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火,照得石室通红,反射在若兰那玫瑰花的玉容之上,更是容光焕发,娇媚之极了。
差不多有一顿饭工夫,她行功完毕,但却未站起来,因为她已感到身上有著数股无穷潜力,竞相奔走。
她不得已,一面施展出般若禅功相护,又硬使真气纳入丹田,更逐渐将“玉掌定乾坤”中之口诀。
若兰已是精疲力竭,香汗淋淋,好似经过一场大病之后,昏然欲睡。
想到睡,人就在地上一躺,果真娇弱无力地,睡著了。
她睡得好香,什么事也不管,她没有想到其他,甚至连信哥哥,也早置诸脑后,因为刚才差不多已将她真力耗尽。
这也是她武功新的转捩点,要没有特殊资质,奇佳禀赋,谁也办不到。
当她潜意识内,欲将“般若禅功”与绝代高人所输功力溶化时,她并不知道殊途同归之理,不过是她一种奇想而已。
且自那绝代高人代为伐毛洗髓之后,自己亦无时间全部来练过一次,故许多武功使出,力道总是不足。
既然她获得这隐秘所在,又有一个月时间可供练习,当时就摒除杂念,先以“般若禅功”练习。
但恁地作怪,“般若禅功”在她来说,不过初入门径,并无如何成就。
往日运气行功时,亦无特殊反应,但不知近来常有异样的感觉。
尤其今日开始运气行功以后,一股巨大热流,逼得她全身血脉都似爆裂一般,不得不纳气丹田,以相抗拒,更不得不使出真气,以资调节。
待两种功力,偶一遇合,何如冰雪之遇烈火,冰必溶解,水必熄灭。
人总是血肉之躯,那里经得起这剧烈的变化,所幸若兰武功已得那绝世高人之助,本身资质又好。
自己警觉更高,一觉有异,才使真气纳于丹田,又发出全身罡气于外,使之在内体减少剧动。
但这种奇异之变化,时间则逐渐增长,正如火烧热水,时间越久,火力越大,水越热,以致于沸腾。
这时若兰,亦正如此理,差不多在两个时辰之后,才将几种功夫,溶于一体,她此时功力,岂止增加一倍以上。
故才显得精疲力竭,昏昏睡去。
外经熊熊烈火之助,身体在全部安息之中,这环境更非偶然,然而她却这般轻易地遇上了。
不知道睡去多久,石室中既无日光,亦不知昼夜,那熊熊烈火,已渐渐小去,若兰才知道时光过去不少。
腹中饥饿,亦成为计算时间之一,这么著,朝夕不辍,已再无困倦之态,更不用说精疲力竭了。
但每次行功,内体变化更大,有地动山摇之感,她为武功精进而心慰,也为困处此间而忧心如焚。
更想到这些日子中,不知道信哥哥急成什么样子了。
一想到信哥哥,就巴不得早些振翅飞去,但欲振翅飞去,必须先飞出这飞瀑中所隐藏的石室。
这些日来,她除掉练功,就是休息,不仅精神倍增,原来那玫瑰花般的面孔,也更显得娇艳欲滴。
虽然她心地,顿觉空虚,出穴之念,也就更为迫切,当她正欲动身一探之时,蓦闻衲衲飘风,自穴口袭来,那熊熊火苗,也随著飘风晃动著。
跟著是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你真的看过老怪物,在这飞瀑附近出现么?……”
另一个声音似十分肯定地说:“我亲自看见,那还有错,不过她既在此修为二十余年,说不定……”
下面的话被一连串的响声打断。
若兰闻声知警,心说:“原来这里又是一件江湖恩怨,我既然在此,但应该如何来善其后。”
跟著缓缓地立起身来……
第十三章 银河阻绝牛郎路
正当若兰欲巡视这石室一番,顺便一探出穴之路。
她还未著手进行,就被那沙哑的声音所吸引,在他们口中的老怪物,自是隐居此处的高人了。
虽然她未曾看见那高人的相貌,也不论他的行为如何,对自己说来,总有过救命之德,疗伤之恩。
这件事要未遇上也就罢了,今天既然遇在自己手中,焉能就此不管,何况此时,那高人正因事外出,又岂能任由外人侵袭。
同时心中也自暗喜,既然有人可以寻得入口,自己又岂无路可出。
只因当时自己太过于死心眼,同时也正欲寻一处隐蔽之处再练神功,故也就未急欲外出。
好在此间,一切齐备,这些日来,真也无人打扰,她在这段时间中,按平常练武之人而言怕不抵上十年面壁之苦。
故她闻言之后,也就缓缓地站起身来。
