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嫣红道:“老人家,我没有许多的工夫,不能多事停留,我这里有一封信是我连夜写好的,我要告诉金局主的,全在这封信上,请老人家这封信转交给金局主就行了。”
想必她已把信交给了金老头,随听她道:“老人家,我告辞了。”
“慢点,”金老头突然说道:“姑娘,我听说天魔教每一个部属都严加监视,姑娘怎么能轻易走出来……”
漆雕嫣红道:“老人家,我是摆脱他们的监视,偷偷出来的。”
金老头道:“那么容易么?”
漆雕嫣红道:“老人家有所不知,实际上如今那家客栈里,真算得上天魔教人的只有一个,他一个人,哪有办法监视那么多个?所以要想摆脱他的监视并不算难。”
金老头道:“原来如此姑娘,我父子谢谢你了……”
还没听漆雕嫣红说话,金老头突然一声冷笑,又道:“姑娘,我父子岂是那么容易骗的,你躺下去吧。”
随着砰然一是轻响,像有东西掉在了地上,显然,漆雕嫣红轻易地被制住了。
金大龙至此,不能不现身了,他跨步到了门口,房里的金老头手正向漆雕嫣红胸口伸去,突然他沉腕转头,冷然说道:“又是哪一位?”
金大龙道:“爹,是我,大龙。”
金老头神情一震,旋即说道:“是你,大龙,你来得正好,且来看看这是谁,哼,要骗到我的头上来了。”
抬手三把两把把那封信撕得粉碎。
金大龙阻拦不及,只有抬手拍开了地上漆雕嫣红的被制穴道,漆雕嫣红一震而醒,翻身自楼板上站起,入目金大龙,一怔脱口轻呼:“慕容大侠,原来你在……”
“不,姑娘”金大龙道:“在街上我恰好看见姑娘,我是跟在姑娘后面上的楼。”
漆雕嫣红道:“还好我没有恶意,要不然……”
金老头冷冷说道:“那谁知道?”
漆雕嫣红眉锋微皱,一脸的委屈神色,道:“慕容大侠……”
金大龙道:“姑娘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只有一句话,谢谢姑娘。”
漆雕嫣红美目倏射感激神色,道:“我也谢谢慕容大侠,对在长安事,我在此致歉……”
金大龙道:“姑娘别客气,我知道姑娘的苦衷。”
漆雕嫣红道:“谢谢慕容大侠,我……”
金大龙摇头截口说道:“姑娘,别多说了,我知道姑娘不能多事停留,请姑娘把要告诉我的赶快告诉我吧?”
漆雕嫣红道:“慕容大侠,我有一封信交给了……”
一眼瞥见地上的碎纸,眉锋一皱,道;“司空老人家奈何太不能相信人了,这如今我只有再说一遍了。”
接着,她把该说的从头到尾匆匆地说了一遍,说完了该说的,她没多说一句,当即又道:“慕容大侠,我有九成把握,请万勿轻视之,告辞了。”
浅浅一礼,匆忙出房而去。
金大龙忙道:“姑娘走好,恕我不送了。”
没听见漆雕嫣红答应,想必她已下了楼,
金大龙缓缓转过了身,道:“爹,您老人家……”
“大龙,”金老头道:“原来你早就来了。”
“是的,爹。”金大龙道:“我是想看看她有没有恶意。”
金老头冷笑说道:“你要是迟出现一步,我的手就落在她心坎要穴了。”
金大龙道:“爹,真要那样,您我都会愧疚终生,一辈子难安。”
金老头道:“这么说你是相信她……”
金大龙道:“爹,您是只有一个人在此,她若有什么恶意,不会说那么多话,也不会再给您写那封信了。”
金老头道:“你的意思是说,她可以杀了我?”
金大龙道:“爹,您想想看是不是。”
金老头冷笑一声道:“固然不错,但那如何让你杀了我?天魔教主这人委实太以狠毒,但却算不得怎么高明。”
金大龙讶然说道:“爹,您这话……”
金老头抬手一指身前椅子,道:“你坐下,听我好好为你分析。”
金大龙恭谨答应一声坐了下去。
他坐定,金老头开了口,道:“大龙,刚才漆雕嫣红说,根据她的揣测,那天魔教主是个多大年纪的人?”
金大龙道:“约莫五十多岁。”
金老头道:“身材如何?”
金大龙道:“瘦瘦的,不高。”
金老头道:“此人的唯一特徽是什么?”
