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声道:“沈陵,你果然诡计百出,不但逃出咱们严密的搜捕网,而且还伙同同党杀害厂卫人员,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诛灭你九族!”
沈陵冷冷地道:“姓魏的,你真的以为我怕你吗?老实说,你的真才实学并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仗着人多势众,耀武扬威而已。你凭什么能将我碎尸万段?又有何能力灭我九族?”
中年人突然怒叱道:“姓沈的,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冒犯魏大人,就凭这一点,你该死上一百次!”
“关长风,你没当几天走狗,居然就具有十足走狗嘴脸,真是难得。”沈陵毫不留情地出言挖苦。
他目前只剩下八成真力,深怕对方联手,所以他故意激怒对方,希望争取一对一的机会,以便各个击杀。
那个叫关长风的中年人,果然被激怒得像被踩到尾巴的狗。
他一声怒吼,蜈蚣钩出鞘,火速地冲上,蜈蚣钩如雷霆电击。
沈陵微—晃身,狭锋刀以攻还攻,毫无顾忌地切入。
关长风蜈蚣钩一振,迅速地封架走中宫射来的眩目刀光,只要一接触刀光,刀必定碎断或脱手而飞。
很不妙,刀光不是直射而入的,乃是以诡异的小角度闪炫,而且射入的速度也不是平均的。
刀光在半途突然慢了极端的刹那,奇妙地从蜈蚣钩掠过的后缘,以更快一倍的速度射入,狭锋刀的锋尖无情地掠过关长风的咽喉。
刀光暴退,蜈蚣钩却收不回来,连人带钩向右前方斜冲,远出丈外跌仆倒地,抽搐了几下即寂然不动。
沈陵庄严地举步,脚步稳定,节拍均等,走向魏涛身前的九尺处停住,虎目中冷电四射,脸上涌出冷峻阴沉的表情。
魏涛已恢复冷静,但内心却极度震惊。
他很清楚关长风的底细。
关长风绰号生死一钩,内功修为极为浑厚,御钩的真力无可克当,真气猛烈可外发伤人,修为比他浅的对手,绝难经得起,大多会刃碎人裂。
但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被沈陵一招击毙,要不是亲眼目睹此一情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在厂卫的人心目中,沈陵长于机智,善于应变,武功却甚平常,这也就是之前魏涛何以会认为死在现场的那些厂卫高手,必定是沈陵和同党联手所为的原因。
可是目下他觉悟了,他知道对方是怀有绝技的超等高手,以往的形象,全是故意装出来的。
他收敛一下心情,长长地吸一口气,徐徐吁出。
“铮”一声,长剑出鞘,突然进发出慑人气势。
一声冷叱,魏涛已毫无选择,剑发狠招乱洒星罗抢制机先,发起猛烈的攻击。风雷乍起中,洒出虚虚实实难辨剑影的迸射银星,速度太快,对面的敌人,绝难分辨哪一颗银星是致命的一击。
“铮铮铮!”金铁交鸣陡然爆发。
沈陵一连封住了三颗致命的银星,将魏涛震退了半步后,一声长啸,他顺势猛扑面带惊容的魏涛。
“铮!”一声大震,火星直冒,魏涛硬接了狂野的一击,崩开了沈陵的刀,马步仅稍挫半步
沈陵不再迟疑,展开狂风暴雨似的抢攻。
“铮!铮铮铮……”
双方都快逾闪电,绝对无法避免兵刃接触,强攻硬抢,气势如虹,没有任何游走的机会,每一刀剑都是生死间不容发的绝招。
沈陵第一次碰到如此高明的对手,以神御刃攻势如潮,双方皆以神意相搏,已经没有所谓招式了。
不知何时,无双飞仙邵安波出现于林缘,伫足旁观。
眩目的激光,迸爆的火星,风云似的刀罡剑气啸鸣,依稀难辨的虚幻人影,剧烈的兵刃交鸣。看得邵安波粉脸色变,心跳加速。
“铮铮铮……”金铁交鸣声再次响起,两个人同时向后暴退六尺。
两人脸上都汗光闪闪,呼吸有点急促,但沈陵的面上却多了一分冷酷的神情。两人都在乘机调息,期能于最短时间内恢复正常。
约半盏热茶时光,两人的呼吸已转顺畅。
魏涛洪声道:“咱们如此拼斗,纵使再拼个一两千招,也不易分出胜负,何不来一次全力一击,以定生死?”
沈陵平静地道:“我的看法也如此,来吧!咱们看看谁下地狱!”
