻,手几乎提不住棍,已退到桥栏旁了。
安平毫不放松,揉身逼进,招出“拨草寻蛇”。
南丐不敢再硬接,心中一惊,赶忙跃起避招,以免双脚受袭,毫无还手之力。
安平就是要他向上跳,长身抬棍,不偏不倚贴实他的右靴底,向上一挑。大笑道:“哈哈!你也下去。”
南丐身不由己,像断了线的风筝,翻翻滚滚越过桥栏,“嘭”一声水响,水柱上冲,老恶丐落水。幸好初冬水浅,淹他不死。
前面,碧眼行者已将宋坚迫到左面的桥栏,笑道“小花子,你乖乖的往下跳,不然在下刺你下桥,跳!”
宋坚不是碧眼行者的对手,被逼得浑身冒冷汗,剑尖在身前奇快地吞吐,任何一剑皆可要他的命,他的打狗棍忙着招架,仍挡不住剑影的刺戮。碧眼行者既然网开一面,他焉敢不遵,反身倒跃,跳下桥底去了。
安平挟了尹子玉夫妇在回走,向追来的碧眼行者说:“谈兄,请送尹子玉夫妻返家,小弟要往丁家一行。”
“你要到丁家?那儿有三名会妖法的恶道哩!”碧眼行者吃惊地说,稍顿又道:“要拼真才实学,咱们尚能一战,至于那些呼风唤雨的妖术……”
安平到了竹林旁,将尹子玉夫妻放下,笑道:“三妖道一死两昏,小弟正要将他们送回丁家。”
“甚么?你把他们料理了?”碧眼行者吃惊地问。
安平将尸体拖出,挟了松明的尸骸,拖着两名以被单裹好的昏厥老道,笑道:“全在这儿了,谈兄也许嗅到木樨香,那就是对付妖道最灵光的法宝,粪汗淋头,妖术无效,手到擒来。小弟走了,明天见。”
丁家房屋众多,养了不少猎犬,人接近至里外,猎犬便发出狂吠。安平拖着两个人,决难逃过猎犬的嗅觉。
安平转回竹林拖入,耽搁了片刻工夫。被迫落桥下的南丐师徒三人,却早一步到达丁家,直率地表明身份,要丁二爷将与尹家结怨的事说出,并将在雷公桥被碧眼行者所劫走的事说明,不客气地质问丁二爷,是不是丁二爷请碧眼行者来对付他南丐的?
丁二爷吃了一惊。这家伙请碧眼行者对付南丐,是以金庙祝出面的,他老奸巨猾,自己避免牵涉在内。但碧眼行者既然对付南丐,为何却要将尹子玉夫妇救走?显然其中有变,有点棘手哩!
他自然一口否认,并说愿以加倍的花红,暗杀尹子玉夫妻,诚恳地挽留南丐,希望南丐留在庄中对付可能追来生事的碧眼行者。
南丐目下十分狼狈,即使主人不留客,他也要留下将衣裤烤干,明日再定行止,师徒三人毫不客气地留下了。
丁二爷心中有鬼,一方面置酒等候三个老道成功归来,一回加强戒备,全庄动员,一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跟随着老道的三名恶贼,不敢从镇西逃命,绕出镇北兜了一个大圈,归庄时前脚到达,后脚带来了存心闹事的安平,不啻替安平带伤。
安平机警绝伦,在半里外便听到狗吠声,一面接近,一而思索该如何进入庄中。直至听到犬吠声大起,心中一动,知道刚有人进庄,正是乘乱入庄的好机会,立即脚下加快。向丁家奔去。
丁家他已来了好几趟,对于丁家所设下的各种只能对付一般小贼的机关埋伏,简直毫不放在心上。只是此时带了一尸两人,碍手碍脚快不得。讨厌的是两个老道一身是粪,虽用被单包裹住,仍然奇臭无比,无法用手挟带,所以他必须利用有人入庄时乘乱跟入。
四面八方有二三十头恶犬叫,由于刚才南丐和三恶赋入庄引起的骚动未已,庄中的人皆没留心有人入庄,大意疏忽,不知大祸将至,对仍在骚动的恶犬视为理所当然,未加追究,便宜了安平。
大厅中灯火辉煌,丁二势还在听三恶贼述说在门外听听到的动静,心中正在乱,蓦地,一名恶仆脸无人色地奔入厅中,上气不接下气地叫:“二……二爷,不……不好了……”
“混蛋!有何不好?”丁二爷烦躁地想叫。
“道……道长回……回来了……”
“你这东西该死,道长回来了是好消息,为何说不好了?胡言乱语,三天不打你,你的皮就发痒了是不?”丁二爷心中一宽,仍然恶狠狠地骂,可知他平日对下人确是酷虐。
“他……他……”恶仆语不成声地说,愈急愈说不出话来。
“他……他没有气了。”恶仆总算将话说清了。
“甚么?”丁二爷跳起来问,脸色大变。
“回……回京二爷,只……只有一个松……松明道……道长,吊……吊在偏屋旁池……池塘的柳……柳树上,胸背有……有伤,身子已……已僵,断气多……多时了。”恶仆结结巴巴地,慌乱地说完,总算词能达意。
厅外人声嘈杂,四五名恶仆叫嚷着挤入大厅,抬着松明冷冰冰僵硬硬的尸体,放在堂下,有一名恶仆恐怖地说:“禀二爷,松……松明道长完……了。”
丁二爷和三恶贼骇然到了尸体旁,脸色死灰,三恶贼总算沉得住气,仔细地验看,一名恶贼倒抽着凉气说:“松明道长曾经和人动过手,百宝囊很乱,证明他使用过神术。致命伤口细小,前穿胸后透背,像是十分霸道的暗器所伤。”
“那么,这……这是说,周家那姓安的人,他……他竟不怕神术了。”丁二爷惊恐地说。
蓦地,右厢有人叫:“怎么啦!西院怎么这样臭?是不是有人吓得大小便不禁,随便乱拉了?”
