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龙忙道:“爹,他会不会被……”
金老头摇头说道:“固然,他并不见得惹得起甄世贾,但甄世贾若真要对付他,恐怕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金小龙道:“那么,您以为……”
突然一阵震人心弦的砰砰敲门声传入耳中,夜静时分,听来分外刺耳,能传出老远。
金小龙一怔,讶然说道:“这是谁,这么晚了……”
金老头截口说道:“小龙看看去。”
金小龙应声站起开门而去。
未几,急促步履响动,只听金小龙在院子里叫道:“大哥,是井帐房来了。”
金老头道:“大龙,扶我出去。”
金大龙扶着金老头甫出房外,金小龙已领着井立奔了过来,这位阳怪步履尤其匆忙,神色还有点惊慌。
他一见金大龙便急急说道:“金爷,糟了,雪姑娘被人害了。”
金大龙一震,旋即淡笑道:“井帐房,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井立喘着气道:“局主,是这样的,今晚城里朱大爷在他府里宴客,派人接雪姑娘,我叫了半天门叫不开,后来我找来了伙计撞开了门,却发现雪姑娘她……”
机伶一颤,住口不言。
想必,那位红歌妓死状甚惨。
金大龙淡然说道:“井帐房,请说下去。”
井迟疑好一阵,始道:“雪姑娘赤裸裸一丝不挂躺在床上,喉管被割断了,脸也毁了,血流了一床,好不……”立又住口不言。
金大龙眉锋忽皱,道:“这么说,雪姑娘的死,是井帐房发现的?”
井立点头说道:“是的,但不只我一人,还有几个伙计。”
金大龙沉吟了一下,道:“现场可有任何迹象?”
井立摇头说道:“我看不出什么,最好请局主亲自去一趟。”
金大龙未立即答应,又问道:“贵上呢?可知道了?”
井立道:“我已派人报与敝东家,想必他已赶往酒楼去了。”
金大龙耸肩摊手,一笑说道:“看来我时运不济,甫开张,刚接下这两宗生意就出了差错,这笔生意赔起来可能要人的命……”
转望金老头道:“爹,让小龙留下陪您,我跟井帐房去一趟。”
金老头道:“大龙,这不是等闲小生意,一个不好咱们这甫开张的镖局可能就要关门,我也想去一趟!”
金大龙自然会意,向井立道:“井帐房是坐车来的么?”
井立忙点头:“是的,是的,老太爷要去,尽可坐我的车去。”
金大龙一点头道:“那好,小龙,扶着爹,咱们走。”
于是,金大龙扶着金老头,父子三人跟井立行了出去。
镖局大门外,果然停着一辆单套马车,车嫌小一点,但坐进四个人倒也勉强凑合了,好在长安酒楼就在城里,转眼即到,又不是长途。
马车驰动如飞,片刻之后,车抵长安酒楼门前。
如今的大街上,是寂静、空荡,夜色深沉而冷清,长安酒楼门前,热闹的时候过去了,上着的门,开了一小扇,楼上灯光闪动,只是不闻人声。
井立领着金大龙父子三人,上楼头迳往后楼,甫踏上长廊,由雪艳芳那灯光外透的书房里迎出了个人,是长安客栈的帐房莫怀玉,他神色很凝重,一见面便拱起了手,道:“金爷……怎么老太爷也来了。”
金大龙还了一礼,淡淡说道:“莫帐房,这是敝局甫开张所接的第一宗生意,事关重大,家父不得不来看看,甄老到了么?”
莫怀玉点头说道:“到了,现在书房里候驾,金爷,这真不幸……”
金大龙没多说,漫应了一声,转身扶着金老头进了书房,书房里,甄世贾默坐椅上,那位柳之夫竟然也在座。
另外还有长安的几位知名的富绅,金大龙宴客时,这几位也在被邀之列,算得上有过一面之缘。
金大龙进了书房微微一愕,道:“没想到柳老几位也在座。”
他拱了拱手,又转向甄世贾。
甄世贾满面悲戚地站了起来,显得那么沉重,那么颓废,本来难怪,摇钱树被害了,他岂有不难过悲痛之理?
