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能使遍天下剑法,但我之所得,不过是剑法之形骸,他之所得,已是剑法之灵魂!”
他长叹一声,道:“我的剑法虽然号称天下无双,比起他来,实在粪土不如。。”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只听得人人全都目瞪口呆,心醉神迷,张大了嘴,却喘不过气来。
过了良久,胡平方自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听了这一番前所未闻的剑道妙谛,心中但觉思潮澎湃不已,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才在寻思之间,裴玉己叹道:“古老相传,古剑仙的‘身剑合一’之说,想来也不过如此啦!”
小脸上满是兴奋之情,竟似比胡平领悟还多?
“紫衣侯”目中满是赞许之意,道:“不想你小小年纪,竟知道得不少?以意使剑,确已可达‘身剑合一’之妙,但飞剑凌空,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却是人们牵强附会,无稽之谈!”
裴玉道:“既是如此,何不请他来与那‘麻衣人’一战?”
“紫衣侯”叹道:“我那师兄,清静无为,从不与人争胜!十余年前,我便想尽各种办法,定要逼他与我一战,他被我逼得无奈,才肯好好胜我一场,好教我莫再纠缠不休,但他仍怕伤了我,是以剑上并未贯注真力,但是。。唉。。”
小公主已听得满手冷汗,紧逼著问道:“怎么样?”
“紫衣侯”道:“我那时性子偏激好胜,竟在败了一招之后,想以真力挽回一些颜面,我那师兄。。他。。便在骤出不意之下,被我所伤,但他又怕我伤心,仍是强自支持不露形色,含笑别我而去。。”
这段往事显然是他心中之隐痛,断断续续说到这里,已是面色惨变,目蕴泪光,连言语都难以继续。
胡平知他临去之前,若是将心中的愧疚完全说出,心头反倒安宁平静;于是恭声再问道:“不知后来怎样?”
“紫衣侯”黯然道:“后来,在归途中,我那师兄竟遇著了生平唯一仇家!那时他已身受内伤,全身真力已十去七八,自不是别人对手,勉强一战之下,虽以无双之剑法将对方惊退,但却又中了别人暗算,奔出数里之外,便自毒发。。”
他接著又道:“我那师兄实是绝世之奇才,虽然在那危急情况之下,还是设法将毒解去,但。。但他性命虽能保全,一身武功竟从此散去,虽然通晓绝世剑法,却从此无力使出。”
这故事可说平凡简单之极,江湖中也许已经发生过千百次,既不曲折,亦非离奇,但此刻此时,窗外海风呼啸,夜色一寒如水,窗内灯火飘摇,满布惨雾愁云!这简单又平凡的故事,自“紫衣侯”这样惊天动地的人物口中说出,竟突然变得充满了神秘、动人的魅力。
众人听得心头更是沉重,恨不得立时放声一哭,小公主突然道:“爹说的那位师兄,可是教我插花的那位伯伯么?”
“紫衣侯”点了点头,道:“不错!他虽因我而致此,但却绝不怀恨于我,见你倒也聪明,反而想要将那无双剑法传授于你,他明虽教你插花,其实却将剑道蕴藏于花道之中。要知书道、花道、棋道,俱是我们老祖宗的智慧菁华;自秦汉以来,代出才人。”
他语声微顿,喘息半晌,又自接道:“我那师兄武功去后,唯有隐居避世,静中参悟,竟发现花道、棋道中之至理,实与剑道相通,是以望你亦能参悟,哪知。。唉!你虽聪明,却太要争强,胸襟也不够开阔,终非此道中人,你那大伯伯,这才失望而去。”
小公主闭著嘴生了半天闷气,终于忍不住道:“连我都学不会的事,我真不信世上还有别人学得会!”
“紫衣侯”含笑不语,目光却已瞧著裴玉。
小公主睁大了眼睛,道:“爹爹,你是说他?”
“紫衣侯”道:“不错。”
小公主道:“我学不会的东西,他学得会?”
“紫衣侯”道:“你莫非以为自己比人家聪明不成?”
小公主道:“那当然,我当然比他聪明。”
“紫衣侯”微微笑道:“你可知道甚么是小聪明?甚么是大智慧?”
小公主道:“我当然知道。”
“紫衣侯”道:“且说来听听!”
小公主道:“小聪明就是。。就是。。嗯,爹爹,你总是难为人家,这种话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叫人家怎么解释得出?”
“紫衣侯”含笑道:“不错,这种话本来的确难以解释得清楚,但此刻只要两句话便可说明白了。”
小公主不依道:“嗯。。爹爹的话,老是教人听不懂。”
“紫衣侯”道:“你就有小聪明,裴玉却有大智慧,所以很多事情他学得会,你就学不会,现在你可懂了?”
