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说罢,竟朝掌门僧一揖,“大师!请恕愚兄妹天亮之后,不再辞行了。”
掌门僧虽然机智百出,一时也辨不出铁头书生之意,正欲言又止,若兰见他这愣愣地,似有所思,两眼霎了一霎,“大师父!我信哥哥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不必费心,我看你愁眉苦脸,如果……”
铁头书生怕她说出更令和尚难堪之话来,忙用眼色制止,但若兰却故作不见,反而一声娇笑道:“信哥哥!我看这寺中,鬼气森森,每个和尚又都鬼鬼祟祟,你还是小心为是。”她的话,说得很认真。
本来那带娇笑的玉容,末了也十分严肃,铁头书生真是直瞪眼,实在拿这个师妹毫无办法。
那掌门僧,则更是面孔铁青,看著若兰想分辩几句,但终于忍耐了下来,其实他心中正在盘算著,如果一招出手能击伤两人,就可省去许多麻烦。
因为他料定两人,断非他的敌手,虽然他未曾露出口风,但在眉梢眼角间,已隐隐告诉两人。
铁头书生见他本欲离去,忽然一再停留,而眼神始终在两人身上流转,这朵武林奇葩,近来不仅诸事谨慎,也渐渐地熟悉江湖许多诡诈。
本来他对这万佛寺疑团重重,先前那夥人,虽非武林中正派人物,但这寺中众僧,却也无一弱者。
尤其这掌门僧,令人一见就知是江湖中高手,他却故意露出怯懦懦劲儿,致惹得若兰性起,才冷讽热嘲地戏弄得他老脸几乎挂不住。
当然两人是有恃无恐,也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在他们心目中,这小小一座寺院岂能奈何他们。
故不仅毫无顾虑,反而将这掌门僧,玩弄于股掌之中。
蓦地,寺后一声暴响,若兰故作惊讶地一声惊叫,竟自扑入铁头书生怀中。
掌门僧也认为此为千载一时良机,沉声暴喝道:“两个娃娃,是谁指使你们前来,说得明白佛爷自可网开一面,念你们年幼无知,否则,就休怪我心毒手辣。”
铁头书生也就将若兰一推,低低地冷哼一声,道:“和尚!你就少来卖狂吧,我兄妹眼中,还没有你这块料,我们既不用人指使,更没有找你们这些小贼的必要,大概你也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
他的话,显然是因和尚所激,故也冷言相还。
那掌门和尚果然被他气得火冒三千丈,牙齿咬得吱吱作响,马步一沉,双掌交相一挫,虎、虎、虎,连续三掌劈出。
显然这个身为掌门之尊的有为和尚,欲出其不意地将两人劈死以绝后患,故登时狂飙陡卷,屋瓦震动。
但恁地作怪,两人既未发掌相拒,反而是面带微笑,却从两人身上,冉冉有一股罡气发出。
不仅将和尚掌风化解,更有一种奇异而令人无法抗拒的反弹之力,震得那和尚连退数步,愕愕地,眨著眼望著两人。
是惊疑,是畏惧,是惭愧,抑是感慨。
因为以他数十年之精修苦练,慢说面前这两个年轻人无法相比,就是合两人年龄,也相距其涉足江湖之时间有著一段漫长距离。
而这两个年轻人,却有点邪门,凭他这连环掌上功夫,不仅未曾伤得任何一人,他们更未抗拒,亦不闪避,自己反被震退。
这要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来,当下又怒喝一声,暴身而起,巨灵之掌劈卦处,登时狂飙惊夜幕,掠地见寒涛,但见虎虎风动,桌椅乱飞,显然这三掌威力,较之先前发掌,又因怒极而倍增。
两人也顿觉有一股奇大无比的热浪扑到,所幸两人都已将先天罡气暗暗施出,否则恐怕早已伤在掌下。
若兰见铁头书生眉头紧皱,想是他深深不愿与这和尚为难,但被他这般欺侮,又实在不愿受这般委屈。
她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武功又俊,何况还有信哥哥立身旁边,更是胆气雄壮,豪气如虹,当下两臂微抬,轻飘飘,交相拍出两掌。
这虽只是轻描淡写,但也发出丝丝之声,中途与和尚掌力相遇,不期然,一声天崩地裂之响。
那掌门和尚被震退六七步,登时金星乱晃。
好个掌门寺僧,经验阅历,无不老到。
心中虽然惊疑,表面却十分镇静,一声冷笑之后,“两个娃儿!老佛爷几乎走眼,好罢!我今天少不得又要开一次杀戒。”
他的话,说得不急不徐,但两目中却神光毕露,跟著是一声怒吼,直震得墙壁摇晃,回音朗朗,好不怕人。