他微地拱了拱手,道:“是老朽请他几位来的,他几位是老朽的至交好友,也是雪姑娘的知音,所以老朽请他几位来……”
金大龙截口说道:“甄老,是该有几位做个证。”
甄世贾老脸微双眉扬起,方要说话。
金大龙已然又道:“咱们待会儿再谈,容我先看看雪姑娘。”
甄世贾一点头,转脸道:“莫老弟,二位陪金局主进去看看。”
敢情,全是不忍再看。
莫怀玉跟井立答应一声,双双陪着金大龙掀进了那间会房一雪艳芳的香闺。
套房中,仍然可以闻见丝丝醉人的幽香,但大部份的幽香已被浓浓的血腥味掩盖住了。
雪艳芳这间香闺,布置、陈设极为豪华气派,在往日来说,那该是绮丽而迷人的所在。
而今夜,眼前,却成了怕人的罗刹屠场。
牙床上,被翻红浪,折叠整齐,尚未动过,床上,仰卧着一具赤裸女尸,香肩以下,胴体玲珑,肌肤凝脂,确是造物者的杰作,连一点瑕疵都没有。
而香肩以上,却望之怕人。
玉颈上,咽喉处,被利器割了一道大口子,皮肉外翻,血顺着两边流下,满床血污已然凝固。
那颗乌云蓬散的螓首,那张风华绝代的娇面,刀痕模糊,望之若厉鬼,已然难辨面目。
这,看得金大龙神情震动,眉锋微皱,道:“怎么没人替她盖一盖?”
井立忙道:“局主没来前,敝东家吩咐不许乱动任何一物。”
金大龙没说话,顺手拉开了被子,盖在那具赤裸的女尸上,然后又在各处仔细看了一遍。
这卧房,前后有两处窗户,可是窗户紧闭,看不出一点可疑痕迹,其他地方的摆设也没有被移动的迹象。
金大龙拉开了妆台的抽屉,找不到雪艳芳的发饰。
最后,金大龙一眼溜上妆台旁那漆几上的一具瑶琴,道:“雪姑娘生前擅长抚琴?”
井立忙道:“是的,金局主,雪姑娘色艺双绝,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无所不精,是位难得的才女……”
金大龙截口说道:“才女难得,佳人难求,雪姑娘人美,才高,歌佳,更难得……只可惜……谁又想得到像这么一位女子,却落得……”
摇摇头,住口不言,转身行了出去。
书房里,甄世贾、柳之大等均坐着,一见金大龙出来,忙站了起来,甄世贾首先问道:“金局主,可有……”
金大龙摇头道:“没有痕迹,凶手干净利落,以我看,该是身手不俗的武林人所为,绝不可能是平常人……”
甄世贾吃了一惊,道:“金局主说是武林人……”
金大龙微微点头,道:“该是。”
柳之夫突然说道;“金局主看,是为财,还是为色?”
金大龙未答,道:“柳老也看过了,柳老的高见是……”
他精明,柳之夫更滑,微一摇头道:“老朽是商人,不懂……”
金大龙截口说道;“诸位谁知道,雪姑娘可有引人觊觎的私藏?”
甄世贾道:“那是必然的,老朽以斗量珠相聘,雪姑娘月入也甚丰,谁都会想到,她必有丰富的私藏。”
金大龙点头说道;“可巧雪姑娘又风华绝代……”
柳之夫道:“金局主可曾发现雪姑娘房里少了什么东西?”
金大龙摇头说道:“似乎没有……”
柳之夫冷哼说道:“那就是为色了……”
金大龙道:“柳老以为是谁?”
柳之夫道:“老朽怎么知道?不过,金局土既推断凶手是武林人,那么且想想雪姑娘平日交往的武林人,他们之中何人……”
甄世贾道:“那该只有一人。”
柳之夫霍然转注,道:“世贾兄,是谁?”
甄世贾微一摇头,道:“事关重大,无证无据,我不能空口指人,不说也罢……”
柳之夫睁目说道:“甄兄,事关人命,你怎么这般怕事?”
甄世贾沉默了一下,道:“之夫兄,你该知道,论雪姑娘交往的武林人物,那该只有武扬镖局的少镖头申少青……”
柳之夫变色冷哼,道:“我知道是他……”
金大龙一笑,道:“证据?甄老适才说得好,无证无据,不能空口指人。”
柳之夫大声说道:“证据,武林人三字是你金局主说的,而跟雪姑娘交往的武林人,只有他申少青一人,尤其他平素……”
金大龙微笑说道:“柳老可看过雪姑娘的尸体了?”
柳之夫点头说道:“老朽看过了。”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那么柳老不该没看出,床上的雪姑娘,仍是处子之身,清白未夫,白璧无瑕,如是,何来为色之说?”
柳之夫呆了呆,道:“那也许他未……”
金大龙摇头说道:“柳老,不可能,我看过了,雪姑娘死前毫无挣扎反抗,是先被人制了穴道,若是个垂涎雪姑娘美色的人,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我说不可能是先奸后杀。”
甄世贾突然说道:“未必,老朽听说他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别的不说,单长安城里那家赌场,一输就是近……”
金大龙笑道:“甄老就是凭这指他?”
