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干强盗的就是因为肚皮吃不饱,每个人都吃得饱又吃得好,疯子才去当强盗。既然吃不饱当然是不想饿死,于是结伙去当强盗,如果遇上更强的强盗,除了尽快地逃,就是尽快地逃了。
黄书郎就是强过他们的强人。黄书郎当然不是强盗,只不过在强盗的心目中,他老兄成了他们的强盗,要老命的杀手。
黄书郎并未追赶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不打算在这些人的身上搜刮些什么。
有银子,而且多的是,他不会当强盗。
他只是看着哈哈笑。
他也高声叫:“慢点跑,别跑岔了气,只不过别再叫我碰上,那时候一定送你们去见阎王。”
他这里哈哈笑,店门口的老者可乐了。
他对黄书郎招招手,道:“年轻人,你原来真是个能人呀。”
黄书郎笑着,走到店门口,道:“你两老好人啊。”
老者道:“好人不能遇恶人,我两老差一点被他们打死了。”
黄书郎道:“没关系,我身上有刀伤药。”
老者摇摇手,道:“用不到,我梁上的那些草,烧上一锅草药水泡泡就好了。”
黄书郎想到自己也是老者用药草泡好的,便笑笑,道:“那好,我的药也省了,我的药来之不易呀。”
老者道:“年轻人,你那个地方的伤好了吧?”
黄书郎笑笑,道:“比之被捏之前还舒服。”
老者道:“我便也放心了,年轻人,你进来,我给你切点好吃的,油条尽管吃,我不要你的银子。”
黄书郎笑笑走进门,只见老太婆在灶上烧起大锅开水来了,她还把一些草药往锅里煮。
黄书郎刚刚坐在桌子上,只见老者扒开一堆杂草,从草堆里取出一个大油纸包来。
老者打开油纸包,一股香味冲鼻来,香得黄书郎直咽口沫。
“老先生,这一包是你卤的吧!真香。”
老者笑笑,道:“开野店总得会几手吧,其实……”
他不说了,他把一包卤味放在桌上,道::“年轻人,你捡着吃,想吃什么拿什么。”
黄书郎并不饿,他随便吃了两个卤蛋。
老者道:“那些人怎可以享用我这些卤味呀!哼,他们逼我炸油条。”
黄书郎笑笑,道:“今天也算你救了我一次。请问老先生,你怎么懂得那些草药会治病?”
;老者淡淡一笑,道:“也没什么,早年习过岐黄之术,唉,只因为一次误医,我洗手不干改行了。”
黄书郎道,“原来是一位大夫。”
老者摇头,道:“已经多年未有人称我一声大夫了。”
黄书郎道:“你老高姓大名?”
老者道:“老汉姓古。”
黄书郎吃一惊,怎么姓古的人都是大夫?三仙镇上有个“恶郎中”古班,这老者也姓古,而且他用的草药也有奇效。
那老者又道:“我的名字好像叫珏吧。”
黄书郎吃惊地道:“古……珏?”
老者一笑,道:“多年未提过名字,自己便也觉得陌生了。”
黄书郎道:“古老,在下也认识一位大夫,他叫古班。你老认识吗?”
古珏脸色一寒,道,“别提他了。”
黄书郎道:“原来你也认识古大夫。”
古珏冷哼一声,道:“他是我兄弟,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哼!”
