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那面团团,笑呵呵的面孔上,早已青筋毕露。
红光也渐渐变成了淡白色,很显然地他也正在全力施为,而那支金箫仍不停地吐著金光。
海岛圣尼侧目一望,心中顿然蒙上一层阴影。
本来与梦云师太联手,对付两个魔头,并无败象,加上一个南阳羽士,两人掌力却不能尽量施展,因之态势陡变。
尤其矮胖老头,不知究竟练成什么掌力,一经沾身,就觉热热地,酸酸地,令人昏昏欲睡。
此时两人攻势一缓,老魔掌力也就陡然威力倍增,且迫得两人连连后退。
海岛圣尼既要拒强敌于前,又要注视全场,尤其南阳羽士已将呵呵之声,转变为凄厉之巨吼,好不怕人。
就在海岛圣尼略一分神之际,矮胖老魔巨灵之掌挂劈处,有若怒潮卷空,宛如迅雷惊霆。
怪啸声中,眨眼间,狂飙卷夜幕,掠地见寒涛。
两臂相交拳起,轻飘飘,两股毫无声息的巨大潜力,分别向海岛圣尼和梦云师太两人劈到。
两个武林异人,顿觉掌力有异,热气令人窒息,忙发掌相迎。
海岛圣尼以“般若禅功”,挟著连绵掌力,也是软若无物,轻如飘絮般的,连续向外推出。
梦云师太以“太乙神功”相还,风雷掌起,宛如怒潮卷空,奔霆迅雷,风雷声,慑人心魄。
三般奇异武功,骤然而遇,但闻一阵巨响,那风雷之势,有如怒涛汹涌,令人惊心动魄,山谷也为之震憾。
这时,天色本已暗淡无光,阴云四合,顿现出愁云惨淡之状,和这一声巨响,何如天崩地裂一般。
三人都不期然各退一步,只有梦云师太却连退三四步,才稳住身子,但她却又再度欺身而上,风雷掌一如电光石火般劈到。
矮胖老魔本身已身形旋转如风,两掌相交劈出如电,连人影也不易辨识清楚。
陡然,一声长啸,将掌势劈去,硬生生撤回,这个老怪,果真练到收发由心。
但见他凝神静听,蓦地,脸上色变,跟著是连吼数声,有如鬼哭神嚎,既尖锐,又凄厉,好不骇人。
海岛圣尼禅功通神,见老魔恁般倾听,还以为他欲招致其他同伴,故也忙凝神倾听,却一无所闻。
这时矮胖老魔,巨灵之掌,挂劈如风,人已跟著卷起,立将海岛圣尼和梦云师太逼退数步。
矮胖老魔不进反退,撤身在十数丈外,转眼就失去魔踪。
仅他的掌力挂劈之处,丝丝热风,尚未全失。
竟将怎么和梦云师太楞在当地。
梦云师太正欲追去,抬眼南阳羽士,箫招已渐缓慢,步履也不再似那行云流水般,亦已迟滞起来。
反观清瘦老道,掌风起处,沙飞石走,步履清闲,似乎毫不著力一般。
虽然矮胖老头撤走,他仍一无惊疑之色,虽然旁边还站著两个高人,他也似未曾发觉一般。
海岛圣尼对此人狂妄之态,固觉得可恨,但欲探知矮胖老鬼,究竟系何人,武功出自何宗。当下右掌一翻,竟以连绵掌向两人中间拍出,那软绵绵的掌风,如乱堆飞絮,直将南阳羽士和清瘦老道,同时逼退。
海岛圣尼见两人退后,忙向南阳羽士说道:“羽士,请暂退后。”
又复向那位清瘦老道微一施礼,“我们无怨无仇,这般拚死活斗著,敢问道长法号,刚才那位矮胖老人为谁。”
清瘦老人闻言,早是朗朗地笑道:“好一个海外神仙,妄称为武林长者,竟是恁般孤陋寡闻。”
海岛圣尼听他这般提起,也真的脸上一热,心说:“我已数十年未莅中土,怎地南阳羽士和梦云师太也不识此人。”故先看看梦云师太,又望了南阳羽士一眼。
南阳羽士已缓过气来,脸上红光复现,先是一阵呵呵之声,“圣尼!你就少同他客气,他就是江湖上,二十年前人所共弃的‘飞花暴雨’,后来竟混充真武爷爷后代,自称为‘无妄真人’。”
说著,竟将钢牙一咬,“贼道人面兽心,我曾待之以德,不意包藏祸心,我家罹难,与贼道大有关系。”
那清瘦老道,毫无愧色,反哈哈笑道:“好叫你们得知:‘你那时如果托庇在道爷手荫之下,也不会遭致灭门之祸……’。”说时竟又朗朗地一声长笑。
他这笑声,虽震慑人心,但却令人血脉贲张,尤其南阳羽士更气得两眼发赤,正欲挥箫而上。
但见那清瘦老道两臂微抬,顿时一股热风,直将南阳羽士逼退。
清瘦老道朗朗地笑道:“我要不说明,将来你们也要做个糊涂鬼,刚才你们不是问那位矮胖老人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妄称武林三杰哩!什么通禅神功嘛,在我那师父的眼中,你们何如沧海一粟,正所谓萤光之火,比之于当空皓月,使你们也开一下眼界,免得夜郎自大……”
