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那矮胖黑衣汉子微一点头,道:“朋友,除了我两个外,这儿没第三个人。”
“说的是,”金大龙笑了笑,道:“二位叫住我,有什么见教?”
“好说,”右边粗壮黑衣汉子笑道:“我两个正有事请教,可否请进来说话。”
金大龙脑中电旋,举步行了进去。
近前,粗壮黑衣汉子拉过一把椅子,道:“朋友,坐坐,天怪热的。”
金大龙道:“谢谢,不坐了,我还有事。”
粗壮黑衣汉子道;“有什么事?坐坐再去也不迟呀,只要不是老婆生孩子这等急事那就没关系,坐吧,朋友。”
金大龙拗不过他,只好坐了下去。
坐定,他问:“二位有何见教。”
二黑衣汉子四只眼直在金大龙脸上打转,那粗壮黑衣汉了笑问道:“朋友贵姓大名,怎么称呼?”
金大龙道:“不敢,我姓穆,单名一个奇,转教。”
“好说,”粗壮黑衣汉子道:“我叫李七,他叫刘六。”
金大龙道:“原来是李、刘二位……”
矮胖的刘六突然说道:“朋友不是这个村里的人。”
金大龙愕然说道:“刘朋友怎么知道?”
矮胖的李七笑了笑,道:“我在这村里住了不少年了,这村里的老老少少,我都认识。”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原来刘朋友是这村里的人,那就难怪了,刘朋友住在……”
矮胖的刘六向外一指,道:“村东门前五棵大柳树的那大宅院。”
果然不错,这两个跟五棵大树有关。
金大龙笑道:“原来刘朋友是这儿的大户……”
矮胖的刘六含笑摇头,道:“穆朋友,你弄错了,我哪来那么大的福份,那么大造化,前辈子当过和尚还差不多,瞧我这样儿,披上龙袍也不像皇帝,我呀,我只是听人使唤的一名下人。”
金大龙道:“刘朋友过谦了。”
矮胖的刘六道:“这又不是什么光采事,谁还会骗你?”
金大龙道:“同样是人,有的人运气好些,有的人运气坏些,英雄也有个落拓时,但一朝风云起,何愁没有机会直上青云,凭劳力养活自己,并不比谁低贱。”
矮胖的刘六一摇头,道:“我这辈子是注定了倒霉低贱命,是永远翻不过身来了,不过,对穆朋友的这番话,我听来仍觉舒服,也很感谢。”
“好说,”金大龙笑了笑,道:“刘朋友的那位主人是……”
矮胖的刘六道:“我家老爷原是位京官,如今告老归隐,在这买了块地,定了居,穆朋友,我不能多说,要让我家老爷知道,我会吃不完兜着走的。”
“怎么?”金大龙愕然说道:“刘朋友的那位主人不让……”
“是的,穆朋友,”粗壮的李七突然说道:“我家老爷脾气很怪,也很坏,他不喜欢人家谈论他,尤其厌恶下人们在外面多嘴。”
金大龙道:“原来如此,那我就不便再……”
粗壮的李七忽道:“穆朋友由哪儿来,要往哪儿去?”
金大龙道:“有劳李朋友动问,我由宝鸡来,目的地就是这村子……”
粗壮的李七“哦”地一声道,“穆朋友是来……”
金大龙道:“来找个人,给他送个信儿。”
矮胖的刘六忙道:“穆朋友要找谁,找着了么?”
金大龙微一摇头,道:“找个朋友,我还没到他那儿去,进村肚子就饿了,所以打算先找个地儿吃喝一顿……”
矮胖的刘六道:“穆朋友的那位朋友姓什么,叫什么?”
金大龙微微笑了笑,道:“不瞒二位说,我只知道他住在那儿,至于他姓什么,叫什么,连我也不知道。”
李七与刘六呆了一呆,方待再问。
金大龙已然含笑说道:“能得相逢便是缘,这桌酒菜归我作东。”
刘六忙道:“那怎么行?”
李七也说:“怎么好意思?”
金大龙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之间还客气什么?再说我跟二位虽然萍水相逢,但却一见如故,应该好好喝它几壶……”
一顿,扬声叫道:“伙计!”
没人答应,里边那间屋静静的。
金大龙还待再唤——
李七已然笑道:“穆朋友,不用喊了,今天这酒肆不做生意,掌柜的带着伙计帮人打杂去了。”
金大龙呆了一呆,道:“怪不得我进门没看见……打杂,打什么杂?”
