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书生冷冷地笑道:“我看你能强得过我的弹指神功去,再不实说,先要你尝一下皮裂肉脱之苦。”
那斯惊魂甫定,半天才吐出声来:“红衣上人现在距此六十里之外一所密林之中,那里有新筑的石屋,附近有一座关帝庙,香火极为兴旺,关帝庙占地甚广,泰山上迁来诸人,都寄居在那里。”
铁头书生虽在无意中查出红魔下落,但此时如跟踪下去,他们汇集泰山精华,自己众寡悬殊。
如果不去,他们则视人命如草芥,以红魔一人计算,就将造成三千条命案,那时天下苍生,岂有宁日。
若兰见铁头书生忽然低头不语,料知必定另有所谋,才向那人喝道:“你们今天来了几人?”
那红衣冠主对若兰好似有几分面善,却不能认出,也就冷冷地答道:“就是我们二人。”
铁头书生听他答话,忽变强硬,右臂微抬,五指尚未伸出,那斯就在叫道:“公子爷!小人有话,决不隐藏。”
铁头书生看了若兰一眼,才转向红衣冠主喝道:“十数年前,刘员外家,可也是你的杰作。”
这句话,连若兰也好似晴天霹雳,花容失色,星目中泪如泉涌。
红衣冠主早又叫起屈来:“公子爷!你老人家冤枉好人了,那件事,其实也只怪刘员外本人,虽然小人不在场,但事后听人说来,这事红衣上人所为并不为过。”
虽然只此短短地几句话,铁头书生和若兰,早已听出了眉目来。
想不到这一件冤沉十数年的血海深仇,会在无意中探听出来,若兰早已哭得如泪人儿般了。
但铁头书生则面露凝霜,冷冷地喝道:“杀人放火,毁屋劫财,更要假祸于人,还能说无过。”
他的话斩钉截铁,顿时间,怒气冲天,两目神光暴射。
看得红衣冠主冷汗直流。
“好罢!你就说出那日刘员外死难经过,若有半句含糊,哼!”末了一句,说得好冷,今人不寒而栗。
那斯果然经不起一再威胁,抖抖地说道:“本来刘员外是红衣上人方外之交,泰山许多事刘员外无不尽知,只因刘员外之妻殷氏美而贤,深深不满丈夫这些朋友,但红衣上人之所以结交刘员外,实因殷氏夫人的缘故,却不料心血白费,刘员外经其夫人劝导,亦渐渐对红衣上人疏远起来……”
停了半刻,才继续说道:“后来红衣上人请刘员外,加入老十义之中,并请他们全家搬来泰山,却不料被其拒绝。
红衣上人以其全般计划被刘员外知道,后患无穷,这日以探访为名,将其劫走,他个人则乘刘夫人不避之际,潜入房中。
却不料刘夫人看重名节,坚不接受,才被红衣上人一掌劈死,顺便一把火,将一所巨宅,付之一炬,不过将他们的独生女儿收养了……”
这时若兰早已一声“天啊”,口中喷出血来,眼泪如断线珍珠,一颗颗掉落。
铁头书生扶著她的娇躯,低低地劝慰道:“兰妹!你要保重啊!伯父、伯母的大仇,都在你的身上,现仇人近在咫尺,徒自悲伤,有何益处。”
若兰经他一劝,还是哽咽了半天,才一转娇躯,玉掌挥去,轻轻在那红衣冠主身上击去,轻轻喝道:“姑念你说出我父母之死因,饶你一命,不过你们这批东西,武功在你们身上,害人也害己,还是毁去的好。”
语落,掌力早已劈到。
红衣冠主惨呼一声,骨节似已尽脱,顿觉一股狂热,骤然从身上发出,人也就如死去一般,瘫痪在地。
若兰侧过身来,向铁头书生问道:“信哥哥!这小狗如何处置呢?”
铁头书生微笑道:“本来杀人者偿命,律有明规,他们既然杀人,杀之并不足惜,不过我们若将他们杀死,必替这客寓,惹来麻烦,还是留他活口吧!”