黄书郎道:“你们还是亲兄弟呀。”
古珏道:“学医济世,志在为人除去痛苦,救人性命。我兄弟却拿先人的良方赚银子,他只认银子不认人,我不只一次地劝他,我还警告他,小心死后阎王殿上挨那五马分尸之刑,他就是不听。”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年轻人,你千万要相信,想当年药王做了一个梦,梦见学医的人只顾赚银子黑良心,死后被阎罗王用五马当殿分尸,好惨呢。”
老者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其实谁也不能说没有,这年头如果大夫尽要钱,这个大夫就死得早,你若不相信,找人问一问。
黄书郎不找人问,因为他就把古班整得叫老娘。
他觉得这兄弟两人作风大不相同。
一个嗜爱银子如命,无所不用其极地扒;另一个却视银子如土,淡淡地在路边开这一家小小的野店。
这光景也很明显,兄弟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了。
老太太弄了个大木盆,在盆子里装满了药水,她侍候着古珏去泡身子了。
黄书郎便在这时候走了。
他取出三锭银子放在灶台上的油罐里,那地方外人是不会去拿的。
黄书郎骑上马背在发笑,原来古班这恶郎中还有个老哥叫古珏,令人想不到的事。
其实,黄书郎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地叫天爷,因为……
□□ □□ □□黄书郎拍马驰了五十里,迎面大队人马过来了。
他只一看就知道是那帮山贼扮的。
外表上是五颜六色的行李,暗地里每人扛着一把刀。
三辆大车连着篷,每辆车都是四匹马在拉,真够气派的了。
黄书郎拨马路边上,他等着一队人马从他的身边过。
他的心中开始噗通噗通地跳,“恶信”暗中握在左手上,他准备一家伙扎死恶师爷曹三圣以后,马也不骑地往山道上逸去。
当然,他杀了曹三圣以后,便立刻转回柳荫小筑,守着他的秀秀等着抱儿子了。
“恶郎中”古班就确定秀秀肚子里的是个男的,黄书郎自从得知秀秀怀了他的儿子以后,心情上是很愉快的。他不时的脸上挂着笑,就算他面对敌人的时候,也难掩心中的喜悦。
他现在就把笑容挂在脸上。
那些人打从他身边刚走过,后面的大车前后各有两个骑马的人。
只不过这些人尚未注意到黄书郎骑的是他们山寨的马,只因为那马鞍已被黄书郎丢弃了。
大车发出“咕哩隆咚”声远远地驰过来了。
黄书郎曾听小流球说过,那恶师爷曹三圣就在最后一辆篷车内。
这时候,他的神情很轻松。
他还在马上对身边走过的那些人点头招呼,好像很有礼貌的样子。
于是,一批二十多人走过去了。
后面,第一辆篷车也从黄书郎的面前过去了。
然后,第二辆,再后面。
守护着蓬车前后的两个骑马的很注意黄书郎。
他们也注意路上每一个人。
第三辆大车的后面也有十个扛着布包的大汉,只不过当第三辆大车快要经过立马道旁的黄书郎的时候,黄书郎全身猛一紧,他发动了。
“曹三圣!”这三今字叫得如打雷。黄书郎腾空而起三丈八,两个跟斗落在篷车顶,他的“恶信”疾出如电,横着割开篷布三尺多一个大口子。
就在他低头看的刹那间,七把尖刀猛往篷上刺来了。
那是七个女人出的手。
篷车上竟然是女人。
他已知道了,小流球告诉过他的,曹三圣的家眷也上了大车。
那么,自己显然找错车了。
他不等下面的刀杀到,又是一个跟斗反转翻,“呼”的一下子追上第二辆大车。
他出刀之快,使所有的人都吃一惊。
“嘶!”
他又割开篷布,里面的一丈长刀已往他的身上刺过来了,真厉害,拿刀的人看上去就是曹三圣。
曹三圣竟然会武功?这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黄书郎只知道曹三圣是八府师爷,干师爷的人应该是个文质彬彬的写字之人,没听过师爷也会动刀的,而且出刀更是叫人吃一惊。
黄书郎急忙以棒挡,却发觉来的一刀力大无穷,黄书郎的右臂有些麻。
他反手弹下大车顶,便在这时候,两个骑马的怒汉拍马大叫着冲过来了。
“兄弟们,围起来,活捉刺客!”
“围紧了杀!”
两个骑马的奔到黄书郎身前,中间大车上那个使刀的“曹三圣”咚地一声跳下车。
于是,黄书郎在一阵打量后哈哈笑了。
他笑得似乎不怎么样,那个“曹三圣”打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曹三圣的双手很细腻。
写字的人,尤其是养尊处优如曹三圣者,更是双手细致,而且曹三圣天天夜里都会摸女人。
他如果一天不抱女人,这一夜他就睡不好。
当然,这种男人多半是有权势的人物。
曹三圣虽是府衙师爷,然而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八府之地等于他说了算,所以他每天都有女人陪他睡在府衙后街他的小公馆里。
黄书郎发现这人虽然是曹三圣的模样,但他的双手长了许多粗粗的毛,这种手只有粗人才会有。
黄书郎的心中起了疑,所以他笑了。
他发觉这人一定不是曹三圣,这个人是冒牌货。
就在这时候,有几个女人也提刀围上来了。
女人也干强盗,而且一个个又美得不得了,倒叫黄书郎吓一跳。
对面,扮得有点像曹三圣的汉子冷冷吼道:“好小子,就你一个人呀。”
黄书郎笑笑,道:“干刺客当然一个人。”
那人粗声一笑,道:“我问你,你为何前来刺杀我?”