丁二爷扭头看去,看到西院廊前所站盯几个恶仆,全用手捂住鼻子,不住向黑暗的院子张望。
“混蛋!你们乱嚷个什么劲?”他火暴地叱吼。
蓦地,一名恶仆用手向外一指,恐怖地后退,叫道:“瞧哪!檐柱下是……是不是吊了人?”
丁二爷脸色大变,情不自禁打一冷战。丁大郎到底年轻,胆气略壮,一个箭步抢近廊门,向外定神眺望,叫道:“是有人,来人哪,掌灯过去看看。”
立即来了四五个人,提着灯笼进入西院,惊叫声大作,叫得厅中的人心中发毛。
接着,东院里突然传出可怕的大叫:“天哪!有……有人上吊,臭……发臭了……”
厅中立即大乱,接着,臭气薰人,两个浑身是粪汁,仍有蛆虫蠕动的老道躯体,摆在里下与松明作伴。
两老道是脚上头下被人吊起的,看上去像是死人,直等到三恶贼捂住鼻子细察,方发觉两者道气若游丝,并未断气,确仍活着。
丁二爷渐渐恢复镇定,下令纠集大部分恶仆在大厅四周戒备,保护他的安全,一面派人叫座院各处点起所有能派得上用场的灯笼火把,他要用人壮胆,用光亮吓阻入庄送尸体的人。
三恶贼指挥仆人将两道抬至侧厢洗濯更衣,费了好半天工夫,还未能设法将人救醒。
丁二爷不敢回内堂安歇,父子俩坐镇大厅,要利用四周上百名男妇老幼壮胆,准备度过这令人恐怖的漫漫长夜,心中不住念玉皇大帝的圣号,希望神灵庇佑,将侵入的人赶走。
所有的仆人和佃户,谁不是魂飞魄散的惊弓之鸟?硬着头皮在四周戒备,一个个脸无人色。那些豢养的打手和恶仆,同样战战兢兢,像是大祸临头,往日威风全失,垂头丧气倒像是丧家之犬。
全庄陷入恐怖中,人心惶惶,风吹草动也会引起一场惊扰,真是一个恐怖之夜。
狗吠声此起彼落,冷风萧萧。大厅中的丁二爷父子以及左夫子等一群首要,心惊胆跳冷汗直流,偏偏各处不时传来庄汉们的大呼小叫,无端惊恐,更令他们坐立不安,提心吊胆,不时惊跳而起。
时光在紧张中似乎溜走得特别慢,半个更次中,庄中各处庸人自扰闹了五次,却一无所见。
丁二爷快崩溃了,一阵狗吠,也会令他从太师椅中惊跳起来。这一生中,他第一次觉得生命的可贵,第一次体会到受人威胁的滋味,第一次感到心惊肉跳的痛苦是如何的可怕。
等待大祸临头的滋味真不好受,他一股子怨气,全发在丁大郎和左夫子头上了。
“二爷,四更正了。”一名仆人悄声禀道。
他惊得几乎跳起来,破口大骂道:“王八蛋,你鬼鬼祟祟叫什么?”
仆人被骂得莫名其妙,惶恐地退去。
一名打手不了解主人惊怖的心理,以为消声说话忌,便大声说:“四更正不是夜行人活动的……”
丁二爷像被踩着尾巴的猫,惊得跳了起来,狂叫道:“闭嘴!你大呼小叫干什么?吃饱了是不是。”
打手碰了一鼻子灰,怔在那儿。
左夫子出面打圆场,道:“东翁请息怒,四更正已过,江湖人便不会闹事了,所以请东翁放心……”
丁二爷这下子可找到发泄的机会了,凶狠地叫吼道:“今晚放心,明晚呢?你只会说风凉话,要是闹上三天,咱们都得进棺材了。”
“东翁,大郎不是说过,三两天之内,凌虚道长会派大弟子元洪仙长前来主持大局么?”