语落,先在他命门穴上踢去,他正楞楞地,想一伸筋骨,铁头书生早在他两肩击到,喀嚓一声,就跌坐在地。
他们收拾这两个家伙后十分痛快,尤其铁头书生今天无意中,查明了若兰的杀父仇人,他本来在若兰的心目中就是独一无二的英雄,如今若兰更对他的机智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人的心情也轻松,也沉重。
此时若兰倚在铁头书生身侧,露出无限柔情蜜意。
铁头书生忽然想到一件事,轻轻将两个死猪一般的人提起。
哈腰纵起,越过几层深院,身形在夜空中飘晃之间就到达城头外,也不管两人的死活,放置路边。
他们此生此世,再也休想恢复功力,因为铁头书生和若兰,气他们太过狠辣,故在毁去他们功力时出手甚重。
不仅将他们全身真气击败,内腑亦被震伤,虽然留得活命,也必蔓延床第,郁郁终生,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后果。
铁头书生将他们弃置路旁,以这般天黑,又值雪夜,当然连路人也少,这两个家伙的苦头,也就吃得更大。
因为他们此时,正软绵绵,上气不接下气,面上虽流著冷汗,但身上却发出一种难以抵御之奇寒。
两人遥望著这黑茫茫的夜空,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像断线珍珠般落下,但不知是感慨,还是后悔著自己误入歧途,助纣为恶呢?大概各种感觉,都兼而有之。
铁头书生心情十分轻松,尤其今日晚间无意中的收获,与他练就绝世神功时,同样有价值。
但当他带著一颗轻松而欣喜的心回到旅邸时,不禁楞住了。
这里一切依旧,桌上那些菜肴,因天气太过寒冷,多已冰冻,淡淡的灯火,也有油尽灯残之状,而若兰的踪迹,则已杳然。
铁头书生找遍了前后院,进进出出不知有过多少次,不仅见不著若兰的影子,连一点可供参考的证据都没有。
她又不告而走了,铁头书生的心灵上,顿时蒙上一层阴影,而且往事又一幕一幕地展开。
他们有著误会而产生的后果;在离别中,两人精神上所蒙受的痛苦……这些创痛,在铁头书生心坎上,刻画得很深,他也深知若兰有著同样的感觉。
但为什么兰妹妹,如今又不别而走呢?在这段时间里,两人无时无刻,不在魂梦相依之中。
铁头书生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们两人的武功,两人的命运,都已不容分离,这时挂在铁头书生脸上的,是一付愁苦之色。
蓦地,另一个意念,如闪电般一晃而逝。
铁头书生顿时神情十分紧张,自言自语道:“不好,兰妹妹怎能轻易涉险,况泰山重要人物俱在……”
他知道若兰的个性,一定是听见红衣老怪,就是残杀自己父母之仇人,又相距这里只有六七十里路。
所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红衣老魔虽特意施惠于她,既然已经查明,那里再容仇人逍遥于法外,故急急地赶去。
铁头书生初未料到若兰竟是这般迫不及待,且报仇之事也必有个商量,否则父母之仇尚未得报,岂不遗恨千古。
既然料定若兰是去追查红衣老魔,好在有关帝庙为目标,而且近在六七十里之处,心中一定,也就即刻起身。
待出得客寓之后,却又难住了,距此六七十里之处,究竟在那一方向却未问明,若兰向那面而走,也无所悉。
故此时,铁头书生也深深地感到,茫茫宇宙,何处觅芳迹。
但既已出来,也就寻找下去。
他们来此之前,是从东北方向,原定的目标是迳奔西南,直抵南阳羽士的故居,这是他们在万佛寺时就预定的行程。
现在既然红衣上人等就在附近,且这些魔头,不仅是杀死若兰父母的仇人,也正欲掀起另一场血雨腥风,弄得民不堪命。
两朵武林的奇葩,焉能就此不管,既然若兰先走,铁头书生略一忖度之后,也就相继追去,但却是循原来方向。
此时已是四更将近,距离天明还有好一段时间,如放肆奔走一程,天明之前,怕也不走个六七十里路来。
铁头书生之心中,有著各种不同滋味,夜静,万籁俱寂,连自己的心房跳动,也听得清楚。
他已将轻功施展至极限,看看天色已经微明,按说早已奔有五六十里,但却未发现一点影子。
以他这一程速度,虽然若兰轻功有著甚多变化,但较之铁头书生尚要逊色,为何竟未追上,故心中十分不解,莫非若兰,并未奔向此间。
他这意念一转,脚步无形中就放缓许多,心中也为之一静,蓦闻数里之处,传来阵阵呼喝之声。
铁头书生精神大振,暗忖道:“原来兰妹已找著他们,我当迅速去助她。”当他身形倏地拔起,另一个意念,忽然上升。
“兰妹妹不辞而行,原意是要亲刃仇人,虽然她也明知魔头们厉害,但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定可完成夙愿。