黄书郎道:“我不是刺杀你,我刺曹三圣,八府师爷曹三圣。”
“老子就是曹三圣。”
黄书郎轻摇着头,道:“你不是。”
那人双手握着长短两把刀,兵器上又称子母双刀,会使这种刀的人很会近身肉搏,而且也能表现出十分凶悍的模样,令敌人胆寒。
那人嘿嘿冷笑,道:“为何你以为我不是曹三圣?你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黄书郎道:“朋友,你绝对不是曹三圣,曹三圣不会武功呀。”
那人嘿嘿笑道,“好,老子问你,曹三圣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躲在半路要取他的命?”
黄书郎道:“取他命的人一定不会少,只不过我捷足先登地赶来了。”
他再看看三辆篷车,发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人移动着身子,道:“你说得不错,江湖上是有许多人等着要他的命,只不过这些人都要不了他的命,当然,这些人中包括你小子在内。”
黄书郎道:“阁下可否以真面目相示?既然我已看出你不是曹三圣,你何不大方地揭去你的面具?”
那人果然以左手在脸上揉搓着,便揉下了一张人皮面具。他嘿嘿笑了。
“你果然不是曹三圣。”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小于,重要的是你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黄书郎笑笑,道:“各位来自虎头寨吧?”
那人双目一亮,道:“你认识爷们?”
黄书郎道:“从前不认识,自从见过前面过去的两批人之后,我便认识各位了。”
那人冷冷道:“原来是刘民告诉你的。”
黄书郎道:“还有你们霍二当家的。”
那人愣了一下,道:“你认得霍大山?”
黄书郎道:“认得,当然认得。”
那人哈哈又是一声冷笑,道:“你怎会认识霍大山?怎么从前没听说过?”
黄书郎心中直发笑,这老小子是个驴。
他故意重重地道:“看你手中拿的家伙,你一定是虎头寨当家的吧?”
那人双目一扬,粗声道:“霍大山告诉你的?”
黄书郎道:“是呀!霍当家的说,你大当家是讲义气的人,说出话来不是放屁,你说出来的话一诺千金,而且掷地有声呢。”
那人笑着笑着又不笑了。
黄书郎笑道:“当家的,你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那人敢情正是虎头寨寨主“恶虎”段八。
黄书郎也知道此人是段八,他故作不知道。
如今见段八在猜疑,他立刻笑笑,道:“段大当家的,要说你真够义气,曹三圣为自己的退路着想,救了你的儿子段十八,你果然答应为他的老命出力,段当家的,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段八怔了一下,道:“说。”
黄书郎道:“你在山寨当你的王,又何必真的为那种恶师爷拚性命?不如率你的人回山寨,我便放过你们一马,你以为如何呀?”
段八憋了半天,忽然仰天大笑,道:“操你妈,你是哪条河里爬上来的王八?说出的话尽冒水泡呀。”他顿了一下,又道,“霍大山怎么会认识你这种说大话不选地方的人物呀?”
黄书郎忙摇手,道:“王八蛋才是霍大山的朋友,我他娘的没有朋友。”
段八怒道:“你的意思是说霍大山高攀了?”
黄书郎哈哈又笑了。
这时候黄书郎当然笑得出来,因为他认为他现在就如同野豹子走入羊圈里一样。
他把虎头寨的人当成羊,他自己是豹子。
豹子跳入羊圈中,当然愉快了。
他见段八又在怒视着他,立刻笑道:“我一共遇上你们两批人,两批人都不友善,所以嘛……”
段八怒道:“所以什么?”
黄书郎打住话不往下说,他改个话题,道:“你若想知道我把他们怎么了,你得先说,曹三圣哪里去了?”
段八吼道:“你先说,你把我的人怎样了?”
黄书郎摇头,道:“你先说,你说完了我再说。”
他当然不能先说,如果他说出已经杀死杀伤他的人,段八就会出刀了。
双方动上手,他便不会知道曹三圣的下落了。
当然,黄书郎的心中不舒坦,小流球说得很肯定,曹三圣坐在最后一辆篷车上,他娘的,如今三辆篷车里都没有曹三圣,却冒出个假的曹三圣,小流球办事不如从前了。
难道说小流球有了小白菜就变成个糊涂蛋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天下的男人有女人的多得很,难道都会变成糊涂蛋不成?,且等这件事一了,好好地去修理小流球一顿。娘的,差一点又上了大当,刚才如果一头撞进篷车里,好家伙,一共七把刀杀过来,自己很难躲得过,就好像一个人掉进刺猬窝,难免被刺上几家伙。
看这些女人拿刀的模样,好像她们常杀人。
黄书郎的心中想着,段八又沉声道:“好小子,你他娘刀架在你脖子上还想称王呀,你说不说?”
黄书郎道:“山大王,刀还未曾架在我脖子上,你若不先说,我是不会说的。”
“恶虎”段八哇呀呀一声吼,道:“操,你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呀。”