小公主呆了一呆,狠狠瞪了裴玉一眼,跺著小脚,转过身子,奔到屋角,双肩不停的抽动,哭了出来。
裴玉走过去,立在她身后,小公主已经感觉到他来了,却也没有回头。
裴玉伸手扶住她的香肩,道:“喂。。”
小公主一扭身,将他的手甩脱,道:“不要理我!”
裴玉笑道:“好,我不理你,那你来理我。。”
小公主吼道:“我也不要理你!”
裴玉道:“你要知道,我肯留在这里,就是因为你,你若不理我,我便走了!”
小公主反身扑到他怀中哭道:“不不,你不要走,我理你就是!”
这样的小儿女姿态,众人不禁莞薾。
“紫衣侯”道:“裴玉,你过来!”
裴玉来到“紫衣侯”身旁,恭声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有些时候,也要放得开才是!”
裴玉道:“是,谨聆教诲。”
“紫衣侯”道:“等此件事了,你要尽快去找我那师兄,知道么?”
裴玉笑道:“我这九阴绝脉之人,一不能练武,二活不过五年,找他做甚么?”
“紫衣侯”道:“我那师兄胸罗万象,学究天人,他也许有办法。。
总之你得去试上一试!”
他自怀中取出一只锦囊,道:“这是我师兄留下来的,囊中便写有他隐世避居之处的位置,这些年来,他为了避仇,从不将自己隐身之处说给任何人知道,虽然留下这只锦囊,却只许我在最最需要时,才派一个人去找他。他再三吩咐只能一个人,所以你也不能带小公主去!”
裴玉一怔,回头望望这小公主,她大声道:“你去、你去,不必管我!”
“紫衣侯”又道:“我那师兄为人古怪,这锦囊也必有古怪的花样。
唉!你能否找得著他,还未可知。。”
裴玉接过锦囊,仔细地收入怀中,突闻一阵痛苦喘息声,发觉“紫衣侯”面孔扭曲变形,似是内伤又发,危险之极。
裴玉急伸手去握住他的手“紫衣侯”双手都来捉住他这只手,紧紧用力捉住,几乎要将他的手骨捏碎。
一阵痛彻心肺,裴玉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但是他仍是努力忍住。
三将军、小公主、小铃儿等人都焦急围上来“紫衣侯”在一阵剧痛之后,呻吟道:“扶我进去休息。。”
众少女抬起“紫衣侯”他却仍是紧紧握住裴玉的手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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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舱后面是三将军房;三将军房后面有暗门通“紫衣侯”密室,裴玉是第一次进来,他是被“紫衣侯”的手紧紧捉住而被强拉了进来的。
除了三将军与裴玉之外,其他的人全都留在外面。
三将军抱著「紫衣侯”将他安放在那张舒适的卧榻上,轻声道:“你太累了,睡一下,我在这里陪你。。”
“紫衣侯”仍是捉住裴玉的手,道:“你,在这里陪我。。”
裴玉道:“是!”
“紫衣侯”心腹之间,一阵剧痛,他知道那是因为与“麻衣人”决战之时所受的内伤,心脉将断,活不到天明,刚才又勉强提起精神来了这么多话。
只因他一定要在临去之前,将心底压抑太久的话说出来,一定要将所有后事交代清楚,否则死不瞑目。
现在他放心了,也平静了,他可以好好的躺下来休息了,最好就此长睡不醒,但是他胸腹之间的剧痛,使他剧烈颤抖,冷汗直流。。
三将军心惊胆跳,又爱莫能助,只能用毛巾为他频频拭汗,裴玉更是手足无措,只能让他捉住手,陪在他身边。。
渐渐安静下来了。。
是不是进入了弥留?
第九章 狂风暴雨
海上曙光,来得最早。
群豪望著曙光来临,心情更是悲痛沉重!
刺骨的海风,冰冷的水珠飞溅,吹在他们身上,也不觉其冷,只是不住机伶伶发抖。。
突见“小铃铛”走上船头,在彤云密布,海风呼啸声中,提气纵声喝道:“侯。。爷。。已。。去。。了。。”
这五个字自海上飘过,飘入了群豪耳中。。
群豪但觉身子一震,都已痴了。。
“小铃铛”首先跪下,船上之人全都跪下。。
黄天霸跪下。。
岸上群豪也全都跪下。。
只见胡平与三将军,指挥著少女战士,合力用绳索吊下一具木排,排上架满了干柴,柴上平睡一具紫衫包裹的体尸。。
木排落至水面,绳索解开,这木排便随波漂流,顺风而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木排漂至一数丈外,胡平接过一支强弓,打开一支长箭,箭头燃起火来,一箭射出!