李七咧嘴一笑,道:“前两天我家老爷来了贵客,这几天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府里人手忙不过来,所以把他们叫进去帮忙去了,我跟老刘忙里偷闲,窥个空溜出来喝两杯,所以这桌酒菜是用不着掏钱的!”
原来这酒肆里没人,怪不得卖座那么惨。
趁人不在溜了来,一切自己动手,这两位,敢情是吃白食的。
后者无关紧要,前者正中下怀,金大龙急着要去会司空神医跟金小龙,没工夫在这多盘桓噜索。
况且这两个口风颇紧,也没有多逗的必要,当即他微微笑,提壶斟酒,笑道:“那么只有自己来了。”
趁着斟酒,手指指向了李七的死穴。
就在他指力欲吐未吐之际,他目中寒芒一闪,收手举杯笑道:“来,二位,我先敬二位一杯。”
话声刚落,门外传来一个冷冰冰话声:“大伙儿忙得像龟孙,你两个却跑到这儿来躲心净,倒真会享受啊!”
李七与刘六大惊失色忙双双站起,向门外躬身哈腰,赔上一脸心惊胆战的笑,道:“总管。”
金大龙转头向外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个身穿白衣的瘦高中年汉子,他像根竹竿,只见骨头不见肉,一张马脸阴森白渗,没表情,不带血色,八字眉,吊客眼,满脸的阴狠神色。
只听他冰冷说道:“你两个眼里还有我这个总管?”
李七忙道:“总管,您知道,属下跟刘六没别的嗜好,就爱喝几杯黄汤,一时忍不住,您大度恕个罪。”
那白衣马脸汉子目光瞥向金大龙,道:“他是……”
李七忙道:“回您的话,他是属下跟刘六的朋友。”
那白衣马脸汉子“哦”地一声道:“你两个会有这种气宇轩昂的朋友。”
李七刚要说话,金大龙已抢着拱了手,含笑说道:“这位过奖。”
那白衣马脸汉子微微举了举手,道:“不敢。”随即转向李七跟刘六喝道:“要不是看在你两个这位朋友份上,我在这儿就先揍你两个一顿,马上要上席了,还不快滚回去帮忙去。”
李七与刘六如逢大赦,也顾不得跟金大龙打招呼,答应一声,双双一溜烟般窜了出去。
那白衣马脸汉子深深看了金大龙一眼,招手说道:“对不起,打扰了,你自请吧!”
金大龙还没来得及谦逊,他已经转身走了。
这三个先后离去后,金大龙稍微停了片刻也行出了酒肆,到了那户人家前,他轻喝说道:“小龙,开门。”
只听屋里一声惊呼:“原来是大哥……”
随即,门豁然而开,金大龙飞快地闪了进去,随手掩上了门,抬眼看,立身处是这户人家的间陋厅堂,摆设只有三五件,还都很陈旧,长桌上高高地供着祖宗牌位,不见民家的人,也不见神医司空表。
只听金小龙道:“大哥,你怎么……”
金大龙截口问道:“小龙,义父呢?”
金小龙道:“爹在村南一户民家里……”
金大龙两眼一睁,道:“大敌当前,你怎么让爹一人儿……”
金小龙让道:“大哥你别怪我,这是他老人家的意思,他老人家说只在一处监视不够,所以把我按在这里,他老人家自己则去了村南。”
金大龙皱眉说道:“义父也是,眼不方便,怎么能一个人……”
金小龙道:“那么,我去照顾爹去,您在这儿……”
“不,小龙,”金大龙摇头说道:“既是他老人家自己的意思,那就算了,你留在这儿吧,我就要走了。”
金小龙诧声说道:“走?上哪儿去?”
金大龙微微一笑,道:“进五棵大柳树那两扇门里去。”
金小龙一怔,道:“怎么,您要进……大哥,是怎么回事?”
金大龙微一摇头,道:“小龙,先别问,我没工夫多说,等见着义父后你自会明白,来,坐下,咱哥儿俩多日不见了,好好聊聊。”
自己先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指指对面那张椅子。
金小龙依言落了座,坐定之后,金大龙这才有机会打量他,金小龙仍是一袭黑衣,人更黑了,也瘦多了。
金大龙怜惜地道:“小龙,你瘦了,怎么回事,太累了,熬不住?”
金小龙摇了摇头,赧然说道:“可不是么,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几天我几乎不能歇脚,一歇下来就死困,要不是爹常给我药提神,我睡得更多。”
金大龙皱眉说道:“大半是太累了……”
金小龙道:“大哥,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金大龙道:“你还年轻,也没有出来闯练过,这几天东奔西跑,已经够难为你的。”
“不,大哥,”金小龙摇头说道:“您知道,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苦就累,吃不饱,穿不暖,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累没受过,这几天固然是东奔西跑够瞧的,可是我不至于累得死困。”
金大龙道:“那是怎么回事?”
