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人龙和舒玉珍匆匆走回店房中,舒玉珍要过骆人龙手中的扇子,仔细看了半天,道:
“钰哥哥,那老人也真怪,被你一问就问跑了,可是,我却看不出这把扇子有什么特别的地
方。”
骆人龙笑道:“货卖识家,我们不识,当然看不出其中秘,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却惹上麻烦了。”
舒玉珍“哼”了一声道:“谁敢不开眼,找到我们头上来?”
骆人龙向舒玉珍打了一个眼色道:“俗语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又说:“‘君子无罪怀壁其罪。’我们要避免日后的麻烦,只有一个办法。”
舒玉珍笑道:“你也卖起关子来了,为什么不爽快地把办法说出来。”
骆人龙笑道:“你猜猜看?”
舒玉珍摇头道:“你的心事比我们女孩子的还要难猜,我懒得费伤脑筋,反正这扇子已经送给你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就是把它烧了,我也不会叹息一声的。”
骆人龙笑道:“珍妹,我真想把它烧了,免得怀壁惹祸,就是怕你多心,说我不重视你送的东西。”
舒玉珍道:“你既然把话说明了,又当别论,我也赞成你的意思,我明天再买一把送给你好了。”
骆人龙笑道:“我真的把它烧了?”一面伸手把那扇子就近灯火,一面还注视着舒玉珍脸上的神色,要是她有点不愿意的样子,他随时可以收回来。
舒玉珍满不在乎地道:“你烧吧!”
“烧不得!请听老夫一言。”嗖的一声,那和他们竞购扇子的老翁,从窗外飞身而入。
骆人龙哈哈一笑,收回手中摺扇道:“老先生请坐,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那老人—怔,道:“你算准了老夫会来?”大模大样地坐上了正中的椅子。
骆人龙道:“老先生要再不现身,在下只好真的把这摺扇付之一炬了。”
那老人被骆人龙点穿了心事,不由窘态毕现,只好勉强哈哈大笑,掩饰心中的不安,道:“江湖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少侠料事如神,老夫佩服!佩服!”话头一转,又
道:“听少侠的口气,似是有意将这把扇子割爱,不知少侠有什么条件?”
舒玉珍嗤鼻笑道:“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就想要人家的东西。”
骆人龙喝声道:“珍妹,对年长之人,不可如此说话。”
那老人连声道:“没关系,没关系,舒姑娘的话说得一点不错,只是,老夫已把二位身份门第打听清楚了,想必可当别论了。”
舒玉珍道:“那你是谁?也得让我们知道呀!”
那老人嗫嚅道:“这个…这个…事情谈妥以后,老夫自然要告诉你们的。”
舒玉珍嗤道:“连自己的娃名都不敢说,其它的就不用谈了。”
那老人不理舒玉珍,转向骆人龙道:“铁少侠,你的意思如何?”
骆人龙瞄了舒玉珍一眼道:“只要老先生以诚对人,老先生是有机会获得这把扇子的。”
那老人一喜道:“少侠是说,这把扇子可以给老夫了?”
骆人龙道:“我只是说,老先生有获得的机会,而这机会得由我们谈话的结果来决定。”
那老人两手一摊道:“既来之则安之,少侠有什么话请说?”
骆人龙道:“在下还是请老先生先行见告大名。”
那老人苦笑道:“少侠如果真要问,老夫敢不奉告,其实说起来,老夫的姓名并无不可告人之处,只是不为世人所谅罢了。”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吐出真名实姓,显然,这老人生
怕说出真名实姓以后,骆人龙便不用和他谈那扇子的事了。由此可知,这老人绝不是正’派
中的高人。
骆人龙心灵性巧,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不过,他别有用心,志在复仇雪耻,只要有可利用的机会,是绝不放手让它溜过去的。
因为这时他心中正有一个念头,想利用这把扇子为三堡四派找些麻烦,再则,他已察觉得落星堡二堡主田均已闻声走过来了。
骆人龙默察落星堡二堡主田均人已到了门口,故意一笑,大声道:“只要老先生说出姓名,这把宝扇你就算有了一半了。”
那老人道:“真的?”
骆人龙眼睛看着门口,道:“在下……。”
门口人影一闪,落星堡二堡主田均走了进来,骆人龙倏然住口,不再说下去。
那老人一见,落星堡二堡主田均笑道:“中条七煞名震黑白两道,铁少侠,你不认识这位就是七煞中的老大九头狮子王俊大侠么?”
九头狮子王狻道:“中条七煞不黑不白,我行我素,铁少侠,对于扇子的事,你考虑一下吧。”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道:“铁少侠,什么扇子,可否容在下见识见识?”
