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虽是当今武林中一流高手,但见匡百度说出“只准生擒,不许死伤”的话,显然这四人无一庸俗之辈,心中已生警惕之心。但同时却又生了喜意:“既然不许死伤,必要时我只好索性和你作同归于尽的打法!”
四人都有这等想法,是以都显得十分镇静。
错眼间,十二个人已捉成四对厮打……
四人的武功卓绝不凡,而那八个人的能耐也殊不俗,这一搭上手,立见指影拳风,满园飞舞,团团黑影,触目皆然。尤其余风激荡,使躲在花丛中的赫连蓉姑有些禁受不住。端的一场好打也!
赫连蓉姑微一舒动,立被匡百度发觉,高叫一声:“阿泉,快看看那花丛中还有谁?”
赫连蓉姑吓了一跳,暗说:“糟了,这番要现原形了!”屏息凝神,暗聚真力,只等来人到来,便赏给他一掌!
匡百度话声一落,花园一角立即转出一个人来。
这人向匡百度示意的花丛边走来,边说道:“我刚才也彷佛看到这花丛里动得怪,那会是谁,还不是这几人的狐群狗党!”说时,已经来到那大花丛旁边。
赫连蓉姑一听这声音甚是耳熟,随即听出那是甘泉的声音,心想道:“这下是冤家遇对头了!”
正待先发制人,却不料那甘泉更棋先一着,突然双臂一齐下挥,然后自顾自地说道:“管你有人也好,无人也好,姑娘先收拾你再说!”
就这转眼工夫,场中已起了变化——
四对之中,除了那个高瘦的蒙面人兀自和那两名汉子打得难分难解外,其余穷家帮帮主秦大头、血手帮帮主殷开甲,和另一个苗条身材的蒙面人,俱已占了上风,打得他们的两名对手守多攻少,节节败退。
匡百度见了,大怒喝道:“王八蛋!声如雷鸣,震耳欲聋!
四人既惊且怪,不知是在喝骂谁人,忽见那已现败象的六人中的一人忽地疾忙而退,脱离斗场。四人方自了然,又听匡百度继喝道:“李四叶、武六果、孙三枝、钱二干、周五花,你们五人也下来!
这五人闻喝,立即退到一边。
四人这才知道匡百度刚才并非骂人,而是呼唤那人的名字,那人叫‘王八蛋’已十分稀奇,却不料这五人的名字也是这般古怪,想必另外那两人也不会有甚顺耳的名字。
忽听匡百度大声道:“阿泉,你去制服那姓叶的妮子,你们年龄相若,出手时多多思考,能生擒则生擒,否则退过一边,不要使性子伤了她,知道吧?”
甘泉方含笑迎向姓叶的女人,匡百度又走到秦大头和殷开甲面前,阴笑道:“老夫便以这双肉掌接你两位几招,免得说我金光教待人不公,处事不平,老弟上吧!”
两人心中齐声骂道:“老不死,咱们斗了好半天,你来捡便宜,还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们乃一帮之主,这话可说不出口来。殷开甲神情谦恭,缓步上前道:“匡老前辈既是这般吩咐,晚辈敢不遵从!不过前辈说晚辈盗取宝藏是何所指,尚望相告,免得晚辈到了九泉之下还是一名糊涂鬼。”
匡百度小眼一转,忽然呵呵笑道:“老弟说要九泉下作鬼,未免还言之过早,既然老弟问起这个,老夫倒不妨实说。熊开腾临死之时,所说‘书在园里’一语,你四人均已当场听到,老夫也不必隐瞒,尽管这句话十分可靠,却不知落在那座园里。是以凡是可疑的花园、菜园、果园,属于本教的,俱已划为禁区,不属于本教的,也都派人分别搜查。”
秦大头冷语讽刺道:“以金光教的实力,何求不得,但不知‘万象宝录’究竟落在哪方了?”
匡百度不但不生气,反而纵声大笑道:“花子头,你别讽刺金光教无能,迟迟早早,本教总要将它弄到手里!”说到此处,忽然面露奸笑,嘿嘿笑道:“比如说,你四人第一夜偷进这座花园,本教便已发觉,所以一连三夜都不惊动你们,老实说,只是想借你们的手来替我们寻找。幸而没有到手,四位仍是我金光教的上宾,否则,否则……嗨,这都是些……”便当此刻,忽然那面传来两声娇叱:“贱人!”
“哼!我怕你会飞上天去!”
秦、殷两人一听,心头蓦然震惊,扭头望,只见同来探园的兄弟会首领已吃阿泉单手擒住,顺便看另一位蒙面同伴时,眼下也已呈现败象!
这几乎成了一面倒的态势,两人更自惊愕,却听匡百度冷冷笑道:“聋子说古,各管各,老弟台,动手吧!
秦大头忿怒填膺,大喝道:“秦大头倒要看看你姓匡的有多大能耐,这般嚣张!”
左臂一引,右拳一张,朝匡百度打去!
匡百度身子微微一侧,冷不防陡跨一步,欠身还了秦大头一拳,右脚却猛向殷开甲胯下踢到,同时叫声:“殷老弟,你也上啊!”
