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阴森恐怖之感!
卫天翔暗暗点头,中午喧哗闹酒之辈,敢情全中了毒!
他大步直入,心中暗想,方才在二厅和自己同桌的十个老人,内功修为,全都要比石敢
当高出数倍,此时也许尚未死去,如果确如石敢当所说,阎北辰要毒死他们的目的,是为了
良弓藏,走狗烹,那么也许从他们口中,可以探听出阎北辰昔年所作所为。
心念转动之际,人已转身往大厅右侧辟为客舍的一进院落中奔去。这一进广大的院落,
仍然是一片死寂,听不到半点声息,但等他经过厢房,踏上花厅,陡然闻到浓重酒味。
不!大厅左右两边,排列着数十具尸体,秩序井然,十分整齐,这些人正是前厅所见之
人。
卫天翔无暇多看,一脚往后奔去,他知道在二厅和自己同席的江淮十义,因身份不同,
被招待在客舍后进,也就是自己隔壁的几个房间。
当下毫不思索,穿过天井,是一排九间敝房,卫天翔一连找了两个房间,里面却空无一
人,不由心头大奇,难道江淮十义,发觉中毒,仗着一身深厚功力,已经走了?
接着又找了两间,还是不见人迹,正待退出,但目光瞥到第五间上,却房门紧闭,似乎
有人,心中一动脚下跟着过去,伸手一推,原来这扇房门,里面已落了闩。
连扣几下,不见有人答应,卫天翔那管许多,掌心吐劲,向前一推,“喀”的一声,房
门开处,只看见在一厅上和自己同席的十个老头——江淮十义,围成一圈,坐在地上,每人
伸出右手,用掌心抵着另一人“背心”,左手紧按自己“丹田”,瞑目垂帘,一动不动!
卫天翔知道他们正在运行一种上乘内功,合十人之力,循环运转,抗拒所中剧毒,每个
人神情肃穆,敢情正在紧要关头,自己一时不好惊动。
那知等了一会,十个老人,仍然静坐如故,一动不动!
卫天翔不由心头泛疑,但细看他们脸色,除了略呈灰白之外,并无异样,到底这些人是
否已中毒生死?
他轻轻走近,伸手一探鼻息,发觉他们呼吸业已停止,再往胸口一摸,触手冰凉,早已
死去多时,但就在他伸出手去还没收回!
“老!”那具尸体,突然从喉间进出一个“老”字,仆倒地上!
卫天翔蓦地一惊,身子暴退三尺。
“贼!”第二具尸体,继第一具仆倒之后,口中发出一个“贼”字,也倒了下去!
“暗”,“算”,“盟”,“主”,“想”,“灭”,“口”,“吗”?
十具尸体,一个接一个,每人口中,进出一字,相继倒下!
卫天翔恍悟他们虽然死去,但在临死之前,紧闭嘴唇,把最后一口真气,密封喉头,只
要有人震动尸体,闭着的气,就可发出声来!
他们身受阎北辰毒害,但此身虽死,却也誓必把秘密泄出,如果阎北辰亲来,至少死后
也骂他一句泄愤!
什么?他们这十个字一经联贯,是:“老贼,谋害盟主,想灭口吗?”
卫天翔身躯陡震,这姓阎的老贼,果然是谋害自己父亲的人!
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想杀人灭口,反教落在自己耳中。迥眼一扫,江淮十义,
在这顷刻之间,已浑身发黑,口角鼻孔,都已渗出血来!
卫天翔急于去找阎北辰,立即返身出院,迳往书斋奔去!迥廊九折,只剩下秋风檐马,
湘帘低垂,愈觉景物凄清。
他艺高胆大,功布全身,掀帘直入,那里还有阎北辰父子的踪迹?连庄丁小僮,也一个
不见!
这又奇了,姓阎的老贼,一下毒毙这许多人,狡计得逞,怎会举家逃避?心头疑念丛生,
正在打量之间,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极其低弱的呻吟!
这声音,正是从里间传出!卫天翔一个箭步,急掠而入,纵目四顾,只见地上躺着一个
华服少年,身负重伤,气息奄奄!
他,不就是阎北辰的儿子摘星手阎休吗?这又是什么人把他击伤的?
卫天翔如坠云雾中,被弄得十分糊涂,但此时找不到阎北辰去向,既然发现阎休,问他
也是一样!
心念转动,立即俯下身去,一掌拍到他“命门穴”上!
要知卫天翔这一掌,正是内家上乘功夫,恰好在对方真气欲断之际,掌心内力,逼入他
要穴之内,助他接上真气。
果然摘星手阎休,眼睛眨了两下,流露出感激之色,口中低低的道:“韦……韦兄……
是你……”
卫天翔点头道:“少庄主,你令尊呢?”阎休精神略为好转,低声道:“家父可能已落
人手!
卫天翔诧异的道:“那是什么人?”
