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璞真不依道:“不行!我不相信你有异于常人的抵御寒冷功夫,只怕寒气只是暂时被逼往身体中的一部分,我自信医道不差,我替你把脉诊治一番。”径自来拿宗钟的腕脉。
宗钟一侧身,让开了对方的五指,说道:“英儿那么高的医术,也治不了我的病,你的好意我谢了。”
石璞真不服道:“哪个英儿?好像是个女人的名字嘛!她说你是什么病?”
宗钟道:“她就是‘今华陀’陈一超的独生女儿,她说我身上有许多‘三目螭蛙’的血的热毒没法驱除。”
石璞真大惊道:“你服三目螭蛙血,没吞下三目璃珠?”
宗钟连连点头。石璞真大惊道:“想那三日螭蛙血乃是极热的东西,如今你又受了极冷的掌力,一热一冷,猝然相遇,必然产生极其不良的反应,赶快让我看看你体内的病象!”
宗钟见他说得认真,便伸过手臂,说道:“那你就看看吧!”
石璞真三指搭住宗钟腕间关寸脉息,闭目凝神,反复诊视,看了左手,又换右手,宗钟见他只顾皱眉摇头,也不觉心头骇异,出声问道:“脉息怎样?”
石璞真睁开眼来,认真说道:“奇怪!我替人诊病无数,从没见过你这等脉息!据脉息,你身上没有患病的现象,但一热一冷,猝然相交,再无平安无事的道理,除非你以前服的不是三日螭蛙血,或是中间又服了别的什么东西?你最近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没有?”
宗钟茫然,忽然叫道:“是了,我这几天忽然感到功力大增,不知什么缘故。” 石璞真一想果然,不觉愧然摇头,苦笑道:“我医术浅牺,还是将来留待英姑娘诊查吧!”
宗钟半信半疑,说道:“那你请便吧,我葬过勒前辈和占云登,便要赶往九连山去了。”
石璞真道:“你既要赶路就请吧,这埋葬的事让我来办睁了。”
口 口 口
宗钟离开灵光寺,昼夜兼程,两日之间,已经来到嵩山脚下。
仰望阳光,不过午末未初时分,顾不得进餐,按照尘玄阵师指示的方位,急急向山上奔去。
转过几座山头,但见山顶与山腹之间,尽是一些红墙碧瓦的寺院,有的巍峨壮丽,有的辉煌雄伟,远远望去,就跟皇宫一般,端的千年古刹,不同凡响。
行行复行行,约莫走了十来里地,忽见一座巨石牌坊当道而立,牌坊项端中央,写着“少林禅院”四个红色楷书大字。
宗钟举目不见一名僧侣,想起尘玄禅师曾说这里照例有僧侣守护的话来,不觉颇为奇怪。既然没人守护,宗钟便老实不客气,一径朝山上那座巍峨壮丽的大殿走去。
大殿的大门敞开着,远远就看到门楣上面有块直匾,匾上有“大雄宝殿”四个黑漆大字。走到门口一石,好雄伟的正殿!
正中三尊四丈来高的大佛像,两旁分列十八罗汉,或立或坐,或俊或丑,无不不栩栩如生,活神活现。
偌大的一座正殿,就偏偏看不到一个僧侣念经拜佛,这且罢了,连佛前的香烛油灯,也没点着,供案之上更是隐见尘土,心头不觉大是不满:“尘玄禅师,你夸说你少林寺寺规如何紧严,可惜你没见到大殿上这等情形!”便懒得进殿,往南面偏殿去找人通报。
不料偏殿也是静寂无人,香烛油灯也同正殿一样的没有点着,忽然他觉出这情形有些蹊跷,便普通的寺庙里,也没有这等荒废现象,于是大步赶向别处探望。
他一直跑,一直寻,跑到了天黑,也找遍了所有的大殿、正殿、偏殿、禅房、斋舍,不但看不到一名僧侣,便—名小沙弥也遇不到!
心中十分奇怪,少林寺号称天下第一禅林,僧侣近千,他们一时之间会到哪里去了呢?若说有人寻仇生事,也杀不了许多人啊,何况少林寺内好手如云,而且又不见有丝毫打斗过的迹象。
突然心灵一动:“还有他们的厨房没找过,说不定那儿还藏得有烧饭打杂的和尚哩。”想到这里,拔腿便跑。
但跑不几步,忽又寻思道:“天都黑完了,我连厨房在哪一方也不知道,怎生找法?”不觉站在那儿,只顾发呆。
他不是那种因循敷衍的人,发了回呆,马上自己斥责自己:“来都来了,不能就此罢手!”遂打点起精神,向山边跑去。
跑了一阵,忽然隐约听到一声一声的闷响声音从老远老远的地方传来!定神一听,又仿佛是在附近不远……
他不相信他耳力这般不济,索性站定身子,凝神细听。
听了一阵,到底被他听出这声音远在前面三十丈左右,于是循着这怪声的声源,一步一步地走近。 走着走着,抬头忽然发现五七丈以外的山壁间,有块长长的石板,长长嵌在石壁五尺以内。
石板高约一丈五六,宽约七六尺,那咚呀咚的怪异响声,便像是从这块石板里面传出来一般。
宗钟好奇地用耳朵贴近石板一听,一点不差,怪声正是从石板另一面发出来的!