说他开口招呼也好,说是戏弄也好,殷开甲被逗得哭笑不得,心中可升起满腔怒火,脚一滑,让开这腿,突然再一反滑,并指向匡百度两眼点到,势疾力沉,不容轻侮!
匡百度一边躲让,一面大笑道:“点啊!这才像话啊!”
身法突然一变,只见他一个身子风车般地转个不停,两手或抓或点,倏锁倏拿,变化神奇,鬼神莫测,这也罢了,尤其是那出手之诡谲,与其袭击的部位,更是匪夷所思。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明明见他从左面袭来,半途忽然拐了个弯子,突然又转到别的方面去了,加之动作迅捷,劲道又沉,端的瞬息万变,令人防不胜防!
秦、殷两人被他这么七弄八不弄的一阵胡弄,早被弄得晕头转向,乱了章法。眼下只觉无数个匡百度的身子在身边晃来晃去。那尖尖如锥,和弯弯似钩的指头,更是无法胜计地朝四面八方抓点不休!
秦大头怒不可遏,略不避让,一下觑准对方的身子所在,猛地身子一侧,大头向匡百度胸腹之间撞去!
他绰号“铁头”,这一撞何止千百斤力道!
匡百度却也不敢怠慢,赶紧向右边闪,完全是避让之势。
却不料他机智百出,身到中途,霍地旋转身形,一转身,双手十指如电,左先右后,五抓五拿,突袭一旁的殷开甲。殷开甲正当下心花怒放,做梦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回马一枪,大骇之下,慌忙晃肩暴退,刚刚避过左手的五抓,却逃不开右手五指的擒拿,登觉腕部穴上一麻,半身已经失去知觉。 匡百度动作奇快,紧接着左手食指一伸,殷开甲立时全身瘫软!匡百度喝声:“接住!”随将殷开甲抛在三丈以外,那六名汉子立身的所在了!
秦大头的“铁头”一头没撞倒对方,反被对方乘机制服了自己的伙伴,益发怒火中烧。正待再赏他一头,猛听另一位做拚命搏斗的同伴蒙面人,又发出一记闷哼,显是受了重伤,并且经过尽量克制后所发出的哼声!
这一下可败到底了,同行四人,两擒一伤,只剩下自己这个旦夕不保的人!他心头这份忿怒和惊怯,是不言可知的了!
便在这时,匡百度忽然招呼那散立一边的六人道:“你们都过来,把五路煞神交给赵一根和郑七巧好了!”
六人弃下五路煞神殷开甲,一齐跑到匡百度前面听命。匡百度道:“这老化子十分顽强,你六人分作两班,轮流跟他交手既不准伤他,更不要让他自绝,除非他肯服输才罢,否则就活活地累死他!”说完,带着满面奸笑,翩然逸去。
甘泉追过去问道:“我呢?三先生!”
“你留在这儿好好处理这档子事情,记住,不准伤害他们!”匡百度说完这话,又自顾走了。
甘泉眼见他身形消逝之后,便命赵一根和郑七巧两人立把擒住的三人送往“别室”,她自己则一旁闲看三对一的交手。
眼看那六人已轮番和秦大头斗了近百回合,甘泉忽命六人一齐退下,笑盈盈地深使一礼,一面轻启朱唇,笑道:“秦帮主,甘泉这厢见礼了。”
秦大头一愕,沉声喝道:“秦大头素不好女色,你休想使美人计!”
甘泉娇面一红,依然笑道:“秦帮主笑话了,金光教教主传下渝旨,说穷家、血手、兄弟,这两帮一会,目前在江湖势力最大,首领武功也最强,吩咐主事者极力罗致。所以匡三先生便留心上了。为了不教穷帮主们漠视金光教的人才,才故意布下这等圈套,一方面要杀杀诸位的气,另一方面好教双方能通诚合作,是以特别叮嘱,不得对诸位有任何损伤……”
秦大头见她说得诚挚,不免半信半疑,这时忽然插口驳道:“哼!那青城派掌门霍……”
甘泉连忙把话截住,娇笑道:“霍掌门人丝毫未损伤,他三位正移居‘别居小筑’中歇息,秦帮主若不相信,甘泉立刻领秦帮主前去探望如何?”
秦大头沉思道:“我已独木难支,不妨死马当作活马医,碰碰运气去!”因道:“便是龙潭虎穴,秦某人又何惧,甘姑娘请前边领路好了。”
甘泉故意提高嗓门大声吩咐钱二干六人:“你们就留在此地暗中巡视,免得让人乘机混进来!”