两个武林奇葩,虽无惧眼前这掌门和尚,也深知其功力深厚,定有毒招在后,忙蓄势戒备。
待两人先天罡气缓缓发出,缕缕白气绕满著四周,宛似一个白球,那掌门和尚却不进反退,早已飘身退出院中。
跟著哈哈之声起,和尚身影,早已不知去向。
两人虽知上当,但却料定既然入得这万佛寺来,出去也将不易,但如果就这般毫无结果离开,又十分不甘心。何况此间表面并无特殊设计,如明目张胆地群相对搏,也不定他们就能占得上风。
当下两人对望了一眼,尤其若兰则娇笑如花,虽然有一肚子话想同铁头书生说个痛快,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望著他笑。
铁头书生也被她迷人的笑意渐释疑虑,本来他对这万佛寺中有著种种臆测,故也就发出许多疑团。
尤其自这掌门和尚的行为来论,不问青红皂白就欲出手伤人,且出手就是毒招,更是气人。
好在是遇上了铁头书生和若兰,这要换了旁人,怕不早已血溅红墙。
故铁头书生见此情形,虽然气人,但对这掌门和尚的行为,又实在令人费解,何以出家人嗜杀若此,纵或以出家为名杀人越货,亦必有所目的。
按他就这么无端掀起杀伐,视人命如草芥一般,长此以往,不仅过往之人将遭不幸,即附近居民也将无一幸免。
铁头书生本是仁心义胆,豪气干云,既然被他发现这多疑点,如果就恁地离去,不仅心有不甘,也大失其侠义行为。
故而一面盘算,一面向若兰笑道:“兰妹妹!你先休息一回,我们天亮以后,还得赶路。”
若兰年纪虽轻,江湖门槛却较铁头书生精得多,也就娇声地笑道:“信哥哥!我现在不要休息,如果你需要休息,就在这榻上先躺上一回,我为你守护著。”
她说话,表面是同铁头书生谦让,也似体贴信哥哥辛苦。
但她小心眼儿正在计算著,等信哥哥休息时,自己入内去探视一番,看看这寺中究竟有什么鬼把戏。
两人处在这龙潭虎穴一般的万佛寺中,明知处境十分的危险,却也耐心地,静观著变化。
忽然一阵尖声尖气的笑声,由远而近,两人本来天耳通功夫已登极致,当然这数里之外的谈话,岂能瞒得两人耳朵。
但听那尖声尖气的声音,“我好不容易出山一次,既然我千里迢迢地赶来,你们不管如何,也应有点表示,否则……”
又听得那粗而沉重的声音,好似那掌门寺僧一般。
“老前辈,只管放心,既然是我们邀请你老人家前来,慢说是三千之数,就是再添上这些,也还难不了晚辈。……”
他们的话,好生令人费解,若兰低低地向铁头书生问道:“信哥哥,他们要三千什么东西?”
铁头书生登时面露凝霜,沉思半晌,才向若兰耳边吩咐道:“兰妹妹!这寺中大有蹊跷,所谓三千之数,若不是劫持三千美女,就是三千人头,如果是三千两黄金或白银,我想他们用不著有什么谈判。”
他的话尚未说完,粗而深沉的声音,又已传来。
“老前辈!寺中现存有一对男女,都是上上之选,只缘晚辈武功不济,不敢向他们下手。”
那尖声尖气的声音忽然一阵尖笑道:“我看你枉为掌门之人,连这点事也处置不了,真是笑掉大牙。”
这人说话好生托大,显然这宇宙中,除他而外,就无一人敢与他为伍似的,而那个掌门和尚,虽经他这般斥责,不特不敢生气,反而谄媚地笑道:“老前辈!不是晚辈不中用,就是你老人家前去,也不定……”
他的话未曾说完,就被一声“住口”的怒喝声止住。
若兰向铁头书生一笑道:“信哥哥!我就先出去给他个措手不及,免得他目中无人,夜郎自大。”语落,人即霍地纵起。
铁头书生本欲制止,但见她身形已起,也就将话咽了回去,他却被另一种声音所怔住。
那是若兰被迫退回院中,寺顶上正立著一个身高六尺有余,穿著大红长袍的怪人,脸被长发盖住,惟两眼在发中透出两道棱芒。
刚才若兰拔起的身形,就被他两只大袖,交相飘忽的两道热浪所逼退。
本来若兰想赶出寺外,却未料这人来得恁般快捷,因为在骤不及防之下,几乎遭其毒手。
虽然她人在飘落之顷,先天罡气已缓缓发出,却也被人抢去先机。
若兰此时是惊是怒,此人武功显然不弱,但在乘人不避之际,故怒不可遏。
抬头见这斯状极可怖,尤其两道棱芒令人不敢逼视,不问而知,这斯就是刚才尖声尖气说话之人。
若兰顿时笑容一敛,娇喝道:“怪物!有什么鬼花样,只管搬出来。”
那人一见若兰说话娇滴滴的,有如燕语莺声,早连骨头都酥了,怪脸上已绽著阴险的笑。
那棱芒亦渐转为一种贪妄之色,“美人儿!我怎么忍心伤你,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保证你一生享用不尽。”