然则这是什么声音呢?
他无意中用手摸了一下石板,忽又发现距石板边缘尺许之处,有道细细的缝隙,试再沿着缝隙摸时,那缝隙竟然环绕石板一周,而且距离石板边缘,全是尺许的地方!
显然,这块石板原是能够开合的!
宗钟想到这,顿时悟出里面一定有人,忙大声叫道:“里面是不是有人呀!”
一连叫了七八声,里面并无任何反应,倒是那咚呀咚的声音,暂时停顿了一下。
宗钟寻思道:“若说里面没人,或者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为什么在我喊叫的时候,里面的声音会忽然停顿?若说有人么,怎么没人答应呢?”
他立意要揭开这个谜底,便察看这道细缝是不是真的可以开合。于是他捡了一根松针从细缝中慢慢探进去。
那松针不过四寸来长,当他慢慢探进一半的时候,“咔嚓”一声,眼前忽然有个小小物体急掠而过,他猛吃一惊,慌忙偏头让过,再看石板时,靠缝隙中央的部分,忽然出现了一个七八寸见方的整整齐齐的缺口!
那缺口有一尺来深,底端更有一个小小圆环。宗钟意味着这个圆环可能与石板的开合有关,心喜之下,也不顾危险,伸进右手,用手指扣住圆环,试探着向外轻轻拉扯。
不料拉了三寸来长,仍没一点动静。宗钟心疑,正要再拉,猛听“咕隆隆”几声连响,慌得宗钟忙不迭放开手指。
才响几声,那块石板突然从有细缝的地方慢慢降落到石壁下面的泥土中去。
宗钟忙退在石板旁边,只伸出一个脑袋,紧紧朝里面盯着。
怎料石板才降三四尺,宗钟还看不到里面情景的时候,忽见一个庞然大物,嗖地从里面急射出来!
宗钟吓了一跳,才待回头张望,那里面跟着又窜出两团黑影来!
宗钟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黑影要窜出来,索性闪在一边,回过身子,察看刚才窜出来的三团黑影的动静。
暗弱的星光之下,但见那三团黑影,原来是三个和尚,他们身法都相当快捷,就只宗钟微一错愕之间,早巳掠去五丈之外站定了。
他们三个和尚,都是面对石板,不言不动,不过三人并没站在一块,一个站在石板前面,两个分据石板两侧。三人距离石板,恰都是在五丈左右。
宗钟看不见他们的面貌,只能看三个和尚都是白须垂腹,对面那个老和尚,身材特别瘦小,左面的那个又特别高大,只有右面那个和尚的身材中等。等了一会,见他们始终没有出声,又见石板后面再无人出来,便大声问道:“喂!你们少林寺的人呢?怎么一个都见不到!”
三个老和尚直如没听到一般,没一个出声答话的。
宗钟奇道:“喂!你们怎么不讲话呢?我要见你们少林寺的三位前辈长老啊!”
三个和尚依旧不理不睬。宗钟不禁生了气,边跑边叫道:“你们是聋子呀?哑吧呀?”
话才说完,眼前突然有道细长黑影一晃,呼地一声,直向宗钟身上打来!
宗钟早看出那是一根极长极细的鞭子,往左边微微一让,不料那根鞭子却如活的一般,就在宗钟避让的刹那间,鞭身陡然长了一尺多,鞭梢猛朝宗钟身上扫来!
宗钟大惊,慌忙再往左面急窜。饶是他窜得快,也吃鞭梢余风扫了一下右腿,登时火辣辣一阵好痛!不禁勃然大怒,厉喝道:“你们讲不……”喝声未完,忽又想道:“他们为什么不开口讲话呢?不成真的都是哑吧?如果万一是真的,我先骂了人家,怎地还能问人家讲不讲道理呀!”想到这里,不觉怒气顿息,大声道:“我是宗钟,是你们掌门人教我带口信……”
话没说完,猛听呼地一响,一根鞭子从左面夹着劲风扫来!
宗钟又怒又惊,仗着近来功力大进,身子往左一侧,竟然觑准来势,左手径向鞭梢一抓,随即往怀里一扯!
他瞅得准,抓得牢,但没料到对方的功力亦殊不弱,一拉一扯之间,宗钟似乎还略逊对方一筹,禁不住身子连连前倾!忙松开左手,暗忖道:“只怕他们不是少林寺的和尚,要不,怎么不愿听他们掌门人带来的口信呢?我何必放着正事不干,和他们穷纠缠干什么!”主意打好,蓦地一长身,猛向右边窜去!
不料他身形才起,右面陡地扫出一鞭,威势不在左面庞大老和尚之下!
他身形未落,半空中急忙打击一记劈空掌力!
这一掌竟然没有阻遏住扫来的鞭子,猛觉背心上一阵剧痛,人已跌落尘埃,而那根长鞭,也如灵蛇一般,鞭梢紧跟着点了下来!