金大龙道:“是个两眼失明的瞎子。”
金老头道:“他可能有什么惊人的能耐?”
金大龙道:“擅医术,能接续眼珠……”
金老头突然一声冷笑,道:“大龙,你不用再想尽办法东奔跑地去找那天魔教主了。”
金大龙愕然说道:“爹,您这话……”
金头老截口说道:“他就在你的跟前。”
金大龙一怔,一时说不上话来,半晌始道:“爹,您说是您……”
金老头道:“大龙,你是非常人,武林称最,当世称奇,你想想看,漆雕嫣红口中的天魔教主是不是活脱脱的我的写照?”
金大龙又怔了,一时又未能说上话来。
不错,的确不错,漆雕嫣红口中的天魔教主分明就是指眼前他这位再造重生的大恩人,他的义父,而且那么明显,半晌,他才说道:“爹,也许另有一个人……”
金老头道:“怎见得?”
金大龙道:“她若指您,她不会当着您说。”
金老头道:“谁说她的原意是当着我说的?我若没撕毁这封信,她会当着我说么?”
金大龙呆了一呆,道:“爹,我总会念给您听的。”
金老头道:“大龙,信无巧不巧地交在了我手里,假如她直接找到了你,万一你信了她的,对我怀了疑……”
金大龙道:“爹,您怎么好说这话,那又怎么会,再说,假如她真是这意思,她就不会把信交给您的了。”
金老头道:“交给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个瞎子。”
金大龙道:“爹,您总该相信我会……”
金老头道:“大龙,你要知道,在当今世上,就算近百年以来,怀此高绝医术的,只有我司空表一个。”
金大龙道:“爹,您没听她说么?也可能天魔教主不是个瞎子,他意不在我这对赐自您的眼珠。”
金老头道:“可是,大龙,你也听见了,那仅仅是有可能,天魔教主是个瞎子,他意在你这对眼珠的成份究竟占多数。”
金大龙摇头说道:“爹,我不敢认为她是指您,她是怀着这狠毒心肠而来的,就算是,爹,您该知道,那有没有用,她这毒计有没有可能得逞。”
金老头摇头说道:“那很难说,大龙,你知道有人三告曾母曾子杀人的故事?”
金大龙笑道:“我知道,爹,但这情形跟那情形毕竟不同,假如当时有人告曾母说曾子要杀她,休说是三告,就是百告千告只怕曾母也不会相信,还有,爹,假如这真是她的毒计,那么这一着未免太低劣了。”
金老头道:“怎么,大龙?”
金大龙笑道:“假若天魔教主是您,您意在我这对眼珠,那么您当初又何必把它赐给我?”
金老头一怔,旋即然点头,道:“对,对,我那是多费一番事,多受一次痛苦,古往今来也没听说过有这种事,我怎么没有想到?”
突然大笑接道:“这下天魔教这着毒计可以不攻自破了。”
金大龙摇头说道:“本来就是,天魔教主那样心智深沉、诡智高绝的人物,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金老头道:“也许这不是他的意思。”
金大龙道:“便是任何人,只要他稍具头脑,他就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金老头道:“可是毕竟他们这么做了,不但糊涂,而且可笑。”
金大龙笑了笑,没有说话。
金老头又道:“同样的道理,既有我今天的害你,当初我何必冒死救你,费这么大的事?”
金大龙道:“爹,不谈这些了,小龙呢?”
金老头即把金小龙的去处告诉了他。
金大龙迟疑了一下,道:“爹,小龙有没有告诉您,我代您做了主……”
金老头笑着点头道:“说了,这还能不说,你要他憋他也憋不住,大龙,你这个主做的好,宫家我久仰了,宫家的姑娘当然也不会错,对小龙的心事我总算了了,只是对你……”
摇摇头,住口不言。
金大龙默然说道:“过去的已成过去,她已是他人妇,还提她干什么,我也有喜讯向您回报。”
金老头“哦”地一声道:“怎么,你也有喜讯,快说,快说,我是最爱听喜讯的人,人生快事也莫过于此。” 金大龙逐把跟姑娘沈玉菁订亲的经过,概略地说了一遍,听毕,金老头抚掌大笑,道:“好极了,将来双喜临门,兄弟俩来个同日完婚,该为这武林留下一段佳话,大龙,别忘了,什么时间你和小龙都把未婚妻带来,让我见……”
忽一摇头笑接道:“见?我拿什么见?瞧我都乐糊涂了。”
金大龙沉默了一下,道:“爹,让玉菁来见见您,短期内或许不会太难,可是要让小龙把玉霜也带来,短期内恐怕办不到。”
金老头愕然说道:“怎么?为什么?宫家不就在城外五棵大柳树么?”