说完,回头对秦大头嫣然一笑后当先姗姗走去。
秦大头赶紧跟上。
大概是四更时分,冰轮似的月儿,已经向西边坠落。
吕梁山的“怡园”中,经过那阵子嚣乱,此刻已不见半个人影,也听不到一点声息。
突然!一道黑影从园中窜起,径向西北掠去。
接着,三数条人影先后出现,一齐向先前那黑影急起直追。
前面的黑影跑得好快,后面追的几人,身法也殊不弱。一奔几逐,错眼间,已逐渐消逝在北边的朦胧月色之中。 “怡园”中,暂时成为不设防的真空地区。
便在这当儿,怡园的角落里,再又窜出一道黑影。这人显得颇是沉着,略微踌躇一下,立即奔向花园中央的一片花丛中,伸手抓起一个人往肩上一搭,越出花园,左引右折,迤逦南奔,不但身法灵活快捷,路径也似乎相当熟稔。眨眨眼的工夫,已经避开各处的明桩暗卡,到吕梁山的南端山脚。
这人选了个僻静所在,打量了一下四周,迅速放下肩上的人,解开那人的穴道,劈头便问道:“蓉阿姨,前次我给您的那包独门解药您没吃吧?”焦灼之情,溢于眉宇。
这两个便是甘泉和赫连蓉姑。
原来昨夜甘泉例行巡视,忽见赫连蓉姑蹑手蹑脚偷进怡园,当下本想劝止,另外还有件要事相告,只因耳目众多不便作罢。更不料刚一回去,立被三先生派遣去园中暗地监视大头等一行四人的行动,她因从暗道进入花园,所以秦大头他们丝毫不觉。
后来匡三先生忽然发觉花丛中可疑,使命甘泉前去搜查。甘泉心头一动,先不问此人是谁,明里是用掌力下劈,实则暗中已改用隔空打穴的手法,先点哑穴,继点软麻穴,为的恐怕此人真是赫连蓉姑,一时不知道她有心维护而现身拚斗。
果然事有凑巧,当真解救了赫连蓉姑的厄运。
赫连蓉姑虽穴道被封,耳目仍可听视。当刚被点之时,心中还不住在诅咒计泉,其后见没发落她,反而惊疑不定起来。
直到甘泉将她救山,她这份惊疑之念,仍未去怀。此刻见她流露满脸惶急之色,惊意才觉稍除,但仍矜平地反问道:“吃不吃很要紧么?”
“那不是‘百日丹’的解药,是穿……”甘泉急得结结巴巴地说。
“穿什么?”赫连蓉姑并没眼下,所以显得很沉着,但她已测知甘泉对地已无恶意,于是继续说道:“那对我有不利么?我并没服下去啊!”
甘泉愁眉立舒,双手一拍,娇笑道:“皇天默佑,您果然没有吞服,原来那包药竟是穿肠肚的毒药!”
“那你为何要向我说是独门解药?”赫连蓉姑大惊之下,脸上泛现重重疑云来。
甘泉便把为了答谢宗钟保她清白,又因时机紧迫,逼得追杀爱玉两人,以及被宗钟追到,经过衷诚解释,并约定中秋以前送来解药,然后分手的事说了。
赫连蓉贴只听说宗钟救过甘泉,却不知道另还涉及清白之事,便问起原委。
甘泉并不隐瞒,把那天的事和盘说出,虽然两人同是女人,甘泉说时,也不禁两颊飞红,娇羞万分。
赫连蓉姑对她疑念—消,忽又顿生好感,笑道:“所以,你就愿服侍我一生了?”
甘泉没即回答,脸上却飞上两朵红云,少顷之后,面色倏忽几变,终于幽幽叹了一口长气,低低说道:“唉!只恨身是女儿身,所求不得,只好退而求其次了!”神态凄然,词意哀怨,任是铁石心肠人见了,也不能无动于衷。
赫连蓉姑听她言下之意,更有委身下嫁,没有遂意的事情,不禁忆起自己在婚姻中所受的厄运而十分伤感。又见她楚楚可怜之态,益发感到它的娴婉柔顺,由不得长长叹息了—声,说道:“甘姑娘,你倒是个好姑娘,可惜……”她本待说出宗钟失踪的事情,又恐伤伊人的心,话到唇边,故又打住,转开话题,强笑道:“你若嫌寂寞,不妨暂时跟我回去住些时候。”
甘泉立刻坚决说道:“不!我答应过我姐姐嫁给……”忽然面现羞红,不再说下去。
赫连蓉姑脑子里突然觉得一阵空虚,像是失掉了什么心爱物品一样,急急问道:“你要嫁给谁?”
甘泉脸色忽又沉毅,慨然道:“没有的事。她先毁了约,如今算没有这回事了!”
“是你们姐妹的约?”
“嗯。”甘泉大大方方说道:“两人间的口头约定。”
“噢?!”赫连蓉姑想问,却不便出唇,只用两道询问的眼光瞅住她。
“这原也没什么秘密,便说出来也不相干。”甘泉苦笑道:“我妹妹她为了自己,几次勉强我嫁给那人,我总没有答应。这次我回去盗她的独门解药,凑巧被她当场抓到,追问起来,我因与宗少爷有约在先,便照实说了。
“她一见有机可乘,立刻要挟我,说给我解药,并且让我亲自送去,但须要我嫁给那人为交换条件,我忖量一番,便答应了,前次在半途送给您的……”
“你不说那是穿肠毒药么?”赫连蓉姑插口发问。
“那是昨天夜里她告诉我的,说那不是解药而是穿肠的毒药。”
“她为什么忽然要告诉你呢?”
“不知道!”甘泉恨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