魏涛神色一肃,举剑齐眉,手中剑发出虎啸龙吟,强烈的杀气澎湃,构成震慑人心的凌厉汹涌而出。
沈陵深深吸口气,狭锋刀斜斜前指,并徐徐拂动。就在他徐徐拂动升沉间,出现了无法解释的现象。
似乎,狭锋刀的刀身消失了,仅可看到模糊的光影,与朦胧的闪烁光华,耳中听到有如龙吟似的殷殷异鸣。
隐身林缘观战的邵安波,惊奇得张口结舌,凤目中现出奇异的光采。
她心中暗呼:“老天爷!这是元神御刀,玄门修真之士,降妖伏魔与闯关度劫的神功绝学,内丹已成才会有这种现象发生。沈陵他……”
沉雷似的喝声响起,魏涛身躯腾翻空中,身剑合一,挟着一股极为强烈的剑气,疾射沈陵。
沈陵双目凝视着刀尖,身体像失去重量似的,倏然轻飘飘地升起,像是刀的一部分,身刀合一地向对方迎去。
罡风呼啸,隐雷殷殷,三丈方圆的走石飞砂,惊心动魄。
刀光剑影乍合,陡然迸爆出无数光芒,八方激射,令人目眩神移。
这仅是为期极短暂的激烈变化,刹那间发生、剧变、结束。
当邵安波仍陷在惊吓情绪中,已有了结果。
激光倏灭,人影乍现,撼人心魄的金铁震吟,隐然在耳,气流徐敛声,有如天风远飚,余音袅袅。
沈陵倒翻出远外,叭的一声,摔倒在地,后滚翻两匝,支刀屈一腿,挺起上身,脸色苍白似鬼。
魏涛摔出丈外,蜷曲着身子,胸腹间有一道尺长的伤口,鲜血泉涌,身躯仍在猛抖抽搐。
无双飞仙邵安波及时现身,迅即扶起沈陵进入树林,在一株大树下席地而坐,开始行功调息。
当邵、沈二人进入树林之后不久,现场突然出现一名鹑衣百结面目凶丑的老妇人,手中握着一根约五尺长的黑木杖,分量似乎颇为沉重。她逐一审视过尸体后,登时骇得怪啸一声,转身飞奔而去,霎时不见踪影。
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沈陵行动完毕,整衣而起,面色已恢复正常。
“你没有事吧?”邵安波的语气充满关怀。
“谢谢你,我已没事了。”沈陵用沉静的嗓音说:“刚才好险,当我搏杀锦衣卫那些截杀小组人员之后,我的真力已消耗过半,好在我及时调息,恢复了八成,方能应付对方后续人员的突袭。唉!那位锦衣卫的统领魏涛,武功之高,真是出人意外……”
邵安波深深地凝视着他,美目瞬也不瞬。
沈陵淡然地问道:“你是否有话要说?”
“你这个人太可怕了,心机深沉,伪装工夫一流。”邵安波苦涩地笑笑:“打从咱们第一次接触起,你就刻意隐藏武功,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陵苦笑了一声,没有作声。
邵安波又道:“那时你我敌对的立场分明,你随时随地都可轻易制住我,或者杀死我,可是你却没有采取行动,为什么?”
“二夫人,我沈陵从认识你到今日为止,都没有对你好过一次,我想……我应该有所报答你才对。”沉陵没有回答她的话,径自说道:“你虽然任职东厂,但为人处事并无恶迹,口碑颇佳,我实在不愿见你陷入污泥而无法自拔,更不忍见你遭到不测之险。”
“哦!这话怎么说?我听不懂。”
“懂不懂都无关紧要,请你立刻返回京师才是真的,换言之,你别和我在一起,行不行?”他声音表情,都显示出他不是在开玩笑的。
邵安波是何等机智老练的人物,登时晓得他这一番话,必有万分惊人的内情,至少也与魏涛等人被杀之事有关。
她考虑了一下,突然微微一笑,道:“不,我不返回京师,从今以后,我脱离东厂……”
沈陵愣了一下,道:“那是最明智的抉择,以你这种人才,怎可长久呆在东厂,与那一帮奸贼混下去呢?”
“不过,沈陵,你可能会觉得失望,因为我决定和你在一起,至少在一年半载之内不离开你。”
“千万不可如此。”沈陵用尽他最诚恳的声调道:“你不回京师当然最好,但和我在一起结伴同行,却万万不可。”
“沈陵,你放明白一点,我虽然跟定了你,却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啦!绝对不会误会你的意思……”那一丝动人的苦笑,又泛在这个年轻英挺的男子唇边:“请你让我对你做—次好事,你快点离开这里……”
“哦?你苦苦劝我离开,竟然是对我做好事吗?”她的确被他那一抹动人的苦笑软化了,所以声音变得柔和了很多。
“二夫人,请吧!咱们此生若是还有见面之日,那时候你一定不会见怪我的。”
“好,好,我走。”邵安波点头道:“但是……我们还有相见之日么?”
“我也不知道……”沈陵叹道:“你还是快回家吧!”