阎休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那出去敬酒的,已不是家父。”
这真是越来越离奇,出去敬酒之人,明明是阎北辰本人,他怎说不是他父亲?
卫天翔还没作声,只听阎休续道:“当时小弟也不知道,直到敬酒完毕,小弟扶着他回
转书斋,他突下杀手,一掌击中小弟要穴……”
“啊!”卫天翔觉得其中大为蹊跷,随口啊了一声。
阎休又道:“小弟那时血气汹涌,顺了顺气,只觉家父目蕴凶光,朝着小弟狞笑,全无
半点父子之情,小弟心头一酸,颤声问道:“爹,虎毒不食子,你何苦对孩儿下此毒手?”
小弟此话出口,家父突然纵声大笑:“小子,你不义之父,此时已落入老夫掌握之中。”小
弟听出他口音果然不对,怒声喝问道:‘那么你是谁?’那人突然伸手往脸上一抹,原来竟
是一个相貌奇丑的老人,闪身往门外飞出!”
卫天翔问道:“你不认识他?”
阎休说了这许多话,气息又渐渐弱下去,吃力地摇头道:“小弟从未见过此人!”
卫天翔赶紧又拍了他一掌,问道:“那么酒中之毒是他下的,还是你父亲之意?”
阎休迟疑的道:“那……那到确是家父之意,因为……”
卫天翔急急的问道:“因为什么?”
阎休断续的道:“因为家父昔年有一仇家,目前据说重出江湖……”
卫天翔听得满腔仇怒,骤然涌起,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暗害父亲的仇人之子,一掌劈死,
双目射煞,冷冷的道:“你父所说的仇家,可是江南大侠?”
阎休眨着失神的目光,摇头道:“这个小弟从没听家父说起。”
卫天翔暗嘿了声,心想这件事,姓阎的老贼果然连他自己亲生之子,都没有说过。一面
问道:“那么那支‘金剑令’呢?”
阎休道:“金剑令也被奇丑老人取走,啊!他好像还说过一句他正奉命到处搜寻这支金
剑……”
卫天翔听得又是一怔,这么说来难道送剑来的,和劫走阎北辰的,竟然不是同路之人?
江湖当真谲风诡波,复杂得令人难以揣测。
卫天翔瞧着奄奄一息的阎休,生命之火,业已烧到尽头,目前虽已知道他父亲是围攻自
己父亲的许多个人之一,也许还是主谋,但这并不是阎休之过,自己何苦杀死一个垂死之人?
心念转动,正待往屋外走去!
蓦听一声长笑,破空飞来,笑声一歇,屋外响起一个洪亮声音,喝道:“阎北辰,老夫
此时才来,原为让你从容安排后事,然后自尽,嘿嘿,你倒敢在老夫面前捣起鬼来?”
卫天翔心头一怔,暗想此人声若有物,好精湛的内力,口气也大得出奇,不知又是何等
人物?
此时天色业已昏黑,屋中既无灯火,更是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那人喝声入耳,卫天翔突觉黑暗之中,有一支软绵绵的手掌,握住自己右手,耳边
同时响起一个女子声音,急促的道:“快躲起来!”
卫天翔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有人欺近身边,自己竟然一无所觉,这就右手一丢,沉
声喝道:“你是谁?”
那知这一丢,并没将人家柔若无骨的纤手丢掉,只听那女子细声道:“快躲起来,迟就
来不及了!”
玉手紧拉着卫天翔,一起闪到两张太师椅后面,蹲下身子。
卫天翔本来可不愿躲避,但禁不住姑娘家带着惊恐急促的声音,使人听了,不忍拂逆。
正当两人堪堪藏好身子,门帘轻响,那人业已掀帘而入!
卫天翔偷偷一瞧,只觉那是一条又瘦又高的影子,黑暗之中,瞧不清他面貌,只有两支
隐闪红光的眼睛,在骨碌碌转动,似乎极为愤怒!“嘿嘿,任你阎北辰逃到天涯海角……噫!
你是何人?”
他说到一半,突然“咦”了一声,大声喝问!
卫天翔心中一怔,只觉蹲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娇躯轻微颤动,连大气也不敢透!从她身
上撒发出来的幽香,一缕缕往鼻孔中暗送!
一时不由升起一股豪情,暗想这姑娘分明身手不弱,但她好像对瘦长影子,极为惧怕,
哼!他要敢走进一步,就要他尝尝“玄天一掌”的滋味!心念一转,右掌暗暗竖起,蓄势待
发!
但那瘦长影子却自言自语的冷嘿,道:“这小子还是被‘五行掌’所伤!天下会‘五行
掌’的人,倒是不多!”
卫天翔这才知道瘦长影子指阎休而言,自己倒空自紧张了一阵。
不多一会,只听阎休又起了呻吟之声!卫天翔偷偷瞧去,只见瘦长个子一手扣在阎休脉
门之上,敢情正以本身真气,把他救醒过来。“小子,阎北辰是尔何人?”
