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很久,听来听去仍是那些说过的话,看情形大约不会有别的新鲜的话说出来了。
其实,就这几句话,已经足够了。
骆人龙已不难想象出,圣手书生田巧一定是被迫做了一件不愿做的事,而那件事,极可能就与他父亲之死有关。
骆人龙心里盘算了一下,想好了一个对策,向二堡主田均道:“二堡主,现在你可以点住令弟的穴道了。”
二堡主田均依言点了圣手书生田巧的穴道。
骆人龙走到床边,把圣手书生田巧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两只手同时搭在圣手书生田巧左右‘肩井穴’上。
过了不久,只见他现出了一脸惊疑之色,连声“呵!呵!”道:“怪了!怪了!”
大堡主田畴接口道:“少侠,有什么发现?”
骆人龙放开双手道:“令弟没有生病,他是中了人家的暗算。”
落星堡七兄弟齐齐惊声道:“中了什么暗算?”
骆人龙一时没有答话,只见剑眉皱得紧紧的。
大堡主田畴又重复问道:“舍弟中了什么暗算?”
骆人龙沉声道:“天魔指!”
落星堡七兄弟同时恨声道:“一定是骆一飞那老儿下的毒手!”
骆人龙听得心中好不恼火,语声一冷道:“令弟是什么时候发病的?”
…
第十一章 其罪在我
骆人龙诊断出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的疯狂之病,乃是起于被人暗中用天魔指法点了穴道之故。
他刚把这个病因说出,便只听落星堡七兄弟同时恨声道:“一定是骆一飞那老儿下的毒手!” 骆人龙心中好不恼火,语声一冷道:“令弟是什么时候发病的?” 二堡主田均迅答道:
“那日子好记得很,算起采正是五年前的端午节。” 骆人龙回想五年前的端午节,他父亲日月叟骆一飞不是好好的正在黄山家中么!不但那时候他父亲在家中,简直可以说,他父亲在那几年,·根本就没有离开黄山一步。根据这种事实,任谁也已可以看得出,其中大有文章。
最使骆人龙悚然而惊的,是除他以外,武林中竟有了第二个会天魔武功的人。 这人是谁?
是三堡四派中的人?抑或是另有隐身之人? 目前,这两个问题,看来只有从圣手书生身上追查了。
动念间,骆人龙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又问道:“令弟未受伤之前,他的情绪正不正常?”
落星堡七位堡主,差不多一致道:“哪时,我们的心绪都不很宁静。” 骆人龙道:“为什么?” 二堡主田均解释道:“那时骆老儿连伤了三堡四派许多门下弟子,请想,我们的心情平静得了么?” 骆人龙道:“令弟八堡主是不是更特别些?”
大堡主田畴忽然“呵!”一声,道:“呵!我想起来了,有一件颇不平凡的事,或许可供铁少侠参考。” “大哥,什么事?”未等骆人龙开口,他的兄弟们都已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抢先催促着。
大堡主田畴避“在那年端午节前三天晚上,我发现八弟老是在我房外走来走去,好象有什么话,想向我说似的。”
五堡主田异道:“大哥一定问过八弟了?”
大堡主田畴道:“愚兄当然问过他了,可是,当我问他的时候,他却黯然一叹,一句话也不说地走开了。” 二堡主田均道:“大哥,你为什么不追问。”
大堡主田畴道:“我本想待第二天好好找八弟谈—谈,那知第二天一早便接到高阳堡的通知,邀约愚兄前往赴会,等到我回来,八弟已经出了事了!” 骆人龙插嘴道:“不知在下可否问一句与令弟病情不相干的话。”
大堡主田畴笑道:“铁少侠本客气了,少侠有什么话,老夫无不乐于答复。”骆人龙道:
“不知大堡主被邀从往高阳堡为了何事?”
大堡主田畴道:“高阳堡截获了几封骆老儿联络一干隐世老魔,预备造恶江湖的亲笔信件,特邀老夫前往共商对策。”
骆人龙沉思了片刻,道:“大堡主对于令弟八堡主发病后所发呓语,—到底作何看法?”
大堡主田畴道:“依常理而论,舍弟可能被迫做了—些自己不甘愿做的事。”顿了—顿,又非常有自信地道:“但是,那是不可能发生的,愚兄弟在武林中,虽说不上是什么人物,可也不是任人摆布之人。” 骆人龙道:“在下就事论事,……不知大堡主曾否把令弟的疯言疯语,和出事前令弟失常的行为,作过一番联想?”