箭上的火球有如殒星一般直掠而去,准确地射在那远远飘去的木排之上。
木排上的干柴一定是早已泼上了油脂,立刻引火燃起。
熊熊的火光映照著海面,木排就焚烧著,随风飘向遥远的海天之际。。
浪涛拍岸,风声呼啸,夹杂著胡平的歌声传来:
“双剑击兮风云过,龙吟绝兮,巨星落。。”
歌词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一种悲壮苍凉之意。
群豪痴痴地听著,有谁不下泪?有谁不开始随声合唱?
“双剑击兮风云过,龙吟绝兮。。巨星落!”
群豪情不自禁地随声唱了出来,顷刻间,天地之间全都充满了这悲壮的歌声。
而那火光熊熊的木排,已消失在那水天深远处了。。
天上阴霾更重,竟簌簌落下雨来?莫非苍天亦一掬同情之泪?
岸上群雄立刻就被淋湿,却仍无一人,退下避雨,目光依旧痴痴的,望著这百丈之外的五色帆船。
这五彩灿烂的锦帆,昔日代表著一种无上的权威,至高的荣誉。
如今这权威已逝,荣誉呢?又能存留多久?
突听船舷之外,有人扬声道:“洛阳江杰,有事禀告。”
“小铃铛”擦拭眼泪,来到船舷之上,只见一叶扁舟驶来。
“摘星手”江杰卓立船头,恭声道:“‘紫衣侯’魂归极乐,凡我江湖中人,莫不哀痛欲绝,直到此刻,仍群聚在岸上,以示哀悼;但是众人悲痛之下,心神都已有些失常,久聚一地,言语相激之下,只怕有变。。”
语声微顿,躬声道:“在下出言直率,望姑娘莫要见怪!”
“小铃铛”冷笑道:“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我怎么会怪你?只是这些朋友们这般情绪,我劝也劝不走的!”
江杰道:“姑娘若是将船驶出此湾,停泊别处,群豪想必也就会散去了。。在下一时之愚,不知可蒙姑娘采纳?”
“小铃铛”道:“这果然是个好法子。。”
江杰又道:“由此北行不远,便有个小小港湾,可以避风浪。。”
“小铃铛”叹道:“久闻洛阳‘摘星手’之名,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江杰躬身道:“不敢。”
微一挥手,轻舟驶回。
“小铃铛”退回舱内,水天姬冷笑道:“这个大头胡平果然料得不错,这些人很有问题!”
胡平道:“请问三将军,我们如何定夺?”
三将军指著桌上一幅巨大地图,道:“江杰所说的北边,果然有个小小港湾,可避风雨,但是。。”
水天姬接口道:“但是那里实在也太偏僻,面迎怪山,遍布乱石,水中又有激流,绝非一处好地点!”
三将军道:“不错,那个江杰,显然是别有用心。。”
“小铃铛”道:“那我们怎么办?”
三将军不愧是个指挥若定的领导人物,当机立断,道:“启航,去兜一圈,傍晚再回这里来避风浪!”
胡平道:“对!这叫出其不意,上上之策!”
三将军立时回到她的指挥舱去,向四名轮值女战士道:“启航!”
这艘巨舰上,立刻就动了起来!
水手们在舰上来回奔走,迅速而安静,工作效率极高。
起锚、扬帆、操舵,不到盏茶时间,一艘艨艟巨舰,就已冒著狂风巨浪,向外海驶去。。
岸上群豪吃惊,拦住黄天霸问道:“她们。。到哪里去?”
黄天霸望著刚刚驾舟回来的江杰,冷笑道:“你们何不去问问他?”
群豪又来围住江杰,道:“你去跟她们说了些甚么?她们要到哪里去?”
江杰冷笑道:“我怎么知道她们要到哪里去?我只知道我要到哪里去!”
有人问:“你要到哪里去?”
江杰道:“一场热闹的决斗好戏已经看完了,自然是回我洛阳连云山庄去。。”
风雨也大了起来,似乎就要变天了?
他们所景仰的“紫衣侯”已经去世,他们精神寄托的五色帆船也已出海而去,他们实在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受这凄风苦雨了。
诚如江杰所料,不多久之后,聚集在此的各路英雄豪杰,果然全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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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更大了,据说是海上渔民最怕的“台风”要来了。
这艘超级巨大的船只,到了海中央,竟然渺小得像一只可怜的甲虫?
海上巨浪涛天,船只摇摆颠簸,好像随时会被巨浪拍成粉碎。
胡平、水天姬一辈子没有出过海,就算那些长年在海上的少女与战士们,也都心惊胆跳,不知前途命运如何?
三将军胸有成竹,只是冷静地指挥著她的水手们,掌稳了舵,保持著迎向巨风大浪的方向前进。
水天姬紧紧抓住柱子,稳住身形,道:“为甚么要顶著风走?”
三将军道:“船身瘦长,顶著风浪的抗力最大,横著受风浪最容易翻覆,最是危险!”
胡平插口道:“顶风行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