阎休硬是被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一阵低喘,有气无力的道:“正是在下家父,尊
驾……”
瘦长个子不忍的道:“他现在那里?快说!”
阎休气息微弱,声音轻得有如蚊子:“家……家父是被一个相貌奇丑的人劫去,他……
他还假扮家父,后……来又……击伤……在下,你……你……”
瘦长个子右手一松,拍达一声,阎休上半个身子,往后便倒,立时死去!
“嘿嘿!”瘦长个子冷笑了两声,怒道:“果是祁离老儿,噫,他几时也加盟了千面教,
和咱们作起对来?”
卫天翔听他说起祁离,不由想起自己曾听古叔叔说道,五行怪叟祁离,人在正邪之间,
武功极高,听口气,似乎劫走阎北辰,掌伤阎休的就是五行怪叟,而且他也参加了千面教!
干面教,自己一入江湖,就到处碰上千面教的人,不知这瘦长影子,又是何人?正在沉
思,身边那位姑娘,忽然娇吁着站起身来,轻声叫道:“喂,人家走了,我们也得赶快出去,
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卫天翔悚然一惊,连瘦长影子何时走了,自己竟然一无所知,他直起身子,茫然的道:
“在下还没请教姑娘尊姓?”
黑暗之中,只见她一对晶莹灵活的大眼睛,活像星星似的闪了一闪,娇嗔道:“他是出
了名的火引子,眼看就要放火啦,还不快走?”
娇声带脆,听来悦耳已极,但她话声未落,只听空中划过“波”“波”两声轻响,紧接
着“轰”地一声,眼前乍然一亮,火光立时冲天而起!
卫天翔又是一惊,这火来得好快!他藉着火光,回头一瞧,眼前这位姑娘,一身浅绿衣
裙,明艳照人,自己好像在那里见过?一时睁着星目,微微出神!
绿衣少女被他瞧得粉脸一红,莲足轻顿,急道:“你这人怎么啦,这‘诸天烈火’厉害
无比,霎时就得化为火海,还不快走?”她娇躯一转,很快的闪出门去!
卫天翔蓦觉自己太以失态,俊脸一热,急忙跟着闪出,这一瞬间,阎家一片大院,果然
全已起火,几处火头,蔓延极速!
卫天翔瞧得暗暗吃惊,他跟在绿衣少女身后,只觉她身法之快,几乎还在自己之上,想
来武功定然不弱,两条人影跃出后院,绿衣少女并没停止,依然往前疾走。
卫天翔好像磁石碰上了铁,紧随着她走了一阵,看看距离阎家庄院,已有两里来远,此
处正好是一带疏林,绿衣少女站停身子,纤手掠了掠鬓发,回头嫣然笑道:“你要不坐下来
休息一下?”
她说得极其自然,好像和自己相识甚久,予人以一种温柔之感!
卫天翔和她目光一触,不觉心头一跳,身上热辣辣地,虽有不少话想问,但一句也说不
出来,只是摇头,道:“在下还不累!”
绿衣少女忍不住温婉柔和地笑了笑,低声道:“其实我也不累。”
她敢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尤其被他灼灼双目瞧得意乱迷情,不知不觉低头抚弄衣角。
两人静静的立了一会,卫天翔觉得人家两番示警,自己应该向她致谢才对,这就鼓着勇
气,说道:“姑娘想必就是昨晚和今天两次暗中示警之人,在下心中十分感谢。”
绿衣少女低低的道:“少侠何须客气。”
她忽然想到自己一个少女,昨晚偷偷的窥伺人家,不禁颊上浮起两朵红晕!
卫天翔又道:“姑娘可是认识那个瘦长影子?他……他是谁?”
绿衣少女眨着清澈大眼,道:“他就是火影子咯!”
“火影子”?卫天翔没听人说过火影子,一面问道:他一定是一位极其厉害的人物,所
以姑娘……”
他想起绿衣少女方才慌慌张张拉着自己躲藏起来,想必甚是怕他,但他说到一半,觉得
这话自己不好出口,就忽然缩住。
绿衣少女瞧他忽然不说,咬着嘴唇,率然道:“他武功虽高,我才不怕他呢!我……那
是为了你!”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听到!
“我……”卫天翔听得十分惊奇,但瞧她那份娇羞横样,话到口边,不敢多问,话题一
转,含笑道:“在下还未请教姑娘尊姓?”
绿衣少女低低的道:“我叫南宫婉!”
卫天翔道:“原来是南宫姑娘,在下……姓……姓”
南宫婉妙目一轻,嗤的笑道:“你姓韦,叫做行天,是不?”
卫天翔说了半天,没说出姓名的缘故,是为了考虑是否告诉她真实姓名?此时听她说出
自己化名,不由笑了笑道:“原来姑娘早已知道在下贱名。”
南宫婉柳眉一挑,抿嘴笑道:“知道的多着呢!你以前不是还戴那张鬼脸罩,难看死
啦!”
卫天翔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