甄世贾道:“事关人命,老朽不敢断言,只是说他涉有嫌疑的……”
金大龙道:“甄老,长安城中的武林人不只他一个,所以说涉有嫌疑的,也不能说只有他申少镖头一人,再说,雪姑娘的私藏究竟有没有丢,目前还不知道……”
甄世贾道:“金局主应该现在就看一看。”
金大龙摇头说道:“甄老,所谓私藏,那该只有雪姑娘才知道在何处。”
甄世贾道:“那出不了她这间卧房。”
金大龙道:“甄老知道雪姑娘必有私藏?”
甄世贾道:“这是任何人不想可知……”
金大龙摇头说道:“甄老,那不一定,有的人月入甚巨,到头来却剩不下一个,有的人月入匪薄,他却能……”
甄世贾道:“不管怎么说,老朽请金局主如今……”
金大龙摇头说道:“甄老恕我直说一句,当初我要的是人命而不是钱财。”
甄世贾微微一怔,道;“如今雪姑娘已被害……”
金大龙道:“我照甄老当初所开的价,分文不少赔偿就是。”
甄世贾道:“可是金局主总不能不管侦凶……”
“甄老”,金大龙微笑说道:“那是地方官的事,当初你我并未附带这一点。”
甄世贾道:“在道义上……”
金大龙截口说道:“在道义上,我绝对管,可是似甄老这般无证无据,空口指人我不能干,甄老该能体谅一二。”
甄世贾道:“那么,金局主打算怎么办?”
金大龙道:“甄老,请容我慢慢的查!”
甄世贾默然不语,半晌始微一点头,道:“好吧,可是那赔偿……”
金大龙道:“我刚说过,分文不少,如数照赔,只是……”
眉锋微皱,住口不言。
柳之夫突然说道:“金局主莫非有不方便之处?”
金大龙谈然一笑,道:“柳老该知道,我父子由塞外来,变卖了整个牧场,所得无几,到长安来购屋,花费……”
甄世贾插口说道:“金局主的意思是……”
金大龙道:“甄老可否宽限些时日……”
甄世贾一摇头,道:“金局主,当初你我也未附带这一点。”
金大龙眉锋微皱,道:“甄爷,这报复也未免太快了些。”
柳之夫适时轻咳一声,说道:“金局主,老朽有一笔钱正想往外放……”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柳老的意思是……”
柳之夫干笑一声道:“假如金局主需要的话,老朽愿意……”
金大龙道:“多谢柳老好意,这我得跟家父商量一下……”
金老头突然说道:“大龙,柳老无殊咱们父子的恩人,这年头柳老这种热心人难得,而且就是你愿出高利也没处借钱,还不快谢过柳老对咱们的义助。”
金大龙应了一声,忙转向柳之夫,尚未开口。
柳之夫那里已捋着胡子摇头说道:“金局主,老朽开口要利,这算不得帮助,所以老朽不敢当金局主这个谢字,还是免了吧!”
金大龙道:“家父说得好,这年头肯出高利也未必能借到钱,在这时候柳老肯开口,我父子已经很感谢了。”
柳之夫一摆手,道:“金局主,别跟我客气,借老朽一定借,只是,咳,咳!老朽在这儿算个外乡人,这些银子省来不容易……”
金大龙含笑说道:“柳老的意思我懂,柳老请放心,我忘不了柳老的就是,立借据时我会多找几个保……”
柳之夫干咳一声道;“那倒不必,金局主只有个抵押就行。”
金大龙面有难色,道:“柳老,我父子没有值钱的东西……”
金老头突然道:“大龙,咱们有纸房子地契可以押给柳老。”
柳之夫目中异彩一闪,点头道:“使得,房地契可以抵押,可以抵押。”
金大龙皱了眉,沉吟了一下,道:“既如此,明天我拿房地契到府上去,当场立约借银好了,”转望甄世贾,含笑问道:“甄老等得及明天么?”
甄世贾板着老脸点了头,道:“三五天老朽可以等,金局主,老朽虽让你赔偿,可是这银子老朽本身一个也落不着,雪姑娘是老朽从扬州礼聘来的,对雪姑娘的家里,老朽总得赔偿一些,怎么说雪姑娘是死在老朽所经营的酒楼里……”
金大龙奉承了一句:“甄老仁义令人敬佩。”
甄世贾道:“好说,这是人情也是理,咱们就这么说定了,金局主向谁借贷,那是金局主的事,老朽三两天内恭候金局主的大驾,如今老朽要为雪姑娘料理后事,失陪了。”
说着,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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