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钟猛吃一惊,不觉傻了。但听甘泉急急叫道:“你再不截住他,你娘的性命便没救了!”
这话打动了宗钟的心思,闻言立即现身出来,拦在郭至刚前面三丈处大喝:“你回去我就不帮她!”他说的是实话,郭至刚却未必肯信,霍地掉转身子,面对宗钟,瞻前顾后地缓缓朝宗钟走去。
宗钟喝道:“你若再走近一丈,我便动手打你了!”
郭至刚狞笑道:“你吓唬别人可以,吓我郭至刚恐怕不行?!你还配谈武事呀!”原来他还以为宗钟没恢复武功哩!
宗钟听不出他言外之意,不声不响,只等他走进一丈地区即行出手。
郭至刚见宗钟不敢回话,益发证实自己所料不差,双肩一晃,猛扑宗钟,身在半途,便已劈出一掌!
宗钟不慌不忙,双手前后一错,“车前马后”已经出手。
只听一记闷哼,随着响声,郭至刚一个瘦长身子,宛如喝醉了酒一般,跌跌撞撞,六七尺以外,才拿桩站稳,惊魂未定,又听宗钟大喝道:“你敢再往前走一步,我还要打你!”
郭至刚又惊又怕,又羞又恼,瞥眼身后,甘泉正慢慢走了上来,两害之间取其轻,回过身子反向甘泉挟怒扑到,去势甚急。
甘泉早有提防,左脚一滑,娇躯半转,双手带铐,一奔对方左眼睛,一取右边太阳大穴,手铐荡成弧形,横扫面门,一式三击,威势骇人!
郭至刚冲势用老,一时收不住身子,慌忙两手一抄,正好双双直袭甘泉的那对乳房。甘泉粉脸登时飞红,身子一侧,盛怒之下,双双仍然原势点去!
一声“啊哟”声中,郭至刚突然蒙着左眼,仓皇飞逃!
甘泉一见,惊惶万状,立时一蹦一蹦奋力追去!
宗钟自见他刚才袭击甘泉的双乳以后,不知怎地,忽然对他十分痛恨起来,而且痛恨之中,还别有一种说不出地难过滋味聚在心头。此刻一见他飞步逃走,霍地大步追去。
甘泉方自惶急,忽然身侧人影一掠,抬眼见是宗钟,心中大宽,索性就地坐下休息等待。
不过一盏热茶时分,只见宗钟如捉小鸡般地提着郭至刚到来,忙站起身子迎上前去,只见宗钟把郭至刚往地上一掷,冷冷说道:“我给你弄回来了,你赶快发落吧!”
甘泉瞬注之下,郭至刚口鼻、左眼、俱都溢血不停。
郭至刚却十分硬朗,挣扎着坐了起来,破口骂道:“贱人,你吃里扒外,放着现成的夫人不当,却去纠缠这傻小子,老子就这么无声无闻地死在你手里,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说毕,猛地一头往地上一块石头尖上撞去!
但见他脑浆进裂,登时气绝身死!
宗钟见事已了,立刻说道:“甘姑娘,你随我回九连山去吧!”
甘泉向他瞧了一眼,道:“好!等我弄妥这两具尸体再说。”俯身提起郭至刚的尸体向北走去。
来到原先斗场附近,又提起爱玉的尸体,找了隐蔽处所,宗钟帮着她掘了个穴洞一齐埋了。
甘泉忽然瞧住宗钟,幽幽地道:“我不去九连山了,要么,你带我的尸首去。”
宗钟狠起心肠,厉声道:“你要逼我动手?!”
“要死的,不劳你动手,要活的,动手也是枉然。”她虽然没有落泪,然而那副幽怨的神情,却够令人同情的,醉心的。
宗钟于心不忍,心中努力寻求对策,左思右想,忽然他想起一句话来了,因道:“你自己说过要侍候我娘一生的,怎么又不肯回九连山去了?”
“假如你不逼我即刻回九连山,我还是要侍候你娘一辈子啊!”
宗钟面现疑容,大惑不解,甘泉轻轻叹道:“你是忠厚人难怪你猜不着。可是我说出来,又有谁会相……相信我呢?”
“她不随我回去还有道理?”钟宗想了想,脱口说道:“那你说说看。”
“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甘泉道:“爱玉那丫头的话,大概你都听到了。”
宗钟一惊,甘泉又道:“爱玉走后,我本要对你去说明此事,恰巧被陈姑娘遇上了。为了追赶爱玉他们,便不得不潜行下山,以免……”
宗钟插口道:“你杀爱玉他们,又为了什么呢?”
甘泉道:“爱玉在山上看到我了。我想她一定会把我被镣铐的情形告诉郭至刚,将来这事情定会传到我姊姊耳里去。说不定因此严防我盗取解药,我纵然回到了吕梁山,仍然无济于事,何况时间迫促,在势已不容多所耽延,所以我……”
宗钟不明白为什么要盗解药?有什么用处?忙着问道:“替谁盗解药这般急法?”