金小龙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我有什么病?”
金大龙道:“那……过两天让义父给你看看。”
“别提了,大哥,金小龙道:“爹把我臭骂,了一顿,说我吃饱撑了的,没病找病……”
金大龙失笑说道:“小龙,我看也是。”
金小龙赧然一笑,旋即正色摇头,道:“大哥,我自己明白,我一定有毛病,不然绝不会这样,您想想看,就这么几天,我经常死困,该瘦么?”
金大龙呆了一呆,点头说道:“也是,小龙,这些天来你觉得哪儿不合适么?”
“没有,大哥,”金小龙摇头说道:“就是瞌睡多,别的跟往日一样。”
金大龙道:“那该还是累……”
金小龙断然摇头,道:“不,大哥,我绝不承认就这样能累倒我。别忘了,我是个练武的人,以前都没这样,练过武后该更不会这样。”
金大龙皱眉说道:“那是怎么回事……”
金小龙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一定有什么毛病。”
金大龙沉吟了一下,这:“小龙,把手伸出来,让大哥先给你把把脉。”
金小龙如言伸出了手。
金大龙出两指搭上他的腕脉,片刻之后他收回了手,抬眼说道:“小龙,你今天想困了么?”
金小龙摇头说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
金大龙微微一笑,道:“脉,我把过了,小龙,你一点毛病也没有。”
金小龙诧声说道:“怎么,大哥,我没有毛病。”
金大龙点头说道:“是的,小龙,你知道,脉象绝瞒不了病。”
金小龙点了点头,道:“这我知道,只是,大哥,那我怎么会动不动就死困,而且还困得睁不开眼呢?”
金大龙笑了笑,道:“小龙,我又要说了,不怕你不爱听,你还是受不了累。”
金小龙双眉一扬,道:“大哥,我……”
双眉一落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住口不言。
金大龙微笑说道:“小龙,年轻人常都好胜好强,大哥在你这年纪时也是一样,心里头就是不服一切。”
金小龙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旋即他又抬头开了口:“大哥,假如我是受不了累,爹给了我提神的药,我也常吃,那么,为什么我还会想困。”
金大龙呆了一呆,一时没能答上话来,半晌始道:“那你只有去问他老人家了,也许你年纪轻,他老人家不敢让你服过重的药量,你刚才不是说么,要不是他老人家给了你提神的药,你会睡的更多,足见他老人家给你的药不是没有效。”
金小龙又沉默了。
金大龙抬眼略一打量,转了话锋,道:“小龙,这家里的人呢?”
“人,”金小龙抬眼道:“出门干活去了,爹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他们很放心,有这五十两银子,便把他的家都搬走,他们也不会在乎,爹告诉他们说在这儿歇一会,村里又没有个歇脚的地方。”
金大龙笑道:“还是义父有办法,小龙,你跟义父是由长安一路跟到了这儿?”
金小龙点了点头,道:“是的,大哥。”
金大龙道:“他们人呢?”
金小龙道:“都在五棵大柳树那门里,我眼见那一家排队恭迎,人可真不少,算算足有近百个。”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有那么多么?”
金小龙道:“怎么没有,我仔细算过,除了那身材高大的红脸老头儿,一个鸡皮鹤发老太婆,还有位很标致的年轻姑娘外,共有八十五个,您说,这不近百么?”
金大龙眉锋微皱,点头说道:“是近百了,小龙,那身材高大的红脸老者是……”
金小龙道:“像是那大宅院的主人。”
金大龙道:“那位老妇人呢?”
金小龙道:“我听见那红脸老头儿说了,那是他的娘。”
金大龙一怔说道:“他的娘,那年纪怕不……”
金小龙道:“那红脸老头儿有五十多岁,那老太婆至少也有七十。”
金大龙道:“那就差不多了,那年轻的姑娘呢?”
金小龙道:“瞧模样只有十八九,是老太婆的孙女儿,她永远竖着眉,板着脸,一定很蛮横。”
金大龙笑了,道:“小龙,我知道这一家人是什么来路了,只是我没有想到这家人跟那帮人也是一伙……”
金小龙忙道:“大哥,这家人是什么来路?”
金大龙道:“这家人的来头很大,当年四川有个强梁世家,姓宫,当家的名叫宫啸天,外号赤面殃神……”
金小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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