骆人龙递过摺扇笑道:“堡主来得正好,在下原拟向王大侠问明这把扇子的来历后,便将它送给王大侠了。”暗中买好,却是安心给落星堡树敌。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接过那把扇子,脸上惊容毕现道:“这把扇子,原是武林中无价之珍,怎会到了少侠手中?”
舒玉珍兴冲冲地道:“是我刚才买来,送给钰哥哥的。”接着,又不愿其烦地把买得这扇子之后,和九头狮子王狻竞价之事告诉了田均。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听了,转脸向九头狮子王狻道:“王大侠,几时学会了欺蒙的手段?”
九头狮子王狻刚才由骆人龙的口气中,眼看这把扇子已是稳然到手了,及见落星堡二堡主田均插了进来已知不妥,这时,再听田均说出这话,不由脑羞成怒道:“这扇子是铁少侠
的,用不着田二堡主强自出头。”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道:“铁少侠是本堡的贵客,本堡自有维护之责,王大侠,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九头狮子王狻冷笑道:“要我死心,得听铁少侠一句话。”
骆人龙先不答九头狮子王狻的话,却转问舒玉珍道:“珍妹,这扇子是你买来的,你有什么意见?”
舒玉珍道:“这扇子送给了你,便是你的,一切任由你作主,它再贵重,我也不稀罕。”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怕骆人龙糊里糊涂地把这扇子送给了九头狮子王狻,插嘴提醒骆人龙道:“铁少侠,这把扇子据说是百年前武林怪杰浮尘子的遗物,书中寓意极深,隐藏一套精
奥的武功,为武林人物梦寐难求的珍物,请少侠慎审考虑,莫使将来武林蒙其毒害,幸甚幸
甚!”
这话无异是说,如果将扇子送给了九头狮子王狻,便有遗祸武林之虞。
九头狮子王狻气得双眼发赤,恨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吃了,不过,他毕竟是年纪大了的人了,尚能克制住心中怒火,没有马上爆发出来。
骆人龙一叹道:“这样说来,倒叫在下作难了。”
舒玉珍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你不会留着自己参研么?”
骆人龙摇头道:“先恩师留下的武功就是勤练一生,也练之不完,我那有心事学人家东西,我既无心于此,又何必保有这劳什子,招惹无谓的麻烦,我看还是还给你吧!’粳要将
那扇子还给舒玉珍。
舒玉珍笑道:“你想害我吗?东西已送给了你,那有退还的道理?”
骆人龙故意沉思了顷刻道:“三堡四派谊属一家,平日主持公义,造福武林,为世所钦,珍妹你既不愿收回,那就由我转送“三堡四派,作为公有之物,共同享有吧!’’九头狮子王狻再也忍不住了,吼声道:“铁少侠,你怎可丢开了老夫?”
骆人龙道:“你本来可以得到它的,只怪你运气不好,可怨不得我!”
接着,便双手将那扇子递交田均道:“就请二堡主代表三堡四派,收了这把扇子,让在下多睡几天安稳觉吧。”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只怕这扇子落到九头狮子王狻手中,便老实不客气地收下那扇子。
少侠一片诚心,在下恭候敬不如从命,代表三堡四派领你了。”
九头狮子王狻眼看可能到手的东西,转眼落空,不由深恨落星堡二堡主田均破坏了他的好事,气得跳起来,指着田均鼻子骂道:“姓田的,你好!我们走着瞧吧!”
田均那甘示弱,冷笑道:“王大侠如果有兴,落星堡随时恭候大驾!”