说时,口沫直流,那尖声尖气,也就显得更为难听。
若兰早是一声娇喝,两臂微抬,两掌左右挥去,登时两股狂飙,由缓而疾,直向怪人扑去。
老怪先是一声尖笑,但跟著是闷哼一声,飘身后退,跃退墙头。
若兰亦已如影随身一般,跟踪而起,人在空中,两臂又经拳起,神功端地非比等闲,虽是遥空下击,这么两掌相交,怕不有数千斤威力。
老怪骤觉掌力凌厉,几将窒息,忙又暴身猛退,他只顾退后,那肥躯正撞在一株古松之上,震得枝叶纷飞,有地动山摇之感。
老怪苦头吃得不小,咧著嘴,也已运臂翻掌,飘身而起,显然已激起真怒,更一声巨吼,虽是尖声尖气,却也震得旁人耳鸣心裂。
因为他料知面前这个女娃不可轻视,故出手就使他闯荡江湖数十年的“奇门游身循环掌”来。
但见他移形换步,封闭腾挪,进退如风,虚实莫测,他那肥大身躯,施展开来,真是快捷无俦。
若兰虽以“玉掌定乾坤”,取得主动,但经老怪迫近,且按八卦步位,顺逆反侧,换步移形,每招每式,都指向若兰要害。
所幸若兰身体灵活,招式尤狠,老怪难以得逞,但欲求一时击败这个老怪,却也十分的困难。
正当两人皆以内家罡力相搏之时,老怪更一反过去猛攻猛打,疾变为虚飘飘,难以著力般。
若兰则玉掌频翻,虚推实扫,重带轻拿,时而由虚变实,倏地由实转虚,变化莫测,但听得一片风动。
老怪显因这奇异的掌力而震惊。
时而疾进,时而退后,但步履之间,则极有规律。
蓦地,一声轻叱,一团黑影向著老怪扑到,好快,好猛。
老怪本以全力对付若兰,这侧面击到,显已出乎意外,故顿觉慌乱,忙斜步停身,一掌劈出。
忽然一片血雨洒落,跟著是一声巨响。
老怪举目望去,不觉大惊失色,原来他这掌劈去,正好劈向那掌门和尚,但见他已经是血肉模糊。
就在他一愕之间,若兰早已玉掌翻起,虚推变成实扫,登时风雷之声起,狂飙乱卷,直将老怪劈起丈来高。
但老怪终非无能之辈,不仅经验丰富,心思更为细密,因为偶一不慎,肥躯已被劈起,忙聚气凝神,纵身飘落,但著地时,却在十丈之外。
这也是老怪狠毒之处,眼见自己非其敌手,这掌门僧何以无故向自己扑来,若非有人在暗中下手,岂能来找这个诲气。
况自己劈出那一掌,并非全力,而仓促间也不过使出四五成力道,掌门僧就是再不济事,闪避的工夫还不致如此。
但事实却摆在面前,掌门和尚,天灵盖早已不见,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下。
这意念在他脑际一晃而逝,今日晚间若不见机,现实的教训……况他的肥躯,正被若兰劈起。
他也就聚气丹田,借著这一起之势,斜身飘落,晃身间又霍地拔起,尖笑一声,人就失去踪迹。
若兰也为这掌门和尚被老怪劈死,呆呆地站在那里,待老怪飘身纵走,她才惊醒般,但再欲去追,已是无及,当下好生愧悔。
回头见铁头书生,立在那古松之上,夜风吹起他的白袍,宛似天神一般。
若兰看了躺在地下的和尚一眼之后,终于明白过来,一声“信哥哥”之后,人也如冲天一鹤。
铁头书生右手一揽,两人并立在树梢头。
这时,淡淡的月光,又露出云霄,两个俊秀的影子映在其中,渐渐成为一体。
终于若兰娇滴滴的声音又已响起,“信哥哥,那老怪逃去,不知又要做出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来。”
铁头书生闻言,微微的一声感叹。“兰妹!这里不仅是一个罪恶的深渊,也更将掀起一场大的杀伐,老怪物逃去,固然可虑,但惟有他离开此地,我们才有充裕的时间,来处理此间的一切。”
说著,一拉若兰的手,迳向殿后纵去。
他们踏著一层层屋脊,似“灵猫捕鼠”,若“喜鹊开屏”。好快!仅仅是闪晃之间,就已失去那两个俏丽身影。
忽然,一阵阵恶臭及血腥味,刺得人难受之极。
铁头书生向下一指,道:“兰妹!提气下降,脚不可著地,必须施展登萍渡水轻功,跃过这七八丈长阔之深院。”
若兰娇媚地一笑道:“信哥哥!放心,想这区区弹丸之地,还难不住我。”说罢,竟顺手拾取一片碎瓦掷下。
当响声过去,那黑沉沉的院中,竟如鬼火乱晃,忽而绿,忽而淡黄,但由缓而疾,发出那不可思议的跳动。
两人都不觉大惊,铁头书生,虽然眉头微皱,仍淡淡地笑道:“既然被他们发觉,这院中已不可轻过,不如绕道而行。”
若兰尚不知何故,信哥哥竟变得这般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