大堡主田畴一怔道:“老夫,老夫,倒是没有如此想过。”
骆人龙道:“在下认为这两件事,是极有关连的,不知大堡主以为然否?”大堡主田畴楞了半天,道:“老夫如今想起来,觉得少侠的话甚是有理,只怪老夫当时太迟钝了。”言下有说不尽的后悔。
二堡主田均道:“大哥,你也不用懊悔了,等铁少侠医好了八弟的病之后,我们再仔细研究并作补救吧!” ’ 大堡主田畴起身向骆人龙一揖道:“承蒙少侠一语提醒梦中人,老夫内疚于心,片刻难忍,恳请少侠速展回天之术,拯救舍弟脱离苦海,愚兄弟感戴无涯。”
骆人龙剑眉双蹙还礼道:“大堡主言重了,在下敢不尽力而为,只是……只是……”二堡主田均接口道:“铁少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尚请直言见告。”他因深知道天魔指的厉害,生怕骆人龙功力火候不足,无法奏效,又怕骆人龙年轻面嫩;死要面子,不好意说出实情,勉力而为,结果,不但病医不好,反使八堡主田巧的病况发生了变化,增加以后医疗上的围难,所以如此说法。 骆人龙道:“令弟伤势原就不轻,又加拖延日久,被制经穴发生硬化,要治愈他,恐非一朝一夕之功。”
大家一听骆人龙所说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不由都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长吁一口气。
大堡主田畴道:“天魔指乃是一种绝毒的指法,只怕除了少侠以外,普天之下再也无人可治,老夫刚才虽免性急了一些,少侠不用放在心上。” 骆人龙道:“此外还有两件事,须请大堡主俯允并赐助。”
大堡主田畴道:“少侠尽管吩咐,为了我们八弟的病,落星堡皆尽一切以赴。” 骆人龙道:“第一件事,有几株难找的药物,大堡主必须要设法备齐应用。” 犬堡主田,畴道:
“什么药物,少侠只管开出来,我们马上照办。” 骆人龙开了一张药方,交给大堡主,大堡主田畴看了看,眉头皱了半天,始将药方交给三堡主田畋道:“不惜任何代价,务必备齐这些药物。”
三堡主田畋接过药单,退了出去。
骆人龙又道:“第二件事,每天上午,在下必须与令弟单独共处两个时辰,助他慢慢恢复萎缩了的筋络。” 大堡主田畴沉吟一下道:“要不要愚兄弟为少侠护法?”话说得好听,其实却是不大放心骆人龙一个人留在地下室中。
骆人龙单刀直入道:“堡主放不放得下心,要是放不下心,只管明言好了。”大堡主田踌哈哈大笑道:“愚兄弟只是想在少侠身边听候差遣,现在少侠既然这样说,愚兄弟就乐得偷这个懒了。”
骆人龙也是一笑道:“各位请!在下这就要开始行动了。”
六位堡主,就这样被骆人龙请出了地下室。
骆人龙暗笑着关上室门,走回圣手书生田巧身边,伸指向他“玄机”穴上点去。只见他的指尖,陡然一阵急颤,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以深、浅、缓、急、轻、重各种不同的式势连点了七七四十九下,把指力射入圣手书生田巧体内。
圣手书生田巧的伤势很重,下手加害的人功力又极为深厚,骆人龙要不是所习的“天元心法”有克制“天魔内功”的特性,单凭功力,骆人龙纵是知道解穴奥秘,也不可能解开圣手书生田巧被制了四年以上的穴道。 不过,骆人龙本身的内力,也就消耗得相当可观。
骆人龙由于自己内力消耗太多,解开圣手书生田巧的穴道后,不等对方恢复神智,便又出手点了对方的睡穴。自己则坐在圣手书生田巧身边,调息起来。
直到骆人龙自认内力恢复到足以应付圣手书生田巧清醒后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时,才收功而起,拍开了圣手书生田巧的睡穴。 圣手书生田巧回醒之后,发了一阵呆,霍地跳起来向室外冲去。 骆人龙幌身阻住圣手书生田巧道:“八堡主你要到那里去?”
圣手书生田巧怔然道:“你是谁?为什么阻住我的去路?”
骆人龙道:“我是为你医病的,你的病体还没有全好,现在不能出去。” 圣手书生田巧冷冷地瞧了骆人龙一眼,道:“我不认识你!”接着双手—推,道:“让开,我有要紧的事情,非马上出去不可。” 骆人龙双手疾出,粘住圣手书生由巧推出的掌心,向前一送,把圣手书生田巧震得倒退跌回床上,冷笑道:“你有什么话,可以先告诉我。”
圣手书生田巧又复跃起,仍向室外冲去这“你如果再阻止我,你便将成为武林罪人了。”
骆人龙冷笑道:“你要不把话说明白,莫想走出此处一步。”一招“擒龙手”,又把圣手书生田巧甩回床上,厉声道:“你久病初愈,内力未复,最好安份一点。” 圣手书生田巧原就是心思灵巧之人,两次被骆人龙挡回,便已看出以目前情势,实在强不过骆人龙,伺时,他心中也生出了满腹狐疑,愕然道:“久病?我病了多久?”圣手书生神智被“天魔指”所制,疯癫了四五年,这四五年来的非人生活,在他记忆中只是一段空白,在他意念里,发疯的前一天,便是昨天,今天与昨天之间,能会有多久,怪不得他有此一问了。
骆人龙当然了解这个道理,遂简明地道:“你被人用‘天魔指’点伤了脑神经,过了将近五年的疯癫生活,刚才在下才解开你被制穴道,使你恢复了神智。” 圣手书生田巧听得不由楞了半天,道:“你这话是真的?”