甘泉心说:“唉!看你真笨得可以了!先前我不说过你再不截住郭至刚,你娘的性命便没救么?你连这也会想不到?”嘴里却解说道:“我在山上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得知你娘是服了我姊姊的‘百日毒丹’。想那百日毒丹有名的毒恶无比,若是百日以内,不服用那特制独门解药,便会全身溃烂,毒发而死!”
“你是为我娘讨解药去的?”钟宗大出意外地惊问。
甘泉微笑点头,宗钟登时感动不已,慨然道:“我早料到你不会无端逃走的。”
“我也早料到你不会捉我回去的。”
“你怎么料到的?”宗钟疑虑地问。
“你的眼神早告诉我了。”甘泉嫣然笑道:“你是被迫才来的。”
宗钟怔怔不语,心中却想:“我原不想擒她回山是真,但我是被迫的么?”因道:“我不是被迫来的。”
“你没后悔过么?”
“我见了你之后十分后悔……”
甘泉甜甜地笑了,又听宗钟继续说道:“我后悔我为什么这么低估你,把你的武功估得一文不值!”
甘泉的笑意收敛了,微有愠意地说道:“我本不堪一击么!”她恼他后悔不是为了地,而是为了她的武功。
宗钟哪能体会得到,笑道:“我不懂你有这么一身绝艺,怎会被巴山虎制倒的?”他口没遮拦,想到就说,并不顾忌对方的难堪。
唯其如此,甘泉反认为他忠厚可爱,并不生气,只是微带羞愧地说道:“巴山虎是自己人,我没想到他会在茶水中做手脚。”
宗钟恍然大悟。但一提自己人,猛地联想到郭至刚嘴里的“放着现成的夫人不当”的话,又不觉烦躁难受起来,低声道:“你回去不怕么?让我替你把镣铐震断好了。”
便在这时,树林中忽然微有动静,钟宗大喝“是谁”,人也随声纵去。
甘泉叫道:“钟……他明你暗,不要追了!”
宗钟闻叫回来,要替她震断镣铐。
甘泉笑道:“别费力气了。若能震断的话,你娘也不会替我铐上了。”
“你就这样回去,方便么?”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甘泉嫣然笑道:“不要紧,我会设法弄断了它才回去的。”忽又正色说道:“你回去转告你娘,中秋节开教大典,赫连帮主和她老人家不去也罢,解药我无论如何在百日之内送到九连山来!”
钟宗默默无言,半晌才道:“我也没法子回去!”
“是为了没擒我回去?”
“不是的!”钟宗默然道:“尘玄老和尚要刨我爹爹的坟,我要赶到红花谷去!”
“刚才我也听郭至刚说起过,却忘了告诉你。”甘泉也颓然地说。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变得十分寂静。
甘泉终于打破沉寂,首先说道:“那我尽快赶回九连山便是。”
“你回去之后,还能脱身么?只怕……只怕……”钟宗忽然为她要当现成的夫人不安起来。
甘泉经他提起最不遂心的事来,不觉垂首不语,好久好久,才凄然笑道:“为了你娘的性命么,必要时,我只好逆来顺受。不过你放心,我说的话天日可表!解药我是一定在百日内送往九连山的!”说完,蓦地回转身子,朝西北纵跃而去。
留下孤单的一个宗钟,脑子里只觉一片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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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断命危崖
陕西太白山上的红花谷中,这时烈日炎炎,百虫蛰伏,只有三两只夏蝉,在有气无力地唱出它单调的歌声,点缀着盛夏的情景。
蓦地!
谷的东南面顶端,出现了五个僧人。
他们停下步来,略一眺望,其中那个红衣白发老僧,立即东指西划,支使着其余两黄衣、两蓝衣的僧人,沿着谷顶四周奔驰去,自己则纵下谷底,四处察看。
这五人不是别人,正是领导武林有年,声誉极盛的少林掌门人尘玄禅师,下一代弟子无清、无净,下二代弟子了智、了愚。五人按着本门辈分的高低,分着红、黄、蓝三色不同的僧衣。
尘玄禅师在谷底巡视了一周,见四人并无反应,遂飞身登上南面谷顶。
放眼四顾,果然无什么险要的地势可供搏斗,遂再攀登峰顶搜寻。
只见南面峰顶尽头,依稀有块突出的大石,极是险恶,大喜之下,凝目望时,但见一方厚可寻丈的整块巨石,孤零零地突悬在峰外。
尘玄禅师走到临近一看。巨石约四丈方圆,三方都无依靠,唯一可以通到巨石上面的,就只一条尺来宽、五丈多长两边毫无攀附、一跃难以越过的崎岖小道。
他敛气凝神,沿小道登上巨石,俯身向下一望,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但见巨石下面的云雾重重,不知几百千丈深!
定了定神,喃喃道:“这真是一个作生死搏斗的绝顶好处!我就选择这儿好了!”