“回家?我回去干什么?家里又没有人等我……”邵安波语气平静地道:“春城何处不飞花,反正到处都是流浪……”
无双飞仙邵安波留下一声低低的叹息,倩影很快就消失了。
沈陵目视邵安波的身形消失后,亦像—缕青烟般掠向树林中,眨眼间便失去了影踪。
※※ ※※ ※※
京师中东厂和锦衣卫,都大为震动骚乱。
狂狮荆若天亲率阴风客冷青云、无双飞仙邵安波、神鞭南云,一同查访杀死魏涛等人凶手。
荆若天多年以来,已经不会亲自出手,因此,这回事态之严重紧张,可想而知。
魏涛等人被杀的现场,共有两处,狂狮刘若天已仔细勘察过。
当时无双飞仙邵安波也一同在场,心情忐忑不安。因为这两处现场她都来过,而且其中之一是她的杰作。
荆若天在第一现场,亲自察过魏涛等十八名锦衣卫人员,以及另外两名东厂高手的伤痕死因之后,没有作声,随即转到数十丈外的第二现场。
那边是东厂一流高手蔡长安被杀之处,这蔡长安乃是阴风客冷青云的心腹,所以冷青云眼中透出愤恨恶毒的光芒,陪着荆若天到处察看。
“荆大哥,蔡长安兄惨死之故,究竟是被利剑破心脏先死的呢?抑是面部被重手击中致命的?”冷青云惑然地问。
原来蔡长安除了心房被刺中一剑之外,面门又血肉模糊,头骨尽碎。
这两处伤势,只要有一处,任何高手也休想活命。所以连阴风客这种超等高手,亦弄不明白这蔡长安为何身负两种致命伤势,这一点尚属次要,最重要的是他查看不出这两处致命之伤哪一处在先,哪一处在后?
狂狮荆若天沉吟道:“我也一时推究不出,但是……这仍然是一条线索……”
“荆大哥,当今天下能杀死蔡长安的人物,寥寥无几,咱们要不要从这一方向着手侦查?”阴风客冷青云急切地说。
“你不妨试试。”荆若天的语气中略略显示出不抱多大希望的意味:“青云,你坦白告诉我,蔡长安何以会来到此地?他此行一共多少人?”
“不敢有瞒荆大哥,蔡长安兄乔装改扮,守着这一带,已经是好几天的事了。他一共是四个人,在那边和魏涛魏大人死在一起的关大人和毕大人,正是其中的两个,还有一个是……”
阴风客冷青云停顿了一下,目光向无双飞仙邵安波迅瞥了一眼,似乎有一点顾忌。
狂狮荆若天双眉一皱,微露不耐之色,道:“青云,你和安波平日有点心病,我都知道,目前情况严重,如果你们两人还不同心协力的话,哼!只怕咱们通通都要栽跟斗!”
阴风客忙道:“荆大哥说得是,另一个便是三年前调到南京的活阎婆梅五娘……”
邵安波鼻子中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荆若天笑道:“原来是梅五娘,难怪你在安波面前不想提起。”
他以和事佬的姿态,又道:“安波,咱们目前不提过去之事,再说,活阎婆贬到南京已达三年之久,她的武功不错,也应该调回来帮忙了。”
阴风客冷青云接口道:“荆大哥,活阎婆梅五娘迄今不见影踪,小弟已派人搜遍数十里方圆地面,亦没有发现他的尸体。”
“活阎婆梅五娘失踪一事,小弟认为有两种可能。”神鞭南云第一次开口。
荆若天哦了一声,道:“南老弟,你说来听听。”
神鞭南云道:“第一个可能,就是梅五娘在搏斗中受伤逃逸,觅地疗伤,所以咱们遍搜不着……”
“第二个可能呢?”冷青云急切地问道。
“第二个可能是,梅五娘因故未及参与搏杀,事后来至现场,目睹那些人被杀之惨状,或者发现某件令她畏惧的物事,因而弃职潜逃。”
荆若天点点头,道:“南老弟的推断颇有可能,这又是一条线索,咱们再回到魏统领遇害那边。”
这四人回到另一处凶杀现场,他们带来不少人,但当四人在讨论案情时,那些手下只有远远站在一边侍候的份,连听一听都没有资格。
这个现场一共死了二十人,其中两个人是东厂的高手,其余均为锦衣卫的人。
“这些人之中,当然以魏统领武功最强,才智也最高,而本厂的毕、关两人和锦衣卫的李副统领,亦均属一流高手中的高手……”荆若天缓缓地说,像是分析给他们听,又像在自语。
冷青云等三人是何等人物?居然都听不懂他这一番分析,究有何用意。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你们看看现场留下的种种痕迹……”
冷青云三人齐齐查看,其实他们已看得一清二楚,根本无须再看了。
“我的意思是这些人之死,都是一击毙命,干净利落,这是最奇怪的一点。除了毕大人死于掌下外,其余均死于刀下……同时由死者的伤口形状来看,而且是两种不同型式的刀,由此可知此一现场的凶手,至少在三人以上。”
荆若天抬起光秃发亮的脑袋,望向天空。他沉思了片刻,才道:“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冷青云干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