骆人龙道:“我没有骗你的理由,同时,你只须仔细看看这地下室中的情形,和你双手双脚被铁链长期锁铐的痕迹,难道你还不能明白么?” 圣手书生田巧自己就是一个非常精细的人,只因神智初复,没有注意这些事实,这时,一经骆人龙提醒,掠目四望,双手抚摸了一阵被铁链锁过的创痕,忽然,仰头叹声道:“完了!完了!都是我犹豫不决,而致铸下了大错。”显然,他是完全相信了骆人龙的话了。 骆人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圣书书生田巧道:“你先把近四五年来,江湖上的变动情形告诉我。” 骆人龙道:“近年来,江湖上所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从何说起,,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答好了。”
圣手书生田巧第一句话便问道:“日月叟骆大侠的近况可好?” 骆人龙心中不由一震,道:“你为什么如此关心骆大侠?”
圣手书生田巧深深一叹道:“我怕我们三堡四派害了骆大侠。” 骆人龙促声道:“为什么?”
圣手书生田巧苦着脸道:“因为……因为……” 骆人龙道:“因为什么?”
圣手书生田巧道:“因为有人暗中嫁祸骆大侠,策动三堡四派对骆大侠不利。”骆人龙心里悲呼一声:“爸爸呀!”默祷道:“孩儿总算证实了你老人家的冤情了。”接着沉声道:
“三堡四派果然卑鄙无耻!那嫁祸之人是谁?快说!”
骆人龙显然太过激动,说话时竟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
圣手书生田巧那有看不出之理,当时正声道:“你是谁?”
骆人龙嘿嘿笑道:“我要将姓名告诉了你,你只怕就不会说实话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劝,你还是少费心机吧!” 圣手书生田巧摇头道:“你错了! 目前我没有向你使用心机的必要,我只是不愿再做不明不白的事罢了。” 骆人龙哼声道:“你倒说得漂亮!” 圣手书生田巧道:“我不是说得漂亮,而是我内心确实如此,不管你是暗中害人的魔党也好,我都可以向你说实话。”
骆人龙—愕之间,只听圣手书生田巧又解释道:“因为,你如果是暗中害人的魔党,我要说的话,你早已知道了,再向你说一遍又有何妨,你如果是我们三堡四派的朋友,我更要向你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我们三堡四派做错了事,也好亡羊补牢,谋求挽救之道,你要是来向我们找麻烦的人,明白真相以后,或许会使你改变做法,所以,我没有不说实话的理由。”
骆人龙微一沉思,便下了决心道:“好!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接着警告地道:“不过我要警告你,我既然能够医好你的疯狂之病,一样也可以使你再丧失神智,甚至,用更厉害的手段加予你,希望你说话时多考虑考虑必然的后果。”
圣手书生田巧朗声一笑道:“我已经看出你是一个很有理智的人,而我也不是受吓唬的对象。”
骆人龙对圣手书生田巧这番话,暗中也甚是折服,觉得他这人既识利害,又明是非,不是信口开河的小人,不妨就先相信他一次,于是,坦率地自认道:“在下姓骆,名人龙,先父便是日月叟骆一飞。” 圣手书生田巧微吃一惊道:“令尊……令尊什么时候仙逝的?”
骆人龙恨声逍:“先父便是在四年之前,被你们三堡四派害死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圣手书生田巧凄厉地叫了一声:“天呀!我田巧真是百死莫赎了!” 骆人龙冷笑道:“你现在准备怎样赎罪?” 圣手书生田巧一脸愧怍之色,倏地扑向骆人龙拜倒,道:“我田巧誓以有生之年,听候少侠驱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骆人龙进入落星堡原是满怀复仇之火而来,尤其对圣手书生田巧,由于猜疑是他伪造书信,使自己父亲蒙冤,更有着说不出的痛恨,所以,用了一点心机把大家支开,就是预备用霹雳手段向他逼供,那知他竟是良知未泯内愧于心,早已立志赎罪了。 骆人龙这时虽看不透圣手书生田巧的态度是否出于真情实意,可是以他为人心性,却再也硬不起心肠来对圣手书生田巧疾言厉色了。
他转念之间,便换了一付和颜,扶起圣手书生田巧,诚恳地道:“八堡主,你不必如此,在真象未白之前,在下实不敢接受八堡主这等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