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略微的喘口气,他就又迈开步子认定了方向,头也不回地再往前走。
他不能停下来。
因为他知道后面随时有人会追了上来。
他更不敢停下来。
因为他现在的步伐,只是和个普通人一样。
小飞侠想不出来贺敖海给自己喂的是什么迷药?为什么人醒了过来,身上的功夫会全失去了?
小飞侠只能暗自祈祷。
祈祷这种现象只是暂时的。
要不然在这随时都有仇家出现的情况下,真要碰上了,他可就除了挨揍只剩喊天的份了。
天快亮的时候,小飞侠已经沿着官道跑了几十里的路程。
他松了一口气,认为应该已脱离了危险的距离。所以他找了一棵离路旁不远的大树,就在树下休息起来。
虽是休息,但他却不敢阖眼。
毕竞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另外他想拦拦看有没有顺风的便车可搭,人究竞只有两条腿,不管干什么总是四个腿的跑得快。
这么早,路上的行人鬼影也不见一个,更别说马车了。
小飞侠困极、累极、也饿极地强撑着眼皮,他知道等到天一亮,这条官道就会热闹起来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阵辘辘的车声远远传进了他的耳朵。
他跳了起来,立刻冲到路边。
他敢确定这绝不是追兵,因为追兵不可能乘坐马车,而且从车速并不是很快来判断,驾车或坐车的人似乎并不是很赶时间。
近了。
晨曦中,小飞侠已看到了那辆单辔马车,在一个看来猥琐的汉子操纵下,逐渐地接近自己。
他急忙地往路中一站。同时连摇着双手。
驾车的人一直到马蹄快踩到人家,才呦喝一声双手使劲地拉住卸口,让马车停了下来。
“干什么?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好不客气的口气!
小飞侠堆着笑,强忍着气,上前道:“老兄,行个方使,搭个车可好?”
车夫一听,便发火道:“去去去,这车已让人给包了,你哪边凉快就闪到哪边,别挡着路。”
有求于人,小飞侠再度拱手道:“帮个忙,你老兄帮我问问车里的客人,车资我愿替他出个一半如何?”
一瞪眼,车夫叫道:“你这个人是个聋子不成?滚到一边去,再不识相,莫怪我拿车撞你,简直是莫名其妙。”
小飞侠脾气再好,修养再强,此刻也怒火烧到了眉毛。
他冷冷道:“你这车夫还真蛮横,我好言相求,你也用不着出口伤人。怎样?你是吃了火药是不?”
“小******……”
车夫刚骂完一句,正欲挽起袖子下车——
“赶车的,你让外面的朋友上车吧。”—个威猛大汉从车厢里探头道。
好一付震人的长相!
小飞快一看到那人,心中不由暗赞道。
“大爷,这……这不太好吧!”车夫皱眉道。
“有什么不太好,车子是我包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不会少了你半分银子。”
车夫狠狠瞪了小飞侠一眼,他不情不愿道:“上车吧,话说在前头,一到市集,你小子就立刻给我下车。”
小飞侠理也不理他,他绕到车后,从踏板进入了车里。
先对那威猛大汉笑了笑,小飞侠才拱手道:“谢了,这位大哥。”
那威猛大汉也笑了笑,把身旁的一个包袱枕到后背,道:“谢什么,顺水推舟的事。”
人威猛,说的话却客气得很。
小飞侠不由得对这人打心眼里生出一股好感。
他还想开口搭汕,那大汉却闭上了眼睛。不是无趣之人,小飞侠也只好忍住说话的冲动,学着人家把眼睛闭上。
单调的辘辘车声,加上轻微的颠跛,累了一个晚上的小飞侠很快地就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小飞侠在睡梦里仿佛听到几声哼叫!
他一惊,立刻张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幕难以相信的事,只见他对面的大汉正全身蜷缩成一堆,口角吐着白沫,双眼上翻,四肢不停地抽搐。
而那猥琐的车夫却在车里,—手提着单刀,一手拼命去扯那大汉背后的包袱。
这是什么世界?
光天化日下竟有这种谋财劫货的人?
小飞侠怒气填膺。
他大叫一声:“干什么?”
用力一扯,那车夫已把大汉背后的包袱给扯到手中。
他回头一瞪眼道:“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是硬要顶着脑袋往里面挤,我可提出了警告了,到了阎王爷那可不要怪我!”
话一说完,那车夫已一刀劈了下来。
心头大骇!
小飞挟拼命地挪身,险极一时地躲过了这一刀。
“你敢杀人?”
小飞侠想不到一个车夫竟有如此残狠的心肠。
冷笑一声,那车夫道:“连他****‘猛狮’齐铁山的红货老子都敢抢了,杀人又算什么?”