其实这两人说话,并未入得石穴中来,他们不过在飞瀑之下寻觅著,并用著劈空掌手法,挥动著飞瀑,故石穴中寒气,顿被逼入。
只因若兰天耳通功夫,在这段日子中,更为灵敏,才以为有人侵入。
当下运用星目,向著石穴入口处望去,但见一片雾蒙蒙,黑气飞腾,天崩地裂之响声,震耳欲聋。
心说:“这石穴必有出路,莫约等那高人前来,而自己瞎撞,说不定又会遇上危险,况外面已有强敌监视,自己虽不惧怕他们,但敌明我暗,自是惊险重重。”
她这时数种不同心理交织著,迅速出穴,固然必要,但飞瀑惊险,余悸犹存,又不能不慎重将事。
尤其曾经听见那沙哑之声,是要寻找隐居此处的高人,来人若无惊人武功,谅也不敢找来。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从这飞瀑之间,能觅得居室之人,除非有绝世武功,也不敢行走这飞瀑之间。
若兰深思良久,终无法获得决定。
忽然,那沙哑的声音,又隐隐地传来。“我们既然找不出老怪物隐居之处,也就只好守在这里,她总有外出之时,那时再相机扑杀。……”
这人说话声音好冷,好像别人都该死一般。
若兰听得,也不觉微起反感,心说:“就是那人打不过你,我也得找你斗斗,看你有什么了不起。”
正当她心念一转之间,就觉得一股劲风,自穴口而入,若兰忙蓄势戒备,因为她早已听见那些寻仇的声音。
“孩子!你好!我去了四十三天,你还未离开此地,我正在发愁,原以为一个月时间可以赶回来,不料在途中耽搁了些时间……”
说时,不觉深深地一声长叹。
若兰虽不识得此人,但听她口吻,就是上次救自己脱离飞瀑之险的高人。
但见她身材十分苗条,一身黑缎衣裙,自有一种高贵清新之感,脸上盖著一层长长的黑纱,仅仅看出一个颀长成熟的身体。
那双星目,虽隐在黑纱之内,也有一种令人无法逼视之感。
若兰看著她飘进的身形,身形晃动,脚不沾地,心中不觉一惊。
“此人莫非是鬼不成,如果是人,那有脚不沾地之理,就是轻功再高,也无此种飘身而进的。”
她口中不言,但已面露惊容,愕愕地看著。
好在她此时武功进境,并不在来人之下,尤其她对数种武功交相融会之后,更觉体内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力。
来人先是微微一笑,“孩子!其实你的武功,已高出我许多,我之所以留你在此,也是有所借重。”
若兰闻言,也就一扫疑处,娇笑道:“我误跌下岩,幸蒙老前辈相救,否则早已葬身潭底了。
只要老前辈有何吩咐,晚辈自当效力,不过老前辈怎么与那沙哑之人,结下仇隙,他们两人是何路数,尚请老前辈明示。”
黑衣妇人,闻言疾退一步。“怎么,你已经会过他们了。”
若兰见她这骤然的举动,心中也不觉一动,又复娇笑道:“晚辈并未见著,不过他们的谈话,并说老前辈在此修为二十余年,倒是被晚辈听见了。”
黑衣妇人望著她那玫瑰花的玉容,见她娇笑如画,不急不缓地,心中也不觉一惊,“倒看不出她这点年纪,我倒认为她可欺。
其实她的武功已在我之上,这石穴,外有飞瀑掩护,且声音奇大,此间岩室,距岩顶何止数十丈。
上面有人说话,她居然完全听见,这非她练就天耳通而何,从一而知十,这姑娘的武功,恐目下江湖中,已无与匹敌了。”
当下微微一笑,“难得姑娘这点年纪,武功竟有恁般成就,可喜可贺,当初我还存有一片私心,想不到竟成就了一个武林奇葩。……”
说罢,星目中那灼灼逼人白棱芒顿敛,露出一派慈爱祥和之态。
蓦地,那黑衣妇人又轻轻一声感喟,半天,才又缓缓地说道:“他们守在岩上,但岂能阻得住我,不过今后我这‘飞瀑明崖’,恐将无往日安静了。……”
若兰一直未曾开口,但见她一再欲语还停的样子,早已耐不住了,虽然她面上仍带著娇笑,但星目中,已流露出似疑虑,似不安的状态。
终于轻启朱唇,微笑地问道:“不知老前辈此次赴天山,已否见著了白衣神君老前辈。”
她的话问得令人惊疑不置,黑衣妇人挫腰抬掌,跃退四五步,一脸惊疑之色,喝问道:“白衣神君是你何人?你来此,是否为白衣神君所遣?”