我若就此明目张胆而去,岂不又惹兰妹妹不快,不如暗中助其一臂,既可以使其得偿手刃亲仇之素志,又可以将魔头们迅速扫灭,岂不一举而两全。”
他想到开心之处,脸上早一扫那愁云,又绽开春花般笑意,迎著这朝霞,更令人有一种不可仰视之感。
这日天气阴沉得很,似乎又将下一场大雪。
铁头书生既未施展轻功,但较之常人也要快出许多,因为呼喝之声发自林中,树倒枝折,树叶震得满天飞舞。
相搏之人,不仅是内家高手,且各施展精湛之内家罡力,故半里之外,就可闻虎虎之掌风声。
铁头书生心下暗忖道:“兰妹妹功力虽高,但此处却也无一弱者,从这掌风中,即可想见。”
脚下忙又加劲,施展出驭气于飞之术,不半盏茶工夫,就扑到林边。
铁头书生穷目力之所及,向林中望去,不由百脉贲张。
原来林中正围著一大群当代魔头,无敌尊者、红衣老怪、黄衫老怪,皆在此间。
红衣老怪扶著两条长拐,握在腰际,他的身躯本来高大,这一加上长拐,就更高出别人甚多。
黄衫老怪右臂下垂,脸上显得十分怕人,因为右袖既长且大,可能已在这袖上,又练就了另一种功力。
但听见无敌尊者桀桀地怪笑道:“诸位!这两个娃娃好容易分开,我们不如迅速将她废掉,再合力去对付那小子去。”
他的话虽未被众人响应,但各以雄厚的武功,向著若兰劈到。
也幸亏是若兰,否则早已被他们劈成肉泥。
此时若兰正施展著玉掌定乾坤,但见她“虚推实扫”,化解诸般功力于无形,而她掌力所到,则又如摧枯拉朽一般。
虽然她有著绝世神功,但也是面露凝霜,十分谨慎地,不敢轻举妄动。
尤其红衣老怪,立身眼前,且明知就是杀死父母的仇人,而且对自己还有过不正当的念头。
这虽然是在女魔口中所言,讥笑若兰将由“公主变为寨主”,当初尚不明其意,原来红衣上人对这么年轻的少女,还有著非分之想。
若兰以前对红魔毫无顾虑,且待之如父如师,经过海岛圣尼年来之指点,才知道他却是这般人物。
虽然若兰面对著红衣老魔,一幕一幕的往事都晃过脑际,她本性纯良,红衣老人劈死她母亲,连尸骨都无存,父亲先不知被他如何折磨而死,脑中有著报仇之声,但见到红衣老怪这可怜相,又大是不忍。
因为他对自己,有过十载养育深恩,不管他内心如何,但受恩者,岂能恩将仇报,故此时若兰确陷在旁徨痛苦之中。
几次红衣老魔都在她掌力之内,却未骤然发掌。
其余几个魔头,都曾吃过若兰的苦头,虽空自暴喝漫骂,却也无一人敢猛勇而前,独撄其锋。
如果这几个当代第一流的魔头,合力下手,若兰虽是身负绝世神功,也决难以敌过众多高手。
红魔老怪见若兰掌力突变,而且招式诡异,不仅穷宇宙之奥秘,且竟天下之奇变,他也不禁大惊失色,心道:“这小贱人,究竟何时练就此种武功,所幸此时尚未达到极致,若假以时日岂有人能敌。”
红魔不愧为江湖之雄枭,遇事心细,而且也更毒辣,登时两目棱芒暴射,面上杀机炽而复隐。
低低地向身侧黄衫老怪道:“老二!先合我们之力,除去这个贱人……”
语落,长拐一起,那肥大身躯就已飘出,有如“鹞鹰展翅”快捷无伦。
他人在空中,左手拐如“拨云见日”一般,右掌则挂劈之间,顿使狂飙掠地,怒涛卷空,威猛之极。
黄衫老怪也身形一晃,右袖飘飘,破空之声,慑人心魄,左手寒爪冰功则聚全身功力于一击之下,冷冰冰地,寒针刺骨。
尤其他那右袖飘来,更为凌厉,这斯端地不凡,虽然失去一臂,却能贯真气加于衣袖之上,较之钢片毫无逊色。
两怪首先发动,其余数魔,虽未联手而上,也皆遥遥发掌相助。
虽然这些掌力,无实际功效,但这些魔头们,无一不是劈空掌的能手,尤其若兰一人站在中,这些力量汇集在一起,也就觉得庞大无比,威猛无伦。
若兰本来对红魔尚有几分怜惜,如今他竟首先攻到,两怪都以其至刚至猛之威力,全力施为。
若兰顿觉得心胆俱裂,因为不仅掌力令人窒息,黄衫老怪的寒爪冰功,奇寒更是难耐,两人这一联手,小妮子早对自己武功,失去信心。
尤其还有无敌尊者和无影人魔遥遥暴喝,他们也都蓄势待发。
人类有自卫的本能,尤其在强敌环视下,若兰想到要报父母之仇决不能轻易死去,为保不死,就必须先将这些魔头们毁去,否则自己绝不能活命,因为这些魔头们,都是心黑手辣之辈,又想到信哥哥,如果信哥哥在此,就不惧这些魔头。
想到信哥哥,就更得拚命将这些魔头击退,又深深地后悔自己太过冲动,如同信哥哥一道来此,就不会有这多惊险了。
说时迟,那意念只在她脑际一晃而逝,心中一急,求生之念也就更炽,蓦地将先天罡气骤然间施出,她也就如冲天一鹤般霍地拔起。
不仅将数股功力化解,且反弹之力十分沉重,她人在空中,有如穿花之蝶,织柳之莺,又似白衣仙子之舞。
直惊得环立诸魔一个个暴身猛退,蓄势而待,因为若兰身体腾空,飘来晃去,盼顾自如,下击之势,自是更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