小飞侠不只吓了一跳!
他望着那形状怕人的大汉道:“他……他是齐铁山?”
那车夫露出凶狠的眼光,道:“好教你做一个明白鬼,不错,他就是齐铁山。”
摇着头,小飞侠不信道:“‘猛狮’齐铁山是何许人,他怎么可能让你任意摆布?”
哈哈一笑,车夫道:“齐铁山又怎么样?”
小飞侠道:“他可是全国一十三省镖局公推出来‘大风会’的会主!”
“哼!你知道的还不少,不错,他是‘大风会’的会主,可是却有着外人不得而知的隐疾。”
小飞侠望了‘猛狮’齐铁山一眼,道:“你是说他有‘羊癫疯’?既是隐疾,你又怎么知道的?”
车夫嘿嘿笑道:“问得好,只因为以前我恰好是他乡下父亲的邻居,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患有‘羊癫疯’,做儿子的岂有没有之理?”
好聪明的一个人。
小飞侠叹道:“那么你又怎么得知他身上带有红货呢?又为什么等到了现在才动手?”
车夫贼笑着道:“什么叫天意?齐铁山好死不死坐了我的车,注定我要发财,这就是天意。所谓人要走运,真的是连门板都挡不住。”
“怎么说?”
“你想齐铁山一向是前呼后拥的一帮之主,为什么会一个人搭车赶路?当然是他身上带了别人托镖的红货,他这么做虽然可掩人耳目,嘿嘿,却不幸碰上了我。”
这车夫眉飞色舞地愈说愈来劲。
他仿佛要在小飞侠面前表现自己的聪明。
“因此这一路来,我就不停的祈祷老天爷,希望能让他发病一次,那么我就有了发财的机会,没想到终于给我盼着了,‘猛狮’固然可怕,但一头病狮连动都动不了,就只有任人宰割了。”
小飞侠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
他也不禁为“猛狮”齐铁山叫屈。
毕竞像他这样的一个大人物,若不明不白的栽在这么一个下九流的毛贼手上,就算死了,他恐怕也难以闭上眼睛。
叹了一口气!他不禁也为自己的运气嗟叹!
什么人的车不好搭,偏偏坐上这辆车。什么时候身上的功夫不好消失,又偏偏在这种要命的时候碰上这档子事。
苦笑着,小飞侠心想:若在平时自己两手伸在裤档里,就凭两支脚就能把这不开眼的混蛋给踢到十八层地狱里。
然而现在他不但手无缚鸡之力,人家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利刀。
这种局面,他想都不敢想了。
“小******。你全搞清楚了?”
车夫口沫横飞说完后,就阴笑着瞪着小飞侠。
小飞侠道:“搞清楚了。”
“了”字还在口中打转,小飞侠已经从座位出弹起。他在对方毫无防备下,一头拱了过去。
车厢甚窄,而且亦不容易闪躲。
那车夫想都想不到小飞侠这个瘟生,居然会有困兽之斗的举动。他一个没留神,已让小飞侠撞倒。
冲了过去,小飞侠骑在对方的身上,他拼命地抡起拳头猛干。
可是他实在太没力了。
那车夫一个翻身已反过来把小飞侠压在下面。
他嘿嘿笑道:“就凭你那两下子,回去给你娘捶背还差不多,你去死吧!”
手中单刀一舞,车夫阴狠地把刀刃对准小飞侠的脑袋劈了下去。
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小飞侠突地伸出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于是双方在一阵较力后,那把刀距离小飞侠的面门已愈来愈近。
冷汗已流了出来。
小飞侠望着刀尖,就仿佛看到了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他挤了命抵挡着。
然而他知道他已经力尽,要也抵挡不了几次眨眼的时间。
小飞侠闭上了眼。
他实在有太多的不甘心。
不甘心方获得的亲情,还没来得及享受天伦就死。
不甘心对蔷薇的诺言半点也没兑现就死。
不甘心壮志未酬,没杀了张百万与虎爷就死。
他更不甘今默默本闻地死在这个让人恶心的人手中。
他力尽之后松了手。
只当是死之前的一刻全是这般的寂静漫长。
在错怔一会后,他睁开了眼睛。他看到那车夫骑坐在自己身上,姿势虽然没变,但是他的表情却变了。
小飞侠看多了死人,也做多了把活人变成死人的事;他只一眼就明白,一个活人是不可能有这车夫脸上现在的表情。
他倏地一推,那车夫的身体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翻身,小飞侠爬了起来。
当他看到“猛狮”齐铁山手里正拿着车夫的刀,含着微笑望着自己时,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好吧?”