每一句话,都如一把钢针,刺得三人都百脉贲张。
尤以梦云师太性最暴燥,□琅琅,早将那口上古奇珍,断金切玉的宝剑取出,正想一斗这目空一世的人魔。
她先是一声怒喝道:“贼道,少夸海口,你先说出那矮老鬼何人,再看我取你狗命,免得你再为非做歹。”
那清瘦老道,则不怒反笑道:“你那点微末道行,也敢向我道爷来撒野,我要在十招之内,不将你擒下,就算我输与你了,不过,我看这太费事,不如你们三个同上,看道爷掌上功夫。”说得狂妄之极,也轻松之极。
海岛圣尼心思精细,一见贼道有恃无恐地,说不定还有其他阴谋,故兀立一旁,未发一语。
梦云师太仗剑而立,白发被风吹起,根根直竖,但见她面露凝霜,宝相庄严,不怒而威,当下一声怒喝,银虹暴涨三尺,人剑不分,一团光幕,就向那老道掩至,快逾电光石火。
这时她不仅欲一吐心中忿怒,也欲为武林三杰立威,谨慎中力求主动。
但见她左手诀,右手剑,刺、剪、劈、砍、撩、推、错、冲丝丝入扣。
但闻风雷之声并发,剑气漫天,一招紧似一招,一剑逼近一剑,倏然化作一团剑影,人剑难分。
那老道亦非无能之辈,见梦云师太蓦然出手,忙移步发掌。
显然他对这套剑法,也顾忌三分,故一味避实就虚,乘虚蹈隙,间或发出一掌,又倏退后。
这时梦云师太目光如电,剑转卷地凉飙,攻若惊霆迅雷,守若江海凝光。
两人一搭上手,何如龙争虎斗,但见人影纵横,剑花乱舞,好不骇人。
蓦地,形势陡变,老道经过一阵游斗之后,忽然一声巨吼,掌风起,碎石飘飞,人影动,怒涛汹涌,顿将梦云师太凌厉剑招迫得散乱。
老道更得势疯狂,白袍卷起,有如翩翩蝴蝶之舞,步履之间,何如水银泻地,花影缤纷。虽然纵横在梦云师太剑光之内,但意态清闲,一若灵猫戏鼠,步步紧逼,故迫得梦云师太连遇险招。
海岛圣尼一见,趋步上前,“师太暂歇,待我来会会这位自命不凡的高人。”
声落人至,掌力也缓缓发出。
老道早已警觉,之前海岛圣尼那掌曾同时逼退自己和南阳羽士,心说:“这老尼姑的确非比等闲……”故忙纵身后退,待站定身形,始发掌相还。
两人掌力虽然都是轻飘飘地,毫不著力,但却是内家罡力,若一沾身,就会筋骨断折,两人都神清气闲,丝毫不松懈。
这时,云雾更密,丝丝细雨,飘落脸上,也有点凉意。
那个号称无妄真人的老道,又朗朗地一笑,“天雨谁留客,贵客恐难留,个个胆如鼠,奈何闹咻咻。”几句疯疯颠颠的话说完,竟向后撤身而走。
南阳羽士首先金箫一展,快逾飘风般扑去,口中发出那凄厉而慑人心魄的吼声,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梦云师太早被老道气得两眼发赤,也就挥剑而上。
只有海岛圣尼尚立身未动,但远处却飘来,“胆小如鼠,何闹咻咻”之声,登时激起她那如虹豪气,那怕就是龙潭虎穴,也必闯去,何况老道武功并不会太高过自己,当下冷哼一声,也随著三人追去。
他们在前面越奔越急,但却未曾追上那无妄真人,南阳羽士早已破口大骂,梦云师太也不禁怒喝连天。
两人声震寰宇,山林摇动,鸟兽惊散。
梦云师太也在后急赶,但偶一回头,不禁大惊失色,原来以前自己发现那座城头,依然尚在,故这般拚命奔走,似被奸人所乘。
当下仔细一望,但见地面碎石纵横,东一堆,西一堆,树木折断不少,但树干已多被砍去。
海岛圣尼这才出声向两人惊呼道:“师太和羽士,快不要上贼道恶当,否则就恁般消耗下去,终必被擒。”
海岛圣尼本以千里密传音,向两人发出警告,两人闻言都不觉一颤,但见那老道,则意态清闲,在那林间散步,好似已将刚才拚斗一幕,全置脑后。
这时,两人欲退回海岛圣尼处,虽然仅是数十丈之隔,却是天涯咫尺,相隔有如万重山一样。
两人不企图突出,尚可安定,一当急欲离此,梦云师太一个弯还未转完,南阳羽士则又进入另一个林间。
眼看两人离开,却无法会面。
梦云师太亦企图以凌空虚渡的功夫,在空中脚不著地,因为那些树干,亦多被削断,故方向仍无法维持。
海岛圣尼以禅功通神,当然实力浑厚,故临事不慌不乱,一见南阳羽士急得团团乱转,忙用言语制止,“以静制动,以虚避实,暂守现地,待机突出。”