“元洪来了又能怎样?人家不怕法术,来几名道长:有个屁用,等他们从远处来救燃眉之火,二爷我恐怕已……已……你这狗头军师,你就得好计,要迫周家自愿将田产奉送,要周廷瑞将妹子送上门才光彩,才会有今天的祸事。见你的鬼,要是依我之见,早就将人掳来,早就将周家的人丢下峡江喂王八了。你们这些饭桶,空养了三十名打手,还有六十几个没用的奴才,连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也盯不住,你们就全封锁小道守府城,到头来那残货仍然平安地回来兴波作浪。还有你……”他指着丁大郎怒吼,继续骂道:“你这畜生窝囊废,只知道在家里称英雄道好汉,只能带一大群人抢女人、牵牛盗狗,真正要你出力时你却万事不成。那天你要趁那个虎头蛇尾的武当吹牛客在店前动手时,暗中掷出你那自命百发百中的飞刀杀了那姓安的,怎会有今晚的事?你甚至鬼迷心窍,要仪丫头出面将那两个蠢材请来,丢尽睑面出乖露丑,贻人笑柄,真是气死我也。”
丁大郎一向是桀骜不驯,怎受得了,怪眼一翻,怪叫道:“多少年来,咱们得了多少好处,霸占了多少田地,怎么着?如今好处你全忘了,这件事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为了抖威风死要面子,妄想周廷瑞双手送上田地,给你磕头奉妻子小妹给你作妾,因此一再拖延,弄成今天的局面,与我何干?我做儿子的不行,你怎不拿出主意来?事到临头找我们出气,未免不近人情。我会抢女人,你呢?哼!”
两人父不父,子不子,互揭疮疤,下不了台。丁二爷怒火上冲,忘了先前的恐怖,猛地一掌拍在茶几上,茶杯跳落,“乒”一声摔在地上打得粉碎,大吼道:“你这逆畜简直无法无天……”
一句话尚未骂完,厅后的穿堂中突然传出惊心动魄的狂叫声:“鬼!鬼!无常鬼!老天爷保佑……”
“时辰到了……”刺耳的怪叫声令人闻之魂飞胆落,浑身绽起鸡皮疙瘩,似是传自穿堂,尖厉刺耳,难听已极。
丁二爷打了一冷战,瘫软在太师椅中。
所有的人脸色死灰,挤成一团,有一名恶仆惊惶地狂叫一声,拔腿便跑,逃出了大厅。
其他的人见有人逃走,全都跃然欲试,恐怖地向厅门移动。
丁大郎不怕鬼,也不信真有鬼,大喝道:“谁敢走?他得死!跟我来。”
有八名打手和五名恶仆跟他走,抢人后堂。不久,拖着一个近乎瘫软的仆人出厅,往堂下一丢,他吼道:“哪有什么无常鬼?这蠢材心虚,妖言惑众,该死。”
仆人瘫软在堂下,爬伏在地上叫道:“少主明鉴,奴才确……确看到穿堂突……突然出……出现一个白……白无常,所以呼叫,怎……怎敢胡……胡说?”
“白无常在何处?”丁大郎厉声问。
“奴才不……不知道……”
丁大郎一脚踢出,踢中仆人的天灵盖,仆人的脑袋应脚陷裂,狂叫一声,四脚猛烈地抽搐,挣扎着想站起,最后突然爬伏不动,手脚渐松,吁出一口长气。
丁大郎怒气未消,将从乃父处所受的怨气,在仆人们身上发泄,向两名打手叫:“你两人去将丁才抓回来,他竟敢擅自逃走,抓来砍了。”
两名打手应喏一声,奔出厅门。不久,架着刚才吓跑了的仆人转回,仆人狂叫“饶命!”在打手的挟持下挣扎,泪出如雨。
丁大郎双手叉腰,怒叫道:“这奴才擅自逃走,罪该断四脚剜五官而死,目下无暇用刑,拖出厅外就在厅下砍了,便宜了他。”
仆人涕泪滂论,号叫道:“老爷,饶……饶命,饶……”
两打手之一出掌猛劈,劈中仆人的颈根,叫不出声音,任由两人拖出厅外,推至厅中按倒,一名打手拔出了单刀,准备动手。
大厅中鸦鹊无声,寂静如死,所有的人,全用恐怖的眼神瞪视着厅外,厅外有四盏大灯,两席也挂了八盏气死风灯,将厅外的花园院落照耀得如同白昼,看得十分真切。
丁二爷惊恐已过,吃力地坐稳,悚然地说:“大郎,刚才不是鬼叫声么?为父没听错吧?”
“穿堂没有人,也没有鬼,内堂有八名带刀的把守,他们没看到穿堂有任何可疑鬼影。
鬼叫声也就是死鬼丁旺所发出的,他惊恐过度神智不清,所以乱叫乱喊,而且错乱中竟作鬼叫声唬人,所以孩儿将他踢死了。”丁大郎理直气壮地说,脸色乖戾。
“丁才可暂免他一死……”
“不,爹,如果不杀一敬百,怎能保证他们不各自逃命?”
“好,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