一声长啸,召来四名本门弟子,隔着那条崎岖小径吩咐道:“无清、无净守望东南两方,了智、了愚守望西北两方。但如见到宗钟,便指引他到这里来,然后发啸知会。”说时神态庄严!
那两代四名弟子眼望那块形势险恶的巨石,早已心旌摇曳,又见掌门人抱决死一拚之心,不禁双手合十,闭目敛眉。
无净大师躬身道:“此崖何名?”
尘玄禅师微一沉吟,脱口道:“两人中总有一人断命,就叫‘断命崖’吧!”
四名弟子心情沉重,逐一膜拜尘玄禅师之后,正要分别离去,忽然一阵呵呵长笑声音响自耳鼓。四名弟子方自惊顾,断命崖上的尘玄禅师已凋匀真气,朗声发话道:“是哪方朋友潜在石壁后面?侠踪已现,不必藏头露尾了!请赐一见如何?”
四名弟子心中好生敬佩:“到底掌门人耳目锐敏,说得上是明察秋毫!”
发笑那人也是暗暗点头:“老和尚内力又见增长了!”
其实他们五人都错估了,尘玄禅师事前何曾有甚见闻,发笑人发笑时的姿势,乃是长起身子仰天而发,方能把笑声直达各人耳骨,不至使听到的人听出声源。殊不知就当他长身仰的瞬间,上半身的影子,正被日光映在石壁上,这才被尘玄禅师发现。话虽如此,若是换了四名弟子任何一个,却未必就这短短的一瞬间望得分明!
闲言表过。且说尘玄禅师话声一落,“断命崖”右侧峰腰的一座矮矮石壁后霍地闪出一人!
还不等众僧看出此人年岁面貌,此人身法绝快,陡峭的坡度,只见他一道身影,宛若灵猿,连纵带爬,晃眼间,便已登上峰顶,大笑道:“江湖中传言不假,禅师果然坐候宗钟了!”
尘玄禅师望清来人是谁,心头一阵剧震,表面上却力持镇定地朗声道:“张教主驾临红花谷,莫非是为了死去的独眼贼么?”
来人正是屈奉宗如仪多年,目前又复掌天地教的教主白头翁张介寰。他闻说之后,立即呵呵笑道:“你猜对了!在下正是为姓宗的而来!”
尘玄禅师一听,登时脸色骤变!只听张介寰继续说道:“不过在下不是为宗公子而来,乃是为宗钟而来!”
尘玄禅师脸色刚刚平复,立刻又现惊容,问道:“你为宗钟而来?为他何来?”
“在下与宗公子生前的一段私情已了,此来乃是为二犬子的血债而来!”
“是兆义命丧九连山的事?”尘玄禅师急切问道:“你张帮主也要与其了断?”
“那自然。”张介寰扫了他师徒一眼,厉声道:“老夫原也不必急在一时,只因你迫得他前来决斗,老夫为了儿子血仇,逼得只好提前了!”
尘玄禅师怒容才现,倏又全敛,肃容道:“张教主一子被杀,膝下尚存一子随侍,便不放过仇家,本派一派掌门,死于独眼贼的卑劣手段之下,反而不能决斗仇家。张教主义重四方,侠名远播,独不能权衡轻重,成全本派数百名弟子的心愿,必欲犯险一争,玷污清誉么?
再说老衲之与宗钟决斗,乃是以一对一,各凭艺业定夺生死,鹿死谁手,尚在未卜。万一宗钟失守,令郎的血仇,老衲已为代报,设若老衲艺不如人,尊驾仇家仍在人间,报仇迟早,一任尊意,何必定要此时插足,徒费口舌呢?”
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只听得张介寰默然无语,想道:“当初诱杀少林掌门尘玄禅师和无为和尚的,全是由我一人导演,说起来我才是罪魁祸首,本待出面承认,怎奈当时答应过宗公子,今生今世,绝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有些地方做得未免太绝情!”想罢哈哈笑道:“什么清誉不清誉的,老夫从不理会这一套!你说你们以一对一,这四名弟子来干什么的?”他说这话,正如一个人醉酒之后,不肯承认醉了酒一般。
尘玄禅师听他口气已有允意,满心欢喜笑道:“四名弟子不过分守四方接引宗钟前来‘断命崖’决斗,只要宗钟一现身,他们即回转少林嵩山。刚才尊驾想来已听老衲吩咐过了!”
张介寰面色凝重,沉声道:“这一点总算是真,假如宗钟或者竟没听到江湖传言,或是等听到传言,一时又不能如期赶来,你身为一派掌门,素来以名门正派自居,当真就不顾世人唾骂,做下这等刨坟掘墓的事情?”
尘玄禅师登时满面通红,正欲解说,忽听了智插口喝道:“当初独眼贼诱杀本派掌门师祖,又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径呢?” 话声未歇,尘玄禅师已厉声叱道:“孽障,此地有你说话的余地么?大家都快就位,只待指引宗钟来‘断命崖’之后,使用啸声约会一同回转嵩山去!”
四名两代弟子不敢违拗,立即分途而去。
尘玄禅师眼见四人身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