九头狮子王狻“哼”声道:“落星堡吓不住中条七煞,你们等着好了,老夫要泄不了今日之恨,有如此桌!”言罢,手起掌落,一只桌子角,被如刀斧交加般,掉了下来。接着,
人影一闪,九头狮子便跳出窗外走了。
骆人龙送走了落星堡二堡主田均和舒玉珍,想起偶然得来的佳机,心中至为痛快,倒头睡了一晚非常舒适的大觉。
第二天中午时分,一行人就到了落星堡。
由于骆人龙将浮尘子的遗物摺扇,送给了三堡四派,交由落星堡保管,这份人情,在落星堡来说,已是大得不能再大了。所以,骆人龙得到了非常盛大的欢迎,和特别热忱的招
待。
自大堡主田畴,二堡主田均,三堡主田畋,四堡主田畛,五堡主田异,六堡主田峻,七堡主田七以下,对骆人龙莫不客客气气,礼敬有加。
舒玉珍被请到内宅去了,但白天的时间,多半随在骆人龙身边,舍不得和他隔离。一连五天下来,大家竟一直都没有提起给圣手书生田巧看病的事,最后骆人龙只好自动向二堡主
田均提起这件事来。他的理由,是希望看好田巧的病后,好赶回舒家堡去。
二堡主田均笑道:“舍弟目前不在堡中,已经派人接他去了,大约不久就可以回来了。”
骆人龙当然不好意思过份详细打听,问明要到什么地方把八堡主田巧接回来,只好慢慢等待。
不过骆人龙也不会老老实实地等,他那能就此放过落星堡?于是,就在这等待的期间,他又在动脑筋找落星堡的麻烦了。
第一步,便是力求了解落星堡的情形。
从舒玉珍口里,知道落星堡八兄弟并不是一母所生。
老大、老二、老八、是大老夫人所生的。
老三、老五,老六、是二老夫人所生的。
老四、老七、则是三老夫人生的。
八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表面上同心合力地为着落星堡尽心出力,骨子里,互用心机,并不是没有可资利用的缝隙。
兄弟们的年纪,最轻的老八圣手书生田巧,也已在三十五岁以上。最大的,当然是老大田畴,已是六十开外了。
老大、老三、老四、不但夫妻齐眉有儿有女,而且,已有了孙子。 :
老二结过婚,妻子死得早,没有留下儿女,他也无意续,如今是孤家寡人一个。
老五、老六,虽有了老婆,却至今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老七、生性与女人无缘,始终就没有看上一个对象。
老八,听说三十岁时,有过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但他们正要谈婚嫁的时候,老八便突然病了,至今那女人还在等着他哩!
此外,堡中有一个总管家,四个管家,都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高手。
堡丁和留堡习艺的门下弟子,约在二三百口左右。
至于艺业已成,出了师的各代弟子,分散各地的,则不在千名以下。
落星堡便是这样兴起于武林的。
骆人龙在舒家堡的时候,所努力的目的,是和三堡四派建立友好关系,故对舒家堡并没有作积极的不利行为。
这也可以说是由于骆人龙发现舒夫人和他母亲的关系,一时不忍向他们下手,而把他们由第一位放到最后一位。
这一天,二堡主田均给骆人龙送来了一把派人谋购而来的精扇。
这把扇子,算得上是当代的极品了,扇骨和扇面的讲究不用说,就以扇面上的字画来论,也足以令人羡煞了。
一面是当代石锐的金碧山水,一面是当朝显要杨士奇题书的一首满庭芳,真是书画双绝,名贵极了。
骆人龙再仔细一看,只见两面书画都落了上款,而且,竟是自己的假名假姓铁钰,可见这把扇子的到手,落星堡是费了不少的心血和钱财的了。
由此,也可看出,落星堡对骆人龙是如何的诚敬了。
骆人龙瞧着这扇子不由深为感动,发了半天呆,然后吁声一叹,暗忖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也只好做一个狠心之人了。”
骆人龙心里的想法,田均自是无法知道,但骆人龙的神情和叹息,二堡主田均却是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他以为骆人龙对这把扇子仍不大满意,歉仄地道:“铁少侠,这把扇子乃
是仓促求来,原不成敬意,请少侠暂时把玩,日后……。”
骆人龙见他会错了意,索性又叹了一声,截口道:“二堡主请不要,会错了意,在下是深感贵堡知遇之恩之隆,我铁钰真不知如何报答才是了?”
二堡主田均宽心一放,哈哈大笑道:“铁少侠,你这样一说,敝堡只有更是汗颜了,这种扇子就是一千把,一万把,也比不上浮尘子老前辈遗物的万分之一啊。
骆人龙连连摇手道:“二堡主又错了,说起浮尘子老前辈遗物之事,在下原应向二堡主致谢才对呢!”
二堡主田均一愕道:“铁少侠,此话怎讲?”
骆人龙笑道:“那天在唐河,如果不是二堡主开导在下,在下几几乎将浮尘子老前辈遗下的扇子送给了九头狮子王狻,如果那王狻用扇上的武功,茶毒江湖,则在下的罪孽可就重
了,二堡主,你说在下不该谢你么?’’
二堡主田均被骆人龙随手奉上一顶高帽子,只乐得哈哈大笑,谦逊道:“那里!那里!少侠聪明睿智,怎会上那王狻的当。”
骆人龙道:“当时在下确有将那宝扇送给王狻之意,那时他只要编一套假话,在下自认必然受骗,真要说起来,二堡主不但恩及在下,而且,全武林亦蒙二堡主之恩不浅呢。’’
二堡主田均听得更是受用,对骆人龙的感情,又增进了一层,只是“’呵!呵!”笑道:
“好说!好说!铁少侠真会说话,其实,那也只能算是碰巧,在下怎敢居功。”
骆人龙见他乐了,突然剑眉一皱道:“不过……”过字拖得很长,骆人龙是安心要田均接腔;
这“不过”二字,出口得太突然,可能引出许多泄气的话,是以吓得二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