“猛狮”齐铁山除了衣服领子上有着唾沫的痕迹外,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那种发病的样子。
小飞侠苦笑道:“还……还好,若不是你及时好了过来,我恐怕就不好了。”
哈哈一笑,“猛狮”齐铁山道:“若不是你胆识过人,以一个文弱身体去拼命抵挡,给了我时间,恐怕我们两人现在都跟他—样,连气也没有了。”
小飞侠觉得这个人还挺有亲和力的。
他扯了扯身上衣服的皱摆。
小飞侠道:“狗急跳墙,人急拼命;我总不能束手让人宰割吧!”
“猛狮”齐铁山把车夫的尸体抱了出去。
小飞侠看到他走到路旁树林里,知道他是去掩埋,心中更是对这个人生出好感。
凭良心说,他自己知道自己度量还没大到这种程度。
以他的个性,那车夫死了本是应该,尸体更应该拿去喂狗都不为过。
“猛狮”齐铁山很快的就从树林里回来。
他跳上车辕,拉起绢绳,呦喝一声便驾着车朝前行去。
他一面驾车,一面回头道:“小伙子,你是干那行的?准备往哪去呀?”
想起“大风会”里的一些人,小飞侠不得不隐瞒身份。
其实以他现在这种样子,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是“血轮回”,一个令人听到名字就不由发抖的杀手。
“我叫小飞侠,一个……一个江湖小角色,混混的小角色。”
“猛狮”齐铁山笑道:“好一个小飞侠,名字是挺别致的,人也有着那么几分机伶,可是你那鬼打架的本领,简直连‘花拳绣腿’都称不上,我真怀疑你拿什么跑江湖,又凭什么混世面?”
小飞侠由车厢爬到了车辕。
他坐在“猛狮”齐铁山身旁道:“我准备到杭州,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天性就是喜欢学学江湖人的豪迈之慨、爽朗之风。”
“你知道我是谁吗?”
“猛狮”齐铁山还真把小飞快当成了一个混混,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个长辈对小辈的口吻。
小飞侠也能装。
他故意夸张的道:“当然知道,刚才听那痞子说你是‘猛狮’齐铁山,‘大风会’坐第一把交椅的大当家。在江湖中跑过两天的人,若说不知道皇帝姓姓什么,我会相信,要不知道你大名的,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会相信。”
干穿万穿,马屁不穿。
“猛狮”齐铁山纵然是一方霸主,这时候却也颇为受用。
他显得有点晕陶道:“老弟,你还真会说话。呵呵!我看你的江湖,就凭这张嘴就有得混了。”
由小伙子变成老弟。
虽是一字之差,但其中的学问可大着呢!
毕竟在这世上能让“猛狮”齐铁山叫“老弟”的人不是没有。
但是像小飞侠现在这种身份的人,要“猛狮”齐铁山称他“老弟”,传了开来也足以轰动江湖,铁定是大新闻一件。
小飞侠笑在心里!
他摸摸鼻子道:“齐大当家的,你这番独自一人上路,是否真的如那痞子所说,身上带了票红货,掩人耳自?”
“猛狮”齐铁山道:“怎么?你信他的?还是准备也来个谋财害命?”
连连摇手,小飞侠道:“我哪有这个胆?我只是好奇罢了。”
齐铁山笑了笑道:“那个家伙还真是倒霉,财迷心窍,异想天开,什么都自以为是,结果白白送了性命。”
小飞侠一怔道:“难道他弄错了?”
“老弟,我可是“大风会”的瓢把子,这走镖保货的事,我早八百年就不干了。”
“那……那么你那包袱里是……”
“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碎银,一点随身的物件而已。”
小飞侠真的为那车夫喊冤了。
一个人若连状况都没弄清楚,就糊里糊涂的跑到阎王爷那应卯,真不敢想像阎王爷会不会把那家伙一脚踢到阴沟里去。
“那么你风尘仆仆的又为了什么?”
“猛狮”齐铁山环眼闪出精光,他淡淡道:“你可听说楚烈这个名字?”
差点从车辕上摔了下来。
小飞侠结舌道:“听……听过,好像是什么御前侍卫,奉了密旨在江湖上查探民风、民隐、民情的一个人物。”
“我才不管他什么御前侍卫不御前侍卫的。”齐铁山突然口气一变道:“怎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就可以为所欲为、草菅人命,置我们这些跑江湖的苦哈哈于死地?”
心中一跳,小飞侠道:“他……他开罪了大当家?”
齐铁山冷哼一声道:“他挑了我青州‘龙虎镖局’,杀了二人,又干掉了几名我派去查事的外场巡堂。”
“有这种事?会不会贵会里被杀的人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