金大龙道:“昨夜宫家失火的事,您不知道?”
金老头一惊怔道:“怎么?昨夜宫家失……大龙,是……”
金大龙逐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听后,金老头脸色大变,默然不语,半晌始叹道:“可怜的宫家,可怜的玉霜跟小龙……”
须发忽张,望之吓人,道:“可恨的天魔教,我恨不得……”
金大龙道:“爹,罪魁祸首只是那天魔教主一人。”
金老头咬牙说道:“我却以为凡天魔教人,每一个论其心行,都该杀。”
金大龙忙道:“您小声点儿,万一小龙回来听见……”
金老头道:“怎么,你打算怎样瞒他。
金大龙道:“暂时我不希望他知道,小龙不比您我,他从没有受过打击,假如让他突然受这么一个重大的打击,我担心……”
金老头道:“你说的对,只是,能瞒得住他么?”
金大龙道:“我以为应不难,只要您跟我不提,暂时也别让他到宫家去,我相信一时半时可以瞒住他。”
金老头沉吟了一下道:“那么,玉霜……”
金大龙道:“这您放心,我自会想办法找她。”
金老头忧形于色地摇头道:“玉霜是个姑娘家,年纪既小,又从小娇生惯养,没有丝毫历练,流落在险恶的江湖上,实在让人担心。”
金大龙何当不是这样想,但他只能安慰金老头:“您放心,玉霜别的条件或不足,但她聪明有余,武学也足以防身,我会尽快找到她的。”
金老头苦着脸道:“人海茫茫,你自己的事又……您怎么找,从何而找起?”
金大龙道:“我自己的事没有这件事急,可以往后搁一搁……”
金老头脸色一整,道:“大龙,你不能为小龙的事而耽误了你自己……”
金大龙道,“你知道,从相见的头一天,小龙他就把我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在塞外他日夜地照顾我……”
金老头道:“可是他已得你一身绝学的十之八九……”
金大龙摇头说道:“在我看来,那不够,比他给予我的少得多。”
金老头摇头叹道:“我永远说不过你,由你了。”
金大龙忽地展颜一笑,道:“这件事交给我了,不提了,您听听别后的经过……”
接着,他把别后颇为详尽地说了一遍。
静听之际,金老头脸上的神色有着不断的变化,有惊,有喜,也有让人难以捉摸的表情。
听完了金大龙这番叙述,金老头的脸色立即转趋平静,连连点头地道:“为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欧阳畏、贾啸云、古华、金花娘、天一,他们一个个逃避了这么多年,逃避得这么巧妙,终于还是一个个被发现了,或死,或逃,死的死了,逃的又岂能逃多久,也正应了那句话,天作孽犹可救,自作孽不可活,要是他们自当年事后不再作孽,一个个洗面革心,默默无闻地隐居于某处,要找他们还真不容易……”
金大龙道:“您的话,我深有同感。”
金老头道:“我再说句话,恐怕你就不会再有同感了。”
金大龙微愕说道:“什么话。”
金老头道:“这些人中,目前看来唯一洗面革心,悔悟改过,且作为一如慈慧佛祖,令人钦敬的是一瓢,而实际上作孽最大将来遭报应最重的,该也是一瓢。”
金大龙一怔说道:“您这话……我不懂。”
金老头道:“我说给你听听,你不是说他送你一幅画么?”
金大龙笑笑道:“是的。”
金老头道:“画,是一幅行猎图,一人扣弦欲射,身前群兽奔走,身后一虎欲扑。”
金大龙道:“是的。”
金老头道:“旁边还有几句所得偈?”
金大龙道:“是这样。”
金老头“哼”地一声冷笑,道:“异曲同工,不谋而合,怎么全让我碰上了。”
金大龙讶然说道:“您这话……”
金老头道:“一瓢对你说过,但解得画,元凶出现眼前,对么?”
金大龙点头说道:“对的,一瓢大和尚是这么说。”
金老头道:“画与偈,你解了么。”
金大龙摇头说道:“多日来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但我百思莫解,毫无所得,我打算等见着您后,请您指点一二。”
金老头冷笑说道:“大龙,你找对了人。”
金大龙一喜忙道:“怎么?您能解?”
金老头一点头道:“不错,我解得,我能解。”
金大龙忙道:“那么您……”
金老头道:“我自然会说,你且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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