果然她的话,发生功效,梦云师太和南阳羽士,即停身侍立,蓄势戒备。
海岛圣尼运用一双神目,察看前后左右,心说:“就是这些乱石堆,乱木桩,乱树枝所捣的鬼。”
故立刻试图移开乱石,但谈何容易,移开一堆,自己方向又已失误,且还得防止老道掩袭。
她立即以连绵掌法,将那些乱石堆扫开,但听得一片呼呼之声,砂石横飞,有如狂风骤雨般。
梦云师太和南阳羽士,见海岛圣尼如此,亦先后效尤,故满山乱成一片,真个是砂石漫天。
此际,远处似已大亮,虽然远处亦阴沉沉地,但不若恁般愁云惨淡。
海岛圣尼等人,虽然武功高绝,惟对星卜之学,八卦之象却未研究,但她伏魔剑法中,也以八卦而变化,故顿然醒悟,不禁“哦”了一声。
原来这正是武侯所遗下的八卦阵。
这些贼道们,将一座完整的阵图,弄得恁般阴阳怪气,尤其以乱石为门,以碎石为□,更以树枝和削干,作为阵之中心位置。
海岛圣尼心中一宽,举目四顾,但见方圆十数里,都列在阵中,他们这时所站位置,正是巽门内端。
不过,贼道们略加变化,将八阵范围扩大,每门设置三层,故不易为人识破。
当下海岛圣尼,又用“千里密传音”法,告诉两人,如何齐会,如何出阵,并劝二人心平气定。
她这一说出破阵之法,那个“无妄真人”心中也不觉一动,但见他身形疾转,从南阳羽士这面飞身而上。
南阳羽士一肚子闷气,正无处发泄,一见贼道到来,虎喝连声,金箫起处,耀眼光华,刺人眼目,数尺之内,罩在光幕之内。
好老道!不仅武功精湛,而且博学。
布置这一座方图十数里之阵图,虽非老道独力而为,但看他进退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显然这座恶阵,他已了若指掌。
故各人行动,都落在眼中,其中以南阳羽士功力较差,气最浮,性最急,老道微微一笑忖道:“我不若如此,如此,还愁诸人不落入掌中。”
当下袖袍一抖,迳向南阳羽士袭到,两下猛一接触,也觉心惊,原来南阳羽士箫招已出神入化,尤以旋天八招,更是精绝。
此次被老道困在阵中,气怒不已,故趁老道飘身掩至,即拚出全力,发出旋天八招之“玉凤惊凰”。
蓦闻金箫肃杀之声,慑人心魄,骇人听闻。
老道初不料南阳羽士,亦有恁般高绝武功,这种奇妙箫招,真是见所未见,更不知从何发出肃杀之声来,忙气纳丹田,心闲气定,撤掌当胸,硬生生将发出掌势收回。
也是老道武功端地精湛,临危不乱,否则骤然遇此劲敌,纵能全身而还,也必十分的费力。
南阳羽士以一招得势,“丹凤朝阳”“波影浪花”,两招都是旋天八招精绝之学,不仅招式奇奥,变化诡异,且招里藏招,式里套式,虚实变化毫无定准,遇虚则由虚而变实,遇实则由实而易虚。
故人影纵横,光幕纷洒,凌厉之极,直逼得老道顿时手忙脚乱。
倏地,老道朗朗一笑,“老鬼!道爷少陪了。”声落,人竟自那乱石堆中一点,就纵出数丈之外,转眼即失去踪迹。
南阳羽士虎喝连声,岂容他轻易脱出手去,也随著老道纵起,但南阳羽士脚尖刚一落地,陡闻一声天崩地裂之声,南阳羽士就失去知觉。
原来南阳羽士与老道,恶斗于坤门之上,那些乱石也按著五行变化而堆砌,其中三大堆本为主门,为土行,故在坤门之上,易守难攻,但“土生金,金克木”,但时势之变易,则又另当别论。
南阳羽士在箫招之上,略一得势,就乐而忘形,这座阵势,虽经海岛圣尼提醒,但他一向粗心,故那些乱石堆方位,亦未看清。
明明老道落脚之处在木行方位,他却在土行上停步,如能迅速换步亦有可为,但他竟妄求有功,故被生生相克,水火相攻。
那一声巨响,是他踏著乱石,震动机关,因之此一呼,彼则应,乱石堆中,大部置有火药。
在响声过去,登时烟雾漫天,数十丈内,全被烟雾罩住。
海岛圣尼和梦云师太,已缓缓移近巽门之内,尚无特殊变化,此时两人凭掌上功夫竟将那些乱石移开。
但蓦闻巨响声起,烟雾弥漫,也不禁讶然失色。
这时天色已过午,但他们仍立身在雾蒙蒙之中。
海岛圣尼不愧为武林尊者,眼见南阳羽士失陷在烟雾之中,心说:“若长此下去,我们将成为待宰之羔羊了。”
当下一声轻叱,平地拔起三丈来高,复在空中身形一转,斜身飘落,恰在梦云师太立足之处。
两位武林异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