若兰见她听见白衣神君,就面露惊容,且一改那慈和之态,言语之间更是声色俱厉,心中已明白大半,当下暗忖道:“原来你是与白衣神君背道而驰,那外面来找你的两人,说不定正是武林正宗人物。果如此,虽然你曾救过我,我也不能助纣为虐。”
若兰年纪虽轻,遇事却十分果断,头脑清晰。
回头望了黑衣妇人一眼,道:“你也用不著这般紧张,我与白衣神君,无任何瓜葛,我来此地,既无人指引,亦无人差遣。……”
若兰的话,也一改往日那温柔文静之态,每句话,每个字,都是柔中带刚,有著无上的威严。
黑衣妇人缓缓地,垂下手来。
跟著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人间的险诈,我与白衣神君,原为师兄妹。……”
若兰听她一说,不觉惊叫起来,“怎么?你与白衣神君是师兄妹?”
问得黑衣妇人,也微微一怔,终于点点头道:“这还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我一直埋藏在心底。”
若兰心中不觉微顿,因为面前这个人,给她许多启示,他们也是师兄妹,但却落得孤零零地,单身一人,寄居石穴之中。
蓦地,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过脑际,如果信哥哥也……她不敢想下去,但星目中,却微泛起泪珠。
是同情面前的黑衣妇人,还是怀念别后的信哥哥,或者是为著自己洒下飘零之泪,三种情形,可能兼而有之,为自身的命运而流泪或更重要。
黑衣妇人不觉怔住了。“孩子!你的心很好。”
若兰听她称赞,也觉得自己的失态,才娇笑道:“老前辈!你且不说,让我来猜猜,你与白衣神君老前辈,两人以前感情很好,他对你也十分爱护体贴。
但为著些小事,你们闹翻了,你一气之下,才找到这人迹罕至的荒山,过著原始的生活。……”
黑衣妇人似对她的颖慧,十分赞许,听她这派天真的话,毫无做作,终于被她逗得笑起来。
这是若兰第一次见著她的笑容,但笑的另一面,却隐藏了无限的痛苦与辛酸。
黑衣妇人笑容顿敛,却代之以深深地一声叹息。
这叹息之声,有如感染一般,若兰也顿时愁容满面。
眉目中,更泛起泪光,她不仅想到自己身世之悲,还有信哥哥在她心中的份量,如果也同面前这黑衣妇人。……
想到黑衣妇人,就不禁微微战颤,心也有点跳动。
这时外面又响起那沙哑之声。“既然你在此处发现她的行踪,我们守了这几日,岂能全无踪迹,莫非你……”
他们在外面的谈话,倏然而止。
黑衣妇人,不知曾否听见,还是故作不理,她低眉垂首,似是无限心事,也好似面对这如花少女,欲一吐心曲,但不知从何说起。
若兰尚以为她正谋筹对策,对付外面寻仇之人,乃盈盈笑道:“老前辈有恩于我,我岂不稍效犬马之劳,以为补报。
我武功虽不如我那信哥哥,但自信足可对付来犯之人,况他们终日守在山顶,也未免欺人太甚。
如老前辈愿意以武功强弱来解决,我当为你去打发他们。”
她的话说得轻松之极,连面前这个艺冠群伦的黑衣妇人,也被她激起当初闯江湖之如虹豪气来。
但此时竟软弱地,嘤嘤饮泣,更发著听不清的呓语,
不知道是悲愤,是悔恨,还是自叹命薄呢?
原来她本是“白衣神君”的师妹,两个人同在了然上人座前习艺,了然上人综习各家武功,自从物色到这双高足之后,更以为衣钵有传,尤其“白衣神君”玄功无敌,剑术更独创一格,轻功在以意会形,意动心转之间。
师兄妹在大雪山整整十四年寒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白衣神君因为欲练“捕风捉影”无上神功,对师妹虽是爱护备至,但从未涉及爱情之范畴。
他们所表现的,不过是至高至圣的手足情谊。
女人的年龄,较之男人,更为宝贵,而女人心情,又更较男人容易成熟,所谓春花秋月,更容易激起那寂寞的芳心。
她那时已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女人没有几个二十五六岁,何况那时所谓二八佳人,以她的年龄,早应该是儿女成群,岂知她犹是小姑独处。
眼看著月圆又缺,她已数不清多少月圆之夜,她也眼巴巴地望著天上的银河,对那织女牛郎,一年尚有一度相逢。
但她自己连这点机会也没有。
虽然她想到这些,脸发热,心也跳,但内心迫切的需要,成了缺口的黄堤,似乎无法收拾。
终于懒洋洋地,步出了她那间寄身十余年的“松庐”。
这时皓月正被淡淡的白云隐去,满山映上淡淡的光,树影摇晃晃地,有如千百个幻影般,她步上了后山。
蓦地,树枝声动,飘落下一个人来,他虽然不若白衣神君的潇洒不群,但也有另一种男人气质。
他们经过短暂的交谈,这道缺口的黄堤,终于在一阵风雨过后,领受到人生饥渴后的满足。
她陶醉,也恨师兄的不解风情,更以为惟有如此,才可以一吐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