宗钟一见,立时亡魂丧胆,顾不得背上疼痛,慌忙就地连滚,总算侥幸没被点中,可是他经这一击,却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时东方的新月,已慢慢升起——
宗钟伏在地上歇了一会,又想了一会,决定硬闯出去!偷眼见中间那个瘦小老和尚望着别处,于是一鼓作气,猛地朝中央闯去!
不料这个瘦小和尚却也了得,宗钟才一作势,对面已一鞭扫来,出手之快,之准,更似凌驾其他两个老和尚之上!
宗钟既打算硬闯,自然尽情一拚,那早已蓄足体内真力的右擘,这时立即迎着扫来的鞭身劈出一掌!
这次跟前番一模一样,既没闯出去,背心上又吃鞭身扫中一下,而且这次比前次更重,重得痛彻肺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想道:“这三个老和尚好厉害的眼力,好准的鞭法,这时若再扫我一鞭,我便未必逃得了了!”
不觉偷抬起头来,向中间那个瘦小老和尚看了一下,月光之下,只见他两眼空空,竟是一个瞎子和尚!再转头向左右两侧偷眼望时,不料那两个和尚也同样是两眼空空,三个老和尚,竞没一个是有眼睛的!不禁又是惭愧,又是惊喜,忖道:“原来他们是以耳代目,既然这样,我便骗骗他们。”
主意打定,轻轻捡起一颗石子,向右面这个中等身材的老和尚右面掷去。
石子出手不过两丈,右面已呼地扫来一鞭,宗钟看得清清楚楚,那半空中的石子,刚一接触鞭身,立刻被鞭梢卷起带回! 宗钟见了,骇然心惊,暗道:“完了完了,一颗小小石,尚且逃不出去,我偌大一个人,岂能逃过他们的耳朵和长鞭!”
偷偷朝那三个瞎老和尚一看,三个和尚都手拿长鞭,盘膝而坐,宗钟也猜到他们为什么要这般对付他?便叫道:“你们……”
才说出这两个字,便听‘吧达吧达’之声连响,三条鞭子一齐向他身边打来!
宗钟眼看着三条长鞭一齐打来,就没有一处可以逃避,稍一惊愕,三条鞭子立刻打到他身体四周五尺之处,激得尘土飞扬,几乎把他眼也给迷住了!
宗钟吓出一身冷汗,深幸自己刚才并没乱动,否则早已成为鞭下冤鬼了!又想:“前番抛出的石子之所以能够被鞭梢卷住,刚才我之所以被发觉,乃是因为他们以耳代目,听出了音响,我假如轻手轻脚爬出去,他们未必就能察觉出来。”
于是他手脚并用,慢慢地,轻轻地,一面向右边和中间这两个瞎老和尚之间爬行,一面留意着两人的动静。
他才不过爬了一步,就见右面那个中等身材的瞎老和尚忽然侧耳而听,宗钟看出不妙,忙趴在地上,不敢妄动,直待老和尚的注意力松懈了,才再轻悄悄地爬动。
他刚刚爬动,立刻又见老和尚偏着脑袋细听,猜到他必定又是听到了,吓得又停下来等候!
就这么边爬边等,慢慢爬了丈把远,眼看老和尚虽然每次偏着头听,可是并没出手,暗喜道:“原来你的耳力究竟也有不锐敏的……”
暗喜没完,陡然“吧”地一响,一股鞭风迎面撞到!
这一鞭不仅势疾无伦,准头更是分毫不差,迎头打到!吓得宗钟魂飞魄散,忙不迭连翻带滚,好不容易才躲开这一鞭子!
但老和尚并不就此罢手,那根长鞭并不需要收回重发,只手腕微微一抖,力已贯鞭梢,本来软垂无力的鞭梢,突然昂起点到,登时惊得心胆俱碎,百忙中使尽浑身力量,猝然暴退!
但出乎意料地,左面那个身材高大的瞎老和尚,这时忽地又从身后吧地扫来一鞭,也是照准脑袋打来!
瞎和尚们好尖的耳朵,听出宗钟已在他们鞭风之外,两人都不再出手,又形成刚才静以待动的势态。
宗钟心头骇然,只惊得他愣在当地,连大气儿也不敢吐出!心里却在猜想:“他们为什么不逼拢来呢?凭他们这三根鞭子的威力,我便一根也受不了啊!”
这时候,月儿从东边爬到中天了。
宗钟两肘两膝据着地,时间一长,不禁有些累了,但想换个姿势,也跟三个和尚一般的盘膝坐下,但他身子刚刚躬起,忽然“吧吧吧”三声齐响,三根鞭子从三千方向一齐在他身边响起,可能听出宗钟并没有移动,鞭身在空中虚虚地晃了一下,没等着地,便又不约而同地收回去了!
宗钟盘膝坐定,忖道:“我是主动,你们是被动,咱们就大家都干耗吧,看耗到什么时候为止!”他虽然这么想,可是仍然十分着急,又不敢闭下眼睛养神,硬是瞪着眼睛,向他们瞅着。
渐渐地,月儿又从中天往西边移动了。
东方露出鱼肚色的光辉了,不久,太阳也从山的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